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饥荒,我用一斤米换两王炸》 第1章 买下姐妹花 头好痛。 像是被十个壮汉按在地上,用磨盘来回碾了一百遍。 秦少琅艰难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又闭上了。 什么情况?我不是在给非洲的兄弟们做手术,然后帐篷被炸上了天吗? 这是……地府开的日光浴场?服务还挺周到。 “秦家那败家子醒了!” “醒了又如何,家产都让他败光了,今天就得被拉去充军!” “活该!他爹秦老将军一世英名,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嘈杂的声音灌进耳朵,秦少琅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800G的压缩包,正在疯狂解压。 原主,也叫秦少琅。 大魏朝护国将军秦百胜的独子。 本来是个妥妥的官二代、富N代,人生剧本拿的是躺赢模式。 结果老爹战死沙场,原主悲痛之下……一头扎进了赌场,试图用赌博麻痹自己。 好家伙,这麻痹得有点彻底。 不出半年,万贯家财输得底儿掉,连住的宅子都变成了别人的。 属于是高端操作,一般人真学不来。 记忆解压到最后,秦少琅的嘴角抽了抽。 原主最后的骚操作,是喝了顿断头酒,结果酒精中毒,直接一命呜呼,方便了他这个来自21世纪的倒霉军医。 “我真是谢谢你啊,兄弟。”秦少琅在心里吐槽,“开局一个碗都凑不齐,这让我怎么玩?”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环顾四周。 一个破败的驿站,黄土夯成的墙壁裂着大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寿终正寝。 驿站外,烈日当头,一群穿着破烂的百姓围成一圈,对着圈中心指指点点,表情混合着麻木、幸灾乐祸和看热闹不嫌事大。 圈子中央,一个穿着衙役服饰的油腻中年男,正拿着一本册子,懒洋洋地清点着什么。 “肃静!肃静!”衙役不耐烦地敲了敲手里的水火棍,“下一个,秦少琅!” 来了,来了。 “秦少琅,家产已无,按大魏律,父辈军功不可抵,即刻征入边军,三日后出发!”衙役的声音像是破锣,敲得人脑仁疼。 周围的吃瓜群众顿时爆发出哄笑。 “哈哈哈,去边关送死吧!” “就他这细皮嫩肉的,扛得动刀吗?别是去给敌人送人头的吧?” “听说北边的蛮子最喜欢啃骨头了,秦少子的骨头一定很香!” 秦少琅自动屏蔽了这些NPC的垃圾话。 去边军?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一个拿手术刀的,你让他去拿大砍刀?专业不对口啊喂! 再说了,以原主这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别说上战场了,估计走不出三百里就得当场报废。 不行,得想个办法。 就在秦少琅大脑CPU疯狂运转,试图找出系统BUG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了衙役身边的两个“商品”。 那是两个女孩。 大的约莫十五六岁,小的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 两人都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脏兮兮的,但依旧能看出清秀的轮廓。 尤其是姐姐,虽然低着头,但脊背挺得笔直,像是风中的一株小白杨,倔强又顽强。 妹妹则躲在姐姐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王头儿,这对姐妹花怎么卖啊?”人群里一个长着山羊胡的猥琐老头搓着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被称作王头儿的衙役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两银子,或者三十石粮食,概不还价。” 山羊胡老头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这么贵?年景不好,谁家拿得出这么多粮食啊!” “就是,就是,抢钱啊!” 王头儿冷笑一声:“爱买不买,不买就拉倒。过了今天,她们就得被卖到窑子里去,到时候可不止这个价了。” 这话一出,姐姐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把妹妹搂得更紧了。 秦少琅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是什么圣母,但眼前这一幕,确实触动了他作为医生的底线。 生命,不该如此廉价地被交易。 更何况,他现在自身难保,如果能……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光速成型。 可行性……百分之五十。 风险……极高。 但收益……巨大! 干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就在这时,那个倔强的姐姐,苏瑾,突然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掠过那些或贪婪、或麻木、或猥琐的脸,最后,定格在了秦少琅身上。 为什么是他? 或许是因为,这个传说中的败家子,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用那种“看货物”的眼神看她们的人。 他的眼神里,是纯粹的……走神? 不管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苏瑾心一横,拉着妹妹,踉踉跄跄地冲到秦少琅面前,然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公子!求您买下我们姐妹吧!” 这一跪,直接把全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也把正在思考“摩托车牌照怎么上”的秦少琅给跪懵了。 “卧槽?妹妹你别这样,我受不起啊!我自己的生存问题还没解决呢!”秦少琅心里疯狂呐喊。 王头儿和吃瓜群众们也愣住了。 随即,爆发出一阵更猛烈的嘲笑。 “哈哈哈!她居然求秦少琅?她不知道这小子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吗?” “脑子瓦特了吧?求个穷光蛋?” “这戏码有意思,比听说书还精彩!” 王头儿也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苏瑾,然后又转向秦少琅,语气里全是讥讽:“哟,秦少爷,人家姑娘可看上你了。怎么着,要不要英雄救美啊?你有三两银子吗?” 秦少琅没理会这些噪音。 他看着跪在地上,把头磕在滚烫的黄土地上的苏瑾,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小丫头。 他缓缓地、郑重地,摸了摸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家当。 一个巴掌大的布袋。 里面装着……大概一斤左右的杂粮。 这是原主最后的口粮,准备带上去边关的路上吃的。 秦少琅把它解了下来,拎在手里掂了掂。 全场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败家子,不会是想用这点米换两个人吧? 疯了,绝对是疯了。 秦少琅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王头儿面前,把那个小布袋往他面前一递。 “这些,买她们两个,够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 “噗——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他是认真的吗?一斤粮食?买两个人?他怎么不去抢!” “脑子真的坏掉了!彻底的!” 山羊胡老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秦少琅,上气不接下气。 王头儿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秦少琅!”他咬着牙,“你是在耍我吗?” “没有耍你。”秦少琅一脸平静,“我知道这不够三两银子,也不够三十石粮食。但是,王头儿,你想想。”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开口。 “这对姐妹,你卖三两银子,这里有人买吗?” 王头儿语塞。 “没有。他们都嫌贵。你卖不掉,就只能按你说的,送去窑子。送过去,钱什么时候到你手上,能到多少,都是未知数。万一路上跑了、病了、死了,你一文钱都拿不到。” 秦少琅的声音不大,但逻辑清晰。 “但是,我这点粮食,是实打实的。现在,立刻,就能到你手上。虽然少,但它是确定的。你用一个不确定的‘高收益’,换一个确定的‘低保’,怎么算,你都不亏。” 王头儿被这一套“风险投资理论”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再说了,”秦少琅压低了声音,凑近了点,“我,秦少琅,马上就要去边关了。我买她们,不是为了自己享受。你想啊,我一个戴罪之身,去边关九死一生,身边带两个人,不是累赘吗?” 王头儿下意识地点头。 “所以啊,我这是……为国分忧!”秦少琅猛地拔高了声调,一脸正气,“我带着她们去边关,姐姐可以当军妓,妹妹可以当营妓,这不都是为咱们大魏的将士们服务吗?我这是在给你送政绩啊,王头儿!” “我……”王头儿彻底懵了。 这小子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把两个累赘甩给一个马上要去送死的倒霉蛋,自己白得一斤粮食,还落个“为国分忧”的名头? 这买卖,血赚啊! 周围的吃瓜群众也被秦少琅这番“骚话”给镇住了。 还能这么解释? 人才啊! 跪在地上的苏瑾,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求他,是想逃离火坑。 没想到,这个男人,要把她们带进一个更大的火坑! 军妓?营妓?那是什么地方! 她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秦少琅没看她,只是盯着王头儿。 “怎么样,王头儿?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一份唾手可得的政绩。你,干不干?” 王头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皱巴巴的“人籍文书”,又拿起官印,沾了点印泥。 “啪”地一声,盖了上去。 然后,他一把抢过秦少琅手里的粮食袋子,把那张纸塞进秦少琅怀里。 “算你小子会说话!人,归你了!” 王头儿转身就走,生怕秦少琅反悔。 “滚滚滚,赶紧带着你的‘政绩’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第2章 姐,他好像不是个禽兽! 衙役和看热闹的人群作鸟兽散,驿站前很快就只剩下秦少琅和两个抖得跟筛糠似的小丫头。 烈日当空,黄沙扑面。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秦少琅低头看了看怀里那张比草纸还不如的“人籍文书”,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还保持着磕头姿势的苏瑾,以及她身后那个已经快哭晕过去的小不点。 “那个……可以起来了吗?”秦少琅开口,声音有点干。 苏瑾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 她的额头上沾满了黄土,混着汗水,看起来狼狈不堪。那张清秀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绝望和死寂。 她没有起来,而是用一种近乎赴死的平静语气说:“公子,求您……给个痛快。我们姐妹,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 她身后的妹妹苏棠,听到这话,哭声都吓得憋了回去,小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秦少琅:“……” 我真是哔了狗了。 这剧本不对啊!不是应该感激涕零,纳头便拜,从此忠心耿耿吗?怎么上来就要寻死觅活的? “不是,你这什么逻辑?”秦少琅感觉自己的脑回路有点跟不上古代人的节奏,“我刚花了一斤粮食把你买下来,你就要死给我看?那我不是亏了吗?” 苏瑾惨然一笑,眼神空洞:“去边关当军妓,生不如死。倒不如现在就死在公子面前,起码……还是清白的。” 秦少琅终于明白了。 合着自己刚才那番忽悠王头儿的骚话,被这姑娘当真了。 他感觉有些头疼,比宿醉刚醒时还疼。 “起来!”秦少琅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苏瑾咬着唇,不动。 秦少琅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废话。他弯下腰,一手一个,直接把姐妹俩从地上提了起来。 原主这身子骨虽然虚,但毕竟是将军之后,底子还在,提两个瘦得跟小鸡仔似的姑娘还是绰绰有余。 “啊!”苏棠吓得惊呼一声。 苏瑾也是一脸惊恐,下意识地就要挣扎。 “别动!”秦少琅低喝一声,“再动就把你们俩扔回给那王头儿!”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姐妹俩瞬间僵住,不敢再动弹分毫。 “跟我走。”秦少琅言简意赅,提着两人就往驿站后面走。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原主凭着最后一点面子,从驿丞那里讨来的一个……杂物间。 穿过臭气熏天的马厩,绕过一个塌了一半的柴房,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 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风一吹就往下掉渣。土墙上裂开的口子,比秦少琅的钱包还干净,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还得倒贴两把米。 门,就是两块破木板拼的,连个门轴都没有,靠在门框上,主打一个随缘。 秦少-琅一脚把“门”踹开,一股混合着霉味、馊味和不知名腐烂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咳咳咳!” 秦少琅自己都被呛得够呛。 他把姐妹俩放下来,率先走了进去。 屋里家徒四壁,字面意义上的家徒四壁。除了一堆烂稻草铺在角落里充当床铺,就再也找不到第二样能称之为“家具”的东西。 这就是他现在的家。 一个连新手村都不如的地狱开局。 苏瑾和苏棠跟在他身后,看着眼前的景象,彻底呆住了。 她们以为自己家已经够穷了,没想到……还有更穷的。 这个传说中败光了万贯家财的秦家少爷,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秦少琅没管她们的震惊,他一屁股坐在那堆稻草上,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需要冷静一下,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 去边关是肯定要去的,这是王法。但他不能像个傻子一样去送死。 他得活着。 不但要活着,还得活得好。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苏瑾突然拉着妹妹,又一次“扑通”跪下了。 秦少琅:“?” 大姐,你是有多喜欢这个姿势? “公子,”苏瑾这次没有绝望,反而多了一丝决绝,“我知道您是骗那个衙役的。” “哦?”秦少琅挑了挑眉,“怎么说?” “您若是真想把我们送去做军妓,就不会带我们来这里。”苏瑾的逻辑很清晰,“您自己都朝不保夕,何必多此一举。” 秦少琅心里点了个赞。 不错,脑子还挺好使。 “所以呢?”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苏瑾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心:“公子救了我们姐妹,这份恩情,我们无以为报。从今天起,我苏瑾,就是您的人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您……放过我妹妹,她还小。” 说着,她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本就破烂的粗布衣裳的衣带。 动作很慢,很生涩,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旁边的苏棠吓得脸都白了,拉着她的衣角一个劲地摇头:“姐姐,不要,不要……” 秦少琅的脑子“嗡”的一声。 卧槽! 这是什么神展开? 强买强卖之后,是买一送一,现在还要当场验货? “停!停!停!”秦少琅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差点没闪到腰,只能狼狈地爬起来,冲过去按住苏瑾的手。 “你干什么!想碰瓷是不是?” 苏瑾被他吼得一愣。 “我告诉你,”秦少琅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我,秦少琅,虽然穷,虽然落魄,但还没到要靠强迫女人来找存在感的地步!”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救你们,是因为这里,”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和这里,不允许我看着你们被推进火坑。懂?” “我是个医生,不是个畜生。”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轻,但却像一颗石头,砸进了苏瑾和苏棠的心湖里。 医生? 这个词她们听不懂。但畜生,她们懂。 苏瑾愣愣地看着秦少琅,忘了动作。 秦少琅松开手,退后两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行了,都别跪着了,我这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他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疲惫,“刚才的话是骗人的,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但是,我也养不活闲人。想活下去,就都得干活。”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破屋子。 “现在,我们面临三个问题。” “第一,没饭吃。我那一斤粮食,已经没了。” “第二,没地方睡。这堆草,就这么大。” “第三,三天后,我就要去边关。你们俩,也得跟着去。”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瑾和苏棠的脸上,刚刚升起的一点血色,又迅速褪了下去。 是啊,逃离了衙役的魔爪,可生存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秦少琅的目光扫过她们,“你们俩,会什么?” 苏瑾抿了抿唇,小声说:“我会……我会洗衣做饭,会缝补,我……我还能去山里挖野菜。” “我……我也会……”妹妹苏棠怯生生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很好。”秦少琅点了点头。 有技能就行。 “现在,分头行动。”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去搞点硬菜回来。你们俩,就去附近看看,有什么能吃的野菜,或者能烧的干柴。记住,别走远,注意安全。” “硬菜?”苏瑾不解。 “就是肉。”秦少琅言简意赅。 说完,他便走出了茅屋。 搞肉?怎么搞?他身上连一把刀都没有。 苏瑾满心疑惑,但看着秦少琅离去的背影,她没敢多问。她拉起妹妹的手,轻声说:“棠儿,我们也走,去找野菜。” …… 秦少琅离开茅屋,直奔驿站不远处的一条小河。 这是他昨天醒来时就观察好的地方。 作为一名顶尖的军医,野外生存是必修课。在没有医疗设备的战场上,就地取材、极限求生是家常便饭。 原主这身体虽然虚,但他的脑子里,装着一整个现代医学和野外生存的知识库。 这就是他最大的金手指! 河边,他找了一根韧性不错的藤蔓,又在石头缝里翻了半天,找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 用石片割断藤蔓,在手里试了试强度。 然后,他脱下外衣,只留一条短裤,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水不深,清澈见底。 很快,他就发现了几条肥硕的河鱼在水草间悠闲地游弋。 秦少琅眼睛一亮。 他没有用手去抓,那太蠢了。 他潜到水底,用那块石片飞快地在水底挖出一个小坑,然后用一些小石块和水草做了个简单的伪装。 这是一个简易的陷阱。 接着,他游到下游,开始搅动水底的泥沙。 鱼受到惊吓,会下意识地往上游逃窜,而他挖的那个坑,就在必经之路上。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几条慌不择路的鱼,一头扎进了他布置好的陷阱里。 秦少琅迅速游过去,用藤蔓穿过鱼鳃,将它们牢牢串在一起。 半个时辰后,当秦少琅提着五条活蹦乱跳的大肥鱼从河里走出来时,他自己都忍不住想吹个口哨。 这业务能力,杠杠的! 另一边,苏瑾和苏棠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她们在附近的山林里转了半天,野菜没找到多少,反而因为不熟悉地形,越走越深。 “姐姐,我怕。”苏棠紧紧抓着苏瑾的衣角,小脸发白。 周围的树林越来越密,光线都暗了下来。 “别怕,我们马上就回去。”苏瑾安慰着妹妹,心里也有些发毛。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的狼嚎,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 “嗷呜——” 姐妹俩的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是狼! “快跑!”苏瑾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她拉起妹妹,拼了命地往回跑。 身后的狼嚎声越来越近,树枝刮破了她们的衣服和皮肤,两人却浑然不觉,只知道埋头狂奔。 当她们连滚带爬地跑回那间破茅屋前时,两人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苏瑾的胳膊上还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她们惊魂未定地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秦少琅提着一串鱼,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他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苏棠一看到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狼……有狼……” 秦少琅立刻看向苏瑾的胳膊,那道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他二话不说,把手里的鱼往地上一扔,拉过苏瑾的胳膊,仔细查看起来。 “伤口不深,还好。”他从自己贴身的衣服上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利索地替她包扎起来。 动作熟练,又快又稳。 苏瑾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他专注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看着地上那几条还在蹦跶的大肥鱼。 这个男人,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解决了她们最大的生存危机。 而她们,却差点成了狼的点心。 一股复杂难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他能力的震惊,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感。 这个所谓的败家子,好像……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是个好人,他自己都承认。 但他,也不是个坏人。 包扎完毕,秦少琅站起身,拍了拍手。 “行了,别哭了。”他看了一眼苏棠,又对苏瑾说,“今天晚饭,有着落了。” 第3章 救护车? 秦少琅的话音落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药草和血腥混合的奇特味道。 苏瑾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胳膊,那布条打的结,利落又精巧,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 这个男人,真的……只是个败家子吗? “愣着干什么?”秦少琅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鱼,不想要了?不想要我可扔回河里了。” “要!要的!”苏瑾一个激灵,连忙小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串还在地上挣扎的肥鱼。 鱼很大,力气也足,在她手里拼命甩着尾巴,溅了她一身水。 “姐,我来帮你。”苏棠也赶紧跑过来,姐妹俩合力才把那几条鱼按住。 秦少琅没管她们,自顾自地走进了那间破茅屋。 他以为自己会再次看到那个垃圾堆一样的场景。 然而,当他踏入茅屋时,他愣住了。 屋里,变了样。 虽然依旧是家徒四壁,但地面被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那堆乱七八糟的稻草,被整整齐齐地铺成了一个类似床铺的形状,甚至还用几块石头在周围垒了个边。 墙角的蜘蛛网不见了,那股令人作呕的霉味也淡了许多。 整个茅屋,虽然依旧穷得叮当响,但却多了一丝……人味儿。 有了家的感觉。 秦少-琅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到苏瑾和苏棠正提着鱼,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夸奖的小学生。 “你们弄的?”他问。 “嗯……”苏瑾低下头,声音很小,“屋里太乱了,就……就顺手收拾了一下。” 秦少琅的内心OS:【好家伙,自带家政功能的SSR级队友?我这是什么运气?】 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从姐妹俩手里接过那串鱼。 “行,干得不错。接下来,轮到我了。” 他走到茅屋后面,从一堆废弃的杂物里,翻出了半口破铁锅。这是他之前就看好的,虽然破了个大洞,但修补一下还能用。 “你们谁会杀鱼?”秦少琅提着鱼问。 “我……我来吧。”苏瑾自告奋勇,从他手里接过鱼和那块锋利的石片。 秦少琅没动,就靠在墙边看着。 然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苏瑾的手,虽然沾满了泥土,但手指纤长,皮肤细腻,手心和指节处只有薄薄的茧子,根本不像是一个常年干粗活的村姑。 她拿着石片,姿势别扭,对着鱼鳞刮了半天,不但没刮下来几片,反而差点把自己的手给划了。 “姐,我来!”苏棠看不下去,抢了过去。 结果更糟。 小丫头对着活蹦乱跳的鱼,根本下不去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秦少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对劲。 这姐妹俩,绝对不是普通的农家女。 农家女孩,别说杀鱼,杀鸡宰兔都不在话下,哪会像她们这样,连鱼鳞都搞不定。 她们的言行举止,虽然刻意模仿着底层人的粗鄙,但骨子里那股生涩和不协调,是藏不住的。 尤其是姐姐苏瑾,那股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劲儿,更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才会有的气节。 【有故事啊……】秦少-琅心里琢磨着,【不过,关我屁事。】 他现在自己都一堆麻烦,没工夫去探究别人的秘密。 能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行了行了,别把鱼折腾死了。”他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从苏棠手里拿过石片和鱼。 “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秦少琅的动作,和他包扎伤口时一样,快、准、狠。 用石片边缘猛地一敲鱼头,鱼瞬间不动了。接着,逆着方向飞快刮鳞,刷刷刷几下,一片片鱼鳞就干净利落地脱落。开膛,去内脏,清洗,一气呵成。 那熟练的程度,看得姐妹俩一愣一愣的。 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石片,而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你……你怎么会这个?”苏瑾忍不住问。 “在非洲给兄弟们做饭的时候练的。”秦少琅随口胡诌了一句。 非洲是哪?兄弟们又是谁? 苏瑾和苏棠听得满头雾水,但她们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多。 秦少琅没理会她们的震惊。他用泥巴和上一些草木灰,熟练地将破锅的洞糊上,然后架在几块石头上,做成一个简易的灶台。 生火,倒水,把处理好的鱼块扔进去。 他还从怀里掏出几片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姜片,一起丢进了锅里。 很快,一股浓郁鲜美的鱼汤香味,就从破锅里飘了出来,霸道地驱散了周围所有的异味。 “咕嘟……咕嘟……” 苏棠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小脸瞬间红了。 秦少琅笑了笑,用一根木棍搅了搅锅里的汤,那汤汁已经熬成了奶白色。 “行了,开饭。” 没有碗,三人就用洗干净的大叶子捧着。 没有筷子,就用削尖的木棍戳着吃。 条件虽然简陋到了极点,但这顿饭,却是三人有生以来,吃过最香的一顿。 鱼肉鲜嫩,鱼汤浓白。 一口下肚,暖意从胃里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仿佛连日来的疲惫、恐惧和绝望,都被这口热汤给融化了。 苏棠吃得小嘴流油,还不忘用叶子捧着一块最大的鱼肉,递给苏瑾:“姐姐,吃。” 苏瑾笑了,眼眶有些湿润。她把鱼肉又推了回去:“棠儿吃,姐姐不饿。” “都吃。”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他用木棍戳起自己那份里最大的一块鱼肉,直接放到了苏瑾的叶子上。 “三天后就要长途跋涉去边关,不吃饱,死在半路上,我那一斤粮食可就白花了。” 话糙理不糙。 苏瑾看着叶子里那块白嫩的鱼肉,再看看秦少琅,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吃了起来。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不再是简单的买家和商品的关系,也不再是施恩者和被救者的关系。 更像是在末日绝境中,三个抱团取暖的幸存者。 然而,这难得的温馨,并没有持续多久。 “砰!” 一声巨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茅屋“门”,被人一脚踹飞了。 三四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无赖,堵在了门口,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眼露凶光的刀疤脸。 “哟,秦大少爷,日子过得挺滋润啊?还有鱼汤喝呢?”刀疤脸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在屋里一扫,当看到苏瑾和苏棠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啧啧啧,我说你怎么连祖宅都卖了,原来是金屋藏娇了啊!还是两个!”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跟着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苏瑾和苏棠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手里的叶子掉在地上,下意识地躲到了秦少琅身后。 秦少琅缓缓站起身,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面色平静。 内心OS:【来了来了,新手村的第一个主动怪刷新了。这游戏的服务还真周到,生怕玩家无聊。】 “你们是谁?”他问。 “我们是谁?”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秦少琅,你他妈是赌失忆了?欠了我们赵瘸狗老大五十两银子,还敢问我们是谁?” 赵瘸狗! 这个名字一出,苏瑾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那是这附近一带有名的地头蛇,放印子钱的恶霸,手底下养着一群打手,不知道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笔烂账。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少琅很光棍地摊了摊手,“不过我现在身无分文,你们也看到了。要钱没有,要命……你们也拿不走,因为三天后我就要去充军了。” “充军?”刀疤脸冷笑一声,“那正好!去边关送死前,把债给清了!” 他伸出油腻的手,直接指向苏瑾和苏棠。 “钱没有,就用人抵!这两个小妞,长得不错,五十两银子,便宜你了!兄弟们,带走!” “你们敢!”苏瑾又急又怕,声音都在发颤。 “嘿,小辣椒,还挺辣!”刀疤脸笑得更开心了,“老子就喜欢辣的!” 说着,他便伸手要来抓苏瑾。 秦少琅的身体,动了。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 就在刀疤脸的手即将碰到苏瑾的瞬间,他身体微微一侧,精准地避开了对方的抓挠。 紧接着,他的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打,不是推,而是用一种外科手术般的精准,扣住了刀疤脸伸过来的手腕。 五指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啊——!” 刀疤脸的惨叫声,撕心裂肺,瞬间划破了驿站的宁静。 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秦少琅没有停。 他顺势一拉,将惨叫的刀疤脸拽到身前,当做人肉盾牌。 另外两个冲上来的混混见状,都愣了一下。 就在这一秒的迟滞,秦少琅一脚踹出。 不是踹胸口,不是踹肚子,而是精准地踹在了其中一个混混的膝盖骨上! “砰!”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个混混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抱着自己的膝盖就跪了下去,疼得满地打滚。 原主这身体是虚,但常年习武的底子还在,肌肉记忆还在。 而秦少琅的脑子里,装着的是现代人体解剖学的全部知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打哪里最痛,打哪里能让人瞬间丧失战斗力,打哪里最省力! 关节、神经、脆弱的骨骼…… 这些在医生眼里是需要保护的部位,在战场上,就是最致命的弱点! 剩下的最后一个混混,彻底吓傻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出手狠辣的秦少-琅,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他妈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败家子? 这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滚。” 秦少琅吐出一个字,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他随手将疼得快要昏过去的刀疤脸往前一推,像扔一个垃圾袋。 那最后一个混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扶起自己的两个同伴,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放着狠话。 “秦少琅,你等着!赵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秦少琅没理会他们的叫嚣。 他看着一地狼藉,还有那锅被打翻的鱼汤,微微喘着气。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才动了两下,就开始发虚。 他转过身,看到苏瑾和苏棠正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他。 震惊,恐惧,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崇拜。 苏瑾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颤,半天只挤出两个字。 “你……” 第4章 一顿饱饭的承诺,这男人处处是惊喜! 秦少琅看着她们俩,感觉自己像个展览品。 他只是想解释一下,自己打架的原理,类似于“知道救护车为什么叫‘医武’(120)吗?