《归航与迷途》 第1章 第 1 章 夏日的台北的夜市即便在凌晨依旧人声鼎沸,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住了平日的喧嚣,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油烟与食物香气。 曲希瑞疲惫地靠在出租车窗边,额角抵着冰凉的玻璃,试图压下因睡眠不足而起的头痛。 来台北已经三十个小时,高强度的手术和会议耗空了他的体力,此刻只想有个地方可以倒头睡过去,但是几乎排满的行程表并没有留给他太多时间——他还要赶最晚的航班回伊利斯。 他的手掌深陷进上腹,胃部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是被塞进了一把生锈的钝刀,随着每一次呼吸来回剐蹭着内壁,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衬衫领口。 自从展令扬消失,这恼人的疼痛就阴魂不散地缠上了他。 起初,谁也不信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会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动用了所有的人脉与资源,几乎将整个世界翻了个底朝天,可展令扬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整整半年过去,即使是东邦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如果展令扬真心想要藏起来,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找到他。 生活还得继续,可是谁都无法再忍耐待在一个没有展令扬的异人馆了,那里处处都是无法直视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都在提醒他们那个人的缺席。 当最终决定离开时,曲希瑞环顾身边——南宫烈与雷君凡,安凯臣与向以农,他们在东邦成立之前就有着深厚的羁绊,此刻虽同样悲痛,却至少还能彼此支撑。 而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于是他将自己彻底埋进了更紧凑的学术研究和工作之中,用无止境的忙碌填满每一个清醒的时刻,仿佛只要不停下脚步,就可以忽视心底那个不断扩大的空洞。饮食和睡眠被压缩到近乎于无,身体发出的警告被他一次次强行压下,胃部的抗议也从最初的隐痛,逐渐演变成了如今这般尖锐的折磨。 到现在,已经第十个年头了…… 曲希瑞缓缓闭上眼,低血糖带来的眩晕让他意识微微恍惚,偏偏胃里像被烈火灼烧般翻搅着,空荡的胃囊抽搐着,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车外的霓虹随着车身的停顿变得清晰起来,一个熟悉到刻骨的身影倏然擦过视线,“停车!!!” 他猛地推开车门,脚步因身体的不适而迟滞了两秒。 外面丝丝缕缕的下着小雨,他循着人影去的方向找了几条街没有丝毫收货,体力却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他倚靠着墙壁双手死死摁住突然剧烈挛缩绞痛的胃部,冷汗瞬间湿透了鬓角。 周围的行人纷纷投以关切的目光,却都被他身上散发的强烈的生人勿进的气场震慑得不敢上前。 他甚至不敢告诉那四个死党,他害怕这仅仅只是一场虚幻的梦,亦或者……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十年期间无数次以为掌握了他的消息却一次次失望,大家都已经经不起这种希望与失望交织的煎熬,甚至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可能真的永远的失去了他。 ——伊利斯公国宴会厅—— 伊利斯宫廷的晚宴华灯似锦,公国小公主曲宁儿的二十七岁生辰宴宾客如云。这位继承了母亲马琳娜公主绝世容颜的小公主,在自己的宴会上宣布了与一位中国男士订婚的消息。 尽管满堂宾客仍旧维持着优雅的姿态,空气中却弥漫着无法掩饰的扼腕之息。 浓郁的香水与糕点甜腻的气味混杂交织,令人窒息地涌向曲希瑞的鼻腔。他独自坐到宴会厅最偏远的角落,冷淡而不失礼节的回绝了一位不知哪国的小王子。 若不是因为妹妹,这样觥筹交错的场合,他绝不会硬挤进那排的密不透风的行程里。 曲宁儿提着厚重的裙摆,步伐轻盈地穿过人群翩然而至,“哥哥就算躲在角落里也没用哟,太显眼了!” “太吵了。”曲希瑞自然地抬手理了理她垂落的发丝,目光同时落在身后略显紧张的尹臣浩身上——这就是宁儿时常提起的未婚夫。 “大哥好!”尹臣浩拘谨地点头,他早已在一旁暗暗观察了曲希瑞许久,他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哦,除了那一位之外。 “你好。”曲希瑞微微颔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距离。他相信宁儿的眼光,但对陌生人依旧保持着惯有的疏离,“礼物喜欢吗?” “杨斯的真迹,是从你那个叫向以农的朋友那里得来的吧?” “他收藏这些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成就感。”想起向以农当时痛心疾首的表情,曲希瑞不禁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遗传自母亲的绝美容颜,让曲宁儿都不禁晃神。这些年来,只有在提及那群死党时,哥哥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侍从端着餐点经过,浓腻的香气扑面而来。曲希瑞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酸液猛地返上食道。他迅速抬手掩唇,将那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感强压下去,胃袋条件反射地抽搐着,发出无声地抗议。 “哥哥!”曲宁儿担忧地端详着兄长。尽管宴会厅冷气充足,但他的额间却沁着细密的汗珠。 “行程排太满了,有点累 。”他轻描淡写的带过身体的不适,正好借机离场,“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哥哥快回去吧,我会和舅舅解释的。”曲宁儿体贴地说。 曲希瑞点点头,起身时身形有一瞬不易察觉地凝滞。 “宁儿,生日快乐。”低沉的声音包裹着难以掩饰的浓重倦意。 “谢谢哥……”曲宁儿看着他疲惫离去的背影,心中挣扎。 万一又是误会怎么办,哥哥还能承受一次失望吗?但万一……真的是呢?“哥哥!”她猛然攥紧裙角,终于下定决心追了上去。 曲希瑞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妹妹。 “……臣浩前些时候,”她声音很轻,小心地观察着哥哥的神色,“遇到一个人……非常像你那位……消失已久的朋友。” 接上原作通过曲宁儿的关系找到展令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台北某珠宝店的橱窗亮的晃眼。玻璃窗内,展令扬那张挂着招牌式一零一号笑容的脸孔刺入曲希瑞的视野时,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还是那么熟悉的样子,依然是人群的中心,仿佛中间缺失的十年并未真正存在过。 他几乎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场梦。 直到尹臣浩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他才一步步向前走去,脚步缓慢而沉重。他清晰的看到,那双总是盈着笑意的眼眸深处,略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慌乱。 死寂,在无形中蔓延绷紧。 最终还是曲希瑞先开了口,声音因压抑的情绪和身体不适而沙哑不堪:“你就不能表现出一点惊讶或者高兴吗?混蛋!天知道这些年我们找你找的多辛苦——” 展令扬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躲着“他们”,尤其在遇到尹臣浩之后,他就知道这场捉迷藏游戏即将结束。 因为尹臣浩的挚爱,正是曲希瑞的妹妹曲宁儿。 如今,这场长达十年的躲猫猫游戏,终于画上了句号。 也好,反正也躲的够久了。 短短几分钟内,展令扬已经做好了决定,“你们都过得很好,我一直都知道。”他笑的异常温柔。 “你当然知道!地下情报大王ERIC怎么可能有不知道的事?!但我们对你的踪迹却一无所知!……早知道你躲在这里,我们早就杀过来找你算账了!” “现在也不算太迟。”展令扬试图将语气恢复成以往的轻松。既然曲希瑞找到了他,其他那几个,想必这几天也会陆续出现了。 “这次,绝不会再让你逃掉了。”曲希瑞的语气坚定而摄人,他双眸泛着淡淡的微红,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强烈的眩晕和脱力感席卷全身,他不得不向后倚靠在玻璃展示柜上,但是手头的动作没停下,他快速地在手机上输入一串加密指令,将信息发送至东邦专属通讯频道。 “令扬已找到,具体坐标看我定位。” 他们每个人都配有安凯臣特制的追踪芯片,能实时共享位置。 “现在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展令扬说着,便打开电脑主机的开关。 原来今天众人齐聚,是因为他们的共同好友,方立翔和莉儿在昨天突然失踪,通讯彻底中断,最后的信号定格在沙特边境无人区。 屏幕亮起的瞬间,数据流如星河般滚动,展令扬又恢复了那个游刃有余的模样,他的唇边噙着惯有的笑意,十指在键盘上翩跹如飞,令人眼花缭乱的指令行在幽蓝的屏幕上急速滚落。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他轻易突破了数道民用乃至军用的信号防火墙,全球地图在屏幕上铺开,最终锁定在那片广袤无垠的赭黄色荒漠。一个微弱的信号标记在闪烁,正是方立翔通讯器最后发出的位置。 “找到了!”有人惊喜低呼。 但是话音未落,信号突然剧烈波动,随即消失在地图上。 展令扬笑的愈加灿烂,眼神却愈发深邃,他的指尖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在键盘上敲下一段更为复杂的加密代码。 那不是寻常的信号干扰或屏蔽。 那是一种……数据的“断裂”。仿佛世界的规则在那里被凭空抹去了一截,时间与空间的底层代码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沌状态。 物理坐标在不同的经纬度之间毫无逻辑地瞬移,时间戳疯狂乱序,前一秒还是标准时间,后一秒却指向了无法解析的乱码,甚至夹杂着一些仿佛来自……过去的时间片段标识? 这绝非普通的失踪。 “看来,我们的两位好朋友,不小心闯进了一个了不得的‘噪音’区。”展令扬轻描淡写地总结,将屏幕上那触目惊心的坐标断裂与时间乱码,轻巧地归结为区域性强干扰,他关掉主界面,顺手清除了几个后台运行的、正在尝试解析那些异常时间代码的隐秘进程,脸上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轻松模样。 然而,这“强干扰”的结论,结合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的事实,已足以击穿强撑的镇定。莉儿的闺蜜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晃了晃,几乎软倒,被身旁几人手忙脚乱地扶住,送往隔壁休息。 留下的段孟翔难抑心中焦虑与疑虑:“下一步?” “等人齐。”许久未说话的曲希瑞轻声开口,语气沉稳,但掩不住声音里的疲惫沙哑。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暗暗施力,不动声色地压着胃部,以此来对抗一阵阵涌上的恶心和绞痛。 段孟翔心中的疑问更深了。若不是时机不对,他定要问个明白。但他不是看不出,展令扬和曲希瑞似乎刻意在淡化事情的严重性,隐瞒着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方立翔和莉儿的失踪绝非表面那么简单,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见暂时不会有更多进展,尹臣浩识趣地拉着段孟翔退到外间,房间里只剩下展令扬与曲希瑞两人,空气瞬间凝滞起来。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展令扬自然察觉到了曲希瑞的异样。众人离开后,他脸上惯有的笑容渐渐淡去,望着曲希瑞,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天,是你吗?”曲希瑞先一步打破了寂静,他想起前天那个身影,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认错。 “嗯。”展令扬轻声应道,像一片羽毛落地,却重重砸在两人心上。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了两秒,“所以……你看见我找你……却逃了?” “……是。” 心底涌上的酸涩刺得曲希瑞一阵钻心,他不追问消失的理由,但无法释怀对方避而不见的决绝。“十年……真的一点……念想都没有?”