因为医生打人也懂穴位,一打一个准”,结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跟她们解释人体解剖学和关节弱点,属于是对牛弹琴,白费口舌。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时,异变陡生。 一直躲在他身后的苏棠,紧绷的身体突然一软,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就朝后倒了下去。 “棠儿!” 苏瑾惊呼一声,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转身去扶,却哪里扶得住。 “砰”的一声,小丫头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卧槽!”秦少琅心里一惊。 这小丫头本来就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底子差得离谱,刚才又受了惊吓,又是狼嚎又是地痞的,精神和身体都绷到了极限。现在紧绷的弦一松,直接就短路了。 “棠儿!棠儿你醒醒!你别吓姐姐啊!”苏瑾抱着妹妹,声音都哭哑了,小脸煞白,六神无主。 秦少-琅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子,手指迅速搭在苏棠的颈动脉上。 脉搏……微弱,但还有。 再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 还好,问题不大。就是急性应激反应加上低血糖,导致了休克。 “让开!”秦少琅一把将苏瑾推到旁边,将苏棠平放在地上,解开她束缚着脖子的衣带,让她保持呼吸通畅。 “你……你要做什么?”苏瑾被他粗暴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护犊子一样地想扑上来。 “想让她活命就闭嘴!”秦少-琅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 这一声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镇住了苏瑾。 她看着秦少-琅熟练地将妹妹的头偏向一侧,又抬高她的双腿,这些动作她全都没见过,但不知为何,却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秦少琅做完急救措施,抬头对苏瑾命令道:“你身上有没有针?缝衣服的针!” “针?”苏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贴身的一个小布包里,翻出了一根用布条裹着的大号缝衣针。这是她们逃难路上,缝补衣服唯一的工具。 秦少-琅接过来,看都没看,直接就着灶里还未熄灭的火苗,将针尖烧得通红,做了个简单的消毒。 苏瑾看得心惊肉跳:“你……你这是要……” 秦少-琅没理她。他一手按住苏棠的虎口,另一只手捏着烧红的针,毫不犹豫地对着她手上的某个位置,精准地刺了下去! 人中、合谷、内关……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每一针都刺在苏瑾完全看不懂,却又感觉玄奥无比的位置。 他没有内力,也没有真气。 他靠的,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对人体神经和穴位最精准的理解! 刺激神经,恢复心肺功能,这是最简单直接的物理疗法。 在苏瑾看来,此刻的秦少-琅,就像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神祇。不,比神祇更可怕。他前一刻还是个能把人手骨捏碎的煞星,下一刻,就变成了一个能用一根绣花针救命的神医。 这种极致的矛盾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躺在地上的苏棠,悠悠地发出了一声呻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姐……姐姐……” 声音虽然虚弱,但人,确实是醒了。 “棠儿!”苏瑾喜极而泣,一把扑过去,将妹妹紧紧搂在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秦少-琅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比打一架还累。 救人,永远比杀人更耗费心神。 内心OS:【这新手村的任务链也太复杂了,刚打完怪,马上就接个治疗任务,连个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差评!】 姐妹俩抱头痛哭了一阵,苏瑾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大恩人。 她拉着妹妹,擦干眼泪,郑重无比地,又要对着秦少--琅跪下去。 “又来?”秦少-琅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她,“我说大姐,你是不是膝盖里装了弹簧啊?动不动就想往地上弹?” “公子的大恩大德……” “停!”秦少琅打断她,“我说了,我救你们,只是不想让我那一斤粮食打水漂。别整这些虚的,我听着头疼。” 他看着面前这对惊魂未定,如同小鹌鹑一般的姐妹,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绑在一条船上了,有些话也该说清楚了。 “你们俩听着。”秦少琅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从今天起,你们跟着我。我秦少琅,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一穷二白,还得罪了地头蛇,三天后就要滚去边关送死。” 他的话很直接,也很残酷。 苏瑾和苏棠的脸上刚刚恢复的一点血色,又褪了下去。 “但是,”秦少琅话锋一转,“只要你们跟着我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赵瘸狗也好,王瘸腿也罢,他们再敢来,来一个,我废一个,来一双,我废一双。”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厉和自信。 这不是空话。 地上那个被打翻的锅,和门外那几个落荒而逃的地痞,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不需要你们做牛做马,也不需要你们献身报恩。”秦少琅看着苏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的是队友,能一起活下去的队友。你们打扫屋子,找柴火,这就是你们的价值。我负责搞定食物和安全,这是我的价值。咱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懂吗?” 队友?合作关系? 这些新奇的词汇,苏瑾听得半懂不懂。 但她听懂了那句“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这句话,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让她感到心安。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明明落魄得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可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却仿佛拥有着全世界。 “我……我们懂了。”苏瑾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的声音里,不再有绝望和恐惧,而是多了一丝坚定。 “懂了就行。”秦少琅摆了摆手,“行了,天色不早了,赶紧休息。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干。” …… 第二天,天还没亮,秦少琅就醒了。 生物钟让他无法懒床。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看到苏瑾和苏棠正挤在那堆稻草上,相拥而眠。苏瑾睡得很浅,像一只警惕的猫,稍有动静就会惊醒。 秦少琅没打扰她们。 他走到茅屋的角落,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一张落满了灰尘的硬木弓,还有一壶零零散散的箭矢。 这是原主他爹,护国将军秦百胜留下的遗物之一。也是原主输光了所有家产后,唯一没舍得当掉的东西。 弓是好弓,可惜保养不善,弓弦已经有些松弛老化。 但现在,也只能将就用了。 他背上弓箭,走出了茅屋。 必须在三天之内,储备足够的干粮和物资。去边关的路途遥远,驿站的补给根本指望不上,一切都得靠自己。 他的目标很明确——山林。 凭借着军医的野外生存知识,他很快就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些可以食用的菌类和能做药材的植物。 他还找到了野兽的踪迹。 循着踪迹,他小心翼翼地前进,很快,就在一片灌木丛后,发现了一只正在啃食草根的肥硕野兔。 秦少-琅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开了弓弦。 原主的身体还保留着一些肌肉记忆,虽然力量不足,但架势还在。 瞄准,松手! “咻!” 箭矢破空而去! 可惜,准头差了点,擦着兔子的屁股飞了过去。 野兔受惊,一溜烟就没影了。 秦少-琅暗骂一声:“妈的,手生了。” 他不气馁,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运气不错,没过多久,他又在树下发现了一只正在啄食的野鸡。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靠得更近了一些。 再次拉开弓弦。 这一次,他使出了更大的力气,将弓弦拉到了一个接近满月的程度。 就在他即将松手的那一刹那! “啪!”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手中的弓弦,应声而断! 那只野鸡扑腾着翅膀,咯咯哒地叫着,仿佛在嘲笑他,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林子深处。 秦少琅:“……” 内心OS:【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这装备是拼夕夕买的吧!差评!】 他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弓,一阵无语。 没有弓,在这山里就等于失去了远程攻击能力,效率太低。 看来,必须得先去修弓。 这个驿站虽然破败,但毕竟是官道上的重要站点,往来商旅众多,肯定有铁匠铺。 他打定了主意,将采集到的菌菇和草药用藤条捆好,背在身上,便朝着驿站的集市方向走去。 驿站的集市不大,稀稀拉拉的就几家店铺。 秦少琅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挂着铁锤标志的铺子。 然而,当他走近时,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铁匠铺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却静悄悄的,没有熟悉的打铁声。门口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木炭和铁屑,看起来有些凌乱,像是发生过争执。 秦少琅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昏暗,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和药味混合在一起。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靠在墙角的草堆上,胳膊上缠着厚厚的布条,布条上还渗着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而在老人身前,站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短打劲装,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半人高的铁锤,正一脸警惕地瞪着门口。 她的脸上沾着几块黑色的烟灰,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一头护崽的母豹子。 看到秦少琅走进来,少女立刻将铁锤横在胸前,厉声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秦少琅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他看了一眼受伤的老人,又看了看这个满身戒备的少女,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那把断了弦的硬木弓上。 “我叫秦少琅。”他平静地开口,“我的弓断了,想来找人修理。” 第5章 队友祭天,法力无边?我呸! “秦少琅?” 少女的名字,张俏,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秦少琅这个名字,在整个驿站,乃至周边的镇子上,都是个响当当的笑话。败家、好赌、窝囊废……这些标签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 这样一个人,会背着弓箭出现在这里? “我认识你,”张俏的声音清脆,但带着一股子铁锈味儿的生硬,“你是秦将军的儿子。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这里没有钱给你赌!” 秦少琅没在意她的敌意,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墙角那个痛苦呻吟的老铁匠身上。 老张头,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个人。一个沉默寡言但手艺精湛的铁匠。小时候,秦百胜还带他来过,老张头看他好玩,还送过他一个铁打的陀螺。 “我不是来要钱的。”秦少琅将手中断掉的弓往前递了递,“弓弦断了,想请张大爷帮忙修一下。” 张俏看了一眼那把弓,瞳孔微微一缩。 她是铁匠的女儿,从小跟着父亲锻铁铸器,眼光毒辣。她一眼就看出,这把弓的弓胎是上好的铁桦木,用桐油浸泡过七七四十九天,弓臂上还嵌着牛角,是百里挑一的军中强弓。 可惜,弓弦断了,弓身上也有几道细微的裂痕,显然是保养不当,强行拉满导致的。 “我爹受伤了,修不了。”张俏冷冷地拒绝,将铁锤又握紧了几分,身体死死地挡在老张头身前。 “我知道他受伤了。”秦少-琅的语气很平静,“右臂桡骨骨折,而且是开放性的。你们用布条这么缠着,只会让伤口感染,血也止不住。再过一个时辰,他这条胳膊就废了。” 他的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张俏的心上。 少女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怎么知道?” 她只是说爹受伤了,可没说伤在哪里,伤得有多重! “我是个医生。”秦少琅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墙角一滩不显眼的血迹,和几块带血的碎骨头渣子,“那里有血,有碎骨。他靠墙的姿势,明显是在保护自己的右臂。布条渗血的面积和颜色,说明出血量不小,而且是动脉血。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看着张俏,“你爹的呼吸,短促而微弱,这是剧痛和失血的典型症状。” 张俏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感觉自己在这人面前,就像是透明的。他只用了几眼,就把自己和父亲最大的危机看得一清二楚。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的纨绔子弟吗? “是赵瘸狗干的!”一直沉默的老张头,此刻却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的脸上因为剧痛和愤怒,涨成了猪肝色。 “爹!您别说话!”张俏急了。 “让他说。”秦少琅走了进去,蹲在了老张头面前。 老张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和秦少琅猜的差不多。昨天,赵瘸狗带着人来铺子里,看上了老张头刚打好的一把精铁短刀,非要用五两银子买走。那把刀,是老张头用百炼精钢,耗费了半个月心血才打出来的,光成本都不止十两。 老张头不卖,赵瘸狗就想明抢。张俏拼死护着,结果赵瘸狗的手下就下了黑手,一棍子打断了老张头的胳膊,抢走了刀,还撂下狠话,说这铺子他们看上了,三天内不滚蛋,就烧了铺子。 “又是他。”秦少-琅的脸色冷了下来。 内心OS:【这赵瘸狗是属狗皮膏药的吗?怎么哪儿都有他?新手村就这一个BOSS,反复刷是吧?】 他站起身,对张俏说:“去找几块干净的木板,要结实。再烧一锅开水,找一把最锋利的剪刀和一些干净的布条。快!”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张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但看到秦少琅那平静却充满力量的表情,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去找东西。 很快,东西都准备好了。 秦少琅先是用开水烫洗了剪刀和自己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剪开老张头胳膊上那已经和血肉粘在一起的布条。 伤口触目惊心。森白的断骨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的肌肉组织已经有些红肿发黑。 “忍着点,会很痛。”秦少琅对老张头说。 老张头是个硬汉,一辈子和钢铁火焰打交道,这点痛还忍得住。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哼都没哼一声。 秦少琅深吸一口气,双手扶住老张头的断臂。 下一秒,他双手猛地一错,一拉,一送!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复位声响起! “呃啊……”饶是老张头这样的硬汉,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当场就疼晕了过去。 张俏在一旁看得心都揪紧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秦少琅的动作没有停。他飞快地用烧开后晾凉的水清洗伤口,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那些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这些草药,有的是止血的,有的是消炎的,都是他在山里顺手采的。 最后,用木板做成夹板,固定住断臂,再用干净的布条,以一种极为专业和复杂的手法,将整个胳膊牢牢地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秦少琅也累出了一身汗。 这具身体的体能,还是太差了。 他直起身,看着已经被他处理妥当的伤势,对旁边已经看傻了的张俏说:“好了。每天换一次药,不要沾水。半个月内,不要动这条胳膊。我留下的草药,每天熬汤给他喝,能让骨头长得快一些。” 他将自己采来的一包菌菇和剩下的草药都放在了桌上。 张俏呆呆地看着父亲平稳下来的呼吸,又看了看被包扎得如同艺术品一般的胳膊,再看看桌上那包能救命的草药和食物。 她终于忍不住,眼圈一红,“扑通”一声,就要跪下。 “得,又来一个。”秦少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一脸的生无可恋。“你们这儿的姑娘,是把膝盖当万能钥匙了吗?解决不了问题就下跪?” 张俏被他一句话说得又哭又笑,脸涨得通红。 “秦……秦公子,大恩不言谢。这……这些东西,多少钱,我……” “钱就不用了。”秦少琅摆了摆手,“小时候,张大爷还送过我一个铁陀螺,我一直记着呢。算是还个人情。” 他又将那把断弦的弓拿了起来:“现在,能谈谈我这弓的事了吗?” 张俏擦了擦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接过那把弓,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弓弦好配,我这里有上好的牛筋。但是这弓胎……裂了。就算换上新弦,也拉不了满弓,强行用,不出三次,弓就废了。” “能修吗?” “修不了。”张俏摇了摇头,但随即,她抬起头,那双像豹子一样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自信的光芒,“但是,我能给你重新打一张!” “你?”秦少琅有些意外。 “我爹的本事,我学了七成!”张俏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我爹打不了,我来打!保证给你打一张比这个更好的铁胎弓!只要你信得过我!” 秦少-琅看着这个满脸烟灰,却神采飞扬的少女。 他笑了。 “好。我信你。”他把那包食物往她面前推了推,“这个,就当是定金。什么时候能好?” “明天!明天傍晚,你来取!”张俏拍着胸脯保证。 “一言为定。” …… 和张俏约定好之后,秦少琅便转身离开了铁匠铺。 他心里盘算着,有了新弓,去边关路上的生存几率就大大增加了。再加上张俏这个掌握着“核心科技”的铁匠,以后说不定还能搞点装备升级。 这波不亏。 他心情不错地往自己那间破茅屋走去。 然而,离得老远,他就听到了一阵喧哗和哭喊声。 那声音,是苏瑾和苏棠的! 秦少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立刻加快了脚步。 当他冲到茅屋前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双眼瞬间变得赤红。 茅屋那扇本就被踹飞的“门”板,此刻碎成了好几块。 赵瘸狗,那个地头蛇,正一脸淫笑地堵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地痞流氓,比昨天来的更多。 而苏瑾,正死死地将妹妹护在身后,手里攥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母狼,对着那群人,脸上满是决绝和悲愤。 她的衣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肩膀,头发散乱,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妹妹苏棠,则在她身后吓得浑身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美人,别挣扎了!跟了老子,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赵瘸狗搓着手,正要上前去抓苏瑾,“昨天那个小白脸废了我兄弟一只手,今天老子就要让他知道,他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碰我妹妹一下!”苏瑾的声音都在颤抖,但手里的木棍却握得更紧了。 “那就先弄死你,再玩你妹妹!”赵瘸狗彻底没了耐心,大手一挥,“给我上!抓起来!” 两个混混狞笑着,同时扑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在他们身后响起。 “放开她。” 第6章 敲山震虎,斩草除根 噗咚。 那倒霉的混混绝不会想到,秦少琅这个老实巴交的“废物郎中”,真敢对他下死手。 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秦少琅举柴刀的动作,但他丝毫不惧。 甚至将两手插腰,一脸不屑的嘲讽。 “今儿我大哥在,你敢砍我一刀试试!” 对这种毫无防备,且嘴贱的对手,秦少琅自然是,试试就让你逝世! 一刀下去,混混满脸都是错愕,满脸是血,身躯在不断的抽搐中轰然倒地。 血在顺着混混的尸体,在地上蔓延。 赵瘸狗猛地一惊,也顾不得体面,拖着瘸腿飞快站起来。 “抄家伙!” 几个混混哪里想过今天会遇见这阵仗? 以前来这里欺负秦少琅时,哪怕是有天大的委屈,秦少琅也只是默默忍受。 这次他们也没有防备,更没有带干仗的家伙事儿! 仓皇之下,只能就近抓了几根木棍,所有人都聚在一起。 赵瘸狗等手下混混做好准备,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旋即呵斥道。 “秦少琅,你发什么神经,我们只是来收债的!” “你,你居然敢杀人!” …… 在赵瘸狗等人抱团的档口,秦少琅也并非毫无动作,他提着带血的柴刀,绕了一圈,直到他挡在了苏瑾和苏棠的前方,这才停下。 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他们有意聚在一起,很是棘手。 就算全盛时期的自己也不一定能将他们全数拿下,何况如今这副孱弱的身体。 秦少琅忽的提起手中柴刀。 只是这一个动作就将赵瘸狗等人唬得精神紧绷,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他们的反应自然逃不过秦少琅的注意,当即笑道。 “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们紧张什么。” 说着,秦少琅弯过手臂,用胳膊夹住刀身,再缓缓将柴刀抽出来。 刀身上的血被擦掉大半,反倒是他的衣袖上沾满了血污。 这一举动本身是为了在杀敌之后,趁着刀剑上的血液未干将之擦去。防止长时间的浸泡腐蚀了武器,以达到保养武器的效果。 但在此时的环境下,秦少琅这一举动只是为了震慑住对手。 他需要的是,暂时的和谈。 让他们放松警惕,才是逐个取他们性命之时! 见赵瘸狗等人神色紧张,秦少琅哐当一声将柴刀丢在桌上。 顺手抽过一张凳子坐下,平静的摸索着下巴,看了一眼地上不再抽搐的尸体,秦少琅忽的一笑。 “刚刚你们都听到了,是他让我砍的。” 赵瘸狗的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忽的,一张老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少琅你别误会,我们刚才是闹着玩儿。是那傻子想死,我们谁也拦不住。不怪你,这事儿又不是你的过错。” 听得这话,秦少琅微微点头,旋即说道:“既然没别的事,那就请各位回去,不送。” 赵瘸狗连忙推了推身边的混混,好几个人团聚在一起,慢慢向房门口挪去,整个过程中,他们的眼睛都紧盯着秦少琅。 生怕这个疯子突然提着柴刀,又杀出来。 他们只是混混,只是想占便宜。 可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不值得! 何况地上已经有了一具尸体,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威慑。 赵瘸狗刚挪到门口,还不等他再放两句狠话,身边的混混立刻一哄而散! 只留下孤零零的赵瘸狗一人。 见此情形,秦少琅微笑着对赵瘸狗说道。 “你一个人留下,莫非是有什么事想单独和我谈?” 秦少琅将“单独”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攻心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赵瘸狗急忙回头瞥了一眼,只见他的那些手下头也不回的逃出了院子,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妈的,这群废物!” 赵瘸狗一咬牙,憋着一肚子还未来得及放出的狠话,急忙抬腿退出了屋子。 等这些混混走后,秦少琅提着柴刀走出了房门,颇为仔细的饶屋巡视了一圈,确定这些混混都走了后,这才返回屋内。 到了此时,他才有心思处理两姐妹的事。 苏瑾脸色煞白,将妹妹苏棠的脸埋在自己胸口,从她急促的呼吸中不难判断,此时的她很紧张。 秦少琅随手丢了柴刀,蹲下身就要先打理尸体。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瑾突然开口提醒,这让秦少琅颇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说说你的看法。” 苏瑾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除恶务尽。” 这四个字让秦少琅的眉头紧锁在一起。 这里是大魏,不是自己穿越前的现代,那些书生为确保自己的社会地位,花费了不小的力气,让知识成为文人的标配,平民无从学起。 何况她还是大家闺秀,学的理应是织布绣花等活,“除恶务尽”这四个字,本该和她没有关系。 除非……是某个将门之女,才可能在长辈的闲谈中听得些只言片语。 苏瑾的身份绝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见秦少琅不语,苏瑾抱着苏棠的手更用力了。 “你若是一时心软放过了他们,他们就会找到机会对付你。我爹常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更何况你刚杀了人,官差一定会来查!” 听到这里,秦少琅不禁在心头对苏瑾竖起了大拇指。 还不错。 不是那些只会发泄情绪的白莲花,以后的沟通应该能轻松不少。 随着秦少琅按照原本的计划,将尸体装入麻袋,这才对苏瑾吩咐道。 “你刚刚说的正是我所想的,但有一件事你弄错了,在这个年代里,杀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大魏国权臣当道,国政腐败,有权势者都忙着各方贪墨钱财以充私库。就像我买下你只用了一袋米。就算官差来了,也是一袋米就能打发走。” 说完,秦少琅扛起装着尸体的麻袋,直接走出了房门:“锄头在那堆杂草下面,把带血的土挖走,找个地方埋起来。” 他当然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但他故意把时间浪费在收拾尸体上,是因为他相信,赵瘸狗不会轻易放过他,一定会派人回来查看情况。 到现在为止的所有举动,都只是为了麻痹他们的表象。 第7章 这世道好不了一点 夜晚一片寂静的河流边。 秦少琅先将尸体从袋子里取出,随后用柴刀在尸体腹部和胸腔各自横切一刀,又在尸体皮囊上切开无数缺口。这才将尸体和早已准备下的石头一起装入麻袋中。 若不如此操作,尸体开始腐烂后,就会在体内淤积大量的气体,形成巨人观。 到时候就不是几块石头能够压得住的了。 沉尸江河也是一门技术活。 毕竟是军医,对这些事很熟悉。 随着尸体被丢入河流,秦少琅洗了手,返回的路上,仔细梳理前身留下的记忆。 赵瘸狗是村里的混混,按照前身的记忆推断,赵瘸狗和十几里外的山寨头领有些许关系,在村子里放贷、收贷便是赵瘸狗接下的差事。 有人在背后撑腰,他行事自然嚣张。 赵瘸狗身边跟着的混混不多,一共六个人。 刀疤眼是最忠心的狗腿子,剩下的五个人都是近几个月才加入,不算核心成员。 前身对这部分的记忆不多,秦少琅并未得到足够多的有用信息。 一直回到家中。 苏瑾正宽慰着妹妹苏棠,忽的听到外边有动静,连忙抄起手边的锄头,那是她仅有的武器。 还不等她做好准备,秦少琅的喊声便随之到来。 “别紧张,是我。” 随着秦少琅推门而入,苏瑾这才放松下来,也将锄头重新靠在床边。 “先前我听到屋子外边有动静,但他们没敢进来,我不知道他们在弄什么。” 秦少琅眉头一紧。 “多久的事?” 苏瑾沉思片刻。 “约莫有半柱香时间。” 算算自己离开的时间,外边的人显然是赵瘸狗派来打探消息的,现在追上去必能找到他们的藏身处! 秦少琅当即转身。 “安心在家里待着,把我带回来的野菜和野味煮了。我可不想干完活回来,还得空着肚子挨饿。” 亲眼目送秦少琅离去,苏瑾的绣眉紧锁在一起。 虽然今晚的屋里只有她和妹妹苏棠,孱弱的两人经不起任何一点波浪和风霜,但在秦少琅说出这番话后,她却感觉无比的心安。 似乎,他的存在有一种神秘的魔力。 哪怕到现在为止,他都极为“钢铁直男”,甚至连一句宽抚的话都没有,甚至都没告诉她,他要去做什么事。 可偏偏就是这个看起来冷漠无比的人,让她莫名的安心。 似乎在今晚,他就会把一切的事情都处理好。 然后安然回来。 …… 黑色的夜幕下,刀疤眼脚步匆匆,在草地上留下一片沙沙声。 而在他的身后,在夜色与路边障碍物的遮掩下,秦少琅如鬼魅般随行。 在军中,哪怕是军医也得参与训练,不能懈怠。 甚至在某些方面的要求,比一般士兵更高。 有坚实的底子在,哪怕秦少琅的身体孱弱,也比大魏的百姓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尾随的这一路,刀疤眼都没有丝毫觉察。 半个时辰后,刀疤眼“带着”秦少琅来到山腰的一处破庙。 秦少琅悄然摸到了破烂的墙角,向破庙里看去。 赵瘸狗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其余五个小弟则是整整齐齐的站在远处,夜晚的寒风吹得五人瑟瑟发抖,但他们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很显然,他在赵瘸狗走时的“离间计”发挥了一定的效果。 “你们这帮废物!老子平日里亏待过你们?有我一口肉吃,什么时候少过你们一口汤喝!今天老子有难,你们他妈居然先跑了!” 赵瘸狗越说越气,恶狠狠的瞪着五人。 “真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哪怕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秦少琅也清楚听到了赵瘸狗的训斥声。 左右一番观察,秦少琅偷偷摸到了破损的墙壁边上。 来到这里,屋内的声音便逐渐清晰,他也能窥见里面的情况。 刀疤眼正在向赵瘸狗汇报。 “赵大哥,我刚才看过了,秦少琅没有做其他的事,只是把尸体收拾了。” 等了片刻,刀疤眼又说道。 “这些蠢货都是这副模样,被欺负了永远都只会认栽。赵大哥肯定是想太多了。” 赵瘸狗冷笑一声。 “你懂什么?我以前还在山寨里的时候,和行伍出身的大当家见过,有一次他杀了人后,就立刻擦了刀上的血,还用清水冲洗,好一番仔细的擦拭。我怀疑秦少琅也是行伍出身,否则不可能这样爱护刀具。” 刀疤眼直接坐在了篝火旁,满是好奇。 “今儿的事的确有些诡异,那小子突然就敢跟我们叫板。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赵大哥你还记得咱们去老张家之前,还去了一趟周二傻家里么。我们当着面上了他的老婆,对那傻子极尽羞辱,他也急了,当时情景和今天很像。” “不过那次小弟一声呵斥,就把事情压了下去。这秦少琅居然敢动手,属实有些反常。” 赵瘸狗忽的有了打算,便吩咐道。 “让他先得意两天,这两日都别去找他麻烦。你去山寨里汇报,就说遇见了个扎手的硬茬,也不用让他们派人帮忙。让他们安排官差过来就行。有咱们作证,只需要找出尸体,就能直接把他关押进地牢。” 刀疤眼听得满心困惑。 “赵大哥,咱们让山寨的人杀了他立威,不是更简单么?” 啪! 赵瘸狗一巴掌拍在刀疤眼的脑袋上。 “你懂个屁!” “咱们背后有山寨撑腰这事儿人尽皆知,一般人不敢对咱们下手。这次让花费点钱财,让官差帮我们撑场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秦少琅定罪入狱,今后这些村民,谁还敢正眼瞧咱们一眼?说不定以后还争赶着邀请咱去他家,帮他家里的媳妇儿快活快活。” 听到这里,刀疤眼顿时恍然大悟,对着赵瘸狗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赵大哥的脑子好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咱们黑白通吃,今后收利息时谁敢说半个不字?” 正说着,赵瘸狗突然注意到那五个站着的混混,一股不满突然涌上心头。 “老子跟你们交心交肺,你们倒好,刚才跑得比兔子还快!以后所有好事,你们都得排在最后!” 混混们终于如释重负,连忙拍起了马屁。 “还是赵大哥英明神武,一下就想出了对付秦少琅的办法,我们一辈子都想不出这么厉害的招来。” 另一人也恭维道。 “你那脑子跟驴踢过似的,拿你跟赵大哥比,简直是辱没了赵大哥。” 这五人可是想着法的讨好赵瘸狗,好话不断。 “赵大哥消消火,咱今儿不是没带家伙事儿么?只需赵大哥一声令下,我就去后院拿了武器,先把那小子给剁了,再挖出他的心肺给大哥下酒!” …… 秦少琅听着这些人的计划,心头也不禁暗暗感慨。 山贼横行,官匪勾结。 这世道果然是好不了一点。 第8章 上帝会宽恕你,我负责送你见上帝 秦少琅在心头仔细分析了一番。 以赵瘸狗这文盲的见识,他不可能想得出来如此颇有大略的计划。 若他真能想出来,山寨怎么都得把他捞回去当个狗头军师。 不至于还在这里干收租劫掠的苦差。 唯一的解释是。 这样的事已经在其他地方陆续发生了。 赵瘸狗因为有山寨这层身份,多少能打听到消息,多半是在山寨里汇报时听来的小道消息。 如今大魏虽然还健在,但距离覆灭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正如有些人,虽然当天就已经死透了,但一定要等到头七才能安排入土。 大魏,便是如此。 正想着,屋内又传来一阵声音。 “赵大哥,要不我现在就出发去山寨?” 是刀疤眼在主动请缨。 很显然是想表达他的忠心。 赵瘸狗却是摇头,瞥了一眼那五个靠不住的混混。 “等明日你再过去,大半夜的,你就算去了山寨,也见不到人,还得在外冻一宿。我和某些没养熟的白眼狼不一样,我见不得弟兄受罪。” 刀疤眼又是一阵感激的马屁拍上。 在破庙里吹捧声不断的时候,秦少琅也早趁此机会,偷偷摸向破庙后院。 他记得有人方才说过,在后院放着家伙事儿。 哪怕只是一把寻常的武器,也比自己手中的柴刀好使。 先前行凶的时候,这柴刀的锋利度极为堪忧,只能说是砍与砸并存,靠着他对人头骨的了解,取了巧,才能一击毙命。 若能换锋利点的武器,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哪怕一次对付两三人也不在话下。 武器是人彻底战胜野兽的法宝,而武器是否精良,也是士兵战力的判断依据。 当然了,在武器足用之后,最重要的反倒是注重防御的甲胄。 在大多数的朝代里,私藏武器都不算事儿,但私藏甲胄,那就是死罪。 “找到了。” 秦少琅是在后院墙角,一个单独搭建的木棚里找到的武器。 对一群混混来说,能想到用粗麻布包裹住武器,再修个木棚,已经是他们耐心的极限了。 秦少琅飞速将这些武器整理清楚。 两柄短刀,一把随身的腰刀,还有一张牛角弓和十支箭矢。 “还不错,用来防身应该是足够了。” 看这武器配置,应该是弓手的标配。 