剧痛猛地绞紧了他的胃,低血糖带来的眩晕与脱力感如同潮水般漫上,他下意识地用拳头死死顶住痉挛的源头,咬紧牙关才没让颤抖太过明显,额角的冷汗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展令扬忽然走进,从身后轻轻拥住了他单薄的身躯。 曲希瑞的身体先于意识僵硬了一瞬,是一种长期自我保护下的本能。然而,就在下一个心跳的时间里,那股熟悉的暖意便穿透了冰冷的防备,像春阳融雪般缓缓化开他紧绷的神经。 “对不起……”愧疚的低语在耳边融化。“……我没想到……你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的下巴轻抵在曲希瑞的肩窝,能清晰地感受到衣料之下肌肉因痛苦而绷紧的线条,心口漫开无边的酸楚与悔意。 “你以为自己掌握了消息……就安心了?”曲希瑞努力维持声线的平稳,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你的情报网没告诉你……这十年我们是怎么撑过来的吗?……我们害怕找不到你,更害怕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 那双深邃的蓝眸因痛苦和生理性泪光模糊了几分,愈加的摄人心魄。 “对不起……”展令扬松开他,站到他面前,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低估了这份离别加诸于伙伴身上的重量。 “我错了……不会再逃了……”他郑重承诺。 印象中从来没见过展令扬这个表情,他总是挂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只有伙伴们受伤时才会流露出这样深重的自责与痛意,但总是别过脸去不让任何人看见。 望着他颤抖的睫毛,心疼压过了所有怨怼。他抬手想抹去那眼角的湿意,可刚有所动作,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视野瞬间陷入黑暗。他下意识想扶住身旁的展柜,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玻璃柜沿,便彻底脱力,整个人软软地滑落下去。 展令扬慌忙将他揽入怀中,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心狠狠一揪。“希瑞!” “低血糖……”曲希瑞靠在他怀里,喘息急促而微弱,冷汗不断从额角渗出,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展令扬不爱吃糖,店里自然也不会准备,但是曲希瑞作为东邦的神医,身上向来带着急救药品,他拉开曲希瑞的衣袋,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巧的药盒,里面整齐放着几种不带包装的药片,和仅剩的一粒葡萄糖片。 他立刻将那粒葡萄糖片送入曲希瑞口中,将药片置于他舌下。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许久,曲希瑞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弛下来,脱力地完全倚靠在展令扬的怀抱里,急促的喘息也逐渐归于平稳。 “我好多了,别担心,是我自己的问题……这几年工作太忙,胃一直不太好。” 展令沉默不语,只是收紧了环抱他的手臂,深邃的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心痛。 “令扬,放松点,我没事的。”现在你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接原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台北高峰期的交通实在算不上通畅,总共十五公里的路程,走走停停硬是耗了一个小时。即便展令扬已经尽量开得平稳,曲希瑞还是感到一阵阵恶心,胃里的隐痛是其次,更折磨人的是那种熟悉的晕眩感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他闭目靠在座椅上,指尖无意识掐入掌心,试图保持清醒。 他感觉到车子平稳的停了下来,展令扬应该是下了车,车门被轻轻地关上,然后是后备箱被打开,又关上,过了一会儿,他那边的门被打开,展令扬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瑞瑞,到了哟。” 曲希瑞小心地呼出一口气,强压下又一波泛上喉头的恶心感,睁开双眸,看到展令扬正推着他的行李在一旁等候,这让他很不适应,“还是我自己来吧。”他轻声说道。 展令扬却并不想妥协,声音里有一丝心疼,“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着吗?” 也是……曲希瑞自嘲的想着,努力地维持身体的平衡,从车里出来,眼前是一座不起眼的小房子,三层楼的样子,带个后院,颇有异人馆的感觉。此时,他们正身处后院中,一侧是还未种植的花圃,显得有些空旷。 展令扬领他绕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常青植物,往门口走去,扇门上安装着和异人馆一样的人脸 虹膜密码锁,他看到屏幕上迅速识别出两人的面容,紧接着是详尽的虹膜数据比对。这时,一只聒噪的八哥突然大叫起来:“欢迎回来,主人!!!” 一切都和异人馆无异,就连他的虹膜数据都被导入了进来。 他突然地觉得自己十年来这么自暴自弃的对待自己的身体实在可笑,根本不存在什么抛弃和逃离,展令扬对于他们的不舍与思念,绝不会比自己少一分一毫! 屋内的结构都与异人馆相差无几,只是原本对外开放的一楼区域被巧妙地分隔成了卧室和起居室,显然是展令扬的常驻之地。沙发上随意地搭着一件外套,透露出几分生活的随意与温馨。 身体沉重的仿佛灌了铅,持续的低血糖反应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让他几近虚脱,声音几乎轻不可闻,“我得……躺会儿……” 展令扬立刻扶住他,将他带到里间的床上,几乎是刚替他盖好薄被,曲希瑞便陷入昏沉的睡眠中,一只手依旧习惯性地搭在胃部。 展令扬凝视着他苍白的睡颜,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心中翻涌着十年间积压的无数个日夜里的担忧与自责。窗外暮色渐沉,后院的风铃轻响,仿佛时光也在此刻停驻。 