毕竟现实不是游戏,不需要考虑平衡性,骑兵的天敌不是长矛步兵,弓箭手也并非是只会放冷箭的身体孱弱的柔弱妹子,甚至完全与此相反。 能开弓的,多是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的粗犷壮汉。 一般情况下,弓箭手是在正式交战之前放箭,当两军交接的时候,他们还得拔出佩刀,接白刃战。 而这些武器也应证了赵瘸狗的说法,那位山寨的大当家是行伍出身。 否则,他给不出如此贴近标准的一整套武器。 除了武器之外,秦少琅还在收拾武器时发现了他们藏在这里的“私房钱”。 数量不多,也就二两银子。 若是节俭些许,勉强够三口之家用上两年时间。 毕竟平常交易时用得最多的还是铜钱,银子只是超大面额的“铜钱”。 收拾好了战利品,秦少琅也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破庙里一共有七人,五个打起来绝对会乱跑的混混,以及赵瘸狗和他的忠心小弟,刀疤眼。 如今武器在手,杀他们并不算难,真正难的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做掉他们,还得一个不漏! 但凡有一人走脱,将消息送到山寨,一旦山寨里的土匪想维护颜面,暗中派人来过来调查,他的嫌疑最大,他的处境会变得极其危险。 拔出刀,秦少琅虚了虚眼。 “今日权当是为民除害。” 夜深了。 秦少琅这个猎人极有耐心,一直等到这七人陆续睡下,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待到鼾声四起,他才觉得时机成熟,偷偷摸入破庙内。 让秦少琅有些意外的是,屋内的刀疤眼并没有睡,他此时正斜靠在柱子上,慵懒的打着哈欠。 “看来我运气不错。” 打哈欠的时候人会很放松,视线也会急速收缩。再加上天色晦暗,导致刀疤眼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秦少琅闯入。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他才觉察到不妙。 秦少琅宛若一头饿狼,直扑要害! 手中的短刀横切过刀疤眼的脖颈,断了他喊出声的可能,随后再抽出刀,看准脖颈中枢神经的位置,一刀没入! 刀疤眼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控制,瘫软的躺在地上。 此时的刀疤眼还没死透,但他动弹不得,根本发不出一点声响,只能绝望的等待死亡到来。 作为军医,秦少琅知道怎么救人,因为他对人体很了解。但同样的,正因为他熟知身体结构,自然明白如何快速且轻松的击杀敌人。 轻轻将刀疤眼这个哨探放在地上,剩下的事就简单了许多。 只是六头熟睡中的待宰羔羊罢了。 夜很静,但在这个夜晚里,有七个身负罪孽的恶人,下了地狱。 在最后收刮战利品时,秦少琅在一个混混的身上找到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写得情真意切。 什么病重的双亲,被村霸欺负的姐姐,欠下赌债的弟弟…… 一整个看下来,简直是集家门不幸于一身,让人心生同情。 秦少琅只是瞥了一眼尸体,就将手中的信丢入了火堆中。 若真有这样悲惨的遭遇,那就应该深知被人欺凌的痛苦,更不该助纣为虐。 那他留下这封信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名,不过是绝境下,求生的手段罢了。 秦少琅的嘴角忽的微微扬起。旋即扯开那尸体胸口的衣服,面无神请的横切两刀。 “写的倒是情真意切。但你这信里却忽略了我的态度。同情你的遭遇,宽恕你的罪过。那是上帝该做的事,而我只负责送你去见上帝。” 想了想,秦少琅忽的笑了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里是华夏地界。就算你信奉的是上帝,他也没胆子在阎王手里抢人。” 这里距离河流的距离很远,再加上足有七具尸体,秦少琅忙活了大半宿时间,才将这里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 在这个只能靠人力打捞的年代,沉江的尸体基本找不回来,何况是他用的是很专业的处理手法。 最后看了一眼破庙,秦少琅带着略感疲乏的身躯,趁着最后一点夜色赶回了住所。 刚推开门,苏瑾猛地惊醒,连忙伸手抓向身边锄头。 看清是秦少琅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戒备,实在是顶不住疲倦,她还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我去给你盛饭。” “多谢。” 忽的,苏瑾停下脚步,向秦少琅问道。 “都解决了?” “嗯,盛饭去吧。若是有人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 第9章 无人在意的泪水 天已经蒙蒙亮了,秦少琅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 他不是为了装文雅,更不是为了养生,而是因为这粗米的加工手段太过简单,上面还有不少残留的米壳。 一口下去,常常被这些米壳扎到。 昨日才魂穿到此,他很不适应这样的米饭,只能吃慢点,将米壳吐出些许。 毕竟米壳里也没有多少营养,食之无用。 见秦少琅吃得很慢,一直站在桌边等着吩咐的苏瑾主动上前,将那盆炖了许久的野鸡肉推到秦少琅手边。 “这个……” 看到炖鸡肉,秦少琅更加无语了。 昨晚把野味交给她处理,属实是个错误的决定。 在野鸡皮面上还有不少绒毛,这让秦少琅非常的掉胃口。 伸出筷子,秦少琅剖开鸡的腹部查看,随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至少把内脏去除了,没有连带着肠子一起煮。 “下次处理野鸡的时候,先烧一锅开水,将野鸡放入浸泡一段时间,这样就能很轻松的拔掉粗壮的羽毛。至于这些小的绒毛,可以用火钳夹着放入灶台,用火燎的方法去除。” 苏瑾的脸上写满了紧张,这是她被买下至今,秦少琅第一次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我会牢牢记着,下次一定做好。” 秦少琅微微点头,继续对付着碗里的糙米饭。 这是军中留下的习惯,哪怕食物并不好吃,也得全部吃完。 浪费粮食是很可耻的行为。 苏瑾见秦少琅不语,心头也着实是捏了一把汗。 若是秦少琅对她不满,她又能去哪里? 他们姐妹已经被官差押着走过许多地方,也没人看上“骨瘦如柴”的她们。 在秦少琅收留她们前,那些官兵们早已对她们面色不善。 卖不出去,带在队伍里又空耗粮食。 若非这次运气好遇见了秦少琅,她们绝不可能活着抵达下一个目的地。 姐妹两人也无傍身的手艺,她根本想不出来,自己能靠什么带着妹妹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往日的悲惨遭遇,与此时的担忧汇聚在一起,泪水也再抑制不住,从脸颊上滑过。 她没有哭出声,因为那些官兵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哭声会让他们觉得烦躁。 …… 在各种情绪自行退去后,她见秦少琅仍旧埋头对付饭菜,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还有机会,为自己和妹妹争取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度过这个寒冬的希望。 苏瑾噗咚一声跪下,纤细的手搭在秦少琅的腿上。 “求求你别赶我们走,我一定会努力做好你说的事。无论你想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配合你……求你,一定留下我妹妹,哪怕让我死我也愿意!” 秦少琅忽的眉头一紧,他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认真的看向苏瑾。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们走了?” 苏瑾看着仍旧面无神情的秦少琅,不知为何,这没有一点感情的脸庞,总能在一瞬间让她将所有的担忧都放下。 借着逐渐放亮的天色,秦少琅终于看见了她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他紧了紧眉头,旋即伸手将苏瑾脸上的泪水擦掉。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苏瑾感受着脸颊上抚过的温热手掌,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秦少琅若想丢了他们姐妹,绝不会有这般亲昵的举动。 除了父母之外,从未有人为她擦拭过泪水。 那些官兵,沿途见到的所有买家,从不在乎她们的死活,更不会在乎她们的泪水。 秦少琅没有把她们当做买来的货物。 想到这里,苏瑾忽的低下了头,抬起袖子擦掉了残存的泪痕。 “抱歉,是我太担心了。” 不等她说完,秦少琅直接抢过了话头。 “大魏如今民不聊生,百姓卑贱如草芥,人人自危。你有这样的担忧很正常,我也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我不是那样的人。不抛弃,不放弃,这是老班长教我的道理。” 直到这个时候,苏瑾才重新拾起本就不多信心。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和秦少琅聊聊,若真到了必须要做出选择的危机时候,他能知道自己的想法。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会的事我也可以学,学到让你满意为止。只要你能让我妹妹安稳长大,我就算死了也一定会记得你的好,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秦少琅转头看去,只见妹妹苏棠蜷缩着身子,缩在破旧的棉絮里,此时睡得正酣。 他犹豫了片刻,这才点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会尽力不让那一天到来。” 说完,秦少琅直接站起身,就要向屋外走去。 苏瑾连忙跟出来。 “你不休息?你要去哪里,我能做什么事帮你?” 当苏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潜意识里已经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有秦少琅支撑着的,残破,但绝不会倒下的家。 秦少琅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 “自然是出去打猎。秋天已经接近尾声,为防止冬天大雪断了粮食来源。我们得提前准备足够的粮食才能度过这个寒冬。” 在说完这一句之后,秦少琅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给苏瑾安排一些事做比较好,现在可没有多少时间拿给她胡思乱想。 “替我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整理出来,等我回来再决定添置哪些东西。” 清晨的阳光洒在苏瑾的脸上,她用力点头。 “嗯!” …… 秦少琅带上了昨晚缴获来的武器,此时也是全副武装。 按照前身留下的记忆,冬天的村落会被大雪覆盖,每年都会有人饿死或者冻死在寒冬。 家里一共三个人,需要的粮食也不是小数目。 最要命的一点是,前身已经被刀疤眼榨干了钱财,眼看着熬不过这个寒冬,前身便想着买个女人快活,拿走了大部分的口粮。家里留下的糙米也仅仅够支撑三天时间。 不趁着现在行动,等到大雪封山,无法采摘野菜,野兽也藏起来冬眠。到时候如何解决粮食的问题? 除了粮食,还有过冬所需的柴火、衣物等,这些都是急需处理的麻烦事。 也都是前身留下的烂摊子。 忽的,秦少琅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杂念抛出脑海。 “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不放弃,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第10章 入山狩猎 带着一身的武器,秦少琅沿着前身记忆中的道路,一头扎进了狩猎的道路。 一宿的忙碌终究还是令人困顿,秦少琅趁着赶路的时候放空心神休息,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次狩猎而已。那些没有脑子的野兽,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这不是秦少琅么,别以为背一张弓、提一把刀,你就算是猎人了。” 路边忽的传来一阵嘲讽,秦少琅停下脚步,向声音源头看去。 只见一个体格硕大的壮汉,单手撑在树上,嘴里吊着一根野草,正对着他冷笑连连。 在记忆中一番寻找,秦少琅得知了此人的身份。 村里猎队的队长,二麻子。 村里打猎一般是集结十来人后再出发,狩猎所得的猎物,会按照狩猎时的功劳分发。 二麻子担任猎队队长有些年头了,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村里新加入的猎户都对二麻子极为尊敬。 但对这样的挑衅,秦少琅不以为意。 “只是想进山里试试运气,我也没想着能弄猎物回来。” 二麻子听得秦少琅有如此清晰的自我认知,不禁有了几分得意。 作为村里狩猎方面的“老资历”,二麻子自觉有资格得到秦少琅的尊敬。 至于眼下,二麻子也不打算阻拦他。 反正那些不组队也没有队长带领,就擅自闯入山里的愣头青,每年都会死不少。 二麻子来到秦少琅的面前,瞥了一眼被抹布裹着的弓,又拿手敲了敲秦少琅佩刀的刀鞘,不禁笑道。 “家伙事儿还挺齐全,看来你是真有心打猎,这样吧,加入我们,所得的猎物平分。” 听到这个建议,秦少琅向远处的那些猎户们看了一眼,旋即摇头。 “不用了,我只是去碰碰运气。”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原因,只是秦少琅嘴上留情的说法而已。 远处的猎户少说也有十来个人,哪怕是猎得大型动物,这么多人平分下来,他到手的也不会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作为猎队队长的二麻子,一定会拿走最多的食物。 这是秦少琅不能接受的。 索性自己一个人试试,有前世野外求生的经验,怎么都不至于落得空手而归。 二麻子见秦少琅如此执拗,不禁瘪了瘪嘴。 “那你自己去吧,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山里的野兽凶着呢,前几天有两个猎户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说完,二麻子拍了拍秦少琅的肩膀,颇有一种长辈对晚辈关照的既视感。 秦少琅眉头紧了一瞬,旋即又松开。 猎户死在猎物手中也并非不可能,尤其是碰见虎豹之类的大型肉食动物,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虽然秦少琅对二麻子的态度很不爽,但好歹给了点提醒,也不是昨晚杀的那些恶人。 索性道了一声谢。 “多谢提醒。” 说完,秦少琅继续埋头赶路。 二麻子带着几分不屑回到了人群,瞧见秦少琅头也不回的怕上身,冷笑着对其他猎户说道:“他要是能打到猎物回来,我把老婆拿给他玩,拜他为师。” 四周猎户也听乐了,纷纷恭维道。 “我打赌他回不来,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求队长救他。” “不知天高地厚罢了,这山里要是那么好进,就凭队长的经验,还用得着叫上我们?” “咱们都是靠着队长混口饭吃,他还想另起炉灶,白日做梦。” …… 这些恭维让二麻子心头舒坦了不少,只是他对秦少琅身上的武器很感兴趣,心中盘算着等会儿返程时,要不要去秦少琅那条路看看。 一张弓,一把腰刀,放在如今的环境下,能卖到不少钱。 至少能喝两个月的酒! …… 茂密的山林中,秦少琅发现了野兽留下的“兽道”。 野兽的有些行为和人差不多,每日都会在一条相对固定的道路上走过,既是为了寻觅食物,也是为了巡视领地。 日复一日之下,便有了并不明显的“兽道”。 沿着兽道跟了一段距离,秦少琅看见了一团粪便,还是热乎的。 “这粪便应该是野猪留下的。体型还不小,应该有两百斤重。” 秦少琅当即抽出了腰间佩刀,以防不测,同时沿着兽道快速摸了上去。 “这是……” 秦少琅看着刻在树干上的刀痕,眉头紧锁。 刀痕很新,应该是刚刻下不久,这意味着有人在他前面追击这头野猪。 在附近一番寻找,秦少琅看见了那人休息时留下的痕迹。 只有很小一片草被压倒了。 前面这人和他一样,都是一人出猎。 “人不多,或许有合作的可能,我对这里还是不熟悉。” 前身只是村里的废物郎中,一辈子都没有进过山,对这里根本不熟,若不是发现了“兽道”,他也只能两眼一抹黑的乱撞。 先前对二麻子说的“碰碰运气”是他的真心话。 “不管了,先去看看。哪怕今天就算混个脸熟,以后也方便问问进山的路。” 打定主意,秦少琅沿着前面那人留下的痕迹飞速追击。 忽的,秦少琅停下了脚步,将两块野猪粪便拿起,仔细端详了一番。 “不好!” “我得赶紧过去!” 秦少琅当即迈开脚步,一路飞奔! …… 借着树木和杂草的遮掩,楚武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看着躺在空地上睡觉的野猪,远远观察了些许时候,在心头暗道。 “这畜生倒是挺会挑地方。” 野猪睡觉的地方挑选得很好,左右两侧皆有一片溪流形成的浅滩。 若是直接走过去,踩水声势必将野猪惊醒。 而在野猪的上方,是一片近三米高的断壁,很难从上方偷袭。 唯一进攻的方向就是绕道,从下方绕一个圈子,避开可能暴露位置的溪水,再从两道溪水之间偷偷摸上去。 如此,才有偷袭成功的可能。 虽然这样做很麻烦,但那野猪一身的肥膘,看得他直咽口水。 “要是弄这一头野猪回去卖了,至少能换一个月的粮食。” 楚武终于下定了决心,正当他打算摸到下方时,忽的,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握着短枪的手也被同时按住。 压低了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兄弟你别出声,这里是两头野猪,不是一头,别着急动手。” 第11章 意外的棘手 楚武花了一点时间才将心头的恐惧压下,毕竟秦少琅没有后续的动作。 缓缓点了点头。 秦少琅这才一点点松开了捂着的嘴。 确定此人没有反抗的意思,秦少琅这才放心收回手。 两人压低了身子,躲在杂草后方。 楚武一边比划,一边低声问道。 “你是谁,刚才你说这里有两头野猪?我只看见了一头。” 秦少琅早有预料,将两块大小不同的粪便递了过去。 “这两粪便应该是同一天的,但大小完全不同。” 楚武直接接过粪便,手掌上稍微用力,将它们捏碎,仔细感受着它们的粘稠度。 他的眉头顿时狠狠拧在一起:“还真是两头野猪,另一只的块头也不小。” 见楚武没有贸然行动的意思,秦少琅这才攀谈道。 “我叫秦少琅,弟兄怎么称呼?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到时候咱们平分猪肉,如何?” 楚武报了名字,随后低声问道:“一起干!秦兄,你可知道另一头野猪躲在哪里?” 秦少琅微微抬起些许身子,将附近地势仔细查看了一番。 一股诡异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这些野猪似乎和他记忆中的野猪有些不同。 虽然是趴在地上睡觉,但它头部的朝向很诡异。不偏不倚,正对着他们藏身的方向。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秦少琅心头一紧,他似乎落入了某个圈套! “不对!这里的野兽莫非有不低的智商?” 秦少琅心头惊觉,握紧了手中佩刀,同时低声向楚武问道。 “这山林里的野兽会不会互相配合?” 楚武颇为尴尬的挠头,认真的回到了秦少琅的问题。 “我也不知,我家里是武行出身,对打猎也不熟。几头畜生而已,应该不会这么聪明吧?” 就在楚武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忽的,秦少琅眼眸瞪大。 那边的草在动! 而且,还在靠近! 秦少琅猛的伸出手,一把抓住楚武脖颈后方的衣服,用尽全力扯着他向后倒退! 楚武没想到秦少琅会突然出手,身子顿时失控,连忙呵问道! “你干什么!” 话音还未落下,楚武的后背猛的惊出冷汗。 全撞过来的野猪占据了他大半的视野,凶狠的獠牙擦着他的脚踝划过! 但凡秦少琅的动作慢了半拍,今儿他都得落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在这深山老林里失去行动能力,他根本无法应对两头凶狠的野猪,下场可想而知! 好半天,楚武这才惊醒过来,连忙站起了身子。 方才偷袭的野猪,此时正隔着一颗树与他们对峙,它在慢慢向下移动,看起来想要绕过树木,以便全力冲撞! 两人也顺势移动,想要靠着树木周旋,寻找击败这头野猪的机会。 忽的,野猪停下了,用蹄子不断在地上刨土。 看起来它即将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秦少琅忽的伸手按在楚武的肩头。 “看着他,后背交给我。” 随后,秦少琅转过了视线,这一看,秦少琅的额头也冒出些许冷汗。 先前趴着睡觉的那一头野猪已经不知所踪! 有问题! 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这两头野猪怕是成精了。” 压力瞬间来到秦少琅这里,脑中万千念头推算而过,若是把这两头野猪当做人来推测,那么,先前趴着的那头野猪应该是在寻找偷袭的最佳位置。 只是靠这一棵树,根本挡不住两个方向冲来的野猪。 在这紧要关头,秦少琅后退一步,紧靠着楚武的后背。 “这两头野猪智商不低,我们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等下听我口令,你从左边,我从右边杀出去,先把前面这头野猪做掉。” 说完,秦少琅将佩刀插回刀鞘,飞速将背着的牛角弓取下。 待到箭矢搭上弓弦,秦少琅低吼一声。 “上!” 话音落下,秦少琅直接闪身跃出了树木的遮掩,箭矢离弦飞出! 在他射出箭矢的同一时刻,楚武提着短枪一跃而出。 秦少琅射出的箭矢扎入那头野猪的脖颈,野猪吃痛发出一阵嘶吼,胡乱扭动着身躯。 楚武趁此机会飞扑而上,手中短枪对准野猪大张着嘶吼的嘴,大半的枪身都灌入野猪咽喉! 一枪得手,楚武当即弃了短枪,拔出腰间短刀,对着野猪的脖颈就是一顿劈砍。 “让你偷袭我,老子今儿砍死你这畜生!” 秦少琅在看见短枪命中野猪后,他当即收回了视线。一步前跨,反身拉开了弓弦,等他转过头,先前还在睡觉的那一只野猪已经冲到了近处。 还真是一前一后的夹击! 秦少琅的脑子多少有点懵,以前也没人告诉过他,这个世界的野兽居然懂得互相配合。 不过万幸,其中一只野猪已经负伤,难以达成原定的配合。 毕竟是野兽,一旦受伤就失去了理智。 秦少琅等到野猪闯近三步内,这才射出箭矢,如此近的距离,不存在落空的可能。 旋即抽出佩刀,待野猪坚硬的猪头闯过,秦少琅看准野猪的后背,用尽全力一刀砍下。 这是最科学的一刀! 铜头铁尾豆腐腰! 对绝大部分的动物来说,腰才就是最脆弱的地方。 这一刀下去,近两百斤的野猪下半身瞬间失控,庞大的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朝着楚武的方向撞去! 咚! 随着身后一声闷响传来,楚武急忙从那一摊烂肉中拔出了刀,配合着步法,瞬间转向。 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便是那头重达两百斤的野猪。 冷汗从额头划过。 短短的几分钟里,两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这对楚武来说还是太刺激了些许。 他甚至不敢想自己被这头野猪撞上后的惨烈的下场。 稍远处的秦少琅平静的擦掉刀上的血,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差点被两个畜生暗算,他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得找人问个清楚。 若这不是个例,今后的狩猎计划就得做出些改变了。 “你没事吧?”秦少琅伸手在楚武的面前晃了晃:“该分战利品了。” 见楚武还没有动作,秦少琅狐疑的打量了一眼,旋即哈哈一笑。 “被吓掉魂了,这个倒是简单。” 直接抬手,掐向楚武的人中,在一阵剧痛中,楚武猛的惊醒。 “你快撒手,疼!” 听着楚武吃痛后的埋怨,秦少琅仿佛回到了过去,他又想起了战友对他们这些军医的评价。 军医和兽医有什么区别! 对此,秦少琅觉得自己还有些许发言权。 牲口吃疼后会全力挣扎,而我的战友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哪怕不打麻药,他们也能遵从军医的指示,绝不会乱动。 第12章 吃肉可比不过领赏 在楚武的埋怨中,秦少琅哈哈一笑,习惯性的拍了拍楚武的肩膀。 “别抱怨了,这两头野猪的血腥味很快就会扩散开,必须要及时处理。如果你还想借用血迹狩猎其他的大型动物,那就当我没说。” 说完这些话,秦少琅直接蹲在地上,熟练的拔出小刀,开始肢解的流程。 一旁的楚武连忙蹲到了秦少琅的身边,也拿出了刀准备帮忙。 可他只是看了一眼,当即惊疑道:“你是村里的屠夫?” 秦少琅狐疑的看了一眼楚武。 前身这个名字在村里是独一份,没有重名的人存在,而且前身是郎中,哪怕是“废物郎中”,在真正患病的时候,也总会想起他这位村里唯一的郎中。 楚武果真和他是同一个村落里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探索的事,毕竟谁都有秘密在身,如果过于恳切的寻求答案,那结果只有一个——被做掉。 就拿他自己来说吧,如果现在有人对他的身份表示怀疑,并且打算怕刨根问底,秦少琅多半也会谨慎的将那人做掉。 避开了身份这个敏感的问题,秦少琅轻松笑道。 “我是村里的郎中,不过在很小的时候倒是跟养父学过些,所以很娴熟。你呢?我看你方才短枪扎得精准,转身也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少琅,心分多用一边处理着野猪的尸骸,一边提防着楚武,还得留心四处的环境,提防那些可能存在的野兽。 楚武哈哈一笑,拍了拍腰间的一块令牌。 “我家里出过百夫长,家父又留了些许家财,还有一些军阵技巧。不过最近我也快过不下去了,这才想着上山打猎。” 对这个说法,秦少琅不置可否。 百夫长听着职位不高,但实际上能在军中管理超过百人,这百人作战的军功,都得有一部分算在百夫长的头上。 就算从军中退下,靠着积攒的军功,待遇怎么都不会差。 哪怕是楚武真的败家,过不下去了,靠着他家里那位百夫长留下的人脉,也能轻松混入军中,随随便便就能讨个活路,何须来此打猎? 可见这些都是楚武对外的的说辞,一个字都信不得。 “不扯那些了,这些猪肉我们一人一半,你意下如何?” 楚武当即摇头,晃了晃手指。 “那哪儿成啊!要不是你,我今儿多半得栽在这两头野猪手里。大的归你,小的归我,如何?” 若是没有秦少琅的提醒,楚武大概率会采用偷袭的策略,哪怕成功得手,也会被另一只野猪偷袭。 更何况他在一开始就暴露了位置,偷袭的前提并不成立。 一旦被引诱到了两条溪流间的空地上,被两只野猪前后夹击,楚武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就凭这份救命的恩情,这两头猪都给你也无所谓,主要是我也没有余粮,这头小一点的猪,我得厚着脸皮分走一半。” 听到这个提议,秦少琅直接摇头。 “不用,我一个人又拿不上那么多,这些猪肉权当我们交个朋友。” 这头大猪活着的时候就有两百多斤,就算放了血去了内脏,再把肉少的猪头等去除去,也还能剩下一百多斤。 他一个人拿这么重的肉,再加上身上的武器等杂物,可以想见下山时有多吃力。 一旦行程被耽搁,没能在天黑前下山,他能做的也只是祈祷自己运气足够好,不会碰见夜行的猛兽。 飞速处理了体型较小的野猪,秦少琅正要起身收拾那头大野猪,忽的,楚武一拍脑袋。 “我刚想起来一件事,县令似乎发过一则悬赏,只要把狩猎到的大型动物带到县衙,就能领到一百两银子。” 秦少琅眉头一紧。 百两银子的数量已经不少了,若是真能换来,足以填补家用。 但问题在于,以大魏如今的境况,县令真有兑现这份承诺的可能么? 似乎是看出了秦少琅的担忧,楚武嘿嘿一笑。 “就当是把它拿到县衙去卖了,怎么着也比送到市场一块块的卖要轻松。而且这野猪不小,县令就算是当猪肉买,至少也得用市场的三倍买下。咱们何乐而不为?” 听完了解释秦少琅才下定决心,点头道。 “行,不过这野猪放了血也有一百五十多斤,并不好拿走。” 楚武忽的咧嘴笑道。 “才一百五十斤而已,我一个人就能轻松扛走。” 秦少琅忽的看向楚武。 “你真能行?” 楚武得意的咧嘴一笑,旋即挽起了衣袖,朝掌心吐了一口唾沫。 “今儿非得给你露一手!” 说罢,楚武来到野猪尸体边上,两手将野猪环抱,随后拧腰发力,硬生生将这头野猪扛在了肩上,在站稳后还颇为嘚瑟的跳了跳。 “你看,轻松拿下。” 秦少琅当即对楚武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 到这一刻,秦少琅突然有了和楚武结交的打算,楚武的战力绝对比一般人高出一大截! 多个朋友以后也能多条路。 …… 茂密的树林中,传来一阵议论声。 “今儿太可惜了,那只白额大虎没能抓得住,距离陷阱就差一步啊!” “要是能抓到的话,咱们多少能分几块肉。” “还分肉呢?上个月队长带我们抓了一头熊崽子,都换了足足二十两银子。这老虎要是能抓住,怎么也能领一百两银子!” …… 听得众人的议论,二麻子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 最近的情况很不对劲,山里活动的动物比昨年少了许多。这几次打猎,他已经可以确定,并非是山里来了其他的野兽。 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今年的冬天会比往些年来得更早! 这也意味着留给他狩猎的时间不多了。 这次几乎是空手而归,除了几只打牙祭的野鸡外,几乎没有收获,这让他的心头很是烦闷。 “都别说了,明天早点集合,我带你们去干一票大的!” 二麻子突然开口,这些猎户心头虽然不解,但还是积极的起哄,恭维二麻子的决策。 这些夸赞让二麻子的心中稍微舒坦了几分。 他还没高兴多久,忽的,一个猎户指着前方的两个人影说道。 “队长,你看那两个人,好像是秦少琅。” “我去!那个人是谁?扛着那么大一头野猪,还能健步如飞?” 听到这些话,二麻子当即两步跨出。 远远看了一眼秦少琅,再回头看了看自己手下提着的野鸡。 寒酸! 非常的寒酸! 第13章 不过是杀了两头野猪而已,神气什么? 两头野猪,就算拿来吃,也能吃很久了! 尤其是猪身上的油,那才是过冬的好宝贝! 二麻子越看越是眼红,忽的咬牙,招呼上两个亲信:“跟我走,我们去问问情况。” …… 瞧见近了,二麻子当即呵道。 “你们两个站住!这野猪是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二麻子的话就是最明确的态度,紧随的两个亲信会意,当即挡在了道路两侧,防止秦少琅和楚武逃走。 眼见被人堵住了路,秦少琅直接将手中的猪肉放在地上,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二麻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就凭秦少琅这瘦弱的体格,基本为零的狩猎经验,顶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若能知道他们是在哪里撞的大运,以他猎队队长的身份,连年深入山林打猎的经验,怎么着也能弄来三五头野猪。 过冬是不用愁了。 “我问你在哪里抓的野猪,回答我的问题!” 如此气势汹汹的呵斥,给秦少琅都整不会了。 他现在很是好奇,二麻子为什么会有如此十足的底气,像盘问犯人一样,盘问他的事情。 按着佩刀的手微微用力,他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我拒绝回答,你又能如何?” 二麻子自然瞥见了秦少琅满是警惕的动作,但他的眼底写满了不屑。 一个“废物郎中”而已,能有什么手段? 难道他的速度,还能比得过自己这老猎户? 突然探手摸向腰间,旋即将短刀拔出,寒光闪过的那一刻,二麻子的脸上写满了狰狞。 “不就是抓了一只野猪么,你神气什么!” 短刀直接指向秦少琅的胸膛! 可二麻子却不敢再有下一步的动作了,因为在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秦少琅早早将佩刀拔出,刀尖却不是指向二麻子的胸口,而是正对着他的眼睛。 二麻子的嘴角微微抽动,神色无比狰狞。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 尊严被僭越,二麻子当即发狠。 “来!有本事你就砍死我!” 眼见事情即将失控,一旁的楚武忽的将扛着的野猪抛在地上,随后捏响了拳头。 “看起来你很想打架,要不要跟我过两招?” 嘭! 一百多斤的野猪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无疑是给了二麻子当头一棒。 秦少琅这个“废物郎中”很好欺负,连血没见过的废物罢了,真要动起手来,二麻子相信自己一招就能吓退他。 但楚武却要另当别论。 能把一百多斤的野猪轻松抛下,楚武的力气很大,而且看他眼神里的凶恶,绝不是一般人。 略作思索,二麻子当即讪笑两声,后退了两步,又收回了刀。 “山里的野兽凶恶,我担心你们进入山林太深,到时候遇见了麻烦,又得怪我没提醒你们。” 秦少琅只是冷笑一声,将佩刀重新收回。 “少管闲事。” 被秦少琅顶了一嘴,二麻子的嘴角抽动,又有了拔刀的想法。 但在瞧见已经上前,和秦少琅站在一起的楚武之后,这个念头又被他强行压下。 秦少琅就是个废物郎中,在狩猎时,他能不帮倒忙都不错了。 以一人之力能击杀两头野猪,不管有多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都是他实力的证明。 哪怕这两头野猪是内斗时撞死,他们没有出一点力。就凭楚武一人能扛起一头野猪,也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不识好人心。” 低声埋怨了一句,二麻子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了路。 两个跟来的手下也是阴阳怪气道。 “队长明明是担心你们,你们还硬气上了。” “就是,这种野猪我们三五天就能抓一头,一时运气好罢了,也不知道你们在神气什么。” 楚武当即冷笑道。 “说得好像你们好厉害似的,你们今儿的猎物呢?别告诉我那几只野鸡就是你们十几人忙碌一天的收获。” 这话一说出来,何止是二麻子脸上绷不住,后面姗姗来迟的一众猎户也是脸上没一点光彩。 十几个人忙活了大半天,就抓了几只野鸡回来。 与秦少琅的收获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武瞧见围来的猎户数量不少,暗中伸手拉了拉秦少琅,随后低声道。 “他们人多,我们还有事要做,暂且不与他们计较。” 秦少琅微微点头。 与这些猎户在这里掰扯是非对错并无意义,眼下还是应当把野猪送到县衙,早些拿了悬赏为妙。 此时的天气虽然凉爽,但没有冰箱保存,顶多也就能放两三天时间。 早些送到县衙,保证猪肉新鲜,县令交钱也能爽快些。 “你先扛着走,我给你殿后。” 两人计议完毕,便不再理会一脸不爽的二麻子,更没有理会那些明嘲暗讽的狗腿子。 楚武扛起野猪,继续赶路,秦少琅也抓起野猪肉,紧随其后。 二麻子看着两人走远,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在看见秦少琅手中猪肉的时候,那奶白色的肥肉,勾得他馋虫四起。 接近一掌厚的肥膘! 若是全部炼成猪油,都足够他吃一个冬天了。 “队长别跟他们见识,咱们今儿抓了野鸡,只是运气差了点而已。” 野鸡? 二麻子回头看了看那瘦骨嶙峋的野鸡,心中提不起一点兴趣。 肥肉的价值可比瘦肉高! 这几只野鸡顶多就能存放三五天时间,但若是肥肉炼成油,只要保管好,哪怕放到明年冬天都不会馊。 “妈的今天真晦气,等会儿跟我喝酒去!” …… 县衙距离村落的距离不短,足有十几里路,秦少琅与楚武又带着重量不低的肉,拖慢了速度。历经两个时辰,他们才抵达了县城。 还不等他们走入城内,就有好奇的百姓围了上来。 “好大的野猪!” “那獠牙都快有我胳膊粗了吧?” 听得百姓的议论,楚武眼珠一转,当即高声道。 “烦请诸位百姓向县令知会一声,就说我们杀了一头野猪来此地领赏。若是县令有事在身,随便安排个人过来交接也行!” 等楚武喊了一轮,秦少琅已经暗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 第14章 县令的小算盘 以前身的记忆推断,如今大魏的朝堂和官员,多半是尸位素餐,不干实事的那一类。 他们直接扛着野猪过去县衙,动静太小了,县令若是找了托词,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一路叫嚷过去,那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这么多百姓都在看着,只要县令对自己的名誉还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就会兑现诺言,拿出悬赏分发。 当然,若是县令臭不要脸,他们其实也没辙,只能设法在县城里卖掉。 这样其实也不算亏,猪肉的保质期不长,在工业化之前,盐这种物资的价格不会低,腌肉的成本自然不会低。 若没有办法腌制保存,一整头野猪,他们三人撑破肚子也不可能在猪肉腐烂前全部吃完。若换做钱财,只要物价不崩溃,就是稳赚不亏。 毕竟猪肉只能用来吃,而钱能买来大部分急需的东西。 两人的脚步并不快,慢悠悠的走着,正如他们狩猎了野猪的事,慢悠悠的在城里发酵。 …… “你说什么?两个人,杀了两头野猪?怕不是有人冒领悬赏!” 县衙内,县令听完了下人的汇报,当即做出了判断。 下人连忙解释。 “县令大人,小的亲眼所见。其中有一个壮汉扛着一整头野猪,依我看,那野猪少说也得有两百斤!” 听到这里,县令顿时蹙紧了眉头。 县城附近的野兽早已被清理干净,如今还能送来野兽领赏的,只可能是村子里的猎户。 他们这一路走来的距离可不短。 县令当即拉过下人。 “扛猪那人是否吃力?是他们两人轮流扛,还是某一个人扛了这一路?” 下人连忙说道。 “一个人扛着近两百斤的野猪,另一人则是拎着两扇猪肉,我估摸着也得有百余斤,那猪的肥膘可厚勒。” 听到这里,县令心中顿时有了结论。 “你叫军师去我府邸拿二百两银子过来,另外再带两坛好酒。” 下人听得微微一惊。 其实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足额发过悬赏了,而且悬赏有一整套流程,由他们确定了猎物和人员名单后上报,还得等朝廷审批后下放银子。 县令今儿这是怎么了,不像往日那般层层克扣不说,还拿自家的银子找补,当场发放悬赏。 这也太反常了! 只是他一个下人,哪里有胆子多问,只能照做。 …… 县衙前,秦少琅和楚武两人刚刚抵达,县令便带着一队文官,以及十个个士兵赶了出来。 “两位壮士猎得野猪两头,这路送来,实在是辛苦了!来人,赐酒。” 如此郑重的迎接他们,让秦少琅略感诧异。 反倒是楚武哈哈一笑,颇有官场气息的说到。 “都是县令的功劳,我们这些百姓才有心思进山打猎,这一路上也没有遭人抢夺我们的猎物,可见民风淳朴,这都是县令大人治理有方的佐证!” 听得这话,秦少琅差点没绷住。 楚武隐藏了真实身份无疑,如此熟络的官场客套话,他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县令听得这番话,顿时哈哈大笑。 “壮士谬赞了,还未请教壮士的名讳。” 楚武当即抱拳道。 “在下楚武,这位是我今日结交的朋友,秦少琅。今日若非他心思缜密,我也搞不定这两头野猪,说不定还得被他们重创。” 在县令表达了赏识之后,楚武并没有忘了秦少琅这位弟兄,主动说出了秦少琅的功绩。 县令狐疑的打量了一眼秦少琅,见他体魄并不强壮,心中多有狐疑。 “走,随我入县衙,我们坐着慢慢喝酒。” 刚走出两步,县令忽的一拍脑袋,对随行的下人吩咐道。 “还不快把银子交给两位壮士,莫非你还想在我眼皮子低下贪墨不成?” 下人连忙赔笑,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分别交给两人。 这其实都是县令的吩咐。若只是楚武一人的功劳,这额外的一百两银子,县令自然舍不得交给一个“废物”。 在朝廷的银钱下放之前,这些开销都得由他垫付,自然得削减无用的开支。 县衙内,楚武将两人如何对付野猪的事仔细说了一番。 在仔细的听完之后,县令重新开始打量起秦少琅。 这个人虽然体型瘦弱,但在整个狩猎的计划中,他展现出的价值远非楚武可比。 尤其是那份警惕,简直是当哨兵的好料子。 站在事后的角度来分析,秦少琅选择不与正面的那头野猪继续周旋,而是直接发起强攻,打乱两只野猪前后夹击的计划,这是非常理智的。 也是靠这次突袭,让他们重新掌控住了局面。 最妙的一点是,楚武击杀野猪时秦少琅并未参与,而是看准机会,给后方偷袭的野猪致命一击。 这个选择极具理智,一人面对一只两百斤的野猪,也颇有胆气。 县令对秦少琅的看法彻底改观了。 当即看向秦少琅。 “两位壮士都是难得的良才,正巧我府中还有两个职位的空缺,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加入?” 听到这话,秦少琅顿时就明白了。 难怪县令会如此爽快的发放悬赏,还给他们如此款待,原来是想要招募他们入伙。 在大魏内部混乱越发清晰情况下,招募家将以自保,甚至是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天下大乱的乱局,都是很好的选择。 这是未雨绸缪! 不过,秦少琅暂时不想参与到这些事情中。 在秦少琅想好说辞前,楚武已经抢先一步答道。 “启禀县令大人,草民出身寒微,也无功业在身,只怕不能胜任,白白辜负了县令的厚望。” 县令略做沉吟,品出了楚武藏在话中的意思。 如今的官场情况便是如此,出身远比能力更重要,楚武出身寒微,就算有能力也难以有作为,他想等一个更大的机会。 至于最后那句辜负县令的厚望,则是隐晦的许诺,若有机会,必然来投他这位县令。 想了想,县令便摆手道。 “若是楚壮士有心,今后来找我便是。” 随后,县令看向秦少琅。 “秦壮士,你意下如何?” 第15章 他能杀野猪,我就能杀老虎 面对县令的问话,秦少琅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中。 他没有楚武那样娴熟的官场技巧,但这不妨碍他当场学习。 “回县令大人的话,草民身体瘦弱,比不得那些训练有素的人手,待草民把身子养壮实些,再来投奔县令大人。” 县令听得这话,当即抚掌笑道。 “这一点你倒是无需担心,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两位壮士若是有心来当我门客家将,我随时欢迎。” 拉拢失败,但县令反倒是彻底放下了心。 如果这两人为了功名利禄当场答应,今后就算启他们两人后,也得小心提防,防止他们带着重要情报叛变。 但这两人明显不是这种类型,这意味着,只要能够把他们拉拢到麾下,就不用担心他们只是在表面上忠于自己。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既然你们暂时没有跟随我为大魏效力的想法,那就早些回去吧,今后若是本县令有闲暇,必要亲自登门拜访。” 楚武当即拱手道。 “多谢县令大人赏识!” 又是一番官场上的寒暄后,县令这才吩咐道。 “那只大点的野猪品相完整,我便把它上缴给大魏,让他们批付银两。至于小的那一头,你们两人就拿回去分了吃吧。尤其是秦壮士,你身子骨弱得多吃点才是。” 两人道谢,这才扛着小野猪离开了县衙。 刚走出没多远,楚武拉住了秦少琅,低声道。 “你方才的话给县令留了机会,过些时日,他定会找时间拜访,让要你给出准确的回答,此事你得早做准备。” 秦少琅当即点头。 “多谢提醒。” 这种古代官场上的事他不熟,楚武愿意帮衬一二倒也解了燃眉之急。 楚武见秦少琅如此严肃,当即哈哈一笑。 “这猪肉你打算怎么处理?” 秦少琅思量了一下。 “这野猪是你我合力打来的,理当一人一半,就看你是愿意卖成银钱,还是愿意拿肉回去吃了。” 楚武嘿嘿一笑。 “那就多谢了,不过这猪肉我打算拿回去吃,你呢?要我帮你叫卖么?” 秦少琅思索了片刻,旋即摇头。 “带回去吃。” 寒冬即将到来,粮食很快就会成为最重要的物资,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很想把兜里的银票花出去,变现成具体的物资,比如说香料,盐、衣物、狩猎所需的武器和兽夹等。 两人在街头一番商议,便结伴向当铺赶去,之后便是用这百两银子,购买所需的生活物资。 …… 村落里,二麻子恶狠狠的将妇人推倒在地。 “老子还烦呢,出去喝口酒怎么了!” 妇人狠狠撞在柜子上,撞出一声闷响,胳膊上也飞速多了一块淤青,可妇人却顾不得这些,挣扎着站起身,做势就要抢回家里仅剩的铜钱。 “你不喝那口马尿要死是吧!钱都让拿走了,把我饿死,把你女儿饿死!你就开心了!” 二麻子用力一推手,就将妇人推倒在地,见妇人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又添了几分不屑,冷笑道。 “老子招待跟弟兄们喝酒还要给你请示?要不是老子当年鬼迷心窍,买下你这臭婆娘,你能活到现在?” 这话狠狠刺痛了妇人的心,万千悲伤当即袭来,从无声落泪再到嚎啕大哭。 二麻子听得烦了,不耐烦的摆手。 “别吵吵!老子今儿招待弟兄们,明儿就去山上把那白额虎打了,弄到县衙,怎么也能得二十两银子,够你们娘俩过这个寒冬。” 妇人顿时停下了哭泣,吸了吸鼻子。 “那山上的野兽凶狠,哪儿是那么容易打来的?你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叫我们娘俩怎么活。” 二麻子属实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不耐烦的摆手,直接走出了院子。 “那个废物郎中秦少琅都能打回来两头野猪,我可是老猎户,打一头白额虎回来不是轻轻松松?” 黄昏时的寒风撞得大门哐哐作响。 妇人被这寒意冻的浑身一阵恶寒,连忙起身关了房门。 不是她身子骨弱,相反,她跟着二麻子这多年,日常里还能有些荤腥油脂,身体并不算差。 但二麻子只是个粗人,就算妇人提醒他改买衣服了,也常常是抛在脑后。 妇人身上还是去年剩下的冬衣,已经破开了好几个洞。内里的夏衣根本挡不住寒冷。 “但愿老天爷保佑吧。” 妇人在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对天祈祷了一句,随后便钻入了内屋。 床榻上唯一的被子裹在女儿身上,女儿的脸颊通红,仿佛被火烧透了一般。 “娃啊,你怎么又踢被子,听娘的先捂一捂汗,兴许就好了。” 妇人连忙将被子重新盖好,又在女儿头上搭上一块湿毛巾,便再没了主意,急得在屋子里来回打转。 忽的,妇人噗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泥塑的雕像诚心祈祷。 “老天爷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别为难她。若是我做了什么孽,就惩罚我,别折腾女儿。” …… 另一头,楚武将独轮车放在秦少琅的家门口,瞧见里面走出来两个瘦弱的姑娘,不禁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秦少琅的肩膀,揶揄道。 “大哥怎么找这么瘦的媳妇儿,当心将来孩子奶水不够饿肚子。” 秦少琅看了一眼地上的独轮车,念在楚武帮忙的份上,这件事就不跟他多计较了。 “我不喜欢太胖的,看着油腻。” 楚武愣了一下,忽的笑得更大声了。 “大哥你可别跟我说你生气了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大哥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都能给她们喂得白白胖胖的,孩子的奶水肯定没问题。”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将独轮车上的货物搬下。 独轮车自然是秦少琅买的,他把一百两银子全都换成了各色物品。反倒是楚武,除了日常所需之外,仅仅买了两把趁手的刀,还剩了近五十两银子。 楚武跟着过来,一是为了帮忙,二则是为了混个脸熟,将来若有事需要帮忙,也不至于连秦少琅住在哪里都不知。 瞧见苏瑾和苏棠走近,楚武轻咳一声。 “两位嫂嫂,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第16章 被人买卖的商品 两位嫂嫂? 苏瑾飞速看了一眼秦少琅,又看了看楚武。 “这是夫君今日结拜的弟兄?” 秦少琅瞥了一眼得意无比的楚武,点了点头。 “算是吧。” 作为现代人,秦少琅自然对结拜这种事不感兴趣,提议是楚武发出的,结拜的过程是相当草率的,结拜之后的友谊在理论上来说很脆弱。 他是想不明白,古人为什么喜欢用这种方式结交弟兄。 桃园三兄弟,梁山泊一百多好汉,皆是如此。 楚武比他年幼一岁,秦少琅便成了大哥。 见秦少琅点头。 苏瑾连忙欠身:“见过二叔。” 楚武的脸上顿时扬起一抹得意,拍了拍胸口。 “两位嫂嫂宽心,以后若有什么人来惹事,只管叫人来村口左边山头的破庙里找我。我楚武别的不行,但打架绝对在行。” 苏瑾偷偷看了看秦少琅的反应,这才极具礼数的应下。 待到所有东西都搬入屋里,天色也彻底变成了黑色。 “夫君,二叔,你们先饮茶,我去收拾些饭菜。” 见苏瑾又要勇闯厨房,秦少琅轻咳一声。 “野猪肉腥臊味很重,用火烧焦表皮后用刀刮去焦层,洗净后以温水浸煮约莫两刻时间,之后捞出洗净,重新加入酱油、醋、盐等佐料,炖煮一个时辰左右即可,今日就炖猪肋排吧。” 苏瑾连忙在心头将这些话记下,应答一声后急匆匆进了厨房。 楚武坏笑道。 “没想到大哥会的挺多,对了大哥,村里有没有卖酒的地方?干坐着多无趣。” 秦少琅揉了揉眼角,瞧见一旁的苏棠还怯生生的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秦少琅给她安排事情。 “苏棠你去帮你姐姐,不用在这里候着。” …… 等到家里的事安排完,秦少琅这才看向楚武。 “领县衙悬赏的事得先缓缓了,最近你有什么打算?” 提起正事,楚武当即来了兴致。 “当然是再进山打猎,就咱们今天杀的这半片猪,顶多能吃半个月,不够过冬。” 秦少琅也是点头,他家里足有三张嘴,这点肉食肯定不够,还得进山打猎。 “这样,明日一早我们再上一次山,结伴而行也有个照应,猎物还是我们两人平分。” 楚武嘿嘿一笑。 “好,我听大哥的!” 今日在县城里买东西时,秦少琅也没少向百姓打听消息。 这个世界中的野兽远比他预料的要厉害,有一定的智慧,群居的动物甚至也会些许迎战的章法,属实难以应对。 前身留下的这副身子骨又孱弱,与楚武结伴出猎就是最佳的选择。 两人正说着,忽的,房门外来了一个妇人,她两手夹紧了老旧的冬衣,手里拎着一筐野菜,站在门口向里面问道。 “秦少琅郎中在么?家里女儿高烧不退,我想请您帮忙看看。” 秦少琅狐疑的打量了一眼妇人。 “你是?” 妇人连忙赔笑道。 “奴家姓黄,是二麻子的浑家。这次也不是让您白跑一趟,这里有今天摘的野菜,您看……” 二麻子? 秦少琅的眉头微微挑了挑,他还记得今儿二麻子带人堵路的场景。 他对二麻子没有多少好感,对面前的妇人自然也不会有好感。 “不空。” 秦少琅的说辞还算委婉,一旁的楚武可不惯着她,直接嚷道。 “今儿你男人还想抢我大哥的猎来的野猪,还敢对我大哥拔刀相向!你还有脸来求我们救你女儿?怎么,救了她,让二麻子放心来给我们添堵?” 妇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慌忙将手中菜篮放在地上,噗咚一声跪下,哐哐就是两个响头磕下。 “二麻子不懂事,我给您磕头认错,您别和他一般计较。” 妇人头磕得很是响亮,楚武却是不屑一顾,反倒对秦少琅笑道。 “大哥,你看她头磕得多响,多有诚意的道歉。可惜,她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她只是知道再不求饶,她女儿就得死了。” 楚武的话让妇人的身子顿时僵住,再动弹不得分毫。 没错,她并不知道二麻子和秦少琅的矛盾,她只是为了给女儿谋一条活路,这才选择下跪道歉。 伪装被人拆穿,而藏在伪装下的真相,也随之浮现。 见那妇人站起身来,楚武只是轻笑一声。 “怎么,被拆穿了想动手?” 妇人紧紧咬着嘴唇,脸上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可她没有哭出声。 因为把她卖到这里的官差,最不喜欢看女人哭,谁哭谁就会挨打,打到不哭或者被打死为止。 她的身子都在颤抖,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蓦的,她蹲下身子,将菜篮提起,对着秦少琅微微躬身,随后绝望的转身,走向那无边的黑暗中。 她没有说一个字,但一切都像是早已说完。 “且慢。” 妇人忽的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看向招呼她停下的秦少琅,声音中带着无比的绝望。 “你还想羞辱我么?” 在这乱世之中,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运气稍微好了一点的女子罢了,但她们的悲惨命运,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们只是一件件商品,一件被买下之后,再无一点尊严的商品。 就连买下她的二麻子都对她的死活毫不在乎,秦少琅这些外人怎么可能在乎。 她能想到接下来的遭遇,无非是被这两人狠狠殴打。 她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被秦少琅狠狠羞辱、殴打后,能让他彻底泄了心头的火气。 那样一来,他们或许还能发发善心,给女儿一次治病的机会。 哪怕自己被打死…… 也值了。 秦少琅在怀里一番摸索,没摸到银钱,便看向楚武。 “方才你不是说要喝酒么,给她点银子,让她给咱带几壶酒回来。这钱算我向你借的。” 楚武哈哈一笑,麻溜的取出一两银子,精准的丢在妇人脚边。 “刚才我大哥的话你也听到了,别让我再重复一次。” 第17章 这就是军医的效率 妇人急忙抓起地上的银子,飞速向村落外跑去。 楚武见妇人跑远,这才瘪了瘪嘴。 “大哥你这次可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秦少琅忽的微微一笑。 “无妨,权当是花点钱买个心安。” 楚武听到这话,突然凑到秦少琅的面前。 “眼下天下即将大乱,大哥你这可不算是好习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秦少琅很认真的听着楚武的话,但他也只能很认真的,将这些话从脑子里抛出去。 “这样,我和你打个赌,我觉得她会带着酒回来。要是肉煮好之前她没回来就算我输,至于赌注么……谁赢了谁当大哥。” 楚武听得这话,连忙摆手道。 “结拜弟兄向来以年龄排序,哪儿能这么轻易变动?” 仔细想了想,楚武这才一拍桌子。 “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要是大哥赢了,今儿大哥让我喝多少,我喝多少。若是大哥输了,今儿大哥就陪我不醉不归。” 面对如此提议,秦少琅哈哈一笑。 “成。” 看了一眼远处黑漆漆的一片,秦少琅又转过视线,看向厨房的方向。 只流泪却不敢出声,这是被卖到此处的女子的特征之一。 若是自己不能照看好这个家,那么苏瑾和苏棠的下场只会比妇人更惨。 五谷不分、不会做饭、再加上身子孱弱。 除了他这个穿越而来的以瘦为美的人外,没人会收留她们。 秦少琅突然感觉到了肩上多出的些许压力。 …… 今晚的风格外的冷,也格外的烈。 过去了整整半个时辰,在秦少琅和楚武的闲谈中,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的,一只手搭在了门上。 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两坛酒,破旧冬衣上尽是泥土,寒风从冬衣下方和破洞里灌进去,冻得她嘴唇发紫。 “酒……没摔坏。” 楚武看着妇人的眼睛,一时间竟是有些出神。秦少琅则是当即起身,对厨房内喊道。 “苏瑾,盛一碗汤来。” 秦少琅伸手想搀扶妇人进屋御寒,可妇人却是先将两坛酒送了上来,在她的眼里还有一份满是殷切的希望。 “秦郎中,求您给我女儿治病,那些野菜若是不够,明日我再去采。” 秦少琅伸手将酒坛接过。 “进来坐吧,先给我说说你女儿都有什么症状,我好准备东西。” 回到屋内,秦少琅将酒放好,旋即从杂物堆取出今日新买的银针。 夫人小心翼翼的来到桌边,将剩下的银钱放在桌上。 “只剩了两坛酒,这是剩下的银钱。” 楚武看了看桌上有零有整的碎银子和铜钱,又看了看秦少琅。 “大哥,看来这次是你赢了。不过今儿一共只有两坛酒,你不可能灌醉我。” 秦少琅拿好银针,瞧见夫人端着那碗仅有几粒油珠的热汤,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楚武帮我割一斤肉带上。” 因为打赌失败,楚武现在对秦少琅是言听计从,做事可谓是麻溜无比。 …… 漆黑的屋子里,秦少琅借着篝火给床上的病号诊断完,对妇人吩咐道。 “我这就给她扎针,你先去烧一锅热水,等会儿给她泡脚促进血液循环。楚武,你站门口放哨。” 说完,秦少琅便伸手将被子揭开,找准穴位,一根根银针扎入穴位。 少女的身躯大半都裸露在外,场面格外的香艳,但对秦少琅这位军医来说,此时的她和一块躺着的肉并无区别。 妇人借着烧水的档口来了四五次,她甚至都忘记把身上的泥土清理掉。 一刻时间后,一阵咳嗽打断了妇人的担忧。 “娘……” 妇人急忙赶到床边,抓住了女儿已经不再滚烫的手,连声道。 “醒了,好孩子你可算醒了。” 说着说着,妇人又不争气的淌下了泪水。 秦少琅自觉此处没有大碍,伸手将少女身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同时吩咐道。 “她虽然醒了,但身子仍旧很虚弱,需要你仔细照料,切莫再染了风寒……” 一番仔细的叮嘱后,秦少琅收回银针,招呼楚武道。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回去喝酒吃肉。” 楚武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母女二人,又看了看秦少琅。 如果是放在一天前,他肯定会提醒秦少琅还没收诊费。 但现在,他觉得秦少琅这样做自有他的考量。 因为在这个年代,一两银子就足够买下一个品相不错的奴隶。 妇人但凡有一点贪心,都可以拿着银子逃跑,甚至可以拿着银子去找别的大夫为她女儿看病。 越想,越是觉得秦少琅深谋远虑,绝非他能比。 当即两步跟上,好奇的问道。 “秦大哥,你是怎么断定,她一定会带着酒回来的?” 秦少琅只是微微一笑。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是想买一份心安。若是她带了银子跑路,她女儿死不死也与我没有丝毫干系。若是她用银子给女儿看病,我也乐得清闲。若是她如约返回,我就亲自走这一趟。” 楚武万万没想到,秦少琅这么一番忙活,居然真的只是为了求得内心的安宁。 “大哥,我觉得她找其他大夫更好些,毕竟能省下不少银子。” 秦少琅哈哈一笑。 “区别还是有的,我出手,能保证药到病除。至于其他的郎中,那可就说不定了。” 毕竟秦少琅是军医,掌握了许多急救的法子,区区感冒发烧自然是轻松拿下。 当然,若非是这里缺医少药的,他都懒得动银针。 直接几颗退烧的猛药灌下去就完事了。 虽然会留下些许后遗症,但你就说这感冒它好没好,治得快不快! 就像是碰见血管破裂导致的大出血,一般医生会用止血钳,用针线缝合血管,将细致发挥到极致,力求不影响患者康复后的生活,不留后遗症。 可若是落在秦少琅这位军医手中,那就是简单粗暴的,扯出血管打上死结。 别的事先不管,就说这血他有没有止住,病人是不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效率,永远是军医首要考虑的东西。 楚武突然凑上前来。 “秦大哥,等有空你也教我几招?” 秦少琅只是微微一笑。 “先回去吃饭,明儿若是杀了野兽,我当场教你。” 第18章 不同的价值观 等两人回到屋内,苏瑾就连忙走了上来。 “夫君先喝点酒,我这就去盛饭盛菜。” 秦少琅点头,两人刚坐下,就看见苏棠不太娴熟的捧着热好的酒,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楚武连忙起身将酒坛接过:“二嫂嫂你这么瘦弱,这些重活还是我来吧。” 苏棠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这一幕把楚武逗乐了。 “秦大哥,二嫂嫂怎么还害羞了,咱们可是结拜弟兄,别让她那么见外。” 秦少琅回头看了一眼,只是微微一笑。 借着篝火的光,他看到了苏棠嘴角上残留的一点油渍。 很显然,她偷嘴了。 对此秦少琅倒是觉得无所谓。 他记得前身留下的记忆中,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饭的,只能在男人吃完后再弄些残羹剩饭。 很显然,秦少琅是不能接受这种事的,便吩咐道。 “锅里的肉盛一半就行,剩下的你们姐妹在厨房里吃。” 说完,秦少琅便提起酒坛,招呼楚武到:“来,喝酒了。” 在村子里的自然是米酒,经过这么一番加热,大部分酒精早已挥发,现在碗里的顶多算是饮品。 三两口酒下肚,炖好的肋排也端了上来。 虽说比不得穿越前的那般调料众多,味道丰富,但这野猪紧实的肉质又填补了这部分。 “大哥来来,我敬大哥一碗,今儿是咱们结拜的日子,得喝个尽兴。” 楚武一点也不跟秦少琅见外,拿了一根长肋排,大快朵颐。 …… 半个时辰后,楚武又留下了二两银子,让苏瑾和苏棠提前买酒,等明日狩猎回来,再好好畅饮一番。 随着楚武这位客人离去,秦少琅这才起身来到厨房。 正巧看见苏瑾将一块肉排放入苏棠的碗里,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再尝一块,难得姐姐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瞧见这一幕,秦少琅飞速扫了一眼桌上的骨头。 肋排嘛,能根据骨头的数量推算出他们留了多少,这一推算,秦少琅忽的轻咳一声。 “你们怎么才留了三成肉,不是让你们留一半么?” 听得秦少琅的声音,苏瑾连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 “夫君和楚二哥要进山打猎,得多吃点肉才有力气,我们能分到一点肉吃就已经很满足了。” 听得苏瑾说出这番话,秦少琅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瑾得等今年过了生日才满十八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放在穿越前,可以用叛逆无比、无法无天这八个字来总结。 可现在呢,她却做出了如此“懂事”的举动,又说出了如此“懂事”的话来。 而她的这些成长与懂事,不知得是怎样的苦难,才能赋予。 秦少琅忽的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在心头沉吟了半晌,秦少琅也没找到合适的说辞。 告诉她人人平等,无需如此么? 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能接受,但对苏瑾这种土生土长的人来说,男尊女卑就是常识,她不可能接受,甚至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可放任她如此“牺牲”,秦少琅也属实有些舍不得。 看看她那瘦弱的身子骨,让他心中不忍。 沉默了许久,秦少琅忽的被一道灵光击中,那是今儿楚武说过的话。 虽然有些臭不要脸,但自己亲口说出来,效果应该不会差。 当即轻咳一声。 “多吃点,当心将来孩子奶水不够,你也不想孩子饿肚子吧?” 苏瑾的身子瞬间绷得很紧! 来了。 被人买下后的命运,终究还是到来了。 哪怕她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哪怕她想明白了,只要秦少琅能对妹妹好点,自己一辈子跟着他,给他生孩子、做家务、哪怕是被打被骂,她也都认了。 真到了这一刻,她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丢掉了。 在苏瑾沉吟之际,秦少琅也突然醒悟过来。 这话还是说得太模糊了。 “你若是不愿意的话……” 不等秦少琅说完,苏瑾连忙抬起头,眼神坚定。 “我愿意,只要你能好生待我妹妹,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看她那急迫应答的举动,以及眼里浮现出的一抹慌乱,秦少琅就知道他又说错话了。 她怕自己拒绝之后,就会被赶出家门,甚至可能会遭到报复。 唉。 自己这个穿越者果然很难顾及她们的情绪。 因为只靠想象,他根本无法明白这一路上要吃多少苦头,要遭遇多少的事。 尤其是心理方面,他更是无从揣测。 眼下解释开来,只怕她又得担惊受怕,秦少琅忽的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这事也不用着急,冬天的孩子不好养活,等明年再说吧。” 秦少琅挥了挥手,便走出了厨房。 仿佛这一扇小小的房门隔开的,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回到桌上,秦少琅摸索着下巴,看着旁边那一团取暖的篝火,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虽然过程出了些许差池,但在理论上来说,以后让他们姐妹多吃点肉,应该是能接受了。 或许,对这个世界中的人来说,成为父母并不是什么难事。 冬天孩子不好养活,这个借口可真是……无厘头啊。 秦少琅悠悠叹了一口气,看向自己今日买下的那一堆用品。 从衣服到各种工具,无一不全。 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太夸张了,这些东西都不是劣等货色,而是上好的,甚至足以供给一般官员使用的级别。 但就算这样,所消耗的银子也不过二十两。 百两银子的开销中,最大的仍旧是那根近两米长枪杆。 长枪的枪杆制作工艺极为复杂,需要挑选上等木材,还需要经历无数次浸泡和阴干的过程,才能保证枪杆有足够的韧劲。 这一批批枪杆制作好了以后,还得淘汰掉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弯曲的枪杆,之后还得在枪杆上涂上数次大漆,以此达到耐用防虫的目的。 就这一根枪杆,花了他足足五十两银子! 枪头还在铁匠铺等着锻造,秦少琅约了十日后再去取。这又是十两银子的开销。 精良的武器向来都不便宜。 第19章 误会了夫君 秦少琅来到那堆杂物前,将近两米长的枪杆取下,仔细一番把玩。 在军中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耍长枪。 但可惜,那是热武器的对决,长枪根本没有用处,但现在有条件了,秦少琅自然是要好好发挥一番。 随意挥了一下,秦少琅将枪杆重新放好。 没有枪头,重心的位置不对,耍起来不得劲儿。 忽的,他又蹲下身,将一把百炼横刀取出。 这横刀与他的肩同高,刀刃锋利,可双手持握,在对付野兽的时候比佩刀更有优势。 毕竟横刀的刀柄更长,发力更容易,劈砍力度更大。 随意挥动了几下,秦少琅就将横刀丢放回刀鞘。 “眼下不知大魏的混乱还要持续多久,会不会演变成为乱世。提前准备些许武器防身应该不会错。” “可惜现在买不了甲胄,这里也不是产马地,买不了战马。” 秦少琅正思索着,苏瑾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夫君,我今晚可以侍寝。我妹妹还小,能不能放过她……” 苏瑾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可她不知道,秦少琅对这件事根本没多少兴趣。 没有感情的洞房,那和用强有什么区别? 难道就为了在她的身上宣泄欲望? 不巧,作为见惯了生死的军医,最缺的就是欲望。 随手从杂物堆里抓起好几件衣服,随手递给苏瑾。 “你先试试合不合身,这几件是内衬,御寒的冬衣在最下面,你和苏棠一人三件冬衣,应该是够用了。” 苏瑾听得有足足三件冬衣,连手都颤了一下。 仅有一件能御寒的冬衣,才是大部分百姓的常态。 谁在冬天出门,谁就穿上冬衣,其余人则是在家里窝着,不出门、不活动,还能节省体力,少吃点粮食。 “夫君买的太多了,会不会太浪费了。” 秦少琅眉头微微一挑。 多? 以前他在读书的时候,羽绒服至少也得有个三五件,不然连换洗的都没有。 虽然有前身的记忆,知道村民都什么境况,但他的观念却早已种下,不会轻易改变。 正如先前他无法让苏瑾安心吃肉一般,苏瑾也不可能说服他,让他觉得这是浪费。 两人的价值观完全不同,还需要时间的磨合。 “看你们太瘦了,就多买了两件。” 秦少琅又一次拿出瘦当做借口。 他虽然不喜欢那种肥硕的体型,但姐妹两人现在有些过于瘦了,根本不符合他的预期。 他需要的是健康的体态,而不是瘦弱的模样。 苏瑾忽的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力长胖些。” 秦少琅微微一笑。 “也不能操之过急,身子还是要慢慢养。” 苏瑾又一次低下了头,秦少琅给她的安全感无可挑剔,但这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也的确让她很难办。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等了些许时候,秦少琅忽的说道。 “让苏棠也来拿衣服吧,我帮你们把被子铺好,给我烧一些热水,我想洗个澡。” 苏瑾连忙答应下来,又转头忙活开了。 等到苏棠过来,秦少琅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不用紧张,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吃糖葫芦,我买了两串,方才事情太多都忘记了,记得给你姐姐拿一串过去,记得叮嘱她吃了。” 说着,秦少琅将两串糖葫芦递给苏棠。 瞧见糖葫芦,苏棠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若是放在以往,她不会喜欢糖葫芦,因为它太甜了。 但这一路被官兵押下来,能有糖葫芦吃,苏棠已经很满足了。 两眼都是星星,直接拿过糖葫芦就塞进了嘴里。 “嗯!” 刚走出没几步,她又忽的转了回来,两手搂着秦少琅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夫君对我和姐姐真好,以后我也给夫君生孩子好不好。” 秦少琅噗的一下就笑出了声。 这糖葫芦买的真值啊。 意料之外的将苏棠给收买了,这下自己就能借苏棠,慢慢让苏瑾接受他的价值观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过去吧。” 苏棠这才一路小跑进了厨房。 秦少琅也起身活动着身子,准备洗个澡就美美的睡下。 …… 天气很冷,洗过澡后,秦少琅也急匆匆缩进了被子里。 苏瑾也洗完了碗筷,收拾好了一切,这才在床边上坐下,秦少琅拍了拍被子。 “进来睡吧,很暖和。” 苏瑾还有几分拘谨,尤其是瞧见苏棠也在被子里,心中那叫一个扭捏。 难道做那些事也得当着妹妹的面么? 在苏瑾好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她咬牙钻进了被子里。 自己若是执意不睡在一起,万一他找苏棠做那事怎么办? 妹妹还小,可不能被糟蹋。 刚钻入被子,一只手就搂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拉到了身边。 在摸到秦少琅温暖身体的那一瞬间,苏瑾连忙收回了手。 “等我捂暖和……” “唔!” 秦少琅忽的用力,将她搂在自己胸口,直接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等你自己捂热得到猴年马月去了,赶紧蹭暖和了好睡觉,明儿我还得起早。” 苏瑾哪里听得进去秦少琅的这些话,她早已被可能存在的“侍寝”给弄慌了心神。 直到秦少琅轻微的鼾声响起,她这才猛地惊醒。 原来,不是要她做那些事…… 再想起这一个误会,苏瑾心底写满了愧疚,她用最坏的想法,揣测了一个最不该揣测的人。 这让她开始重新审视秦少琅,仔细且认真的思考着她看到的每一件事。 …… 随着天色放亮,秦少琅也早已起了床,用干净的枯草就着清水刷牙。 楚武提着打猎的武器,大步走来。 “秦大哥早,昨儿睡得怎样?” 秦少琅看了他一眼。 “你起的这么早?” 楚武哈哈一笑。 “我都算懒散的了,上个月等我起床的时候,那些村民都收了半个时辰的粮食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昨儿我听人说了,山上还有一只白额大虎。要是咱们能拿下,又能去官府领赏。” 秦少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我们领赏会不会太频繁了?” 第20章 让他们当诱饵 秦少琅的担忧也并非毫无来源。 昨日县令是拿自己的家财垫付,才让他们及时拿到了一百两银子。 而且,在昨日购买各种东西,彻底弄清了这一百两的价值之后,秦少琅更是觉得,可能是县令为了招揽他们,额外添了银子。 楚武见秦少琅这一脸忧心惨惨的模样,不禁笑道。 “这有什么频繁的?县衙白纸黑字贴在告示栏,还特地安排了人给百姓念上面的内容,他们巴不得我们再送几头过去,给他们造政绩。” 说着,楚武忽的凑到秦少琅的身边。 “我昨儿听人说了,县令当场写了奏折,让人送了上去,昨晚还大宴宾客。” 秦少琅听得有些狐疑。 当他听到政绩二字的时候,就知道县令的态度了,让他狐疑的是,楚武是怎么得知这些消息的? 昨日他和自己一起狩猎,去县城是扛着野猪,回来又是他推着独轮车,难道他一点都不疲乏么? 就算他真的身体强到了这个地步,那他又是如何做到一宿不睡,还连夜去打听消息的? 这显然已经超出人类的范畴了。 现在秦少琅有十足的理由推断,在楚武的背后还有一支神秘的势力,若无手下,楚武根本没办法打听到这些消息。 想到这里,秦少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瑾和苏棠两姐妹。 两个老婆身世不明,新结拜的弟兄楚武,背后也有暂时不清楚的势力。 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做事还得小心些许。 结拜这种事,今后还是少答应为妙。 正想着,楚武又详细说道。 “听说当初县令派了一队士兵杀这头白额大虎,结果让那老虎伤了好几个人,还逃掉了,咱们只要带着它去县衙,县令一定会很开心,绝不会为难我们。” 秦少琅旋即点头。 “嗯,今天就一起去看看,不过只靠我们两人恐怕有些吃紧。” 这个世界的大型野兽很是机灵,一般的狩猎技巧发挥不出作用,兽夹之类的陷阱也只能对付野鸡这种小体型的动物。 如果真要和那白虎硬碰硬,秦少琅不确定就靠他们两人,到底能不能讨到好处。 楚武忽的嘿嘿一笑。 “秦大哥以咱们的身手,自保肯定没问题,先去看看情况,实在拿不下,我想办法去找几个帮手。这老虎的悬赏有足足二百两银子。” 秦少琅点头,随后带着楚武一起回屋子吃早饭。 在吃饭期间,苏瑾也小心翼翼将炕好的面饼装好,又在水壶里装满了清水,帮秦少琅做好了打猎前的准备。 临行前,楚武热情的对苏瑾说道。 “嫂嫂,酒可别忘了,今晚我得和秦大哥好好喝一顿。买酒的地方你应该知道吧?” 瞧见苏瑾点头,楚武这才跟着秦少琅一路向山上进发。 与此同时,在村头。 二麻子也招呼上了十余猎户,他站在高处,对下方的猎户们说道。 “今儿带大伙儿去把山头那只老虎给剁了,给弟兄们换点银钱喝酒!足足二百两银子!咱们一人至少能分十两,够咱们喝到明年了!” 二麻子咧着大嘴,对下方的猎户们做着动员。 可惜,他说的话并没有切中这些猎户们的要害。 今年的收成很不好,家家户户的粮食都很是吃紧,尤其是在前几天官兵收了税之后,更是雪上加霜。 若是寻常冬季也就罢了,但问题在于,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冷。 若存不下足够的粮食,只怕是过不了这个寒冬了。 他们可不是酒徒,拿了银子自然是要先储备粮食,过冬的衣物。 若非二麻子作为猎队队长的资历够老,他们甚至都懒得听这些无用的话。 二麻子见众人兴致怏怏,想了想,这才说道。 “也别丧气,那老虎我已经盯了好几天,摸清了他的行动路线,昨儿差点就能逮住它。这次咱们去设伏,肯定能抓住。” 正说着,一个小弟突然跑了过来,在二麻子的耳边低声道。 “我看见秦少琅和楚武两人上山了,看他们走的路线,应该是冲着老虎去的。” 二麻子当即眉头一拧。 “这狗娘养的!昨儿抢我野猪也就罢了,今儿还想抢我看上的老虎?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弟兄们赶紧抄家伙,别让人抢了先!” 喊完这话,二麻子快步来到坡上,远远看着秦少琅和楚武走入山林。 一旁的小弟凑上来,一脸的冷笑。 “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打得过那头老虎,连衙门的官兵都被咬伤了好几个,他们更不值一提。” 二麻子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点。 山里的那头老虎他是知道的,而且上次打那只老虎,还是他给官兵们带的路。 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有三个官兵被咬死了,十来个官兵都带了伤,剩下的官兵眼见搞不定这头老虎,直接四散而逃,得亏他机灵,看见情况不对拔腿就跑,不然也得被那头老虎盯上。 县令为了自己的名声,对村民隐瞒了真实的情况,只说是围剿失利,伤了几个人。 同样是为了稳固人心,为自己的名誉着想,本该提升的悬赏停在了二百两银子上。 至于打下老虎领赏时,县令额外给的那些银子,自然得归他这个猎队队长。 为了防止到时候有人不满,这个消息他自然不会告诉其他人。 此时秦少琅与楚武已经走入了树林,再看不见,二麻子便问道。 “他们两人都带了什么武器?” 小弟连忙解释。 “好像是带了刀和弓箭,其他的就没了。” 二麻子一脸的不屑。 “他们这是去给那头老虎加餐,让弟兄们动作快些,用他们当诱饵,引那老虎出来,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小弟顿时一脸的坏笑。 “还得是队长聪明,那老虎绝对想不到,这两个人是我们放在前面的诱饵。等他们打得正酣时,我们杀出来……” 二麻子忽的一声冷笑,脸上尽是狰狞之色。 “打得正酣?我要在老虎啃他们尸体的时候再动手。