曲希瑞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朦胧的曙光,展令扬在另一侧睡的香甜,即便在睡梦中仍旧挂着那副标志性的一零一号笑容,岁月的笔触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尽管身体依旧不适,但这无疑是近几年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目光温柔地描摹着对方安静的睡颜,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真实感深深烙印在心里。直到展令扬突然睁开双眼,带着几分戏谑地笑道:“懒虫小瑞瑞,你想看人家多久呀,人家在这边装睡装的脸都要抽筋啦,虽然人家知道自己长得超级无敌好看,360度无死角,连天界的天使见了都忍不住嫉妒,但你也不必如此直白嘛!” “家里有食材吗,我去做早餐。”曲希瑞柔声问道。 “不不不,早餐人家已经准备好了,小瑞瑞可千万不要乱动,在你的身体状况达到合格线之前,你只能听我的安排!”展令扬赶忙打断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曲希瑞心中暗自腹诽,你做的东西真的不会让我进医院吗! 仿佛读懂了他的想法,展令扬补充道:“是人家叫的外卖啦!阿婆人可好了,她知道人家家里有一个纤弱的病美人,给人家推荐了一大堆滋补养胃的靓汤呢!”尽管对展令扬将自己比作林黛玉的夸张言辞感到无奈,但看到他终于恢复往昔的活泼模样,曲希瑞心中更多的是喜悦与欣慰。 阳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光斑。 曲希瑞简单洗漱后走到餐厅。餐厅与厨房相连,几乎和异人馆布局一致,全是他熟悉的动线设计,连刀架上都整齐排列着型号不一的手术刀。只是整个厨房没有丝毫使用痕迹——也是,惯以“懒氏教主”自居的展令扬怎会亲自下厨。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目光落在正忙着摆放餐盒的展令扬身上。 似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展令扬抬头望向他,笑吟吟地招手:“发呆可是会变笨的哦~小瑞瑞快来,阿婆特意熬的山药小米粥,养胃第一名!”说完还俏皮地眨眨眼。 “好。”曲希瑞轻应一声,缓步走过去坐下。 展令扬将一个保温壶打开,浓郁的米香与山药的清甜气息弥漫开来。 “现在温度刚好,小瑞瑞可以安心享用啦!”他盛出一碗温热的粥递到他面前,然后轻快地坐到他对面,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盯着他。 曲希瑞轻舀一勺,粥的温度恰到好处,软烂的米粒几乎无需咀嚼便可吞咽。然而,即使是如此温和的食物,入口时仍在他胃中激起一阵灼痛。 他勉强咽下几口,胃部便开始隐隐传来熟悉的绞痛和饱胀感,让他瞬间失去了食欲,甚至泛起一丝恶心。 但他看到展令扬专注而期待的眼神,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曲希瑞心尖一颤,到嘴边的“吃不下了”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努力扬起一个安心的微笑,又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缓慢地咀嚼着,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胃里积累的食物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他不动声色地将勺子放回碗中,摁在胃部的左手微微用力,试图缓解那股胀痛。 展令扬何其敏锐,早在他第一口咽下时便察觉到他细微的蹙眉与指尖的颤抖。若不是自己在场,这人恐怕早就把整碗粥倒进垃圾桶。一想到在过去的十年,他独自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展令扬心口骤然一紧,眼底漫起浓重的自责与痛意。 他仔细地打量着,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只期盼着他能多吃一口,哪怕只是一小口。 于是就在他放下勺子的瞬间,展令扬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粥碗端开,仍旧是那副轻快的语调:“吃饱了就别勉强啦~小瑞瑞想一口吃成胖子吗?” 曲希瑞垂下眼睫,指尖仍抵在胃部,听见那句玩笑却没能笑出来。 展令扬注视着他因忍痛而苍白的脸和始终未离开胃部的手。半晌,忽然伸手覆上他手背。 那猝不及防的触碰让曲希瑞微微一颤,耳尖瞬间染上薄红,心跳快得几乎撞出胸腔。 “是不是很难受?”展令扬轻声问,掌心传来的温度缓缓渗入他冰凉的指尖。 曲希瑞僵硬地收回手,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发紧,“没事,缓一下就好。” 展令扬的手仍悬在半空,他怔住了。掌心残留的冰凉触感让他心里莫名空了一块。他不懂曲希瑞为何要躲,更不懂自己心头那阵尖锐的失落感从何而来。这种无法用逻辑解析的情绪,让他一向运转自如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他迅速收敛起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仿佛只要用惯常的笑容和行动覆盖过去,那些理不清的烦乱就会自行消失。 再回来时,曲希瑞仍坐在原处,左手又抵在胃部,整个身体微微发抖,背脊却挺得笔直。展令扬将水杯递到他手中,轻声说:“喝点水,或许会好些。” 曲希瑞迟疑地接过,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像一道微弱的电流,从掌心缓缓漫入心底。他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胃里的灼痛。 他抬眼看向展令扬,对方正专注地盯着他的脸色,那过于灼热的视线让他不由得垂下眼帘,生怕自己深藏的情感在眼底泛滥成灾,被对方一眼看穿。 展令扬见他低垂着头,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他的小瑞瑞即使脸色苍白,精致的轮廓依旧令人移不开眼,配上因疼痛而氤氲着薄雾的湛蓝色双眸,反而衬得愈发动人。 他几乎要伸手替他拂开额前那缕碎发,又硬生生克制住,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冲动吓了一跳,指尖在空中微微颤了一下。 “令扬,你不用这样。”曲希瑞忽然开口,声音柔软中带着无奈,“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展令扬闻言微微一怔,那句“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像根细针刺进他心里。