敢抢我看上的野猪,找死!” 第21章 让他们打头阵! 林间小路上,秦少琅带着楚武闷头前行,在两人爬到半山腰一番观察后,楚武却是忽的一拍脑袋,脸上多有懊恼之色。 “秦大哥我们好像走错路了,这里和他们说的不一样,或许我们应该转回去再看看。” 秦少琅哈哈一笑,也没有责备楚武。 毕竟两人都不算是猎户,上山打猎的经验也很少,走错路是非常常见的错误。再者,现在发现得还比较早,及时转回去也完全来得及。 “那就走吧,不过要是再带错了路,今晚你可得看着我喝酒。” 楚武当即用力拍了拍胸口。 “秦大哥你放心,山上的路不多,应该不会再出错了。” 两人稍作休整,也顺路将附近查看了一番,楚武忽的指着一旁说道。 “秦大哥,刚才我看那边山上有野鸡跑过,咱们不如过去设些陷阱,如何?” 秦少琅拍了拍背上背着的牛角弓。 “要不让我先射几只下来?” 楚武连忙摇头。 “野鸡体型太小,这里树木茂密,要是弄丢了就划不来了。” …… 两人在山头一番忙活,一路留下了标记,这才沿着来时的路折返。 刚赶回岔路口,秦少琅就看见了路边有人走过的痕迹。 “等等,不对劲。” 秦少琅当即蹲下身,根据地上留下的痕迹一番推断,被压倒的草已经彻底失去了韧劲儿,没有恢复的迹象,这就说明,有人在这里逗留。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逗留?” 以人数规模推断,这些人只能来自猎队,而不是零星的猎户。 可猎户都是些经验老到的猎人,还有资历极深的二麻子带队,不存在认不得路的可能。 再联系起昨天的事,秦少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看来是一路跟踪我们到了这里,我们走错了,让他们犯迷糊了。” 楚武跟在秦少琅的身边,有些好奇的看着地上被压垮的杂草堆。 “就一堆草也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秦少琅将先前所想仔细解释之后,楚武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要是换了自己,这一堆草带来的情报,顶多也就是有人来过,还得是秦大哥的眼力劲儿够狠。 秦少琅指着猎户走过的路问道。 “那就是去找老虎的路?” 见楚武点头,秦少琅摸索着下巴,沉思了片刻。 “要不让他们给我们打头阵?我们对山里的情况了解太少,贸然对那只老虎动手,只怕会有变数。我们人数少,临场应变的余力不太够。” 楚武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可他看了看地上的草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除了在力气上比秦大哥厉害之外,其他的方面都不比不过。 不如先听秦大哥的吩咐。 “我听大哥的,咱们跟过去。” …… 在两人一路随行的同一时间,二麻子带着猎队众人登上了另一侧的山腰。 猎户李虎急匆匆的从前面赶了回来。 “队长,没看见他们人,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咱们是不是跟错了路?” 二麻子不信邪,招呼众人原地休整,随后和李虎一起来到了前方的路口。 想要抵达山的另一头,就需要经过眼前这条四人宽的小路,其他的路兜兜转转,最后也只能回到山脚下的起点。 只有通过这条小路,才能前往白额大虎的地盘。 在地上,有二麻子昨天留下的陷阱,密密麻麻的摆了一路。 这些都是为防止那头白额大虎越界的举措。 如果秦少琅和楚武从这里走过,地上的陷阱不可能一点都没有痕迹留下。 “李虎我们仔细看看,我就不信了,他们气势汹汹的上山,难道就为了去隔壁山头打几只野鸟?” 李虎显然对二麻子的推断抱有怀疑。 上山的目的自然是打猎,有猎物到手就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还有谁能挑剔到手的猎物么? 若不是因为在猎队里面,又被二百两银子蛊惑,李虎也会选择打几只野鸡带回去。虽然收益低了点,但至少人很安全,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对付一只白额大虎。 老虎和野鸡不同,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会送命。 仔细一番查看后,李虎率先说道。 “队长真没有痕迹,这上面的沙土都没动过。” 二麻子也是满心错愕。 这两人有本事打两只野猪回来,怎么可能对白额大虎不动心? 这头白额大虎的悬赏可不低,只要送到县衙面前,就两人分赃,至少也能分得一百五十两银子! 别说是填补家用了,哪怕是天天喝酒吃肉,都足够度过这个寒冬。 等到天寒了,也不用着风雪闯进入山里,到时候缩在家里快活,这日子难道还不够逍遥? “他们没来就算了,我们先过去把那白额大虎给打了,可别又被他们给抢了。” 二麻子当即下令,让手下猎户在陷阱里面清出一条路来,随后进入了山的另一侧。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把武器都拿在手里,两个人走一起,多留心附近的林子,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喊话!” 作为一个老资历的猎队队长,二麻子一进入山林,就开始主持大局,猎户们也是颇为顺从。 毕竟他们平日里多是村民百姓,又不像二麻子这般,专门盯梢山林,听他的安排多半没错。 随着十几人走过窄路,秦少琅和楚武也从藏身的灌木中探出头来。 两人的的身上搭着灌木叶,把人体的轮廓遮挡住,乍一看根本发现不了。 楚武一脸的不满,低声道。 “秦大哥,这些人可真歹毒,居然想让我们打先锋,他们在后面白捡好处。” 秦少琅只是微微一笑。 “咱们现在的选择和他们也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考虑,倒也不必过于苛责。” 眼下秦少琅还不知道二麻子打的什么算盘,他只是从猎户们的闲谈中,得知了二麻子想玩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若是他知道二麻子的真实计划,必不会帮他说一个字的好话。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跟过去看看。” 第22章 快成精的白额大虎! 刚翻过山腰,秦少琅便看见了一根耸立的石柱。 楚武也伸手将短枪取下,两手握住,小心提防着附近的灌木和树木。 “听说那白额大虎就在那条溪流附近。” 再看附近的树林已经极为稀疏,秦少琅忽的说道:“咱们不跟了,想办法去那石柱上,站得高看得远。” 今日来此的目的只是看看白额大虎的情况,以此制定后续的计划而已。 杀白额大虎并不在他的计划当中,一个足以俯瞰全场的制高点能帮助他看清许多情报。 两人耗费了些许时间,才找到了前往石柱的路,随后爬上石柱顶端,向下方俯瞰。 只见猎队的人逐渐分散成为两队,两人一组,正小心翼翼的排查附近的灌木、草丛。 见二麻子的安排颇有些许章法,秦少琅微微一笑。 “还有几分老猎户的水准,可惜水准还不够多。” 两人一组,的确可以互相帮助,以免白白被偷袭却毫无预警,但问题也在于此。 若真有突发情况,一个人被老虎偷袭了,剩下的那人需要保持足够的冷静,还需要对被伏击的猎户施加援手,还需要高声预警。 短短一瞬间里,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少有人能做到! 而且,只靠一个人怎么威胁到白额大虎,从它的虎口里抢人?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猎队成员,至少也应该安排三人组成小队。 如果这些猎户只是普通村民,并不熟悉这些突袭的应对流程,那就更应该增加抱团的人数,至少得加到四人! 一人求援,两人对被伏击的队友施以援手,再不济,多出来的两人完全可以做到两侧夹击,让老虎无心补刀。 楚武虚着眼睛,先是沿着溪流仔细观察了一番,旋即说道。 “秦大哥不太对劲,我听说那老虎极为嚣张,吃饱后就会沿着溪流闲逛,巡视领地。我打听到的消息里说,除了捕食,都能在溪流边上看见它。” 秦少琅举目远眺,在溪流的对岸,在一片片树林的遮挡下,瞧见了一群正在忙觅食的野鹿。 如果楚武说的是真的,那老虎每天巡逻,岂不是代表它有着不菲的智商? 人类碍于他这头白额大虎的威胁,少量人手必不敢贸然越过溪流,去另一侧狩猎野鹿。 可人数一旦多了,极难隐匿,鹿群也会有所警觉。 谁家老虎巡视领地,是一整天都进行的? 这更像是为了把野鹿赶到河对岸,防止自己的“口粮”被人类给抢了。 “楚武,你有没有打听到其他的消息,比如说老虎成精的消息?” 秦少琅属实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到了。 这若是真的,那想要单靠他们两人,就收拾掉这头白额大虎,其中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不怕野兽身体强壮,就怕野兽也带上了脑子! 而且,昨天那两头知道打配合的野猪,属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穿越前的世界里,他可从未见识过这种配合在野猪身上出现。 楚武挠了挠头,这才说道。 “嗐,这些野兽一直都这么难对付,也只有身着全甲的官兵能轻松碾压它们。不过官兵太少,除了县城,其他地方也顾不上。若是好对付,也不会悬赏这些大型野兽了。” 秦少琅忍不住在心头犯嘀咕。 要是野兽的智商一直如此,大魏的百姓岂不是即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朝堂稳固时,官兵还有余力清理野兽,能确保基本的太平。 一旦朝堂完全陷入混乱,各方势力开始争夺权力,把兵力用在内斗上,无力处理野兽,这些野兽在闯入村落时还会有所顾忌么? 而且它们还有一定的智商! 说不定还会偷袭,伏击,一点点蚕食! 届时必然是人心惶惶。 “大魏百姓的处境有点危险了啊。” 秦少琅忽的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楚武瘪了瘪嘴。 “秦大哥这话说的其实不太准确,是自从新任皇帝上任后,整个大魏的处境就不太妙。” 在楚武的介绍中,秦少琅得到了几个极为关键的信息。 新任皇帝不理朝政已久,这事已经传到了县城百姓的耳中,像他们这样边缘的村里,也有人知晓。 这是人祸。 新皇上任之后,每年的冬季都会来得更早,一年比一年更寒冷。粮食的产量也在逐年下跌。 这是天灾。 天灾人祸加在一起,秦少琅都不敢想,自己所处的这个年代的百姓,会是何等惨烈的下场。 “唉。” 秦少琅悠悠叹了一口气,这事他管不了一点,没有朝堂经验的他,根本不可能在朝堂里发挥自己的价值,就算得了某位大人物的赏识,又能如何呢? 皇帝都怠慢政务,难道指望朝臣发挥作用? 若他们真有此心,大魏的情况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局面。 楚武听得秦少琅叹息,不禁宽慰道。 “秦大哥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咱们这里是北境,野兽多点实属正常。大魏内部基本上没有野兽存在了。” 秦少琅只是摇头。 “无妨,反正也管不了,眼下我们尽力自保就好。” 在两人闲谈期间,二麻子已经带着猎队的十几号人,小心翼翼摸到了溪水的边缘。 在二麻子的安排下,这些猎人也在各个位置隐匿起来,提防着前方的溪流,等着那头白额大虎出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秦少琅和楚武趴在石柱顶部,一直熬到了晌午。 这里地势高,但却没个挡风的东西,两人被风吹得浑身发冷。 就着清水啃了两块面饼,这才缓过来些许。 “秦大哥,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在这里待着也太熬人了。” 秦少琅继续趴在石柱上观察着。 “你先下去躲躲吧,我在这里看着就好。” 说完,秦少琅继续看向下方的溪流,盯着稀疏的树林,以及远处躲在背风面吃草的野鹿。 楚武犹豫了些许时候,终究还是没有起身下去。 忽的,秦少琅眉头一紧。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楚武当即竖起了耳朵,左右环顾了一圈,眉头紧锁。 他也听到了! 这声音很奇怪,就像是拿指甲在石头上用力划过的声响。 第23章 猛虎突袭! 楚武忽的一身寒毛炸起! 当即抓住了放在手边的短枪,悄然将两腿收回,整个身子都匍匐在地面,小心翼翼的向石柱下方窥探去。 看清了下方的东西,楚武当即将身子压得更低了,用脚推了推秦少琅的腿。 秦少琅回头看了一眼,见楚武如此警惕,当即按住了腰间的佩刀,也摸到了石柱边上顺着楚武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只白额大虎正在他们来时的路上仔细闻着,左右环顾,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坏了! 这家伙是冲我们来的。 秦少琅的额头陡然浮现出一抹冷汗。 还好石柱这个位置选得高,刚会儿他们攀登时也费了不小的力气,甚至还砍了两根树搭做梯子才爬上来。 白额大虎的体型不小,它跳不上来,那两颗树也承受不住它的体重,眼下暂时还是安全的。 根据四周的环境推测,它光是趴着,那硕大的脑袋都能够到自己的肩头。 若是它站起来,那压迫感绝不会差! “该死,这些野兽都这么精明的么?” 秦少琅万万没想到,这白额大虎先发现了他们的动静,却没有选择偷袭,而是来这里截断退路! 哪怕说它修成精了,秦少琅都是信的! 白额大虎在石柱下方绕了好几个圈子,终究还是没找到登上石柱的办法,最终,它朝着一棵树撒了一泡尿,随后大摇大摆的离去。 楚武将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得凑到秦少琅的耳边,才敢开口。 “秦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这白额大虎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远超楚武最开始的预期。 若是一对一单挑,他也没有自信能顶得住。 “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官兵围剿这头老虎的时候吃了大亏。” 秦少琅微微点头。 这么鸡贼的老虎他也是头一回见。 若非今日的高地选得好,他们还真要被迫给二麻子当前锋了。 “不急,观察一会儿再看看。” 秦少琅的声音很低。 以往在军中训练时,他的耐心就出奇的好,在藏身的地方一趴就是几天几夜。 这头老虎又如此精明,秦少琅不信它会这么简单的离开。 毕竟此时的天色还早! 它有足够的时间来试探。 约莫过了一刻的时间,在两人耐心的等待中,那头白额大虎再度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它全程抬着头,甚至用爪子将一块石头刨落,弄出些许动静。 秦少琅躲在石柱上,靠着头顶的灌木草做伪装,一动不动。 老虎忽的做势前冲,一副我看见你们了,下一秒我就跳上来咬死你们的凶恶架势! 秦少琅伸手按住了楚武。 石柱很高,就算被发现了,它也跳不上来。 而且,秦少琅有理由怀疑,这老虎在试探两人! 直到冲到石柱下方,白额大虎也没见到有人攻击它,又狐疑的在石柱下绕了一圈,这才带着疑惑重新遁入林子里。 “他走了。” 秦少琅从树木的缝隙间看着白额大虎渐渐远去,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楚武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以前我只是听说野兽很机灵,没想到这么鸡贼。连兵法都用上了。” 秦少琅深以为是的点头。 这只白额大虎刷新了他对此地大型野兽的认知。 这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 若无足够的人手,足以击杀这白额大虎的计划,他绝不会再轻易踏足此处。 两人正观察着,楚武忽的皱眉。 “不对劲,它是沿着猎户们的路摸过去的。” 秦少琅忽的虚眼。 这头老虎果然很鸡贼! 猎人围剿猎物,自然会选择下风口逼近,防止被野兽察觉。 而现在,白额大虎也是从下方,摸到了猎户们的后方! 先前猎户们已经仔细检查过的地方,防备自然松懈了不少! “怎么办?” 秦少琅的心底飞速盘算着。 虽然二麻子对他颇有微词,但好歹也是一条命,而且因为和二麻子的矛盾,就无视十几个无辜猎户的命,他的确做不到! 只是此时双方距离遥远,哪怕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可能逆着风向将话带到! 而且,二麻子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 “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注意到白额大虎的存在。” 想到这里,秦少琅直接从背下取下了牛角弓,在心头仔细盘算了一番。 “虽然逆风,但这里是山坡下的高点,距离应该是够的。” 楚武连忙站起身,提着短枪,看向石柱下方。 上次野猪前后夹击,多少给他留下了后遗症,哪怕明知老虎并非群居动物,他也要提防身后的偷袭。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少琅对准二麻子的方向,用尽全力拉开了弓。 “但愿能射中。” 嗖! 箭矢破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 二麻子带着李虎在这里等了许久,心中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以前都能看到它,今儿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我们被发现了不成?” 这个揣测生出,二麻子当即摇头。 “一头牲畜而已,难道还能跟我耍心机?” 邦! 秦少琅射出的箭矢落在二麻子身后二十米的距离,扎进了树干。 二麻子当即跳起身来,当场抄起了弓箭。 “当心后背!有人想挑事!莫非是秦少琅那厮!” 见吸引了二麻子的注意,秦少琅也不再隐匿,直接站起身来,将弓箭对准二麻子的方向,旋即又将箭向下挪了些许。 嗖! 又一箭射出,这次,箭矢扎在了距离二麻子三十米外的地方。 已经藏身树后的二麻子满是狐疑。 “这一箭怎么射歪了这么多?” 按照常理来说,第一箭没有射中是很正常的,毕竟风速等都会有所影响,但第二箭的精准度会更高,不说精准命中自己,怎么也不该比第一箭更差。 嗖嗖! 又是两支箭矢落下,这次的落点在第二支箭矢的附近! 忽的,一声怒吼从灌木中响起。 吼! 只见白额大虎肩头上扎着一支箭,怒吼着冲向猎户们的位置。 在白额大虎露面的那一瞬,二麻子汗毛倒立! 就是它! 在半年前,它就是这般突然猛冲,从队伍后方杀出,将官兵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今时今日,与那年如出一辙! 被同一只畜生用同一招羞辱,二麻子这位资深猎户也起了火气。当即将手中箭矢迎面射出去,随后怒吼道。 “不想死的就都靠过来!别他妈愣着,赶紧拿武器靠过来!” 第24章 脱离虎口 “快!所有人都拿起武器过来!” “不要傻愣着!” 随着二麻子的高喊,他的两个狗腿子也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飞奔向各个村民扎窝的地方连声高喊,飞速将所有人都集结起来。 十几个猎户当即集结在一起,各色武器尽皆拿出,摆开了阵仗。 白额大虎见猎队的人飞速集结,自己第一轮飞扑没有抓住机会,当即扬起头一声怒吼,做势就要冲向众人的位置。 身形硕大的猛虎,四脚在地上踩过,仿佛掀起一阵闷雷声响! 二麻子紧咬着牙,怒吼道。 “都稳住!这个时候谁敢退一步,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他的喊声很有效果,这些猎户也没有退缩的意思,而是人挤人的拥在一起,锋利的武器将他们围成了一只“灵活的刺猬”。 但在喊出一个个命令之后,二麻子却是鸡贼的躲到了队伍的后方。 就算老虎只是为了屠戮,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他也只会是最后遭殃的那一个。 而且! 这头老虎就算猛冲进来,这么多武器,也足以将他扎伤,只要他的运气稍微好一点,这老虎说不定还会死在人群中。 到时候官府的赏钱,他也能分到更多。 一想到实际远不止两百块灵石的赏钱,二麻子的心中有些意动,又上前一步高喊道。 “这该死的畜生,居然敢偷袭我们。等他冲过来,就让它知道我们的厉害!” 在二麻子满心的期待之中。 那头冲来的猛虎,却是在途经一个灌木丛的时候猛地掉头,一转眼便消失无踪。 猎队们的众人紧张的盯着四周,不少人的手都因为害怕而颤抖,额头的冷汗也是冒个不停。 尤其是最前排的猎户,瞧见白额大虎遁逃,身子一软,竟是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躲在队伍最后方的二麻子见势不对,当即又钻回了队伍的中间。 “什么情况?这东西居然跑了?” 二麻子左右环顾,却见右侧密林中隐隐有东西在动,当即警惕的喊道。 “当心右边!” 猎户们再度打起精神,将阵型最锋利的部位,对准了白额大虎可能出现的方向。 可在这一次动静之后,灌木丛中却再没有了白额大虎的动静。 猎户们被这一番惊吓,也不敢在贸然行动,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四周,在他们紧张的等待之中,时间一点点过去了。 …… 另一头,秦少琅早已带着楚武下了石柱,一路飞奔向来时的那一截小路。 “秦大哥我们这么着急干什么?” 秦少琅见楚武有些懈怠,当即拉住他的衣袖,一句话也不说,继续闷头赶路。 这里是那头白额大虎的地界,它很熟悉这里的所有道路,在先前,那白额大虎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人的藏身地,只是没有找到他们的人而已。 在先前,秦少琅见白额大虎没有继续和猎户们纠缠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那白额大虎极有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这个世界中的大型野兽完全不能当做没脑子的禽兽对待,一边是落单的两人,另一边是聚集在一起的猎户,拿脚指头想都知道哪边更好对付! 最要命的是,先前秦少琅为了给二麻子等人提醒,向白额大虎藏身的地方连射了五支箭,其中有一支命中了白额大虎。 这意味着双方已经结下了仇! 拿不下猎队众人的怨气,一定会撒到他和楚武两人的身上。 而现在,哪怕是秦少琅不知道二麻子的真实想法,他也不敢将小命安危放在别人手中。 命运,从来都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道理,哪里有交给别人的说法? “赶紧走,等安全了我再给你讲。” 秦少琅只说了这一句话,便继续埋头赶路,楚武也当即闭上了嘴。 他一路默默的跟着,没有再开口询问。 直到两人都通过了布满陷阱的小路,秦少琅又将许多陷阱重新架设好,这才带着楚武爬到了小路旁的断壁上。 “当时我有一种预感,那大虎应该是来找我们了。” 楚武听得眉头一紧。 “秦大哥,这老虎真有这么厉害?” 其实也怨不得楚武不信,因为以往时候他虽然对付过野兽,但也没有见过这么鸡贼的。 知道先打探情报也就算了,还知道绕后,找薄弱的地方下手。 这哪里是一头老虎,说它是一头精明的战士都不过分。 秦少琅瞧见四周没有动静,闻到旁侧有味道很重的草,便随手将之捏烂,刺鼻的气息冲得他皱了皱眉头。 “先别管那么多,我们两人势单力薄,做事还是得稳妥优先。” 在心头略作沉吟,秦少琅这才说出了另一份担忧。 “就算那白额大虎不来找我们,也应该早点走,万一二麻子找我们麻烦就不妙了。” 听到这里,楚武哈哈一笑。 “先前我还以为秦大哥相信他是好人,还以为秦大哥对他没有提防呢。” 听得这话,秦少琅只是无奈的摇头。 他也不想如此,但他没有办法,人心叵测。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时,忽的,又一块碎石落地的声音传来,秦少琅当即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想了想,觉得这它可能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难以发挥出作用,便将背着的横刀取下。 估摸着也只有这把刀,看中那白额大虎的要害,才能将它一击击杀! 不多时,一只巨大的爪子出现在小路的尽头,只是它看了看地上布满的陷阱,终究还是有些畏惧。 这个难得的碍口,反倒是成了白额大虎的阻碍。 它抬起头仔细闻了闻,虽然能隐约闻到那两人的气息,但却始终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空气里的臭味太浓了。 咕噜噜…… 白额大虎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极为不满的对着村落的方向一声低吼,这才转头离去。 等到白额大虎彻底走远,秦少琅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走,我们先回村子做好安排,你在村口的山腰里可有朋友?” 楚武当即点头。 “有一个小厮。” 秦少琅便提醒道。 “回去后记得加固房间,方才我看这畜生的意思,似乎还有进村里惹事的意思。” 第25章 强势夫君娇弱妻 “秦大哥你这也太危言耸听了,哪里有野兽会找我们人类的麻烦?” 可这话说完,楚武就闭上了嘴。 在先前的三次决策后,事实都证明了秦少琅的决定是正确的。 而现在,又一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 是按照秦少琅说的去做,还是我行我素? “算了,回头我让他们仔细修缮,多做点准备总没错。” 在秦少琅没有说一句话解释的情况下,楚武用行动给他自己脸上来了两巴掌。 或许连楚武自己都没有认识到,他已经将秦少琅当做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哥,不再只是一个名头,一个虚假的身份。 秦少琅点了点头。 “走吧,也在这里折腾了半天,布下的陷阱应该也有收获了,他们回来应该还要些许时间。继续待在这里并不安全,我们还是早些回村子更稳妥。” 楚武当即点头,随后跟着秦少琅先去收了落入陷阱的猎物。 或许是因为今年冬天来得早的缘故,布置下的五个陷阱里都有收获,四只野鸡,一只松鼠。 …… 两人还未回到房门,楚武便高声道。 “嫂嫂,我和大哥回来了!今儿打了好几只鸡,赶紧炖一只尝尝!” 刚走回屋子,秦少琅就觉察到了异样。 苏瑾抬起胳膊的姿势不太对。 “你的手怎么了?” 苏瑾下意识的将手藏向身后。 “没什么,大概是受了些许寒凉……” 不等苏瑾说完,秦少琅直接上前,抓住她的手,将冬衣揭开。 只见一道长长的红印挂在雪白的肩膀上。 秦少琅还算平静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冷意。 “谁弄的。” 苏瑾转过了头。 “我回来时不小心撞在树上……” 秦少琅脸色一沉。 “我不喜欢你说谎的样子。” 苏瑾见着实瞒不过,这才低着头解释道。 “是买酒的时候,酒保看我瘦弱,假装失手打的。” 忽的,苏瑾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抓住秦少琅的胳膊,语气极为迫切。 “夫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可以帮你做事,这次只是意外,那酒保肯定也不是有意的。” 听见她的这番解释,秦少琅顿时就明白了。 她只是担心自己连买酒的事都做不好,会被他嫌弃。 秦少琅没有再说话,只是来到昨日买回的杂物堆里一番寻找,拿出大跌损伤的药粉,小心的替她上了药,随后叮嘱道。 “这几日不要随意活动胳膊,等你伤好了再干家务活。” 一旁的苏棠连忙上前,拉住了秦少琅的胳膊,撒娇道。 “苏棠也可以帮姐姐做家务的!苏棠会努力学习,努力做好。夫君好不好?” 秦少琅伸手在苏棠的脑袋上一点。 还不等他开口,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楚武哈哈一笑。 “两位嫂嫂这都什么话,这几天我们应该都不会上山了,正巧我闲着没事,你们就好好休养。” 楚武如此自告奋勇,秦少琅也只是微微点头。 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剩下的,就该外边的事了。 或许是看出了秦少琅眼中的冷冽杀意,楚武寻了借口,与秦少琅一起来到屋外。 “秦大哥,这事儿要不交给我算了,你在这里陪着两位嫂嫂也能安心。村里有几个我认识的旧友,正巧他们还欠着我人情。” 秦少琅微微点头。 “事情别做太过分,稍微留几分情面。” 楚武当即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胸口。 “秦大哥你放心,这些事儿我熟得很,那我这就出发,晚点再回来找秦大哥喝酒。” 楚武当即提着短枪就走了,秦少琅目送他远去,随后才折返回屋子。 见苏瑾拿起了笤帚,打算清扫屋子里的脏土,秦少琅脸色一沉。 “你给我安心养伤,要是你胳膊因此废了,你得陪我买你的粮食。” 这话虽然有些恶毒,但非常的奏效。 苏瑾连忙松开了笤帚,眼泪汪汪的。 秦少琅横了她一眼。 “谁让你不听我安排的?” 苏瑾又低下了头。 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苏棠连忙从地上捡起笤帚,给秦少琅一个甜美的笑容,随后又匆忙,但却极不娴熟的打理着屋子里的尘土。 “夫君我替姐姐做,只要你教我,我什么事都能做好。” 秦少琅见到这一副笑容,心中的怒气没来由的消了几分。 随后点了点桌子,示意苏瑾坐下。 苏瑾此时仍旧是提心吊胆,她从未见识过秦少琅如此严肃,也从未被秦少琅如此呵斥过。 莫名的担忧在心中升起。 “你打我、骂我,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只求你留下妹妹,她年纪还小,要是没了你的庇护……” 秦少琅忽的轻哼一声。 “我什么时候说赶你走了?” 苏瑾后面的一大堆话都被秦少琅给堵了回去,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 秦少琅见苏棠打扫毫无章法,便吩咐道。 “苏棠你先别扫了,去给我盛一碗清水过来,口渴。” 苏棠连忙应答一声,一溜烟蹿进了厨房,不多时小心翼翼的捧着满满一碗水端过来,轻轻放在桌上。 秦少琅这才看向苏瑾。 “方才我说让你养伤你不听,我说要赶你走,你就信得这么快?” 见苏瑾只是低着头,不肯说话。 秦少琅便端起了水碗,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你胳膊上的淤青不少,如果不好好养伤,将来会留下疤痕。如果你在此期间用受伤的胳膊劳作,伤势有加重的可能。我知道你们姐妹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一路上小心谨慎也没错,但你们已经被我买下了,那些逃亡路上的经验,也是时候该留在逃亡路上了。” 说完了这一番话,秦少琅也将碗里的水喝完,随后起身道。 “好好考虑下。” 没有再给苏瑾说更多的东西,是因为秦少琅从她今日的反应中,看出了她内心的惊惶,她只是受了刺激,状态不好。 她也不是傻子,这一番话应该足够让她想清楚。 那些阴暗的过往,是时候放下了。 虽然秦少琅自己也不确定,能让她们安宁生活多久,但他不介意为此多做一些尝试。 第26章 但愿它并不会到来 厨房里,秦少琅借着明瓦的光,将两只处理好的野鸡包上了泥浆,随后埋入刚刚熄灭的土灶里。 不时向里面加着柴火。 这是叫花鸡的简易版做法,至于焖熟的时间,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 期间还得不断的添加柴火。 所幸这里并非是中原地区,而且还是偏远的村落,这里的木材资源相当充足。 看着灶台中的火,秦少琅不禁摸索着下巴。 “各方都在说今年冬天来得早,还很冷,也不知道这小屋能不能顶得住风雪。”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屋顶。屋子其实不算大,可见修建的时候前身就没想着花费多少心思。 但也是得益于此,这房子虽然年久,且不常打理,但也能勉强凑活用。 当然,若是想仔细修缮,与直接推倒了重新修筑并没有什么区别。 刚一打定主意,秦少琅的思维顿时活络起来。 “要不重新弄一间屋子算了。” “此地霜雪很大,雨水却不多,弄个窑洞暂住应该无碍,而且那头大虎就算摸过来,也只需要抵挡住正门即可,甚至可以将门修得狭窄,只能供一两人通行……” 秦少琅在心中一番默默的盘算,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他根据白额大虎最后动作做出的判断。 它一定会设法闯入村子。 因为他已经在人类身上,获得了至少两次的胜利,它现在只对大批的人还有几分敬畏。 至于那些落单的人,它可以肆无忌惮。 “还真是麻烦。” 秦少琅想起今天的事,就觉得一阵心寒。 这白额大虎属实难缠,而且多半已经记下了他的气味。 天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蹿出来。 得赶在那之前,把这个窑洞修好,否则……一旦苏瑾和苏棠落单,就凭她们那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没有抵挡的办法。 只是,修窑洞要钱,而银钱他已经用掉,置办了各种杂物。 秦少琅对着篝火思索了许久,也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 再想拿到银钱,就得想办法再打到猎物,而最适合的猎物,就是逼迫着他耗费银钱设法抵挡的白额大虎。 事情似乎陷入了死循环中。 “夫君,外边有人找你。她带了些野菜,来感谢救命之恩。” …… “秦大哥我回来了。” 楚武满脸笑容的走到门口,旋即向里面打量了一眼,随后笑道。 “嫂嫂,以后去酒肆都不用再担心了,那家伙已经被酒肆的人赶回家。” 苏瑾连忙躬身道谢。 “多谢二叔。” 楚武哈哈大笑,接连摆手。 “哪里哪里,嫂嫂何必如此客气,不知我大哥现在在哪里?” 随着楚武走入厨房,秦少琅也抬起了头。 “怎么样?” 楚武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苏瑾和苏棠没有跟过来后,直接在秦少琅的身边坐下,就着灶火取暖。 “把人打了一顿,动手的那个被我卸了胳膊。秦大哥放心,我在官府上也有认识的弟兄,他们会帮我把事情压下来,不用担心。” 秦少琅深吸了一口气。 “以后还是不要如此莽撞,如果决定要得罪一个人,最好是能做到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楚武万万没想到,秦少琅会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来。 他狐疑的看着秦少琅。 “大哥你这是想明白了?” 秦少琅缓缓点头。 “嗯,今天你的猜测是对的,二麻子就没想让我们活着回来。” 就在先前,二麻子买下的妇人带着半篮子野菜过来,名义上是感谢秦少琅救了她的女儿。 实际上,她却是为了给秦少琅提个醒。 今日一早的时候,她在猎队里帮着准备早饭,以及备下中午的干粮,她无意间打听到了二麻子的计划。 在得知两人返回之后,便急忙找了过来。 只是因为没有给二麻子分出狩猎野猪的利益,就让他起了如此杀心。 这个世道远比他预想的更加黑暗。 也是因为得知了二麻子的计划,让秦少琅确定了一件事,官府,不太能管得到他们这些,边缘村落的百姓。 只要手脚足够干净,在这种村落里死上一两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为了防止自己成为别人嘴里的肉,秦少琅也不得不先向世道低头。 “楚武,最近几天我们就不去山林了,我担心他们还会对我们不利。” 楚武麻利的点头。 “我听秦大哥的,正巧也累了,跟着秦大哥喝酒聊天也不错。” 秦少琅微微点头。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你那边有多少人手。” 楚武见秦少琅的眼神认真,心头嘀咕了些许时候,这才说道。 “逃兵三十左右,我认识的,在官府当差的,有四十多个,秦大哥,实不相瞒,当初是我看不得他们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自作主张带着他们当逃兵的。” 秦少琅并不跟楚武计较他的身世。 在他已经确定楚武的性子和为人之后,身世就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当即拿起一根木柴,就着地上的沙土开始作画。 “我想在山里开凿出这样的土窑,入口只能供两人或者一人并行通过,这样一来,体型庞大的野兽不可能突然闯入,就算想动手,刨土也会惹出不小的动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楚武挠了挠头。 “秦大哥,为了对付一只老虎,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秦少琅认真的看着他。 “不一定是为了对付那只老虎,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大型野兽,你别忘了,他们的鼻子远比我们更加灵敏,如果有人招惹了他们,闻着儿总能找到。而且……” 楚武好奇的看着秦少琅。 “而且什么?” 秦少琅忽的摇头,双眸之中写满了凝重。 “还记得我们布下六个陷阱,却抓到五只猎物的事么?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因为今年冬天来得早的缘故,山里的野兽还没攒到足够的食物过冬。那些大型野兽或许……但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秦少琅这番话给楚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兽潮。 他曾亲眼见过一次,那些凶恶的野兽趁夜色闯入村落,毫无防备的村民无力招架,次日他带着士兵在村子里找了一整天,只找到两个侥幸存活的村民。 其余人……皆葬身于兽潮中。 第27章 精明的猎物与猎人 如果即将出现兽潮的推断是别人说的,那楚武大概率也只会把这些话当做乐子。 哪怕是消息灵通的官府,也没有办法预测每一次的兽潮出现。 甚至有些时候连官府都不知道兽潮已经发生! 因为这些畜生下手真的狠,只要没有人幸存,没有人出去报信,官府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就知道消息。 往往兽潮大批出现的时候,皇帝就会举办大型的祭祀典礼,忏悔自己的罪过。 当然,这仅仅是做给百姓看的戏而已。 真正能应付兽潮的,还得是那些全甲且有组织的士兵,他们能兽潮全部碾压回去。 说到底,再厉害的兽潮,也只是血肉之躯,挡不住钢铁铸就的武器。 但若是在今年爆发了兽潮,楚武不敢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大魏皇朝本就摇摇欲坠,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而兽潮就是压垮大魏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到时候便是天下大乱,饥荒遍地! 