他看着眼前这个人,那苍白的脸色、抵在胃部不曾放松的手、额角渗出的冷汗,无一不在反驳着这句“可以”。他心里蓦地一软,泛起细密的疼,那些关于“为何会落得连粥都难以下咽”的诘问,在唇边转了一圈,终究被妥帖地藏了回去。 他眉眼一弯,笑得愈发人畜无害,语气夸张得如同在演舞台剧:“哎呀呀,小瑞瑞你就行行好,给人家一个表现的机会嘛!你看这双天生该指挥世界、颠倒众生的完美玉手,好不容易找到比数钱更有意义的事,你忍心剥夺吗?再说,你要是累坏了,人家可是会心疼得吃不下睡不着,变得不漂亮了——那简直是全世界人民的损失哦!” 听着这熟悉又荒唐的说辞,曲希瑞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紧绷的唇角终于松动,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第4章 第 4 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转瞬即逝。展令扬彻底违背了“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生信条,展现出惊人的行动力。他严格监管着曲希瑞的饮食起居,盯着他按时服药,看着他每餐逐渐增多的食量,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而曲希瑞,一方面因展令扬毫不掩饰的关切而心底发烫,另一方面,那过于灼热的视线又让他无所适从,仿佛自己最脆弱的狼狈和那份深藏的情感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炙烤的无处遁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展令扬在感情上的迟钝,这份过于亲密的守护,或许只是展令扬表达重视的本能方式,其中并无他奢求的深意。 于是他开始下意识回避展令扬的目光,愈加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不适,生怕引来过多的身体接触,却又在对方靠近时忍不住贪恋那点温度。 时间就在这种矛盾与依恋的拉扯中悄然滑过,在第三天的清晨,门口的八哥突然大叫起来:“欢迎回来,主人!!!” 彼时展令扬正监督曲希瑞喝一杯温牛奶,他胃里溃疡正值活动期,此时牛奶并不适合饮用,但是他还是接了过来,小口的喝着。听到声音两人默契的抬头望向门口。 几乎是同时,向以农的声音便涌了进来:“令扬!希瑞!我们来了!”他几乎是扑进来的,身后跟着南宫烈和雷君凡。 一阵热闹的寒暄后,向以农开始声讨展令扬失踪十年的“罪行”,南宫烈笑着打圆场,雷君凡偶尔插一句精准的吐槽。熟悉的氛围瞬间回归,仿佛十年的光阴从未流逝。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安静的身影——安凯臣。 他似是与其他几人同来,却刻意落在了最后。他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众人,第一时间牢牢锁定了坐在沙发上的曲希瑞。那目光深邃如古井,平静的表面下翻涌着难以察觉的波澜。他清晰地看见曲希瑞比记忆中清瘦太多的侧脸,以及他捧着牛奶杯时,因不适而微微用力的泛白指尖。 “凯臣。”曲希瑞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微笑着打招呼。 安凯臣点了点头,迈步走进来,动作依旧沉稳利落。他径直走到曲希瑞身边,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他的视线落在曲希瑞手中的牛奶杯上,眸色微沉,随即转向展令扬,语气平静,“他的胃不适合牛奶。”说着极其自然地接过曲希瑞手中的杯子,转身走向厨房,“我给你换点温水。” 这个细微却不容忽视的举动,让喧闹的场面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展令扬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唇角习惯性上扬的弧度里多了一丝探究。向以农停下了喋喋不休。雷君凡与南宫烈交换了一个眼神,短暂的交流后彼此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安凯臣似乎并未在意他人的目光。他从厨房回来,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曲希瑞面前。 曲希瑞微微一怔,心底滑过一道暖流,却也泛起几分复杂。他感激安凯臣的细心,却也敏锐地感知到了那份沉默之下的厚重情意。 展令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甚至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哎呀呀,还是小臣臣最细心!哪像你们,就知道吵吵吵,打扰我们家小瑞瑞休息!”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再次将气氛活跃起来。 偌大的客厅被久违的喧嚣与生机填满,阳光正好,落在一张张熟悉而又历经风霜的脸上。十年的空白仿佛被无形的手悄然折叠、收起,某种坚固而温暖的东西正在迅速重建。 翌日午后,位于台北市中心的珠宝店中,展令扬懒洋洋地倚着柜台,指尖轻扣台面:“小烈烈,可别手滑砸了“神赌”的招牌哟~” “笑话。”南宫烈指间翻飞,特质扑克画出一道残影,“等着看精彩表演吧,亲爱的~”最后那个昵称咬得缱绻,目光却掠过展令扬投向后方。 曲希瑞斜倚在柜边,这几天被展令扬盯着按时进食、服药,低血糖的症状基本控制,但是胃里因为溃疡的原因,仍时常泛起隐痛。他左手环抱在胸前,不着痕迹的按着上腹,右手指尖的手术刀却转得飞快,动作看似从容,却在每一次转动到某个角度时会微微停顿。他敏锐的察觉到几道视线,立即强迫手腕恢复流畅,甚至刻意划出一个更炫目的弧线。 展令扬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弧度,目光却在他脸上极快地掠过,未再多言。两人之间原本有来有回的相处模式,在东邦齐聚后莫名变得微妙起来,安凯臣对曲希瑞的关心总是来得精准又体贴,再加上对方有意无意的回避,即便在感情方面懵懂如他,也隐约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暗流。他心里发闷,将这种不适归咎于室内沉闷的空气,同时也变得克制起来。 当目标人物退入休息室,向以农打了个响指:“神医,该你上场了!” “总得等我们伟大的头头下旨才不算僭越。”曲希瑞尽量维持正常的语调。他直起身,突然改变的体位引得胃部一阵牵扯,左手暗暗施力压下不适,随着众人的视线一同望向展令扬。 展令扬指尖在柜台边缘轻轻一叩,笑意如春水般漾开,目光却沉静地扫过曲希瑞微蹙的眉心。