仔细思索了一番,楚武这才问道。 “秦大哥,此事你有几成把握?” 秦少琅摸索着下巴,一番沉思。 他拥有的,是这个世界中的人所没有的知识,也就是封建时代里认识极其有限的,对全球气候变化的认知,对整个自然的认知。 天寒来得早,意味着植食类动物难以繁衍出足够的数量,也没有给他们时间储备足够的,过冬的“口粮”。 而植食类动物一旦遭受重创,本地的大型肉食动物就会试图扩张领地,以获取更多的食物。 被整个生态挤压出来的,本该被淘汰的野兽,就会盯上村落里的人。 而这类动物的数量一旦过多,大举入侵人类的领地,自然会形成兽潮。 唯一的麻烦是,秦少琅并不知道那些山里中的野兽,到底能不能吃饱,储备足以熬过冬天的肥膘。 他没有深入山林的能力,自然无从获知准确的消息。 “不管那么多,反正我们先做好应对之策,昨儿你不是给我说过么,最近这几年的天气冷得越来越早。” “哪怕今年不准备,明年也得做准备。我们提前安排好,也不会在慌乱中遭受损失。” 楚武沉吟了片刻,旋即点头。 “嗯,秦大哥说的有道理。” 两人就在这灶台的炉火前,仔细的谋划着修筑窑洞的事。 在此期间,有人来到屋外,单手提着一斤肉,一瘸一拐的过来道歉。 他在门外跪了许久,直到得到苏瑾的原谅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又带着瘸腿和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走回村子里。 一转眼,半日时间就过去了。 屋外的风呼呼作响,屋子里,楚武将柴火丢入一旁的篝火堆里,用手指剔牙道。 “秦大哥做的这野鸡真香,比我吃过最好吃的鸡都香!以前秦大哥是不是做过厨子?不然怎会弄得这么好吃?” 秦少琅只是微微一笑。 “看得多,所以学了点。” 虽然楚武夸得天花乱坠,苏瑾和苏棠也吃得挺开心,但唯独秦少琅对自己的手艺并不满意。 他们在这个年代里能吃到什么好东西? 无非是期待太低了,遇见一点味道不错的,都惊为天人。 可对秦少琅来说,这一次的叫花鸡做的有点失败。 因为是野鸡的缘故,肉质过于紧实,导致没有穿越前叫花鸡的那种滑嫩口感。 哪怕是制作手法相同,不同的食材也会对味道和口感有很大的影响。 再加上这里的盐里还有些许奇怪的味道,这就让他的用餐体验变得很不好。 “这野鸡肉很有韧劲儿,若是拿来干煸,当下酒菜应该不差。” 秦少琅的脑子里又冒出了下一顿菜的菜式。 随后将这个念头抛出脑海。 “楚武,事情咱们就说定了,明儿让你的弟兄们过来动工,吃食我这边倒是可以保证。就是工钱,得等把那白额大虎,或者其他野兽弄死,送到官府才能给他们了。” 楚武爽快一笑。 “秦大哥这是哪里话,修筑这土窑他们也能安心休息,何况这动工的地皮还是在秦大哥地里。他们只是帮忙,就让他们住,没让他们给钱都算不错了。” 既然决定要修筑土窑,地方自然得选好。 秦少琅在前身的记忆中,找到了些许相关的部分,倒是意外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因为前身孱弱,但又是村里唯一郎中的缘故,村里人以前对前身还挺照顾的。 只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变成了调侃。 有一块划在前身名下的地,紧邻着一座土包,整个山并不算高,从山脚到山顶,也就二十米的高度。 而除了这个土包外,周围至少几百米,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地。 整个土包占地范围并不大,但是极为陡峭,只有一条小路可以手脚并用的爬上去。 地势合适,最重要的自然是这土包的山脚下,有一汪地泉。 它直接解决了取水这一大难题。 除此之外,等土窑修建完毕,秦少琅还打算将山头移平,直接修成堡垒。 到时候再把整个山体挖空,储存足够的粮食和武器。 只要这个大堡修成,别说是那些野兽了,就算是官兵来了,在不动用大型攻城器械的情况下,他们也绝对拿不下来。 想起那一块地,秦少琅的心中就多了几分底气。 也算是前身所留的,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了。 “那明天开始准备,这土窑一起挖的话应该三五天就能完成。这几天我们也正好趁机磨合一番,也守着这里,以免二麻子来闹事。” 楚武用力点头。 “嗯,听秦大哥安排。” 两人就这么闲谈着,一直到了深夜。 在寂静的夜晚中,二麻子带着十个疲乏至极的猎户,互相搀扶着从山上赶下来。 每个人的身上多少都带了些伤。 瞧见面前的这一片村落,二麻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妈的,这狗东西越发精明了。” 二麻子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那白额大虎并没有在他们集结的时候出击,而是一直匍匐在回村的路口旁等待。 这条路是限制白额大虎,防止它进入村落的险关。 但它也是返回村落的唯一道路。 第28章 长远打算 白额大虎不止是挑选了合适的伏击地点,甚至挑选了合适的伏击时间。 在猎队小半人手走过路口后,白额大虎才突然冲出来,在猎户中一顿撕咬。 二麻子走在队伍中间,为了活命,拼命组织起人手,抵挡住这头凶狠的野兽。 可惜被冲散的猎队根本无法抵挡这样庞大的野兽。 二麻子不得已之下,带着手下转到了有利地形上防守,历经一整个下午和大半个晚上的煎熬,直到那白额大虎真的走后,这才带着剩下的人一起返回。 这一次的损失很大! 猎户死了近八人,而且是几乎人人带伤。 就连二麻子最得意的弟子,也惨死在虎口下,个人的武力似乎并不能填补双方巨大的体型和力量差距。 一行人刚下了山,走入村落,就瞧见一群人涌了上来。 这些都是家里的妇人,哪怕天色早已一片灰暗,哪怕寒风烈烈,她们也在这里等待着。 男人是一个家的顶梁柱,种地、狩猎、各种体力活,都需要男人。 如果家里男人没了,这个家便会就毁于一旦。 有人庆幸自家男人回来了,也有人没等到,在寒风中哭得撕心裂肺。 二麻子走过了人群,看到了一直等在这里的妇人,脸色才稍微好了几分。 “还知道来接我,算你有点良心。” 妇人只是低下了头,眼神却是躲闪无比。 自家丈夫差点死在外边,但她却在家里煮了肉给女儿补身子,甚至还给二麻子的死对头,秦少琅暗中说了些消息。 想起这么多年的生活,她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若没有二麻子给她拿粮食,带猎物,她不知自己都被饿死了多少回。 只得暗暗在心中说到:“这次是为了报答救女儿命的恩情,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个夜里,呼啸的风中夹杂着村民的痛哭声。 …… 翌日一早,二麻子在后屋刨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又招呼了伤势稍轻的猎户一起喝酒。 被白额大虎耍了这么一遭,还平白折损了猎户,这让二麻子这位老猎户的脸上很是挂不住。 仇已经结下了,接下来就是找猎人们商议,如何才能把这头白额大虎拿下,以解心头之恨,报今日之仇! 猎队吃瘪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秦少琅的耳中,此时的他正好奇的打量着楚武叫来的三十个逃兵。 这些人名义上虽然是逃兵,但看他们的状态却和逃兵没有一点关系。 一个个身强体壮不说,甚至难得的保有纪律性。 身上虽然还是穿的百姓的衣服,但那股精气神却完全不同。 “这位便是秦大哥,也是我结拜大哥,今后他说的话就等于我说的话。如果我和秦大哥的意见不同,一律听秦大哥的。” 楚武一上来就给这些逃兵定下了规矩,也是将这三十人的实际指挥权交给了秦少琅。 秦少琅微微点头,上前做了自我介绍,随后便说道。 “这次修筑的工钱,估计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给大家发放,不过也放心,我说了会给,就一定给。” 这些逃兵却丝毫不在乎。 一个年长些的逃兵上前道。 “秦老爷,咱们这些人不求工钱,只求能换一个身份,毕竟……” 听到这里,秦少琅就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顶着逃兵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提心吊胆,但如果能借着自己改换一下身份,逃兵就不再和他们有关系了。 就算是有人拿着悬赏画像招来,他们也可以嘴硬,自称是秦少琅的家仆,除非是大批的官兵到来,否则他们就不用担心被抓回去问罪。 但此举也有风险,一旦这些人身份败露,自己也得受牵连。 犹豫了片刻,秦少琅忽的咧嘴一笑。 “倒也不难,但做我的家兵兼仆人,规矩有点多,若是能接受的话,我也不介意。” 随着秦少琅将记忆中不多的,三大纪律等规矩拿出来,这些逃兵也不禁陷入沉思。 规矩很严,但若能改换身份,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内部一番讨论后,他们最终还是决定抓住秦少琅给的机会。 因为冬天近了,天气越发寒凉,一直窝在山里终究不是办法。大雪封山的那一刻,他们的粮食来源就会断绝大半。 这对他们来说很危险。 但在秦少琅这里,再不济也能拿银钱,委托秦少琅帮忙买回食物等物。 “既然大伙儿都同意,那就先造一个名册,至于名字,你们自己也临时起一个,改天我去县衙里登记。” 秦少琅拿出的诚意很足,这三十人当即就有了动力,挖窑的时候格外卖力。 在这些人劳作的时候,秦少琅则是带着楚武来到一处空地,用插在地上的树枝模拟出树林里的复杂环境,然后和楚武进行战术上的磨合。 在这方面,楚武很有天赋,仅仅是操演了半天时间,两人就能做到不用言语交流,只是还需要手势配合。 晌午时分,苏瑾和苏棠带着午饭过来了,一大碗米饭,配上一大勺猪油,一勺酱油,以及一块炖的烂熟的猪肉,就让这些逃兵吃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那一勺热猪油和酱油的混合味道,属实给他们香迷糊了,连碗都舔得一干二净。 至于野猪肉反倒是没那么让人心动,毕竟不是家猪,哪怕用了很多调料,也仍旧会有腥臊味儿。 只是味道淡与浓的区别而已。 看着楚武大口大口的吃饭,秦少琅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空掉的碗,不禁笑了笑。 他们两人的饭自然和手下逃兵不同,苏棠拿着簸箕颠了一个时辰,把所有米壳都吹尽了,才留下这一碗只剩米粒的大米饭。 下饭菜则有鸡肉、野菜,荤素搭配得当。 他也是难得的敞开吃了一顿。 “我再给夫君盛些饭来。” 苏瑾一直都站在旁边,见秦少琅吃的开心,她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 只可惜胳膊伤了,否则今日弄掉米壳的人应该是她。 秦少琅微微一笑。 “把碗筷收了吧,一次吃太多也伤胃。 第29章 并非是一致对外 苏瑾连忙将碗筷收回竹篮里。 随后又拉着秦少琅询问这次的鸡肉做得如何,秦少琅也自然是仔细点评,苏瑾也将改进的细节牢牢记在心中。 她相信只要自己肯学,就一定能做出让秦少琅满意的饭菜,今后秦少琅就不会轻易将她们姐妹两人赶走。 楚武看了一眼苏瑾离去的背影,又看向秦少琅,满是羡慕的说道。 “嫂嫂除了身子骨瘦了些许,也没有什么缺点。” 秦少琅忽的摇头。 “也不能说是没有缺点,她心思太敏感了些许。” 楚武哈哈大笑。 “女人不都是这样么,吃醋才说明大哥在她心里的地位。唯一麻烦的事就是以后纳妾的时候。” 秦少琅忽的横了楚武一眼。 都娶了姐妹花了,难道还要纳妾? 你身子骨壮硕能受得了折腾,我可受不了。 两人正说着,忽的瞧见一个村民扛着锄头走过来。 他掀开了草帽,对秦少琅问道。 “秦少琅,我听二麻子说,是你们封死了回村的路,才让他们被白额大虎伏击。这事儿是真的么?” 楚武当即就急了眼,直接站起身来怒道。 “他还有脸说这话!要不是秦大哥好心,射箭提醒他们,白额大虎的位置,他们早被冲散吃掉了!” 那村民连忙摆手解释道。 “我也不信他的说法,当时他喝得醉醺醺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过猎户们都是这么一副说辞,你们也得当心点,万一他们找上门来,也得有个准备。” 说完,那村民便摆了摆手,扛着锄头走向后山挖野菜去了。 楚武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 “秦大哥,要不我带人去揍这小子一顿算了,救他性命还不知足,还要在背后说我们的坏话,太过分了!” 秦少琅却是摇头。 “不急,我们还是先修好土窑为主,至于那白额大虎,等以后找到机会把它杀了,一切谣言就都不是问题。” 在秦少琅看来,只要能击杀白额大虎,灭掉这个心腹大患,猎户们自然知道跟着谁混才有前途。 到时候他们想一起狩猎,一起分好处,这些事的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毕竟这个世界中没有摄像头,他也不可能光靠一张嘴,就把这些事情说清楚。 二麻子他们回来的时间很晚,这意味着他们还和白额大虎交过手,或许还闹出了人命,属于弱势的一方。 人天然会同情弱势方,若是再把他们揍一顿,就算他有理,也没见几个人愿意听。 “罢了,咱们还是继续磨合,等过几天咱们也好找那家伙麻烦。” 楚武眼珠忽的一转,低声问道。 “秦大哥,要不也安排他们来训练?我感觉只靠我们两人,对付那头白额大虎还是太吃力了。他们也是行伍出身,多少有些底子在身上。” 秦少琅狐疑的看了一眼,随后叮嘱道。 “那你选些愿意听调度的过来,也不需要太多,十个应该就够了。” 楚武当即起身,去土窑里找人。 …… 此时的酒馆里,二麻子虽然喝得酩酊大醉,但他却感觉自己格外的清醒。 用力一拍桌子说道。 “这秦少琅简直不是个东西,抢我们野猪也就罢了,还用陷阱阻断我们的退路,导致我们蒙受了如此大的损失。” 一旁的李虎听得这话,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猎户中有人殒命,他也很难过,但二麻子这番颠倒黑白,李虎却有些受不了。 若不是秦少琅提前射箭提醒,报知了白额大虎的位置,天知道最后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那时候的猎队众人分散隐匿,提防的也是前方的溪流,若是猛虎从背后杀入队伍中,昨日损失的可就不止是这几个人了。 那猛虎连全副武装的士兵都能弄死,何况是他们? “队长,这次其实秦少琅他们也有一些功劳……” 不等李虎说完话,二麻子忽的将杯中的酒泼在他的头上,脸上的潮红也不知是酒喝得太多,还是做了亏心事害臊。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能做什么好事!” 李虎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火气。 李虎在一开始可不是为了帮秦少琅说话。 他想说的其实是,秦少琅做的事,或许猎队也可以设法学习! 不是一股脑儿的将所有人安排在狩猎的位置,总得留下两个哨探。 就拿最后撤退时被伏击来说,若是秦少琅还在帮他们盯梢,他们就不会被白额大虎偷袭。 若是提前安排哨探回去,他们哪怕发现不了白额大虎,也能提前将路上布置好的陷阱暂且移除,就算被白额大虎偷袭,他们也能快速脱身,不至于乱了阵脚。 李虎打心眼里觉得,哨探的作用可能比想象的更大! 但很可惜,他的所有想法,都被二麻子一碗酒给泼了回去。 “李虎你给我搞清楚一点,你的一身本事是我教的!秦少琅作恶多端,让咱们损失了这么多弟兄!你居然帮着他说话,我没抽你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李虎气得当即转过头,眼中写满了不满。 开什么玩笑! 他连自己说的话都不听完,就在那里叫嚣,简直是不可理喻! 李虎倔强的转过头,他不想和李虎继续斗嘴,也不想做任何一点解释。 砰! 先是一声闷响炸开,随后衣领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二麻子死死拧着李虎的衣领,盛怒之下竟是将李虎抓起来,一脸凶恶的怒视着他。 李虎当即也抬起了头,一脸的愤怒。 自己只是想让李虎接受建议,他不听完就发脾气也就罢了,在他退让了之后,还敢如此叫嚣? 任谁也受不了这一口气。 李虎脑子一热,当即怒道。 “我说可都是实话,要不是秦少琅提前射箭提醒,你能从那头老虎嘴里逃生?我也不妨告诉你,今儿没来的那些弟兄,以后都不会再跟你了。” 二麻子本就喝得面红耳赤,又被李虎如此羞辱,当即抬起手,对着李虎的脸就是一记重拳。 第30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次!”二麻子一拳打出还不够解气,又对着李虎怒喝道:“养不熟的白眼狼!别忘了你一身本事都是谁教的!” 李虎一口血沫子吐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二麻子。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一旁的猎户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两人分别坐在屋子的两个对角,二麻子仍旧骂骂咧咧的在陈述他当年对李虎的恩情。 若是放在以往,这样的矛盾很快就会被压下去。 因为李虎没得选! 村里就二麻子这一个猎户,就他是经验老到的猎人。 想要进山打猎,少了二麻子带路,顶多只能算是碰碰运气,找一些小型野兽填一两天的肚子。 再加上这些早年的恩情,再大的火,也得在生计面前低头。 可李虎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了。 因为就在方才,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秦少琅。” 虽说秦少琅现在的名声仍旧不太好,仍旧是那个废物郎中。 但他比谁都清楚,秦少琅这几日的改变。 他与楚武两人对付那两头野猪,李虎也早有调查,知道这两畜生警惕,还知道配合,是个硬茬子。 可楚武和秦少琅他们两人并无损伤就拿下了。 由此可见他们两人有些本事在身。 除此之外,昨日与白额大虎的纠缠,也让他非常的清楚。秦少琅和楚武中的某一人,在决策和谋略上远超过他们这些猎户。 至少在今日之前,留放哨的这个做法,李虎都是不屑一顾。 他完全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好处,只是觉得人应该团结起来,就能对付野兽! “或许我应该找秦少琅他们谈谈。” 有时候就是如此,一念起而天地宽。 李虎瞬间就想到了他加入秦少琅和楚武后,他有什么优势。 那就是他对山林无比的熟悉! 这是秦少琅和楚武两个“新手”不可能掌握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手打猎的本事,也不算是给他们拖后腿。 有了新的投奔对象,李虎自然不会再像往日那般,压下他心中的不满。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猛地将桌上的酒喝得干净,李虎噌的站起身来。 “你做什么!” 二麻子第一时间觉察到这边的异样,警惕无比。 李虎只是冷笑一声。 “这屋里太热,我待不惯。” 见李虎真的走向酒馆大门,二麻子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几分。 房门外吹过的冷风让酒劲儿少了些许。 似乎连李虎心中的愤怒都熄灭了。 他站在酒馆外,看着外边漆黑的夜色,心中也不禁犯嘀咕。 如果秦少琅和楚武不接受他,那这次投诚岂不是成了笑话? 到时候若是让二麻子得知,他是两头都讨不到好。 面对未知的选择,李虎迟疑了。 就在此时,屋内却传来二麻子不满的辱骂声,或许是觉得李虎应该是走远了,听不见这些话,二麻子也没有掩饰。 “李虎他算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老子带他打猎,他能有今天?” “养不熟的白眼狼,喂不饱的贪心汉!” “白瞎了!” …… 一句又一句,就像是一拳接着一拳,将李虎迟疑的念头彻底打碎。 作为二麻子曾经最得力的助手,李虎怎么都不可能毫无贡献,二麻子只要能想起这些事,就不至于如此口无遮拦。 李虎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忽的扭头,带着无比的决心,踏入了风雪之中。 …… 另一头,在一天的忙碌之后,秦少琅在自家的屋子里,给一众逃兵们安排了今日的晚饭。 此时一大帮人围在篝火边上,喝酒,吃肉,可谓是无比的痛快。 忽的,年迈的逃兵端着酒碗站起身来。 “诸位,秦老爷仁慈,愿意给大伙儿造名册,给咱们一个家兵的身份,咱们应该感激,不如我们所有人都起身,亲自给秦老爷敬一杯酒。” 随着老兵的话,一众逃兵都放下了手中的食物,端起酒碗,站直了身子。 并非是他们想要当逃兵,而是上面给他们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大雪封山,却临时安排他们去边疆驻守一个被北狄放弃的空城。 而且没有冬衣! 没有足够的粮食! 甚至连武器都并非是一整套,而是当日巡逻时携带的武器! 且不提他们在没有粮食的冬日里能否撑得住,一旦等到开春,北狄骑兵一到,若无援军,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这种送死的活儿,没人愿意接,更何况,这仅仅是官差为了自己的功绩作秀而已。 以手下士兵的命,换一些开疆拓土的功勋。 都是每年冬天都会上演的老戏码了。 在加上楚武的一番话,他们便直接当了逃兵。 本以为今后再无正常的活路,也只能窝在山里当野人。可现在,因为秦少琅的大度,他们重新拾起了希望。 一个个逃兵的眼中尽是微光。 就从这一顿饭里有肉,以及秦少琅数次强调的,工钱只是暂时欠着,将来一定会给。 他们就能看出来,当秦少琅的家兵,待遇也不会差。 楚武也麻溜的站起身来,端起了酒碗。 “秦大哥别担心,我在行伍里有些交情,若是能把他们安置下来,我也能安心回行伍之中,拒异邦于塞外。” 秦少琅抬头看了一眼楚武,沉思了些许时候,这才端起酒碗。 “答应你们的事我会做,但我定下的规矩,你们不要犯。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苦心,也能一起维护我定下的规矩,当兵的,不该为难自己守护的百姓,百姓也会给你们最大的支持。” 在这个节骨眼上,秦少琅自然拿出了他定下的规矩,甚至多解释了一句。 这些封建时代的逃兵,自然没有领会其中深意的觉悟。 但这不重要,只要他们恪守规矩,将来总会感受到这些规矩带来的好处,总会明白,这些看似严格的规矩,并非是对他们的限制,反倒是他们力量的来源。 “好,也不说那么多闲话,诸位,饮酒!” 秦少琅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三十余逃兵与楚武一起饮下了酒,随后便是每一个逃兵单独上前敬酒。 苏瑾站在秦少琅的身边,不时添酒。 只是在秦少琅早已吩咐的情况下,每次添的酒水并不多,热酒的柴火也烧得格外的猛烈。 第31章 二麻子如此大度? 逃兵们喝得很开心,难得的放松了一回。 两个逃兵出去解手,不多时,他们便拧着一个人走入了屋里,大笑道。 “秦老爷,这厮方才在屋子后面偷听,被我们抓来了。” 秦少琅抬头看去,见他有些眼熟,眉头一紧。 “猎队的?” 李虎点头。 “是。” 秦少琅再问。 “是二麻子让你过来打听消息?” 李虎连忙摇头。 “不是,我和二麻子闹僵了,我想投奔你。” 这话一出,李虎能感受到押着他的手没那么用力了。 便仔细将先前的事解释了一番,还将脸侧过些许,展示着脸上的淤青。 “二麻子这次污蔑你们两位,将来肯定还会有动作。你们一定要提防。” 一旁的楚武忽的笑道。 “你这是丧家之犬过来投诚?” 秦少琅轻咳了一声。 “别说那么难听,你这样会很伤别人自尊。” 楚武眼珠一转,靠着今日配合磨炼出的默契,却是继续笑道。 “他难道不是丧家犬?二麻子那边待不下去了,才想起找我们,我们这里有这么廉价么?兄弟们,你们投靠秦大哥是空手来的?” 这些逃兵虽然不懂秦少琅的心思,但楚武的暗示足够明显。 一个个争相笑道。 “我们帮着秦老爷修地窖,还得帮秦老爷做三年农活,才能算是秦老爷的家兵。” 另一个士兵直接笑道。 “空手套白狼,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 随着议论声加剧,李虎整个人都彻底懵了。 他来这里之前,一直都以为秦少琅身边顶多跟着个楚武,就算顶天了! 可谁知道,这屋子里还有三十多人。 比猎队的人还要多! 他的加入顿时就显得可有可无,方才一直在外边窥探,也是为了弄清楚屋里的情况。 本以为自己的加入举足轻重,可现在看来,可以说是毫无价值。 眼见李虎的头越埋越低,秦少琅这才轻咳一声。 “大伙儿都先消停了,别说话。” 那些逃兵当即闭上了嘴,分明前一刻还在热议,现在却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这组织力,已经让李虎的额头开始冒冷汗了。 就在李虎头皮发麻的时候,秦少琅慢悠悠说道。 “李虎,其实我还是很欢迎你的加入,你也不用跟他们一样做什么农活,算是我给同村人的特殊待遇。” 听得这话,李虎连忙用力点头。 “多谢秦老爷收留!” 在彻底打碎了李虎谈条件加入的算盘后,秦少琅才慢悠悠说道。 “其实我们这些人还是有进山打猎的想法,但我们对山头又不熟悉……” 不等秦少琅说完,李虎便主动说道。 “我熟悉山里的环境,秦老爷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听到这里,秦少琅暗暗松了口气,其实对李虎,他并不是很想完全拉拢,李虎掌握的技能太少。 而且,自己手下的这些逃兵就是隐藏的雷,随时可能炸开。 “你也别叫我秦老爷了,你不是我家兵,不用如此客套。只是最近几日我没有进山的打算,你先回家休息吧,如果有需要,我自然会安排人联系你。对了,今日之事别四处乱传,当心二麻子找你麻烦。” 李虎连忙点头。 “多谢,我一定等你的消息。” 看到这里,秦少琅才挥了挥手,让手下松开李虎。 李虎见这里也不是他能待的地方,便拱手作别。 秦少琅忽的笑了笑。 “楚武,你方才把人说的那么不堪,差点让我损失了一个重要帮手,把你桌上那盘肉拿给他,再从你的酒里分一坛,全当是赔礼了。” 楚武憨厚一笑,连连点头。 今日本就是为了打压李虎,而临时做的局,现在到了收尾的时候,楚武自然是顺水推舟,甚至还亲自拍了拍李虎的肩膀,夸赞他今天对抗白额大虎时的勇武。 等到李虎离去,楚武这才凑到秦少琅边上。 “秦大哥,你看这人能用了么?” 秦少琅摸索着下巴沉思片刻。 “其实也讲不定,毕竟人心很难揣测,但有那一坛酒,还有送出的肉,他应该不至于再和我们作对。” 方才李虎被二麻子打了,被迫来到这里投诚,虽然被楚武调侃,但这好处秦少琅是一点没少给。 一坛酒,一碟肉,数量虽然不多,但却是让“得罪”他的楚武亲手送出,可谓是心意十足。 在二麻子那边得不到的尊重,他在秦少琅这里得到了,至于先前被调侃的事,和秦少琅有关系么?顶多是他的手下有些嘴碎而已。 …… 李虎带着酒和肉回到了屋里,刚把东西放下,就有妇人走了上来,满是惊诧道。 “二麻子怎么这么大方,他什么时候舍得让你们带酒肉回来?” 李虎连忙摇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二麻子什么性子你也知道,这不是他给我的。” 妇人连忙问清了今日的事情,不禁好奇道。 “秦少琅这是一飞冲天啊,他运气可真好,手下三十个人,只要能养活,在哪里不是横着走?” 这话让李虎微微一怔。 是啊。 足足三十个人,根本不是村子里人能对抗的。 自己今天去投靠秦少琅,似乎是个很正确的抉择,二麻子就算和秦少琅真打起来,吃亏的只可能是二麻子! 想到这里,他当即一拍桌子。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还得是夫人脑子好使。” 说着,李虎就又问道。 “但是我现在除了熟悉山林之外,也没有什么价值,就怕他熟悉了山林情况,就不再用我。” 妇人当即瘪嘴,拧了拧李虎腰上的肉。 “看看你这都说的什么话。先前你自己都说了,秦少琅给你酒,给你揉,还帮你解围,只是他手下对你有微词。” 李虎当即紧锁着眉头,满是狐疑的看着妇人。 “夫人的意思是,秦少琅还是愿意接纳我,只是他手下不乐意?” 妇人当即戳了戳李虎的脑袋。 “你这猪脑子,也不想想秦少琅家里能有多少粮食来喂这三十人,他就算领了官府的一百两银子,能够吃几个月?你空手去,这不就是要分他们好处。他们不对你有意见才是怪事!” 第32章 富家出身的妇人 听得妇人如此分析,李虎才用力一拍大腿。 “我这都被气糊涂了,怎么连这一点都没想明白,我记得楚武还是那些人,也说我是空手套白狼,原来是这样。夫人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实在不想跟二麻子混了!” 妇人白了李虎一眼。 “我早就不想让你和二麻子混了,二麻子能是什么好人?他在外边花天酒地,他家里女儿和老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见李虎憨厚的笑着,妇人也继续帮他出主意。 “明儿你就安心跟着秦少琅混去,咱家今年收成还过得去,到时候扛一袋粗米,再带几罐猪油过去,也不算空手,你嘴皮子也放甜些,明儿再扛锄头过去帮忙。” 李虎当即点头。 “我知道了,明儿去帮忙,只要我态度足够好,切不是空手套白狼分粮食的,他们应该不会那么排斥我。到时候这事儿就定下了!” 妇人连连点头,想了想,她又改了口。 “这样,明儿我叫上大女儿一起过去,我听说秦少琅家里的老婆身子骨瘦,当不得什么事。我们先去帮忙挖土窑,到晌午我就带着大女儿帮忙弄午饭。” 李虎的心头可谓是乐开了花,他的夫人可不一般,听说以前出身自大户人家,这眼力劲儿已经帮了他无数次。 可以说,妇人拍板的事,大多会有很好的结果。 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 “好,我听夫人的。夫人也尝尝这个肉,这些天家里也辛苦你了。” 妇人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 “你也吃点,明儿还得干重活儿……不对,这肉怎么没有腥味儿?” 妇人急忙拿起筷子,沾了汤汁,又再尝了一大块肉,紧锁着眉头对李虎说道。 “这饭做得不一般啊,有点像是大户人家的手笔。” 李虎也尝了一块,不禁双眼一亮。 “真好吃,夫人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做的?” 妇人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不知道,我以前只吃过,不知道怎么做的,你这傻子,我要真能做出来,还至于让你吃那么难吃的东西?” 李虎忽的憨厚笑了,他笑得很开心,不断的向妇人碗里夹着肉,这手也自然越发的不老实。 两人正甜蜜说话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妇人嗔怪的瞪了李虎一眼,这才整理好衣服。 “来了,你找谁?” 房门推开,却是二麻子的夫人。 他有些窘迫的看了一眼屋内,从袖子里取出两枚铜钱。 “林姐,我能从你家买点粮食么?我家里没粮了,女儿的病刚好,要是再饿下去,只怕又得病了。求求你,行行好,卖我一点粮食。” 妇人回头看了一眼李虎,旋即伸手将妇人搀扶起来。 “张妹,粮食倒是有,但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要我说,你就别跟着二麻子了,那就不是个东西。今儿在外边喝了一天酒,但凡给你们几枚铜钱,也不至于让你们饿肚子。” 两妇人说着说着就进了屋。 李虎和二麻子早些年关系还不错,两家的妇人也早已认识。 李虎的老婆林慧比二麻子的老婆张大半岁,互相间便以姐妹相称。 张巧越说越是沮丧。 “林姐,不是我不想,可我这副模样,哪里还有人愿意收留。娃子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主,都过了嫁人的年纪,也没人看得上。” 林慧柔声宽抚,却是眼珠一转。 “我倒是有个好去处,秦少琅最近在修土窑,你要是放得下面子,就去主动去帮忙,秦少琅当年也读过圣贤书,是个脸皮薄的。到时候让吃法你也不去,就埋头帮忙,等他过来问,你再求他收留你女儿,给你女儿一条活路。” 张巧的脸上顿时写满了苦涩。 “二麻子和他闹得很僵,我怕……” 林慧忽的板起了脸。 “是你重要,还是你女儿的安危重要?上次吹了点寒风就一病不起,冬天可要到了,以后的大风、寒风可有的是。要是你女儿再病了,二麻子又不肯出钱救,你到时候可别哭。” 这话直接击中了张巧的心,她心里好一阵恍惚。 许久之后,张巧这才绝望的站起身来。 “那我回去和丫头商量一下。” 林慧忽的笑了笑,招呼李虎把桌上的肉分了一半,让张巧带回去。 等到张巧走后,李虎这才问道。 “夫人这是何意?” 林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张巧姐姐也是苦命人,她又是难以起事儿的软弱性子。只有让她知道女儿跟着秦少琅,哪怕是当个打杂的丫鬟,当个小妾,也能吃上好东西,她自然就知道怎么选了。” 李虎挠了挠头,那双手又开始不老实。 “夫人说的没错,但是我被分走的肉要怎么吃回来,要不夫人……” 屋子里顿时变得没羞没臊。 …… 翌日,天刚刚放亮,三十逃兵就准点集结,继续在山头上卖力的开凿。 他们今日甚至比昨日还要卖力。 因为他们知道,今天中午还有猪油拌饭,也知道只要工期进展顺利,秦少琅不会少了他们一口吃的。 眼看寒冬将至,谁手里有粮食,谁就是老大。 秦少琅和楚武两人点了十人,准备组成狩猎小队,在自家房门前磨合。 “秦哥,我听说您在修土窑,就和夫人带了些米、油过来,顺路帮些忙。” 秦少琅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慧,虽然快四十的年纪了,但保养得很是不错。 举止中也透着一股子大家闺女的气度。 想来李虎的举动,离不开她的唆使。 毕竟昨天都不懂带礼物过来的人,今儿突然就开悟了,还说要主动帮忙,这背后若是没人指点,那李虎的悟性也太高了,他有这悟性,还至于在二麻子手下做事? “成,两位自便。” 林慧仔细看了一眼秦少琅,不禁心中多了一抹别样的感觉。 这个人有些与众不同,不像是流民,也不像是富家人,虽然看他态度很友善,但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感。 想了想,便主动来到秦少琅面前,行万福礼介绍道。 “奴家林慧,是李虎的夫人。” 第33章 要学刘备,有借无还 秦少琅微微点头。 “嗯。” 林慧顿时就觉察到了秦少琅身上的与众不同,但那种感觉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似乎在她早年见过的达官显贵,在后来的颠沛流离,以及如今扎根于村子的漫长生活中,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人。 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中,最为明显的一点便是,他的眼神很特别。 没有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桀骜,也没有天生就低人一等的谦卑。 甚至是在看她的时候,那双眼睛颇有侵略性,仔细打量着她的身子,但却并没有让人感受到不适。 更像是一种……欣赏。 一种基于身份对等的,纯粹的欣赏和赞许。 林慧也愣了些许时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低下了头。 “承蒙秦公子收留我家夫君,今日特地叫来了孩子一起帮忙。” 秦少琅只是微微一笑,将视线落在了李虎的身上。 “你找了个好娘子啊。” 李虎憨厚的挠着头。 “秦哥说的在理,这些年也是听她的比较多。” 秦少琅笑了笑,随意的摆了摆手。 “那你先去帮忙,等我这边训练完了,再来找你。” 李虎连忙应答一声,脸上的喜悦怎么都掩饰不住。 果然,夫人说的没错,对他有意见的并不是秦少琅,而是那些要给秦少琅当长工,才能换来好处的,其他人。 接下来只要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做了长工该做的活儿,和他们一起做事,加入秦少琅手下的目标也就彻底完成。 只要不得罪人,接下来的事就是顺风顺水。 打发走了这一家三口,秦少琅不禁挠了挠头。 “虽然他们带了粮食,但终究还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长期来看也是个麻烦事。” 一旁的楚武却上前自信的拍了拍胸口。 “秦大哥不用担心,咱们过几天就把那白额大虎给做掉,到时候领了赏钱,这些人的伙食不是轻松解决?何况那天我们还看见了野鹿。” 提起这一茬,秦少琅便看向还在认真训练的家兵们。 他们身上有明显的行伍痕迹,对他新提出来的作战方法,也能飞速执行,他们仅仅需要一点时间就能磨合。 按照当下的进展推断,顶多四日后,就有进山杀白额大虎的能力。 组织力永远是一支队伍最核心的能力。 个人的勇武反倒是其次。 秦少琅沉吟了些许时候,忽的抬起头。 “要不我们明天去一趟县城,那头白额大虎不好对付,或许我们能从县令那里弄到些支持。” 楚武不禁蹙眉。 “秦大哥,咱们手里有武器和人手,找县令做什么?” 秦少琅忽的咧嘴一笑。 “你这家伙,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楚武自然不知道这个典故,但他能懂有借无还的意思,眼珠一转,双眼顿时就放亮了。 “去,一定得去啊!” 虽说防身用的武器村里的铁匠也能锻造,但那做工和质地,能与世代为大魏做武器的匠人相比? 而且,既然是军中所用之物,自然是主打皮实耐用! 若是兽潮真爆发了,手中有好用的武器,远比任何事都重要。 得了楚武的支持,秦少琅又摸索着下巴。 “这样,咱们也不能空手过去,你带些许银钱,去村里收一些野味,咱们带着礼物去,才能带着东西回来。” 楚武当即点头。 “那成,秦大哥我先去问问,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楚武飞速的走了,秦少琅在心头一番盘算。 从县令手中白嫖到武器的可能很低,毕竟武器的成本摆在那里,还有账目等问题需要解决。 但若是真杀了那头白额大虎,县令大概率会在赏钱上克扣些许。 如此就当是他出钱买了武器。 只要武器耐用,好用,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些东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 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秦少琅便继续督促这些即将成为他家兵的手下训练。 不多时,苏瑾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夫君,二麻子的媳妇儿带着女儿也在帮工,这事怎么处理?” 秦少琅顿时虚了虚眼睛。 二麻子的媳妇儿和女儿,他自然是知道的,尤其是那妇人上次还特地过来给他们提醒,说二麻子对他有恶意。 按理来说,若真有什么事,理当直接来找他,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莫非……她这次想要求我办的事很麻烦? 秦少琅便低声吩咐道。 “暂时不管她,中午给他们准备些许饭菜,记住了,一定要在表面上做到比帮工的那些人差。” 苏瑾连忙点头,这才火急火燎的准备去了。 秦少琅则是远远向土窑的方向看了一眼。 带着自家女儿过来,既然是帮工,就说明不是生病,那这次又能是为了什么? 