他的语气依旧慵懒:“再借机偷懒,就把小瑞瑞丢去给小农农当易容模特哦~” “求之不得,正好观摩以农的手艺退步没有。” 展令扬就这么看着他,空气中又泛开若有若无的僵滞,他期待着对方能像从前一样,回敬他一个无奈又纵容的眼神,但曲希瑞只是垂下眼,不敢再看他。这种无声的闪避,比任何言语都让展令扬感到烦躁。他心里的闷涩愈加沉重,却只能转过脸看向一边的雷君凡:“别磨蹭~开工吧!~” 行动指令既已下达,曲希瑞立即颔首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休息室,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展令扬那过于敏锐的视线范围。 任务顺利完成,六人迅速返回小窝。 短短几日,东邦众人已俨然将新居视为己有,安凯臣、南宫烈、向以农、雷君凡熟门熟路地聚到二楼会议室,默契围坐。展令扬悠然步入,占据中央位置,那里摆放着性能卓越的电脑。 曲希瑞则悄无声息地拐进厨房,东邦到齐后展令扬就解除了对他的限制,不再时时盯着他,他本该松一口气,却觉得心头更沉。 胃里的钝痛一阵阵泛上来,他胡乱地揉按几下,并没起到什么作用,索性放弃抵抗,他单手撑在料理台上,闭目忍过这阵痛意。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他才睁开眼,后背的衬衫微微泛着潮气,他不甚在意地抬手抹去额角冷汗,取出食材开始烹饪,想起几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 曲希瑞端着托盘到会议室时,前期的资料收集、路线规划和后勤准备已基本完成,众人正就行动细节做最后推演。 展令扬见他进来,话语微顿,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笑意未达眼底。 “中场休息!~”曲希瑞将餐点逐一摆放在众人面前,避免了与展令扬的视线相接。 每人一份的舒芙蕾和各式茶点,皆是按照各自的口味精心调配。 他自己没有胃口,便端了杯温水小口啜饮着,通过氤氲的水汽看着众人。 几人还是和学生时代一样,饿死鬼投胎似得狼吞虎咽。 向以农一边塞满嘴点心还不忘嘟囔:“希瑞手艺还是这么绝!” 南宫烈笑着点头附和,满怀感慨地环视着同桌的伙伴:“啧,说真的,就这两天这阵仗,我感觉跟做梦似的……好像又回到了咱们上学的时候。” 这句话,像一枚投入平静湖心的石子,瞬间唤醒了所有人内心最深处那无比澎湃的共同记忆。空气安静了一瞬,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六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里流淌着十年沉淀下来的复杂情感:思念、激动、恍然、释然……还有一种跨越时间长河、终于归位的圆满与暖意。 是的,“东邦”这个由六个怪胎共同定义的传奇符号,在他们猝不及防间,竟真的再次点亮了。 第5章 第 5 章 在缜密的计划与充分的准备下,展令扬一行人顺利抵达首站:沙特阿拉伯西部的吉达城。 除了解救方立翔和莉儿这项主要任务,一副“偶然”获得的古老地图,还为他们指明了一个“顺路”的目标:潜入麦地那附近一座废弃的古老宫殿密室,里面存放着无数珍宝与数颗稀有的极品红钻。 由于月圆之日离现在只剩不到一周,众人抵达后没有丝毫耽搁,迅速兵分两路展开行动。 曲希瑞与安凯臣驻守原地,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行动不可或缺的药剂与装备,当然还有一顿可口的大餐;而另一对人马则马不停蹄地前往南宫烈占卜所指引的精确地点。 药剂的准备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大多数都是每次行动常备的药物,基本上只是清点了一下数量,等安凯臣完成车辆的改装和对宫殿安保系统的电子模拟入侵后,配合他导入特殊弹药就可以了。 他瞥了一眼安凯臣的进度,轻声问道:“看起来还需要一会儿?” “三十分钟吧,你先去休息,完事儿我叫你。”安凯臣正专注在手头的一个小型无人机的改装,头都没有抬的回道。 “行,那我去准备晚餐。”曲希瑞应声,走向房车厨房。甫一离开安凯臣视线,他左手立刻用力摁上了绞痛的腹部。 胃里的灼烧感不断加剧,已持续近一小时。他斜倚在橱柜上,身体微蜷。溃疡处被刺激得疯狂收缩,他右手捂着唇,艰难地吞咽,压下阵阵反胃。 持续的硬碰硬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胃里开始剧烈痉挛,他漂亮的前额迅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改装完成的安凯臣喊了几声,并未得到回应。他回想起曲希瑞离开前说去准备晚餐,于是到厨房找人。然而,当他来到厨房前,却发现小厨房的门被从里面锁了起来,不禁心生不妙。“希瑞?”他再次呼唤道。 没有得到回应的安凯臣,又焦急地敲了几下门,并威胁道:“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要踹门了!” “等……等一下……”门内传来曲希瑞气若游丝的声音。片刻后,门被拉开。只见曲希瑞一只手死死抓着门框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深陷在胃部,脸色灰败,唇色尽失。 安凯臣瞳孔骤缩,他一直知道曲希瑞有胃病,却从未见过他疼成这样。 他迅速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却被曲希瑞推开。安凯臣还没来得及反应,曲希瑞已踉跄着冲到水槽边干呕起来。 他刚才已经吐过,胃里早已空无一物,此时只能吐出一些透明的胃液,但是痉挛的胃部仍不断抽搐,呕意如潮水般翻涌,每一次呕吐又牵扯的胃里愈加疼痛。 安凯臣看得心如刀绞,他轻拍着他的后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低柔;“希瑞,忍一忍。” 曲希瑞几乎无法言语,但好歹是努力压住了呕意,他整个人脱力似的沿着橱柜滑坐下去,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双手杵在胃间,额头抵着膝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安凯臣蹲下身,又不敢碰他,声音微颤:“药在哪儿?” 曲希瑞微弱地摇了摇头,挤出两个字:“会吐。”说完又更用力地压住胃,痛得说不出话。 安凯臣果断地隔开他自虐般深陷进去的手指,掌心迅速覆上那片紧绷如石的痉挛点。隔着一层衣料,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器官正在剧烈的抽搐。 安凯臣温热的掌心实在比自己冰冷的双手熨帖得多,曲希瑞便任由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胃上,只是实在太过轻柔。他将自己的手盖在安凯臣的手上,用力下压。 真想给他来一发睡美人3号,安凯臣这么想着,但还是稍微加重了力度,配合着缓慢的揉压。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感觉手下的器官终于放松下来。“好些了?” “嗯。”曲希瑞的声音带着虚脱般的沙哑。他试图直起身体,双腿却一软。安凯臣眼疾手快地架住他,支撑他靠在柜子上。 缓了一下,曲希瑞抬头对上安凯臣追问的眼神,别开眼,声音微弱:“每次饭后疼痛是正常现象……刚才的痉挛不常发生的。” “每次?”安凯臣的心疼又加深了一层。 “……还行……平时没这么疼……”曲希瑞试图扯出轻松的表情,最终却只垂下眼睫,声音几不可闻,“别告诉令扬。” 安凯臣看着他苍白的脸,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们都太了解展令扬,那家伙对“自己人”的保护欲和责任感强得吓人,他重视他们,重视到每次有人受伤他都会发狂,恨不得碾碎凶手,而这次,他觉得他自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另一小分队四人很快找到了卦象中的先知,一位名叫上官紫绪的18岁少女。对方似乎也预料到他们的到来,并为他们引见了一位八十多岁的阿拉伯老亲王及其孙子,年轻的沙卡默尔王子。 双方目标一致,即安全带回方立翔和莉儿。老亲王曾在90年前与两人邂逅,并知晓他们必须在月圆之日前赶到特定沙漠才能返回未来。 得到关键信息后,展令扬一行人即刻辞行,并保证会安全带回方立翔夫妇。当然,在他们辞行的微笑背后,那座顺路的古老宫殿坐标,也已深深印入脑海。 目的明确,众人第二日便马不停蹄赶往那片死亡沙漠。 任务主线是确保方立翔夫妇安然“返回”,支线则是探索那座宫殿。 在那位老亲王的强烈坚持下,展令扬同意了他与王子同行。 司机依旧是安凯臣,只是这次他刻意放缓了速度,昨天曲希瑞的情况让他心有余悸,即便曲希瑞嘴上说着没事,安凯臣仍不敢冒险。 众人自然明白安凯臣的顾虑,尤其是展令扬。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曲希瑞的异样,昨天会和后,曲希瑞虽然表现如常,但是脸色较之前几天更为苍白,晚饭也没怎么动,对着一桌子菜肴拿了筷子却迟迟未夹菜,到最后也只是喝了一碗安凯臣为他盛的汤。 展令扬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闷得像压了块浸水的棉布,沉得发慌。 车轮碾过滚烫的沙粒,发出细微的嘶鸣。窗外的景色渐渐清晰,他们终于在月圆之日的中午抵达了目的地。 路上沙洛克亲王因情绪激动起伏过大,在征得王子的理解后,曲希瑞为其注射了适量的镇定。剂量足够让他昏睡到傍晚。 车内氛围泾渭分明。上官紫绪和王子坐立不安。而东邦六人则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保持着特有的随意与默契。 向以农又饿死鬼上身似的翻着背包找吃的,嘴里嘟囔着沙漠跑断肠,补给却比亲王的眼泪还少。 曲希瑞闻言快速评估了一下身体情况,确认尚能支撑,便轻声安抚向以农:“我去弄些吃的。” 几乎是同时,他感受到了两道目光,一道来自驾驶座上骤然收紧手指的安凯臣,另一道则是身后来自展令扬深邃难辨的眼神。曲希瑞装作未觉,径直走向后备箱翻找食材,动作轻缓却略显迟滞。 “要不要我帮忙?”上官紫绪总觉得把早餐交给一个一天到晚手术刀不离手的大男人去料理,似乎有些不太可靠。 “神算”雷君凡不慌不忙地阻止她。“放心吧!他的手艺之好,只怕连闻名遐迩的饭店大厨都望尘莫及呢!” 听他这么一说,上官紫绪对他们这六个人的来历更加感兴趣了,沙卡默尔当然也是兴致勃勃。奈何这六个怪人却从没有谈过任何有关他们自己的事。 不到十分钟,曲希瑞便端出许多可口的早餐。一直在旁交头接耳的四个怪胎,立刻围了过来。 “我去给凯臣送一些。”曲希瑞说着,便转身走向车头,他自己没什么胃口,又担心被看出端倪,便故意装作忙碌的样子。 展令扬看似随意地与上官紫绪聊了几句,似乎涉及未来的某种警示。但在交谈间隙,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曲希瑞略显紧绷的背影,随即又融入热烈的讨论中。接着,东邦几人便用日语快速交谈起来,内容已然从救援细节,转向了如何利用等待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探访那座藏有宝石的古老宫殿。留下一脸茫然的上官紫绪和沙卡默尔,浑然不知这群人已在谈笑间,为接下来的冒险增添了新的篇章。 第6章 第 6 章 日语交谈声停下不久,安凯臣便从驾驶座回过头,言简意赅:“时机刚好,正午的烈日能最大程度干扰外围的热感应探测器。” 展令扬伸了个懒腰,笑容灿烂得如同窗外的沙漠阳光:“哎呀呀,既然漫长的等待如此无聊,不如我们去附近散散步,参观一下历史遗迹?” 心领神会的向以农立刻接话:“没错没错,总比在这里干坐着强!” 上官紫绪和沙卡默尔王子虽觉诧异,但在东邦几人理所当然的态度面前,也只好将疑问咽回肚子里。 “小凡凡~”展令扬的声音轻快地响起,“你的‘导游手册’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暗号指的是雷君凡根据展令扬提供的地图和老亲王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推算整理的宫殿内部结构及密道分析。 雷君凡轻轻推了推眼镜,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微型平板,指尖在上面快速划过,调出几张简洁明了的示意图。 展令扬接过平板,目光扫过那些精密的线条,毫不吝啬地赞叹道:“不愧是小凡凡,连风沙的流向都计算进去了。” 雷君凡微微一笑,语气笃定:“宫殿西翼的通风井是最佳入口,利用正午热气上升的气流差,能无声穿过警报盲区。只要避开三处巡逻间隙,十五分钟内便可抵达藏宝密室。” 展令扬将平板递还,指尖轻点密室标记处,“那就这么定了,正午十二点整行动。” 距离十二点还有十几分钟,众人各自散开准备行装,行动迅捷却并不慌乱,仿佛只是寻常出游般自然。 曲希瑞趁着整理医药箱的间隙,将一粒止痛药迅速塞入口中,就着冷水吞下。冰凉的温度刺得胃里一阵抽痛,他抬眼看向展令扬,对方正好回望过来,他心虚的低下头,加速了手中的动作。 东邦的默契无需言语,并没有因为十年的分离而有丝毫生疏,六人分工明确,潜入行动高效而又自然。 靠着南宫烈精准的直觉,他们总能在错综复杂的廊道中找到最安全的路径,雷君凡会在他指出方向后,迅速计算出守卫的巡逻路线与时间差,安凯臣的无人机无声地在前方盘旋,将实时画面传回终端,同时屏蔽一切可能存在的隐藏探测器,每当遇到电子门禁或机械锁,展令扬和向以农则会默契十足地接手破解。