秦少琅终究还是心软了,毕竟他才穿越到这个世界十天不到的时间,并没有适应这里的生存法则。 无论是苏瑾、苏棠,还是楚武与这些“逃兵”,亦或者是李虎、张巧,都是他出于本能的帮扶。 虽然外部的环境仍旧险峻,但他还是本着能帮则帮的念头,施以援手。 ……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晌午,楚武带着好几只还带着华丽羽毛的野鸡,兴致勃勃的赶了回来。 “秦大哥,你看这野鸡的毛色多亮,今年可难得啊。” 秦少琅瞧见楚武带着三只野鸡回来,不禁笑了笑。 不得不说,楚武是懂当官的。 在最初看见这些野鸡的时候,秦少琅也有几分不解,这几只野鸡体格并不算大。 但仔细一想,他就懂了。 对当官的人来说,在吃东西这方面早已满足,对野味的需求也仅仅是尝个新鲜。 但若是这些野鸡的羽毛尚在,那能做的事儿可就多了。 若是将这些羽毛收拾干净,做成羽扇,放在城里,可是花大价钱都买不下来的宝贝! 将来就算上面审查,他拿着这扇子,就可以证明他在为百姓驱逐野兽一事上的功绩。 甚至,若是更上位的人见了,觉得稀罕,县令转手送出此物又是一个人情。 越是稀缺的东西,越是价值不菲。 对朝堂臣子来说,这样一把扇子远比做工精致的纸扇更惹眼,更能凸显他们的不凡。 第34章 你们还欠着我的诊费 “秦大哥,这几只野鸡如何?” 楚武带着野鸡回到秦少琅的身边,直接拿起来给秦少琅看。 秦少琅不禁点头。 “成,毛色都挺不错的。” 楚武见秦少琅看懂了他的心思,也不禁嘿嘿一笑。 “秦大哥还是有当官的潜质,就是缺一个引路人。” 这话在楚武心中可是最高的夸赞了,对当兵的来说,那些不用上战场也能得功劳的官员,才是他们最羡慕的存在。 秦少琅轻咳了一声,便招呼道。 “先吃饭,等下跟我去把张巧的事处理了。” 今日的午饭与昨日一样,都是米饭配上两勺猪油和酱油,秦少琅和楚武的米饭,是苏棠细心打理过的,没有米壳。 而帮工的这些人,偶尔还是能吃到,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些东西他们早已习惯,一股脑儿咽下。 在土窑的边上,张巧看着自己手中白森森的米饭,又看了看远处其他人的酱油配猪油的饭,不禁叹了一口气。 “女儿你也别怪你娘,你娘当年没得选。现在你爹又得罪了人家,这米饭有得吃就不错了,你也别嫌弃。” 张巧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可她女儿早已饿了,只顾埋头大快朵颐。 忽的,张巧仔细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饭。 “娘,里面好像加了猪油。” 张巧听得这话,连忙凑过去一看,果然,在碗底藏着一小块猪油。 再小心翼翼将自己碗里的米饭扒拉开些许,她看见了下方被油浸透的米饭。 心中不禁一暖。 连忙将碗里这些带油的米饭都刨到女儿碗里。 “孩子多吃点,你身子弱。” “娘昨儿晚吃得太多了,肚子还涨着气。” 看着女儿吃得开心,张巧的心中有些幸福,但很快就又升起一抹不忿。 二麻子哪怕拿出十分之一的酒钱填补家用,他们娘俩也能弄些油水下肚,不至于饥一顿,饱一顿的。女儿的身子也不至于这么差。 对张巧这个成年人来说,跟着打猎开荤并没有多少大碍,但女儿在长身子的年纪里也是这样,身子怎么可能好得了。 …… 心里的杂念一直持续到吃过了饭,母女俩有些心虚的将碗放了回去。 自家男人得罪了秦少琅,还能在秦少琅这里得到一般“帮工”的待遇,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就在母女俩准备继续干活的时候,秦少琅吊着一根草,带着楚武来到了土窑。 刚一露面便喊道。 “张巧母女过来,今儿是怎么回事。你明知二麻子和我有过节,还来我这里帮工,还骗我饭吃?” 在张巧母女满脸的惊恐中,秦少琅瞥了一眼桌上的饭碗。 “哟呵,还吃我家的饭?” 闻讯而来的林慧听得这些对话,心头暗道不妙。 张巧母女怎么吃上饭了? 这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二麻子和秦少琅有过节,来帮工却不吃饭,就是想要赔罪,知道他们家男人做得过分的意思。 但现在吃了饭,整个事情就变成了,他们母女在明知知道两人过节的情况下,仍旧想要来这里帮工! 这两者在本质上就有极大的差距,前者是为了道歉而来,后者更像是脸皮极厚的举动。 “这两母女,怎么还吃上了。” 林慧心中暗暗不爽。 可她又怎么知道,苏瑾先前为了按照秦少琅的吩咐,将午饭送到两母女的手中,费了多大的心思才找到她们。 又是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才让她们安心的吃了饭。 事情的改变,在秦少琅下达吩咐的时候,就已经超出了林慧的预期。 还不等张巧说话,她身边的女儿噗咚一声跪在地上。 “是我贪吃,是我吃的,别怪我娘,要打就打我吧。” 秦少琅瞥了一眼这丫头,不禁轻笑道。 “上次帮你治病的钱都还没给,把你打坏了,你也好赖账是吧?” 众人完全没想到,秦少琅会用这种方式应对。 看起来,他已经有了一个不能动手的理由。 张巧连忙磕头道。 “这笔钱我会努力给的。” 秦少琅不屑瘪嘴。 “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二麻子还在外边喝酒呢,怎么可能没钱。但钱不是你管,你要是能管得住一分钱,也不至于拖欠药钱。” 被秦少琅戳穿了所有的事,张巧也是无力的低下了头。 她若能弄到钱,哪里还需要这么低三下四的,被一次诊费难住。 等了片刻,秦少琅见张巧的确说不出话来,这才继续说道。 “你们就在这里当长工还债吧,每天的工钱就别想了,管你们一顿饭。等到这里修完,就当是还清了。” 张巧本没有多少心思,连忙点头。 “多谢秦大恩人。” 每天都能弄到一碗饭吃,放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她需要付出的也仅仅是帮工的力气而已。 秦少琅看着张巧连声应答,视线落在她女儿身上。 这身子骨可真瘦啊,只差一点就快赶上苏瑾和苏棠姐妹了。 需知苏瑾两姐妹是被一路押送过来,那些日子都不是人过的,才会瘦弱不堪。 可她没有这样的经历,还能饿成这副瘦弱的模样,可见二麻子对家里的人有多不放在心上。 “行了,就这样吧。” 说完,秦少琅招呼上楚武,两人给其他人交代了几句后,便结伴而去。 路上,楚武好奇的问道。 “秦大哥,这二麻子不当人,你咋还帮他婆娘?” 秦少琅沉思了片刻,在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天夜里,那个为了给自己女儿治病,穿着满是破洞的冬衣,在夜里跌了一跤,仍旧保住怀中酒坛的那位母亲。 真正让秦少琅动容,愿意对他们施以援手的,就是那晚张巧展现过的,无可挑剔的母爱。 “我这个人比较迷信,我一直觉得头顶三尺有神灵,人在做事天在看。帮她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秦少琅没有说出他的真实想法,用这一番更像是神棍口吻的话,将整个事情搪塞过去。 他不想多解释,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或许对母爱和父爱的体会并没有那么深。 他们并不知道,在和平年代里,父母对自己孩子的溺爱能到什么地步。 尤其是这些人多是兄弟满堂,不像秦少琅所处的世界,家里孩子多是独苗。 双方的基础观念都不相同,他也没法解释清楚。 第35章 巡抚到访 当日傍晚,等到所有人都忙活完了后,张巧带着自家女儿,有些心慌的回到了住所。 虽然秦少琅在口头上之只给了他们一顿饭,但实际上,在他们走的时候,却是将中午剩下的米饭都给了他们。 毕竟天气已经很冷了,只需要稍加保存,就算把米饭放到晚上也是可以的吃。 屋子里,张巧和女儿两人就着咸菜,吃着晚饭。 “娃子,你看秦少琅怎样?” 忽的,张巧突然开口问道。 女儿还沉浸在能吃饱饭的快乐中,哪里有心思多想娘亲话中的意思? “他很好啊,虽然嘴上说得很凶,但也管饭了。” 张巧也是微微点头。 是啊,妇人本来在力气上就是弱项,跟一群大佬爷们儿干苦力活,效率本来就低。 但就算如此,她也得到了两顿饭。 虽说没有工钱,但她也知足了,毕竟以往除了野菜充饥之外,就只能等二麻子带着猎物回来,分些残羹冷炙,勉强裹腹。 “娘,爹昨晚是不是没回来?” 张巧愣了一下,本能的多了几分担忧,但旋即又将这份担忧给压了回去。 她担忧,是因为一家的顶梁柱若是没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二麻子在村里是猎队队长,别人多少会给他几分薄面,毕竟秋收之后,打猎就是头等大事。 往日里和别人家起了纷争,碍于二麻子的存在,常常是对方先认怂道歉。 张巧不敢想,若是没了二麻子,其他村民会不会欺负他们这孤寡的娘俩。 可她现在不想担心,是因为他在秦少琅这里吃上了饱饭,只是用了一天的劳作,就换来了足够的裹腹的米饭。 这一点是二麻子从来没有保证过的。 虽说这样的日子不可能持续太久,土窑一旦完工,她们就又得回到以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中。 可那毕竟是以后的事,而且,她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能让女儿的日子,过得跟她一样拮据。 …… 当晚深夜时分,二麻子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 他先是从床榻上揪起了张巧,一番毒打,随后又要对女儿下毒手,张巧死命拦着,吵嚷声响了大半宿。 随着天色再度放亮,二麻子瞥了一眼在地上跪了一宿的张巧,冷哼一声。 “你不就是觉得我比不过秦少琅么?我今儿就去把那老虎给杀了,领了赏钱,到时候全部买酒,就当着你的面喝完,饿死你们两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张巧本就是为了让女儿免遭毒打,这才跪下的,心中本就不服。 “我找秦少琅做工,带着女儿吃顿饱饭,不用你的,不耗你的,你还不乐意了。” 二麻子直接提起手,一巴掌抽在张巧的脸上。 “死贱人还敢还嘴!就算你看得上秦少琅,秦少琅也看不上你这头猪!” 张巧的嘴角狠狠抽动,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满是委屈。 “你若是能让我们母女吃饱,我至于跟那群臭男人抢活儿?你在外边喝酒、吃肉,我们母女在家里,连口热饭都没。半个月前我那么哀求你不要卖粮食,给我们娘俩留个活路,你非要卖,卖了也就罢了,我现在自己找个活路你还要打我,你想我死就直接说,不用这么藏着掖着!” 二麻子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的似乎醒了。 事情的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究其原因,今日的一切羞辱,似乎都和他当时的选择有了联系。 因为张巧犟嘴而抬起的手,又悄悄的放下了。 二麻子伸手在衣兜里仔细摸索了一番,将几枚铜钱丢在桌上。 “等我打了那白额大虎,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们吃的。那白额大虎很厉害,连官兵都被偷袭,死了好几个人,不用酒肉款待,让他们给我卖命,怎么可能拿得下……你,再忍忍吧。” 说完,二麻子便起身,披上了冬衣,走出房门。 那头白额大虎就成了他最后的希望,只要能够将这头白额大虎拿下,一切就都能够改变了。 到时候自家的女人,也会因为他的凯旋归来,彻底改变对他的看法。 等拿了银钱,今年冬天也就能够安稳度过了,卖粮食留下的危机,也会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只要能杀了那头白额大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二麻子带着极高的自信离开了,他相信自己多年狩猎的经验,一定能够帮他拿下这头白额大虎。 可在他身后的屋子里,看着房门外远去的丈夫,张巧的心却逐渐的冰冷下来。 有钱喝酒,却只舍得用几块铜板打发他们。 就这么一点,顶多能够买下一筐野菜,顶多能做到饿不死。 以前他没得选,但现在,秦少琅在修筑土窑洞,只要过去帮工,就能得两碗带猪油的,白花花的米饭。 那是只靠几块铜板永远也买不下来的东西。 而且,那一头白额大虎,也不一定会落在二麻子的手中,就算打到了猎物,他们的处境也不会改变,若是没打到猎物,要怎么度过这个寒冬? 现实,永远是压在美好幻想之上的,千斤重的大山。 如果不能解决现实问题,幻想只会是水上楼阁。 “娃,收拾收拾跟娘走,娘带你去个能活命的地方。” …… 县城,秦少琅和楚武两人来到县城门口,秦少琅左右看了看,却见今日此处格外的热闹。 士兵已经堵了城门口,架好了各色的花团,铺上了厚实的地毯,连县令大人都站在门口,带着一群官员向远方眺望,翘首以盼。 “这是在弄什么?” 秦少琅满是狐疑,眉头紧锁。 楚武仔细数了数那些花团,不禁笑道。 “巡抚来了,大魏设置在诸多县令上的巡抚。我看这里的迎接规模,应该错不了。” 秦少琅狐疑的看了看,更加疑惑了。 “如果巡抚早就打算来此巡视,几天前我们入县城就应该有预兆才对。看这样子,更像是突然到访,难道是有什么事?” 想到这里,秦少琅忽的转头看向楚武。 “莫非是冲着你们来的?” 第36章 县令的恳求 楚武听得秦少琅的询问,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哪儿有的事,秦大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们绝不会说漏嘴任何一个字,平日里也基本是躲着的。” 秦少琅沉思了片刻。 楚武带着那些逃兵过来,还是在他们第二次见面之后,而且也仔细说明了他们为何成为逃兵的原因。 再加上这几天村民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一档子人很是好奇,也可以推断出他们隐蔽做得很不错。 县令之上的巡抚,大概率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正巧县令也要等,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楚武当即点头,两人混在人群中,仔细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约莫半个时辰后,秦少琅终于看见了一行人护送着马车赶来,在车轮上还绑着厚厚的棉布。 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家里,谁舍得这么拿来糟践? 想来便是巡抚了。 果不其然,等那一行人抵达之后,县令急忙迎了上去。 “下官在此恭迎巡抚大人。” 车帘被掀开一角,里面的巡抚低声吩咐了一番,旋即摆手,马车也原路返回。 秦少琅看的满脸狐疑。 “他们这是交代了什么重要的事?” 很显然,巡抚远道而来,居然连水都不停下来喝一口,就这么直接走了,他要交代的事情不会简单。 县令也是愁眉苦脸,低声叹气的返回了县城里。 秦少琅拍了拍楚武的肩膀。 “走,咱们也该去拜访了。” 两人一路来到县衙门口,将随行带来的几只野鸡递了过去,站在门口的仆人颇为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 “你们两个草民还知道带礼物来见县令,算你们懂事。” 嘴上一番夸赞,可那仆人却不肯挪脚,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两人。 楚武也随之憨厚一笑,从怀里取出十几枚铜钱,左右看了看,这才上前一步,将铜钱放入仆人的口袋里。 “天气寒凉,这是一点酒钱,是我们的心意,还望收下。” 那仆人得了好处,这才点头。 “成,我这就去替你们通报。” 等到仆人走后,楚武满是笑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耐。 这些仆人手里的权力小得可怜,但他们借此敛财的手段,可一点都不小。 典型的小人得志。 秦少琅只是憨厚一笑,对这样的事他其实不熟悉,军队中谁敢如此勒索百姓,怕是活腻歪了。 就算没什么缘由,老百姓当场下跪,再高喊一句“是草民挡了官老爷的路”,都足够士兵回去写几万字的检讨了。 秦少琅行贿的经验终究还是太少。 不像楚武这么麻溜,一眼就看出了仆人的想法。 到了今天,秦少琅也终于明白,楚武当初为什么不把银子都花掉,换成更有价值的货物。 因为银子在官场上便是硬通货。 “看来我也得留一些银子在身上,有些事还是用得上的。” 不多时,仆人急匆匆的从县衙里走出来。 “两位可是县令眼中的大红人,两位壮士请随我来。” 楚武和秦少琅这才紧跟着仆人,一路来到了县衙里。 “楚壮士、秦壮士,哎呀,这几日不见,我可真是想死你们了。两位有所不知,最近公务缠身,我好几次想要登门拜访,都没得着机会。” 这次见面,县令可比上一次还要热络。 仍旧是楚武抱拳道。 “县令大人能记挂着两位小人,是两位小人的福分,县令能来穷乡僻壤,是我们的荣幸。当然,县令怎能轻动?您若是需要使唤我们二人,只管派人知会一声便是。” 在楚武这一番话丢出来后,县令的脸上满是笑容,主动拉着楚武的手在客位上坐下,又招呼秦少琅在一边坐下。 随后紧锁着眉头,却又不说话。 楚武当即抱拳道。 “不知县令大人可有什么忧心事,我弟兄二人自当全力为县令大人排忧解难。” 县令左右看了看,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也不是我想劳烦你们二人,眼下秋收刚过,都是百姓们休养生息的时候,收拾田地,砍伐木材,准备过冬物资的关键时候。” “可方才巡抚过来,说当今圣上一月前突然上朝,说他梦见大魏旗帜被野兽扑倒。” “所以勒令边疆县城,必须将附近最凶狠的野兽围剿。还得将野兽头颅上缴。” 听到这里,楚武顿时就明白了,县令绕了这么大一圈,无非是想降低他出的价格,换取两人为他效力。 楚武当即拍了拍胸口。 “县令大人的麻烦,我弟兄二人自当全力应对,只是不知这最凶狠的野兽是哪一头,在何处?” 县令舔了舔嘴唇,这话却不知道该怎么接。 最厉害的自然是那头白额大虎,他若是调查得清楚了,自当用手下士兵围剿,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务。 可那都是他曾经做过的尝试了。 如今县城里的士兵,就算是常备的兵员,在打猎这件事上也是毫无经验。 何况失去了甲胄保护身体的优势,他们也只是一群稍微有点纪律性的百姓而已。 就像上次,他们被白额大虎冲散了阵型,加上地形不熟,白白折损了几个士兵,还伤了不少人。 那白额大虎的确厉害。 一咬牙,县令当即说道。 “两位壮士,若是能将那白额大虎拿下,我县城悬赏的二百两白银亲手奉上,除此之外我再补二百两白银,作为额外的奖赏。” 既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就拿出四百两银子,让这两壮士答应。 以他们的能力,能一次拿下两头野猪,两人合力,再招呼些人手,总能对付这头白额大虎。 楚武左右看了看,在和秦少琅对过眼神之后,楚武却是一脸犯难的神情。 “县令大人,那白额大虎属实凶悍,倒不是说银子多少的问题,只是想拿下他很麻烦,得在村里召集各处人手,还得设法……” 不等楚武说完,县令再咬牙。 “六百两银子,今儿我就可以提前给你们五十,不,一百两银子整备。” “只要能拿下那头白额大虎,什么事都好说。” 第37章 被迫大方的县令 县令也是真的急了,他现在也颇为恼火。 其他地方的县令只需要上报,随便挑一只猎户拿来换悬赏的野兽,就能交差了。 可偏偏他不行! 上次士兵折损的事,他不得已上奏,不知怎么滴,又传到了圣上的耳中。 这次圣上想要灭凶兽,理所应当的想起了这头白额大虎。 这也是巡抚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的原因。 他怕县令不懂这件事,为了省事,拿其他东西顶替。 如今县令是必须得拿下这头白额大虎,才能交差。 以圣上在大魏下令的决心来看,若是这件事做不好,他的人头或许可以保住,但乌纱帽绝对会丢。 所以他才会咬牙再让步,拿出六百两银子悬赏。 当然,若是换了其他的猎户,甚至都不会得到谈判的资格。 上次秦少琅和楚武,两人就拿下两头野猪的战绩太夸张了,若是整个县城里谁最有可能拿下白额大虎,那就是面前的两人了。 “六百两银子,提前拿一百两整备,两位意下如何,可还有什么顾虑?” 这次,不等楚武开口,秦少琅反倒是主动说道。 “县令大人,那白额大虎我前几日才亲眼见过,端的是体型硕大,哪怕是趴着,也能和我平视,我们手中的武器难以伤其要害。” 县令沉默了。 他知道那白额大虎很大,但从未想过会那么大! 在脑子里想不出来那是怎样的庞然大物,便直接站起身,以自己的视线平齐,在脑子里把一只猫等比例放大后。 县令当场就傻眼了。 “嘶,它能长这么大么?” 秦少琅当即点头。 “是的,除此之外,这畜生还知道偷袭绕后,先灭哨探,不断尝试……” 秦少琅将上次与白额大虎的遭遇仔细说了一番,随后拍着胸口保证到:“县令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假,永世不得超生。” 虽说秦少琅不信这些鬼神邪说,但放在这个年代里,这样的誓言就是最好的保证。 县令背负着手,在县衙里左右来回踱步,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哪怕他想要安排士兵过去,以那头白额大虎的精明,肯定会提前跑掉。 但若是人安排得少了,岂不是又得让曾经的那一出悲剧重演? 正当县令为难之际,秦少琅开口说道。 “县令大人若真想试试,我想向县令大人借用强弩和长枪,以及大量对付马匹所需的铁蒺藜。” 县令当即看向秦少琅。 “你要多少才能保证拿下这野兽?” 秦少琅思索片刻。 “十天之内应当能做到,待我将新招募的家兵一番训练,便可派上用场。” 说着,秦少琅一副突然想起某件事的表情,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册,双手递了过去。 “回县令大人,他们本是在流亡到我村落的流民,草民见他们衣衫褴褛,又是冒着寒风前行,属实于心不忍。也正巧手中还有多余的粮食,就暂且将他们收为家兵,给他们粮食,以免他们四处流亡,让局势动荡。” 秦少琅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县令就算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了。 这三十人别管他是什么来路,放在秦少琅手中,总不至于成为流民。 一旦他不同意,这些人一旦以流民身份作乱,这口大黑锅就得扣在他的头上。 若是划分给秦少琅,他们作乱,就是秦少琅治理无方,和他没多大关系。 简单扫了一眼人数。 “三十家兵……我给你们调四十人的长枪和佩刀,以及三大车铁蒺藜,可够用?” 秦少琅当即拍了拍胸口。 “三十二份武器就足够。” 县令重重点头。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此事最迟不能超过本月,但是越快越好,这几年风霜都来得早,一旦大雪封山,就白忙活了。” 秦少琅爽快点头。 “是,我们一定尽全力帮县长大人排忧解难。” 或许是县令也知道这白额大虎不好对付,在两人答应之后,直接招呼仆人去自家府邸取了二百两银子垫付,让他们两人尽力尝试。 虽说二百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但和士兵在军中负伤或者殒命的抚恤相比,连蚊子腿都算不上。 随后,县令又将这份名册登记下来,这三十逃兵也算重新有了身份。 以后也不用在躲躲藏藏的了。 “县令大人若没有其他的吩咐,我们两人便回去筹备了。” 县令却是摆手。 “不急,十天后有一位宫里的妃子要回来此处,那妃子最爱看人射箭,你们二人若是弓箭娴熟,倒也可以来试试,博个彩。” 秦少琅并不在乎这些事,反倒是楚武格外的动心,仔细问了好些细节,这才作别。 这次离开县城,并非是秦少琅和楚武两人了,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官兵,推着装满了东西的木板车,跟着楚武和秦少琅两人回了村子。 确定东西送到之后,他们这才离去。 楚武看着尖刺状的铁蒺藜,仔细一番思索。 “秦大哥,你要这东西做什么?我记得这是对付马匹的玩意儿。” 秦少琅瞥了他一眼。 “马蹄可比爪子坚硬,能对付马蹄,自然能对付那头大老虎。再不济,也能暂时保证我们队伍的安全。” 楚武挠了挠头,还是没想明白秦少琅打算怎么利用这东西。 上次和白额大虎的接触后,他就对老虎的嗅觉有了很深刻的认识。 人接触的东西留下了人的气味,白额大虎自然会警惕,不会那么轻易的上当。 秦少琅也没有多解释,只是不断的在心中完善着这次的计划。 仔细一番推算后,秦少琅心中有了大致的计划,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确定附近的地势。 “帮我把李虎叫来,是时候问问地图的事了。” 一直从下午忙活到深夜时分,直到其他人都吃过了饭,秦少琅这才将整个地图绘制好。 在具体的地方可能有些偏差,地图的精度也远远不够,但在大体上却是差不了多少,也够用了。 “先吃饭吧,容我再想想。” 秦少琅已经没心思吃饭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那白额大虎待着的地方,简直是一块风水宝地! 第38章 羌胡隐忧 从村落出发,想要翻过那座山,就得经过唯一的窄路口,除此之外再无一点进入的可能。 在翻过山之后的山沟里,一条小溪横亘其中,解决了水源的问题。 按照李虎所说,两侧的山都极为陡峭,很难攀登。它们与山间的溪流一起“夹”出了另一个更大的出入口。 再向外边,便是一望无垠的,还未有人开拓的平地。 只要在溪流的出口处修筑好一面城墙,再派人把入口的小路修筑成堡垒,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大碗”。 而且大门的位置,正好是向着还未开发的密林,道路也宽敞,狩猎极为方便。 沿着溪流种地,难度也低,毕竟这只是溪流,不可能在源头处就形成可以摧毁一切的山洪! 只要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小门上安排好人驻守,就意味着大魏的士兵哪怕来再多,也不可能拿得下此处。 就算是兵荒马乱,也有一席安身之地。 两侧的高山,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弱狂风的威力。 “要不等以后,直接把这块地给搞来?” 秦少琅的心思顿时飘飞出去老远。 若真能在这里站稳脚跟,那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改进粮种,兴修水利,甚至是置办私塾,教书育人,都是可行的选项。 稳定的环境也能确保此地安稳后,不会再出现大的变故,他的想法可以一直执行下去,直到出现更好的想法。 “楚武,我想把这一块地买下来,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楚武认真看了一会儿,这才摇头。 “秦大哥若是主动开口买,最少也得交一百两银子,但若是让县令大人送,那就就连几钱碎银子不需要。” 秦少琅自然明白楚武的意思,这赏赐得等,等到他们拿下白额大虎之后,县令一开心就替他操办了。 毕竟是银子百两,能省则省。 楚武见秦少琅意动,不禁说道。 “秦大哥,那这土窑还修不修?” 秦少琅直接点头。 “修,继续修!这土窑就是桥头堡,那里山坳里就是大本营,互为犄角之势。除非是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否则谁来都不好使。” 沉吟了些许时候,秦少琅忽的向李虎问道。 “山头那边还有什么?” 李虎当即摇头。 “太远了,也没有仔细看过,不过按照二麻子的说法,走到尽头后就是一片断崖,断崖下方便是羌胡的边界,我不记得具体有多高,但是四五十米应该有。” 一整片断崖,这可是天然的防御据点。 能连成一片的话,只需沿着边缘修筑城墙,这就是一座借用了地势的天然堡垒。 寻常攻城手段基本就用不上了。 因为哪怕保守些许,只当他有三十米高的断崖,那也几乎是十五层楼的高度了。想从下方强攻,箭矢等远程的手段便难以发挥其作用。 而上方的人,对付下方的人,那可就轻松多了。 “是个好地方,就是不知道具体规模有多大。” 见秦少琅是真动了心思,李虎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便主动说道。 “秦哥若是需要的话,我找个机会收拾一番,去把具体的情报摸索回来。” 秦少琅却是摆手。 “不急,眼下有那头白额虎的栖身地就够了,咱们村子人少,犯不着用那么大的地界。” 饭自然是要一口一口的吃,营地自然也是。 不可能在几十人的时候,就去操心几百万人怎么住的问题。 秦少琅正要对着地图,再开展一番推算,好好决定一下将来,以及如何击杀白额虎,忽的,苏瑾端着一碗米饭,些许饭菜放在秦少琅手边,随后又前后倒了酒,这才离开。 楚武满是羡慕的摸索着下巴。 “唉,我什么时候能像秦大哥这样,娶一个像嫂子这般听话又懂事的姑娘。” 秦少琅嘿嘿一笑。 “你就慢慢熬着吧,机会来了,自然就到了。” 在秦少琅吃饭的时候,那些已经改换了身份的家兵,派了最年长的长者过来。 说是长者,实际上年纪也就才临近四十,比秦少琅大不了多少岁。 “秦老爷,土窑也修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住进去?” 秦少琅想了想,这才点头。 “好,土窑挖出规模后,你们去找一些合适的石头再做一番加固,一切整理妥当,就按照既定的安排,开一条登上顶部的路,上面修筑上石墙,记得隐蔽些,别太明显。” 那家兵当即点头。 “我知道了,秦老爷放心,我们肯定完成。” 见秦少琅仔细叮嘱,楚武又看了看地图,这次一拍脑袋。 “这可是好地方,我先前怎么没看出来!” 说着,楚武将地图旋转了半圈,将县城的方向放在右上角,顿时,一切都清晰起来了,和他记忆中的地图一一对应上。 “秦大哥,这一块地方我有点印象,好像在村子的西侧有一条通往羌胡地界的道路。” 秦少琅听得眉头一紧。 “前几年他们来此劫掠过么?” 楚武显然不知道,也是一头的雾水,反倒是李虎开口了。 “秦哥,羌胡每年春秋两季都会来劫掠,估摸着是今年冷得早,所以还没来过。” 秦少琅左右一番思索,这才对手下家兵吩咐道。 “土窑的修筑得加快了。” 北狄比村落的纬度更高,这意味着他们需要遭受的风雪远比村落,如今连村落里百姓的口粮都不太够,北狄人更不可能够。 并不是他们今年没有的劫掠,而是还没到时候! 一旦他们开始劫掠,这就不亚于一次全方位的入侵! 到时候若没有足以自保的手段,那不就成了羌胡的刀下亡魂了么? 李虎憨厚的笑着。 “秦哥放心,这些羌胡人来村里只是劫粮食,很少伤人。若是百姓都死了,他们明年也没办法劫掠到粮食,所以还算克制。” 秦少琅当即摇头,否定了李虎的说辞。 “等到他们真的一点粮食不剩,在饿死的边缘,你再看他们会不会跟你玩新手承诺那一套做法。” 见众人不语,秦少琅便解释道。 “吃不饱饭,谁有心思关注什么仁义道德,吃不饱饭,哪里还跟你讲什么规则?以劫掠为主要过冬手段的羌胡,今年大概率不会手下留情,这碉堡必须得修。” 第39章 温暖的避风港 秦少琅在担心北狄的入侵,也担心这个寒冬中,北狄人为了活命,会直接杀来这里劫掠。 若是自己手中没有仰仗,那等待他的结果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覆灭。 北狄的刀可不会管他是哪里的人,有怎样的想法,有怎样的报负,有怎样的不甘。 “这个桥头堡必须要修好,那头老虎的领地我们也要拿下。这件事就此盖棺定论,不管你们理不理解,都必须照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这是秦少琅第一次动用属于他的权力,也是第一次没有向他们说明缘由,而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楚武愣了片刻,忽的用力点头,抱拳道。 “我听秦大哥的。” 楚武都表态了,那些已经成为秦少琅的家兵们也飞速点头。 可楚武忽的一笑,看着那些被他救下的“逃兵”们。 “你们现在是秦大哥家兵,该听秦大哥吩咐,今儿秦大哥可是在县令的斥问下,咬牙说你们是流民,被逼问了数次,才勉强将你们的身份落实下来。” 停顿了片刻,楚武这才沉声道。 “你们应该珍惜这个机会,我秦大哥既不是欺压良善的败类,也并非一无所长的废物。能跟着我秦大哥,是你们的荣幸。” 一群家兵当即愣住了。 对他们来说,在今日之前,他们的领袖其实都是楚武,是楚武给了他们不用送死的选择,是楚武暗中给他们运送资源,让他们活了下来。 可现在,楚武却是以这种话,彻底将他们和自己划分清楚了界限。 一旁的秦少琅略作沉吟,心中也明白了楚武的想法。 他是真的要把这些人交给自己。 甚至不惜编造了这一出并不存在的斥问的话术,强化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眼见楚武还要继续,秦少琅轻咳一声。 “算了,楚武过来喝酒,我先给你详细说明其中的原因。” …… 直到子夜时分,三十多人仍旧在秦少琅的屋子里,仔细听着秦少琅对局势的分析。 主要是秦少琅和他们说的观点与大魏百姓流传的说法并不相同。 秦少琅是从粮食、产物、锻造水准等多个方面提出的看法。 这对家兵们来说是从未听过的新奇角度。 除此之外,秦少琅更是着重将他们坚称的“不杀人只截粮食”的北狄人,狠狠的贬斥了一番。 “……这些人要么是大魏官员买通的山贼,要么就是自己家兵假扮,为的是额外敛财的工具,绝不可能是北狄人。” 秦少琅在一番分析后,给这些所谓的北狄人下了定论。 楚武也是摸索着下巴,眉头挑了挑。 “秦大哥,你先前的意思是说,人也是很重要的资源,要么劫掠走,要么杀了,降低下次劫掠的难度?” 秦少琅点头。 “就算他们杀光了这里的人,这里还是大魏的国土,大魏一定会安排流民过来驻扎,顶多在各个重要地段修筑城池。” 经过这半夜的分析与解释,众人终于相信了秦少琅的说辞。 众人的心中也升起了几分紧迫。 楚武挠了挠头。 “要不让弟兄们连夜修筑,尽早把这桥头堡修好?” 秦少琅却是无所谓的摆手。 “不用,每夜安排人巡逻值守,别让人趁夜色摸进来就好。事情再急,也得一点点做。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也早些休息吧,明儿上午修筑,下午休息,等到明天我们去把那白额大虎拿下。” 一群家兵连忙答应一声,随后飞速起身回了全新的土窑休息。 秦少琅看着这破烂的房屋,心中迟疑了片刻。 楚武忽的哈哈一笑。 “你们这土窑有没有给秦大哥单独留房间?” 那些家兵们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倒是可以巡逻值守,保护自己的安全,可秦少琅这边确是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房子也是破破烂烂。 关键是还有两位夫人在这里,怎么看都不安全。 “怎么可能没有留,我们都计划着勒,那是我们修得最好的房子。” “走走,帮秦老爷搬家。” “秦老爷您说都要拿哪些东西,咱们弟兄力气有的是,一次就给送过去!” …… 在家兵们热络的欢迎声中,秦少琅左右看了看,指向屋子的角落。 “那些武器你们拿回去后分了,其他的东西倒也不多,都是些杂物。” 夜色下,楚武手中拿着火把,在队伍前方开路,后方便是三十个或抱着、或扛着、亦或者抬着各种杂物的家兵。 走在队伍最后方的是秦少琅和苏棠、苏瑾两人。 直到来到土窑内住下,苏瑾遥遥向住了几天的破烂房子看去,心中竟是有了几分恍惚。 明明只是在那里住了没有几天的功夫,可她对那个破烂的房屋颇为怀念。 而这次改换住所,她难得的格外心安。 悄然收回了视线,苏瑾看向秦少琅。 此时的他正忙着招呼一众家兵们,将各色物件摆放好,也在检查着家兵们在这里的生活条件,准备为下一次的调整做调查。 她知道的,秦少琅见不得这些人跟着他混还过得很差。 不过……他还在,那就好。 苏瑾仔细的看着秦少琅忙碌的身影,忽的,一道声音响起。 “嫂嫂进屋里吧,秦大哥现在忙着呢,等下要是见了你这样,他是该继续,还是过来陪你?” 苏瑾都被这话逗乐了。 作为被人买下来的妻子,她能过上正常日子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哪里还能奢求这些? 那是正常嫁入家门的女子才有待遇。 正要开口,苏瑾却是忽的想到了什么,仔细看了看楚武,又猛地回头看向秦少琅。 绣眉紧蹙,许久都没能展开。 见得这一幕,楚武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挡在了苏瑾的身前。 “嫂嫂还是进屋休息吧,晚上的风很大,嫂嫂身子又这么瘦弱,染了风寒,明儿可没人给他们煮饭了。” 苏瑾迟疑了些许时候,这才带着满心的困惑,穿过狭窄的土窑入口,进入了里面。 在里面转过一个弯,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她眼前的世界。 苏棠正蹲在火炕边上,一手摸着土炕,一手撑着地面,伏低了身子,向土炕下的火打量着。 第40章 一点善意也被误会了 “姐姐,这屋子里面好暖和。” 苏棠听得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苏瑾,又继续打量着土炕,满是好奇的问道。 苏瑾也来到火炕边上,仔细打量着四周。 土窑修在小山头里,风吹不到她能理解,可这屋子里怎么一点都不闷人? 甚至连一点柴火的烟味儿都闻不到。 在屋子里仔细看了看,屋里有一个小型的厨房,还有几个开凿出来的柜子,伸手摸去,却没有想象中的坑洼感,很是平整。 仔细将屋子里看了一整圈,这里的空间甚至比秦少琅先前住的房子还要大不少,也没有狭窄逼仄的感觉。 看过了屋子,苏瑾这才重新回到炕边,只见苏棠已经坐在炕上,两只手都垫在屁股下,一脸的满足。 “唔!姐姐,手好暖和啊。” 苏瑾见苏棠的脸上都是喜悦,心头也不禁多了几分欣喜,便坐在她的身边。 “妹妹,咱们这次真的遇到了很不错的人,运气很不错。” 苏棠用力的点头。 “嗯!我就知道夫君哥哥最好了,姐姐,我们以后都跟着夫君哥哥好不好?” 苏瑾笑着点头。 “嗯,不过我们还是先休息吧,明天还得忙活呢。” 苏棠脱了鞋子,一翻身就躲到了土炕最里面,把最暖和的地方让了出来,嘴里还不断小声嘀咕着。 “姐姐睡暖和的地方,夫君哥哥说了,姐姐胳膊上的伤要保暖才好得快……” 苏瑾噗的一声就笑了。 “你这傻丫头,以前路上我给你分饼吃,你怎么不记着我说的话?现在夫君随便说了一句,你就记着了?” 苏棠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觉得夫君哥哥说的对呀!” 苏瑾当即抬起手,就和苏棠疯在一处。 …… 另一头,秦少琅仔细检查了这些家兵的住所,瞧见他们虽然按照自己的吩咐修了土炕,还留了洗澡的地方,可这床上的被子却尽显寒酸。 有些被子破旧不堪,甚至还有些被子都满是破洞。 这还是摆在外边能看的,在最里面,甚至还有人拿了一堆干草当被子的。 秦少琅挠了挠头,随手指了两人。 “你们明儿一早带着独轮车出发去县城,买三十张被褥回来,再一人买一个木盆,两件冬衣,要是担心有人查身份,就拿上鱼符。” 秦少琅这番话落地,顿时,所有家兵都愣在了原地。 眼见众人不解,秦少琅知道他又该解释了。 “木盆是每晚用来洗脚的,你们居住在一起,一定要勤洗澡,洗脚,否则你们一人病了,三十人都染病,到时候我让谁做事去?冬衣和被褥也是一样的道理,真冻伤了,我还得自掏腰包,给你们治病。” 一群家兵不禁满心狐疑。 一个年龄稍大的家兵直接上前,脸上带着一抹决绝。 “秦老爷可是要派人去北狄地界打探消息?这事我去做,那几个娃还小,我年龄不小了,而且我懂得也多……” 不等他说完,楚武就笑着走了进来。 “一天天胡说什么?