至于那些无法避开的守卫,则由曲希瑞配合特制的喷雾迅速催眠,对方醒来后甚至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过程顺利得近乎完美,直到他们穿过一条格外狭窄阴冷的石砌通道。常年不见阳光的墙壁渗出细密的水珠,空气潮湿,寒气刺骨。曲希瑞走在队伍中段,虽然提前服用了止痛药,但不知是最近使用频繁产生了抗性还是药效被这阴冷环境削弱,胃部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绞痛,他脚步微晃,左手用力抵在上腹部,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 特意守在队伍末尾的展令扬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他下意识想开口询问,话语却在唇边滞住。这几天曲希瑞总是刻意回避他的关切,他害怕一旦开口就会让对方更加勉强自己。正犹豫着,却见安凯臣已经自然地脱下外衣披在曲希瑞肩上,曲希瑞微微一怔,没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展令扬心里又不可避免的难受起来,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无谓的情绪,他快走几步来到队伍前端,低声与雷君凡确认最后的路线。 “小心!”南宫烈突然低声示警,强烈的危机感在脑中警铃大作,前方通道顶部的结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 几乎是本能反应,曲希瑞猛地拽住前方展令扬垂在身侧的右手将他向后拉,同时迅速侧身,两人因为惯性重重撞在石壁上。 “哗啦——”几块不大的碎石掉落下来,扬起点点灰尘。坍塌规模很小,只是虚惊一场。 通道内瞬间安静下来。 展令扬被曲希瑞护在怀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拂过他的耳边,鼻息之间是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药草的清淡气息。 他一时失神,怔怔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颊,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泛着青色的血管,睫毛轻颤如蝶翼,喉结微动却未出声。 曲希瑞缓缓松开手,他的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展令扬入怀时恰巧撞到了他正绞痛的胃部,疼痛如潮水般翻涌上来,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将涌到唇边的闷哼咽了回去。 “希瑞?”展令扬这才回过神,立刻伸手扶住他,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肌肤。他脸上惯常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声音低哑得几乎发颤,“你怎么样?” “没事。”曲希瑞嗓音微哑,轻轻摇头,借着墙壁的支撑勉强站稳。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向以农见他脸色惨白,来回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雷君凡迅速评估通道结构,确认没有二次坍塌风险;南宫烈紧盯着头顶的裂缝,眉头微皱,他的脑中危险的警报还未解除,低声提醒道:“不对劲,这种石材不该轻易开裂。” 安凯臣看着两人依旧交叠的身影,眼神微暗,低头看向手中的终端。屏幕上跳动着异常的警报,他迅速做出判断,“有干扰源,不是自然坍塌。” 话音未落,通道两侧的岩壁突然泛起幽蓝的光纹,地面微微震颤,数道隐形力场自裂缝中蔓延而出。安凯臣猛然抬头,“是量子扰动陷阱!” 众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展令扬向前半步挡在曲希瑞身前,右手按上腰间长软剑柄,想来是他们快到了宝藏所在的房间,机关启动了最后的防御程序。“小凡凡,我们离目标还有多远?” “不到五十米,就在前方右侧。” “前后都有热能反应,至少二十人正在逼近,是守卫部队。” “哦耶~看来可以好好热身啦!~”他脸上不知何时已挂回熟悉的灿烂笑容,“小臣臣,干扰源交给你,小农农小烈烈你们断后,小凡凡跟人家开路!”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曲希瑞身上,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小瑞瑞,你负责医疗支援。” 曲希瑞轻轻颔首,他的胃部绞痛未消,此时连站立都有些吃力,自知无法参与战斗,也不想逞强拖累队伍。 众人迅速展开阵型,往通道深处疾行。展令扬剑光如虹,在狭窄空间内游走,每一次挥出都恰好封死敌人进攻路线,雷君凡掌风如电,干脆利落地解决每一个漏网之鱼。两人配合默契,迅速突围至一扇密闭的金属门前。 安凯臣已完成了干扰源的反向屏蔽,顺便根据守卫掉落的通讯器锁定了主控频率,彻底切断了敌方指挥链路。此时正通过无人机向后方抛洒曲希瑞的特质喷雾。 “小农农,交给你了!”展令扬退后一步,拿出随身的平板,指尖飞快的调出破解程序界面,他们惊动了警报,必须快速反制系统,否则后患无穷。 向以农闻声跨步上前,开始研究起金属门上的机关结构,雷君凡自觉地退到门侧同南宫烈一左一右警戒着通道两端。 曲希瑞靠着墙壁借力,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展令扬的背影。即使在混乱中,那人仍下意识将他护在最安全的角落。这份偏袒如此明显,甚至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约莫十分钟后,向以农指尖巧妙一旋,机关核心应声脱落。金属门低沉嗡鸣着缓缓开启。幽暗的密室中央,一座祭坛静静矗立,上方安置着一柄镶嵌数颗硕大红钻的权杖,正散发着妖异而古老的光芒。 向以农向展令扬点了点头,确认了宝石的真伪,展令扬稳步上前,快速将权杖收入囊中,动作干脆利落。 “收工!~”他转头看向雷君凡,“小凡凡,计算最近的撤离路径,我来引开守卫。” “东南侧通风管道。”雷君凡瞬间报出最优解。 展令扬嘴角微扬,将伪造的警报信号逆向注入主控系统。远处立刻传来嘈杂的警笛与纷乱的脚步声。几人迅速潜入通风管道,悄无声息地撤离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