秦大哥是看你们生活困苦,自掏腰包给你们改善生活,这份恩情记在心里,以后有什么事自己主动点,别让秦大哥什么事都得交代。” 说完,楚武凑到了秦少琅的身边,低声道。 “秦大哥你这上来就是断头饭的架势,他们理解不了。” 秦少琅从“断头饭”这三个字中品出了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 估摸着在大魏的行伍中,若是有九死一生的任务,至少也得让士兵吃饱了,没有牵挂,再去办事。 现在他突然拿出好处,让这些人误以为有什么危险的事,急需有人去做。 如此也就有了眼前的这些事。 秦少琅也满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终究不是大魏的人,对这里面的小门道还真不熟悉。 随后轻咳一声。 “放心,以后若真有那些危险的任务,我也会给你们说明,真无法完成的任务,我也不会拿人命去填,这一点放心。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休息。” 在确定了今晚轮流值守的人员后,秦少琅这才和楚武一起离开。 走出没几步,秦少琅深吸了一口外边新鲜的空气。 有些话,他真的不想说。 里面的味儿太冲了! 这些家兵挖土窑很卖力,一身的汗臭味儿,再加上对个人卫生的不在乎,尤其是脚汗,那叫一个刺鼻! 但秦少琅都忍下来了,身为军医,别说脚臭,更臭的他都闻过。 这些只会让他下定决心,把这些人的卫生搞好! 楚武见秦少琅如此举动,尴尬的挠了挠头。 “秦大哥,行伍中就是这样,您也别见怪。” 秦少琅忽的话锋一转。 “行伍之中若都是这样,那只需一场瘟疫就能撂倒九成以上的人。” 楚武忽的眉头一紧。 “还真叫秦大哥说中了,以前我在行伍的时候,附近有一个营地,里面驻扎的两千多士兵,突然感染了瘟疫,还好封锁得及时。” 话只说到了这里,剩下的事楚武没说,但秦少琅能猜到。 在这个微生物还未被确定的时代里,一场瘟疫,就是所有人的噩梦。 再加上处理手段的不当,那些士兵里能活下来的不超过一成。 “卫生很重要啊,尤其是人员聚集的时候。” 楚武忽的好奇道。 “秦大哥,我看你好像对医术颇有造诣,上次几根针就救治好那丫头的寒疾,现在听秦大哥说的话,似乎对预防瘟疫也有见解?” 土窑外是寒风阵阵,秦少琅想了想,便带着楚武从第三个入口走入。 这是土窑里最大的空间,在里面只有数张桌子,以及凳子,剩下的就是中央的高台了。 这个空间连接着两侧的住所,也通向最小山的顶层。 秦少琅点燃了一堆篝火,两人围着篝火坐下。 在认真解释之前,秦少琅抬起了手。 “今儿给你说的东西,你能听明白个大概就行,具体的东西不用细究,因为你没有完整的知识体系,解释起来会非常的麻烦。” 楚武立刻重重的点头,又向秦少琅坐近了几分。 现在的他很是好奇,秦少琅到底是属于医术中的哪一派! 第41章 难以理解的现代知识 在大魏,医术分为诸多流派,他们有各自擅长解决的病症,也有各自的理论,谁也无法说服谁。 楚武对此只是略有耳闻,他本人对医术并不在意,他只知道,如果能确定秦少琅医术的流派,将来此地若是真有了危机,他可以借此把秦少琅举荐给大魏镇边军! 掌握了治病手段的郎中,无论在哪里,都能混到一口饱饭。 若是放在军中,那更是最重要的核心成员。 在楚武满是期待的眼神中,秦少琅这才将他的医学知识娓娓道来。 “就先从瘟疫讲起吧,正好你也经历过。” 楚武连忙点头,同时在脑中回忆着当时的细节,想要交代出病人的病症,以此协助秦少琅破解当初那场瘟疫的原因。 可他哪里知道,秦少琅一开口,就超出了他的认知。 “你们现在的认知中,体积最小的东西应该是尘埃这等,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见的东西,但实际上,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比尘埃更为渺小的东西,他们普遍存在于世界中。” 听到这里,楚武的双眼顿时瞪大,他连忙站起身来。 “秦大哥,这不对吧,比尘埃还小的东西,这怎么可能存在?” 只是一句话,就让楚武跳起来了。 他很难想象,一个比尘埃还小的东西,怎么活下来的? 它们吃什么,它们怎么运动的? 自己平日里一脚踩下去,不得踩死一大片?这世上的人这么多,它们还能繁衍过来么? 见楚武这般坚定的表情,秦少琅只是哈哈一笑。 果然,没有基础知识打下的牢固根基,这些事对楚武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但若是真从细菌、病毒、微生物身上讲起,又实在是太过于麻烦,知识又太过于冗杂、琐碎,更要命的是,有些东西以大魏现今的科技,根本无法求证! 也就是说,楚武但凡在他说的庞大知识体系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钻牛角尖,这话题都无法继续下去。 秦少琅沉吟片刻,忽的看向楚武,直接抛出了三个字。 “生石灰。” 楚武狐疑的看着秦少琅。 “什,什么?” 秦少琅自信一笑。 “以大魏如今的工业水准,生石灰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有效阻断其扩散的东西。你们在那场瘟疫中,一定是在营地边缘洒下了大量的生石灰,并且重兵把守,禁止其中的人员走出,才遏制了这场瘟疫。” 楚武的双眼猛地瞪大,见了鬼一般的看着秦少琅。 咕嘟…… 许久之后,楚武才狠狠咽下了口水。 “是有这个决策,但这是其他地方处理瘟疫的经验,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 秦少琅微微一笑。 “我方才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啊,瘟疫是病毒引起的,生石灰阻断了瘟疫的传播,所以遏制下来了。” 楚武忽的一脸警惕的看着秦少琅。 秦少琅说的话太诡谲了,他实在是难以想象,秦少琅说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但从秦少琅那自信的神情,一连串的理论之中,能感受到他这些话并非是刚刚编排出来的话术。 更像是他在陈述已有的知识! 那一刻,一股陌生感突然袭来,仿佛坐在他身边的秦少琅体内,有一只恶魔即将被放出一般。 难言的恐惧顿时占据了他的脑海。 若非这几日相处下来,知道秦少琅并不是那种歹人,他真得当场拔腿就跑! 不等楚武从自己的恐惧中挣扎出来,秦少琅继续说道。 “其实造成瘟疫的东西能够通过空气传播,所以,那段时间的风应该不大,事后也没有扩散,你们应该是派人把尸体都埋了。不过,负责拖尸体的人,你们多半也是一起埋了。否则,如此近距离接触,又不懂防护措施,一定会有病毒携带出来。” 听到这里,楚武忽的两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鼓足了勇气,这才有胆子问道。 “秦大哥,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秦少琅忽的微微一笑。 “我当然是人,这么说吧,你既然是行伍出身,必然能根据战场留下的痕迹,做出些许推断,比如说,有人的身上是刺伤,那就说明对手持有长枪。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楚武用力点头。 “嗯,这一点我的确能做到。” 秦少琅当即笑了,两手按在膝盖上,自信的说道。 “对医生来说,病人的身体就是遗留的战场,我能通过手中的情报做出相对正确的推测,也很合理,不是么?” 听到这里,楚武突然就明白了。 秦少琅能够推测出他们处理瘟疫的手段,是因为秦少琅在医术上的极高造诣! 这份造诣很高,哪怕是放在整个大魏里,都会被当做是异端邪说的地步! 没人能理解秦少琅说的,那些眼睛看不见的生物,但一件件的事会按照他的预期发展下去。 这不就是妥妥的异端邪神? 缓了许久,楚武这才恢复过来。 “秦大哥,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你说的这些东西他存在,是他们造成了疾病。” 秦少琅见楚武这般德行,也知道不能再多说了,楚武需要时间接受,也需要一次次的尝试,证明他方才说的话是正确的。 毕竟,中医是基于经验的医术,其留下的理论可能是错的,但他的结果一定是有用的。 它很看重结论,只要自己的结论能治病,理论自然会被人们接受。 “行了,反正你记着,勤洗漱就能避免大部分的疾病。” 楚武当即点头。 “嗯,我明儿就给他们强调一番,让他们多洗漱,多花时间收拾。” 秦少琅忽的笑了笑。 “不提这个了,接下来我们得商量下怎么对付那头白额大虎,我现在对他的悬赏可是馋得紧。” 县令已经开出了六百两银子的天价,这一大笔钱落在手中,能替秦少琅解决许多问题。 比如说这三十号人,在整个寒冬里会消耗掉的海量食物。 还有加固此处所需的石料,也得耗费银钱购买,再不济,也得买些基础的采石工具。 以前是三个人过日子,自然是物资优先。 但现在他身边足有三十三人! 没有银子应急,就是最大的隐患。 第42章 苏瑾交心 秦少琅和楚武简单几句交谈之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那些家兵自然不会忘了给楚武留地方,虽然不及秦少琅这边三人居宽敞,但就一人的起居来说也足够了。 秦少琅来到两姐妹所在的屋内,先是检查了房门,确定已经彻底关死后,这才来到炕边坐下。 伸手在床上感受了一番温度,秦少琅忽的笑了笑。 温度很合适,和以前开电热毯的感觉差不太多。 “这下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说起来,抵达这个世界之后,虽说买了被褥,但在刚躺上床的时候,仍旧是冷得够呛。 而且三人一起睡,多少会漏点风进来。 再看看现在,屋内几乎没有冷风存在,土炕也将整个房间内的温度带着升高了不少。 整个屋子的设计也是遵循了空气动力学,以土炕的烟道,将屋内的柴火烟气排出,利用这份压力,将新鲜空气从各个提前预留的通气孔中吸入。 保证了房间里的空气流通,不至于闷出人命来。 若是以后天气再寒冷些,还可以在他提前预留的壁炉内点燃柴火,保证屋内的温度不会太低。 只要有足够的柴火,这个冬天他们就冷不着。 而很不巧的是,这里是北境边疆,虽然气候严酷了些许,但却有一个在大魏境内无法比拟的优势。 那就是数量足够庞大的木材! 需知在工业彻底发展起来之前,木材都是极其重要的资源,烧火做饭,冬日取暖,修筑宫殿、家具等,都离不开这东西。 甚至还催生出了挑柴卖的,后续还有把木材先闷烧成木炭,再带到县城内出售的卖炭翁。 “这柴火也得先屯些许,等到入冬再存柴火,可能在时间上来不及。” 秦少琅默默的在心中定下了明日的又一个目标。 刚要宽衣准备睡觉,一只手就已经搭在他的肩头。 “夫君我替你宽衣。” 说着,苏瑾便从床榻上起身,亲手替秦少琅脱下了冬衣,随后拉着他一起倒在温暖的床榻上。 和以往不太相同的是,今天的苏瑾将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秦少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苏瑾连忙将脑袋摇了摇。 可她的反应哪里骗得过秦少琅?主动靠在自己身上,她的举动已经不是反常了! “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就把苏棠叫醒,我左手搂一个,右手抱一个。” 苏瑾顿时急了,连忙说道。 “今天楚武二哥说,你是把我们当做身份平等的人对待,我有点不太理解。” 一听得这个问题,秦少琅就觉得头疼。 完了,又来了。 大魏世界的价值观,和他朴素的价值观,又得发生一些摩擦。 再加上先前和楚武的交谈其实并不算愉快,这就导致了秦少琅对交流这件事有些许的抵触。 苏瑾见话题已经打开了,便直接向秦少琅问道。 “夫君,在大魏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士、农、工、商,这是流传了很多年的规则,也是所有人都认可的。” 秦少琅微微点头。 “你继续说,我在听。” 苏瑾见秦少琅并没有生气,便更放心了,那只手绕过了胸口,搂住了秦少琅的脖子。 “我很好奇,夫君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我想成为夫君的贤内助,我想帮上夫君的忙,总得知道夫君在想什么。” 听到这里,秦少琅稍微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苏瑾求问的诚意比楚武求问医术的诚意高了很多。 “我若是如实说了,你可不许闹腾,你如果接受不了,那就别往心里去,当我说梦话,可好?” 苏瑾连忙点头,将脑袋也贴在秦少琅的肩头上,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简单来说就是,我觉得人人生而平等,再厉害的人,哪怕是皇位上的天子,也挡不住刀兵。他们并不比我高贵多少,那些士族,达官显贵,皆是如此。” 虽然已经给苏瑾打足了预防针,可在秦少琅说出这番话后,苏瑾的身子还是明显的僵了一会儿。 这些认知,对一个在“君臣如父子”“天子是苍天授予”的观念下长大的她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在她曾经的生活中,从未有人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反倒是有无数人一次次的提及过,陛下就是天命所归,陛下就是大魏王朝最重要的根基,对陛下效忠,就是对大魏效忠等等。 “夫君是觉得,哪怕是陛下这种身份的人,也和我们一样么?” 秦少琅仔细想了想,却又摇头。 “那也并非如此,至少坐在皇位上的人,他们的权力和野心会比我们更大。就这么说吧,我们这种百姓,一辈子能娶两三个老婆就足够了,陛下是三宫六院,妃子如云。” 忽的,苏瑾噗的笑出声来。 她听懂了秦少琅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 可纵观大魏的那么多代皇帝,有多少皇帝不设置众多嫔妃的? 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确和常人不一样。 秦少琅有些意外苏瑾能这么快接受他的说法,想了想,又说道。 “夫人,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眼睛看不见的细小生物,就是他们让人生病的,你信么?” 苏瑾没有分毫犹豫,直接说道。 “我当然是信夫君的。” 其实在方才的交流之中,苏瑾就已经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什么是平等,平等就是,哪怕她是被秦少琅买来的便宜媳妇儿,理论上只是任人打骂的杂役,她也可以和秦少琅躺在一起,他也会解释那些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 这就是平等,至少是苏瑾当下能看见的平等。 想明白了这一层,她对秦少琅的话自然不会有异议。 因为这世上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如此平等的对待她,尊重她的选择。 哪怕到了现在,他甚至都信守约定,没有让妹妹苏棠侍寝。 她也没有被迫侍寝。 这样的人,她不可能再找到了。 如不珍惜,错过了这次,就不会再有下一次。 苏瑾忽的紧紧搂着秦少琅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夜幕藏住了她早已通红的脸颊。 “夫君哪天想要我侍寝,我可以,今天……也可以。” 第43章 老猎户都能跟丢? 苏瑾的心理防线彻底松动了。 短短几天时间,她对秦少琅的戒备、提防、怀疑逐一放下,在今晚,在这次相对平等的交谈中,她彻底下定了决心。 就跟着秦少琅,跟一辈子。 可她的想法终究还是算漏了一点。 咱们秦少琅是军医,而军医这种身份,势必会涉及到解剖等科目,对那方面的事,欲望不算很强烈。 “算了,等天气暖和了再说,你们姐妹身子骨太弱,禁不住折腾。” 秦少琅随意掰扯了一个借口,随后又说道。 “对了,方才我说的看不见的生物是认真的,你们姐妹日常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卫生,早上洗脸,晚上睡觉前用温水洗脚,等天气暖和了,就烧点热水洗澡,那边有个暗门,是专门给你们洗澡留下的地方。” 在秦少琅这一番不解风情的交代之后,苏瑾彻底傻了眼。 不过,既然是夫君的决定,她还是选择遵从。 谁让他是自己夫君呢? 嫁乞随乞,嫁叟随叟。 “嗯,我明儿就和苏棠好好交代,我带着她洗漱。” 听到这里,秦少琅彻底放下了心。 这两姐妹其实很爱干净,但常人认知中的干净,和医生眼中的干净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 甚至是一块带了血渍,也有无数泥脚印的被子,只要经过各种杀毒,在医生眼里就是干净的。 哪怕它看起来极其的“脏”。 “记得用热水。” 最后叮嘱了一句,劳累了一天的秦少琅直接短路式睡着,鼾声溅起。 和人沟通交流有时候是很费心力的。 尤其是在价值观不同的情况下,需要费心思考和解释的地方有很多。 秦少琅和家兵们掰扯了半宿北狄的威胁,又给楚武解释了医学,临近睡觉,还和苏瑾仔细交谈了一番,说不累那都是假的。 何况明日还要带着人手去布置陷阱,不早点休息明儿可没有足够的精神。 苏瑾见秦少琅真的睡着了,将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两眼一闭,安心睡下了。 有了取暖的土炕,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舒服。 再加上土窑里的光线微弱,等秦少琅睡得充足后醒来,走出土窑一看,都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节了。 秦少琅挠了挠头,有些狐疑。 “我睡了这么久?” 在不远处小心翼翼搬着石头的中年冲着秦少琅憨厚一笑。 “秦老爷辛苦了。” 什么辛苦? 秦少琅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随意的应答了一句,便打算先活动身子,四处转转。 可沿途所有见到的人,都对他来了这么一句,让秦少琅更是一头的雾水。 索性直接找到了楚武。 “他们怎么都说什么辛苦了,什么意思?” 楚武忽的伸手搂住秦少琅的胳膊,轻咳了一声,低声道。 “秦大哥这是第一次晚起,昨儿是不是享用美娇娘去了?” 听到这里,秦少琅当即明白了一切,拍掉了楚武的手。 “别乱说,我只是昨儿太累,赶紧招呼昨日安排好的弟兄们,带上铁蒺藜和武器,咱们先去山里探探那老虎的情况。” 楚武用力点头,但他那坏坏的眼神,一副我什么都懂得的表情,却早已将他的想法暴露得一干二净! 他不信! 一个字都没信。 秦少琅顿觉无语。 谁特么忙了一整天,还有工夫搞那些事的? “麻烦!” “真的麻烦!” 不多时,秦少琅带着十个体格健壮且执行力很强的家兵,带上了铁蒺藜,叫上了已经来此帮忙的李虎,一行十三人,排着队进入了大山。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二麻子的耳中。 听到秦少琅要带人进山,根据路线推测,可能是要对那头老虎下手,二麻子连酒都惊醒了大半。 “不对,如果让他们抢了老虎,我们怎么办?” 二麻子当即一拍桌子,对猎户们说道。 “秦少琅已经动手了,我们也不能愣着,都跟我来。” 若是放在以往,这必然是一呼百应,可现在,这些猎户都是愁眉苦脸。 “队长,你看我这个胳膊,还吊着呢。” “队长我虽然想跟你去,但我这腿……” 二麻子看着这些负伤的猎户,心中也是一阵的无奈。 就这么些伤员,就算进了大山也没有意义,只会增加他的烦恼罢了。 左右看了看,只叫了两人。 “你们跟我走,咱们得去看看秦少琅在打什么算盘。那白额大虎的悬赏可不能给他们。不然弟兄们这个冬天连酒都没得喝。” 说完,二麻子极不甘心的带着两人,远远跟在秦少琅的队伍后方。 加上二麻子,一共也才三人,在秦少琅十三人的队伍面前,显然不够看,二麻子只是不甘心,不想看着秦少琅拿下悬赏。 如果只是捣乱的话,三人也足够了。 只是这刚尾随没多久,让二麻子担心的事就发生了。 “跟丢了?” 二麻子顿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方才他明明还能看见,秦少琅的队伍在两百米的前方攀登山峰,他们方才停下休整,二麻子也跟着休整。 可就只是一个不留神的功夫,他居然跟丢了! 眼珠一转,二麻子当即督促两人。 “赶紧跟我走,秦少琅必然是要去打那只白额大虎,路线只有一条,他们躲不了!” 也不管两个手下怎么想,二麻子当即带着人手,沿着山路攀登向上。 直到抵达了窄路口,看着地上被动过的陷阱,二麻子才确信他没有跟错地方。 “妈的,这些人都是兔子变的?怎能跑这么快?” 寻思着下方有白额大虎的威胁,再加上他熟知附近的地形,便带着人手又爬了一段山,随后来到一处高点。 这里的视野范围极佳,能够看清整个下方的山谷。 刚登上此处,二麻子就瞧见了顺着溪流巡逻的那头白额大虎。 在它的不远处,还有一头尚未啃完的野鹿尸体。 下方地势一览无余,那头老虎也是收入眼底,可唯独,他没有看见最重要的人,秦少琅和他的十二个帮手。 焦急的四下寻找着,嘴里嘀咕道。 “他们这些人躲哪里去了?” 第44章 它只是一头老虎 在山顶的二麻子自然瞧不见秦少琅等人,因为他们刚一下坡,就在李虎的带领下,沿着山脚一路向山谷的更深处摸过去。 在他们的后背还插了些许伪装的枝丫,抹上了味道浓烈的藤蔓,以此掩盖自身的气味。 “李虎,那地方还有多远?” 走了些许时候,楚武瞧见四周阴森,便快步上前询问了一句。 李虎连忙抬手指向前方。 “大概还有五十米的样子,那里有一汪泉水,向着溪流汇聚。” 秦少琅左右看了看,将附近的地貌与脑中的地图逐一结合起来,忽的眼前一亮。 李虎交给他的地图非常的详细,所有东西的误差能在五米之内。 这本事可了不得! 秦少琅当即吩咐道。 “都耐心点,少说话,不要惊动了那畜生。” 一行人又恢复了安静,小心翼翼的摸索,直到众人抵达泉眼。 秦少琅当即左右环顾。 “不错,这是个伏击的好地点。” 以泉眼为核心,周遭一圈皆是茂密的树林,这里的树木极其茂密,就算人在其中穿行,都得当心不撞在树上,那头体型硕大的老虎就算想钻也不会轻松。 唯一的入口就是泉水流出的方向,是一条仅供三人并行的狭窄通道。 秦少琅当即拍板了先前定下的进攻计划。 随后对众人吩咐道。 “把身上带的铁蒺藜都撒在两侧的林中,楚武、李虎你们带上家伙来跟我来放哨。” 十三人飞速完成着各自的任务。 就在秦少琅和楚武两人抵达唯一入口的时候,楚武忽的拍了拍秦少琅的肩膀,隔着树林指向远处的溪流。 只见那头白额大虎正慢悠悠的沿着溪流散步。 他的肚子胀鼓鼓的,让它的体型又大了一圈。 见到这一幕,秦少琅给两人打了个手势,三人默契的藏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提防着那只白额大虎。 若是它突然靠近,虽不至于能穿过这么狭窄的地方,伤了他们。 但以这头老虎的精明,多半会提防这个危险的地方,让他们后续的计划失效。 秦少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楚武的肩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指向那老虎,随后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楚武当即会意。 老虎毕竟还是野兽,只要吃饱了就不会有狩猎的想法。 只要他们能保持安静,白额大虎也不会来这里查看。 不多时,那老虎走过了溪流,继续向下游走去。 秦少琅看得仔细,拍了拍楚武的肩膀,低声道。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后面的情况。” 以秦少琅的预期,这一行人做的工作并不算难,这些时间应该足够了。 悄然赶回溪流附近,秦少琅见各方面都布置完整,先是招呼众人撤退,随后将一块包在土里的猪肉,泡在了水里。 随后招呼众人一起撤退。 正所谓兵者诡道也。 这一次不设伏,就是要麻痹白额大虎。 等到所有东西准备完毕后,秦少琅便带着一行人悄然撤离,算是完成了这次有惊无险的布局。 众人走后没多久,水泡化了泥土,那块被淋了鸡血的肉也终于释放出血腥味。 从下游巡逻回来的白额大虎也闻到了这个味道,和空荡荡的泉眼斗智斗勇了老半天。 这一切都被躲在高处的秦少琅收入眼底。 这个全新的观察点位是李虎提供的,这里的视野并不开阔,仅有的好处便是,这里位于窄路的后方,白额大虎摸不到,足够安全。 其次则是,这里正巧能够看见泉眼的情况。 秦少琅虚着眼仔细观察着下方泉水的动静。 “哟,可算是来了,这畜生还挺警惕,知道先绕一圈观察情况。” 身边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都向泉水的方向看去。 果然,那白额大虎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异样的味道,还有突然出现的一块肉,这很诡异。 它颇为警惕,并没有直接深入其中,而是在外边兜兜转转,绕了好大几个圈子。 期间,秦少琅还有闲心招呼众人做下了赌局。 他们赌的内容是,这白额大虎会绕行几圈。 秦少琅不会下场参与。 猜对了顶多算运气好,若猜错了,对他运筹帷幄的形象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楚武得了秦少琅的暗示,招呼家兵们一起做赌,可谓是不亦乐乎。 “第三圈了!猜三圈之内的今晚去烧热水,给弟兄们做饭,哈哈哈。” 不多时,又是一圈绕完。 “第四圈了,猜错了的主动举手,今晚的酒少喝一坛。”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白额大虎已经绕着转到了第十圈,所幸冬日的晌午也不算炎热,众人在山头吃着干粮,可谓是悠闲无比。 直到第十一圈,终于,在十三人的注视之下,他们看着那头白鹅大虎,从一条藏在树林间,可供它穿行的路,鬼鬼祟祟的进入了泉水附近。 瞧见这一幕,秦少琅的嘴角微微扬起。 “瞧见没,野兽就是野兽,终究还是顶不住食物的诱惑,它已经上当了。” 众人纷纷点头,对这白额大虎展开了嘲讽。 秦少琅的目的也终于达到了。 士气很重要,尤其是在没有现代化武器加持下的古代军队里,士气高涨,哪怕是人数不及对面,也有可能一鼓作气冲散对方阵型。 相反,若是士气不足,敌人又来势汹汹,军阵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秦少琅第一次带兵,他的威望还不够,需要用这些小花招来提升自己在众家兵心中的地位。 除此之外,这白额大虎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 这些人又都是行伍中人,官兵拿不下的猛虎,多少有些耳闻。 秦少琅就怕这些恐惧,会让队伍中的人当了逃兵。 所以,给白额大虎去魅就是很重要的一步。 哪怕它如何凶名赫赫,在今日被空城计戏耍了一番之后,人们也只会觉得它是没有脑子的蠢货野兽罢了。 不会像以往那般,以它的战绩,将它吹嘘得有多厉害。 一个可以战胜的对手,显然比难以战胜的对手,更容易让人生出斗志。 “都听着,今天到后天,谁都不许来这里,大家好好休整,等四天之后,我们再来杀他个出其不意。” 就在秦少琅说完话的同一时候,一道嘲讽声传来。 “哟,这不是我秦少琅秦大夫么,不在村里给人看病,来这里做什么?” 第45章 病人就该安心养病,别干扰我做 二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对秦少琅发起了嘲讽。 在山头待了这么久,他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还被森冷的山风吹了近半天时间,浓重的鼻音正是他染了风寒的症状。 现在的二麻子是满腔的不满,想要撒在秦少琅的身上。 在山头待了那么久,却因为视角的问题,完全没有看清秦少琅和他的家兵们做了什么,而且,若不是秦少琅一直在这里逗留,还闹腾出了不小的动静,二麻子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返回。 这种被人戏耍,再加上身体染风寒导致的种种,都让他对秦少琅极度不满。 “秦大夫莫不是那方面废了,昨儿跟两个老婆睡一个房,今儿还这么生龙活虎。你要不给自己开一副药试试?” 面对二麻子的再度挑衅,秦少琅只是嘴角微微扬起,抬手按住了身边有些躁动,准备动手的楚武。 随后清了清嗓子,这才看向二麻子。 “你说那两丫头啊,我都玩腻了,反正我手里有钱,过几天再买几个新鲜新鲜。要不要我帮你带几个回来,你好歹也是老猎户了,不至于手里一点银子都没有吧?” 二麻子今天来势汹汹,一看就没打算和他好好交谈。 在这种情况下,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只会让他抓住其他的破绽,不断的嘲讽,对眼下的局势并没有什么帮助。 除了动手之外,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这个套反塞给二麻子。 二麻子忽的抱着双臂,一脸的冷笑。 “我天天带着弟兄们喝酒吃肉,怎会没有银子在身?我可不稀罕你帮我选女人,两根干木材,不得劲儿。” 秦少琅的眼里都透着一抹笑意,他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二麻子见秦少琅如此反应,眉头一拧。 “你什么意思。” 秦少琅仍旧是微笑,却不言语。 二麻子顿时急了,厉声呵道。 “说!你在笑什么!” 秦少琅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左右看了看,这才给身边的家兵们说道。 “二麻子这个人啊,对手下的确挺不错的,除了在关键时候卖队友之外,没有毛病。” 楚武当场没绷得住,哈哈大笑,指着二麻子嘲讽道。 “是啊,上次就是他出卖了手下,才导致被白额大虎打得溃败。” 二麻子当场急眼了。 “你胡说什么!上次我明明和弟兄们坚守在一起,要不是我大展神威,他们都回不来!” 眼见二麻子急了,秦少琅又笑着补了一句。 “对外拿钱,自己家里连房门都是破的,对了,上次你女儿生病还是我治的,连诊费都还欠着呢,这笔钱你什么时候给我?” 二麻子的脸上顿时一阵青红变换,他当然知道女儿前段时间生病的事,当时他还以为是女儿自己熬过去了,心里庆幸又省下了一笔钱。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秦少琅帮忙治的病! 现在秦少琅问他要诊费,他并不想给,但不给,在道义上又说不过去。 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憋出来一句。 “是你自己要给她治的,我又没有强迫你,你还有脸问我要诊费?” 秦少琅只是淡然一笑,眼里尽是轻蔑。 “我看你的症状很严重,这次的风寒大概率会让你一直卧病不起,至于时间么,怎么着也得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我可以慢慢的拿下这头白额大虎。” 二麻子的确在打探秦少琅的动向,可秦少琅又何曾不是? 这可是摆在明面上的敌人! 至于这些消息如何获得,那自然是靠李虎。 李虎和村里的猎户本就有交集,这次他虽然改投自己,但私下和那些猎户也没有断了联系。 二麻子想做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李虎有心打听,很容易就能知道。 何况,李虎这段时日在夫人林慧的提醒之下,早已铁了心跟着秦少琅做事。 帮秦少琅打探消息这件事,只有李虎能够做到,这是独属于他的价值。 何况他还是与二麻子闹了矛盾后出走的,李虎没有任何理由不做这件事。 二麻子一听到秦少琅说要抢白额大虎,顿时就急了眼,当即呵斥道。 “这头白额大虎是我先看上的,要打也得是我先!你凭什么跟我抢!” 秦少琅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你就要生病了,而且是大病,你应该先考虑你自己的身体状况,再考虑怎么对付我。” 说完,秦少琅也不再理会二麻子。 偶然风寒,放在现代社会里面,这就是一剂感冒药的事,就算再差,也有医院可以前往治疗。 但放在大魏的世界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便利。 郎中、大夫、的确有,但因为中医是以经验学做为其基础,学习的成本可是出了名的高,或许在大魏核心城池内,会有那么些手段通神的神医,但在这偏远的,塞外的村落里,那样的人不可能存在。 就算是前身,他能治的病也不多,甚至许多手段,都只是帮着人体硬扛,在病症被人体自行清除之前,保证人不会出问题而已。 这一场风寒对二麻子来说,不亚于渡劫! 眼下二麻子显然还没有认识到这个麻烦。 秦少琅也懒得多提醒了,回头看向那泉水的位置,嘴角扬起了几分。 或许是运气使然,在他回头的那一刻,正巧看见了白额大虎将那一块肉从泉水里叼出来,随后飞速遁入林中。 它很谨慎,磨蹭了这么久,确定四周都没有陷阱,才取那一块肉。 在取了肉之后,立刻就带着肉藏了起来。 至于它为什么不担心这肉里面有毒,是因为秦少琅在尽力不留下自身气味之外,还在这块野猪肉里加了盐。 猫吃咸,哪怕是白额大虎这种大体积的“猫”,也喜欢吃咸的食物。 它不可能拒绝如此一块,看似安全的美味。 “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土窑还没修好,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完,秦少琅带着十二人,当着二麻子的面踏上了返回的道路,完全没有把这三人放在眼里。 返回的路上,秦少琅拉过楚武吩咐道。 “让弟兄去买几块肉和盐回来,我们的计划得加快了。” 方才故意说要回去修土窑,只是为了混淆视线,秦少琅没指望它能骗到二麻子。 他只是给即将重病的二麻子一个,安心养病的理由。 第46章 关键情报 楚武明白秦少琅的意思,当即拉过一个信得过的家兵,从怀里取出了不少的银子。 招呼他立刻去办。 随后楚武回到秦少琅的身边。 “秦大哥,明儿我们也不用背负重物过来,四五个人应该足够了。” 秦少琅直接摇头。 “明儿我和你,还有李虎三人,其余人都不用跟过来,人多了容易留下气味。” …… 二麻子颇为愤懑的看着秦少琅等人离去,心中的怒火那叫一个蹭蹭上涨。 他本是为了嘲讽而来,没想到嘲讽不成,反被秦少琅逼得哑口无言。 “这秦少琅真该死,我们也先回去,明儿就设法狩猎,不能让他们抢了先。” 带着满心的计划,二麻子一路走下山,只是走到半路,二麻子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先前他以为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沉,是因为对秦少琅的不满和愤怒。 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的症状非但没有降低,反倒是加剧了,太阳穴突突的乱跳,仿佛要爆开了一般。 鼻涕也一直流个不停。 旁边的猎户见二麻子停下,连忙围了过来。 “还真给秦少琅说中了,队长你这是染了风寒。” 一提到秦少琅,二麻子的心中就写满了不满。 何况自己若是病倒,那就意味着村里的猎户可能不会跟着他做事,而是会跟着秦少琅! 到时候拿下了白额大虎,他连一口肉汤都分不到! 当即发狠,推开了搀扶着他的猎户。 “区区小病,等会儿回去喝两口热酒就好,怕什么。” 两个猎户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将二麻子护在中间。 不管二麻子以前的做派如何,这里可是山地,若一不留神跌下去,以二麻子如今的状态推测,他的小命多半难保! 他们之间也没有深仇大恨,自然不会坐视二麻子无端殒命。 沿途小心护卫,带着二麻子回了酒馆。 二麻子一进屋子,当即用力拍了拍桌子。 “拿热酒来,这山上的风可真冷。” 留在屋里的猎人们连忙端上热酒,二麻子痛饮一碗,只觉一股热流冲散了体内的寒凉,当即擦了擦嘴,得意的看向先前随行的两人。 “我就说不碍事吧,一口酒下去,哪里还有半点毛病?” 随行的猎人见二麻子如此,也附和着点头。 “是,还是队长身体好。” 二麻子又被拍了马屁,心中那叫一个爽快,当即趁热打铁,拿出了他狩猎白额大虎的计划与众人商议。 …… “秦老爷,二麻子喝了一天的酒,还和众人商议,打算弄一个特大号的陷阱在路上,等那白额大虎掉下去,就能直接生擒。” 李虎认真的向秦少琅汇报着今日打听来的事情。 至于秦老爷这个称呼,自然是林慧见这些家兵并不是很反感他们,这才让李虎改了口。 听得这些话,秦少琅看了看手边的酒碗,在心中一番寻思。 大魏的酒度数很低,如果是热酒的话,酒精的含量就更低了,说是风味饮品也不为过。 少量的酒精的确有疏通风寒的作用,但那是对轻症者而言。 “他喝了多少,都是喝的热酒?” 李虎听得秦少琅询问,心中满是不解,但这难不住他,当即从饭桌边上起身。 “秦老爷,我这就去找其他人仔细问问。” 见李虎又要出发,秦少琅轻咳一声。 “你就这么空手去问?那边的炖肉你拿罐子装一罐,找一家能问出消息的人去问。” 李虎尴尬的挠了挠头,连忙应答道。 “那是秦老爷的肉,秦老爷不开口,我怎么好意思拿。” 夫人林慧这几天可没少给他交代事情,尤其是在听令做事这一点上,李虎是真的听进去了。 秦少琅忽的咧嘴一笑。 “李虎,你是真的娶了一个好夫人,一定要好好珍惜。” 见自己的事又被秦少琅看穿,李虎也不觉得有多尴尬,憨笑着点头。 “我听秦老爷的。” 秦少琅这才摆手。 “速去速回,这个消息对我而言很重要。” 李虎当即离去,而秦少琅则是陷入沉思之中,二麻子的身体状况是很重要的情报,这关系着他的计划会不会受到干扰,他能不能在这么多猎人的嘴里,抢下这头白额大虎。 说穿了,猎人是靠着猎物填补家用,而这头白额大虎仅有一只,他拿了,别人就拿不了。 若是猎户们团结起来捣乱,这件事的难度便是陡增。 还得设法把原本支持二麻子的人,变成支持自己的人,最不济也得让他们保持中立。 可这种事,秦少琅的经验少之又少,想了片刻无果,便看向楚武。 “你说我要给那些猎户让出怎样的利益,才能让他们对我们友善些许?” 楚武挑了挑眉头,仔细想了想,忽的咧嘴笑道。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秦大哥,县令许诺的银子是六百两,哪怕他克扣了,拿给咱们的至少也有三百两。村里猎户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一户分一两便足矣。这样秦大哥到手二百两银子,也是不错的收入。” 秦少琅仔细想了想,又暗暗看了一眼屋里坐着的家兵们。 他许诺了要给这些人挖土窑的工钱,到时候又是一笔支出,而且他们帮忙狩猎,怎么也能占一个平分悬赏的名额。 这样一番计算下来,这一趟忙活下来,自己能到手的银子可能也就七八两。 对别人来说或许足够了,但别忘了他手下还有三十号家兵,还有两个妇人,这么多人每日的开销也不是小数目。 在秦少琅内心愁苦之际,楚武忽的凑了上前,压低了声音。 “秦大哥你该不会是在寻思,真要给自己家兵分悬赏的银子吧?” 秦少琅下意识的点头。 “这是他们应该……” 不等秦少琅说完,楚武当即按住了秦少琅的胳膊,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当心过犹不及,此事晚点我们再细说。” 秦少琅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放松下来,至少楚武不会对他不利。 等稍晚些时候再听他想说什么话也不迟。 不多时,李虎急匆匆的跑回了土窑屋内。 “今儿外边的风可真大,秦老爷我打听到消息了。” 第47章 差点踩入深坑 “秦老爷,今儿酒馆柴火不够,下午时候都是喝的冷酒,二麻子今儿还让他们开了一坛陈年老酒,回去时连路都走不稳。” 听得这个消息,秦少琅的眼神顿时变得锋锐起来。 哪怕是风味饮品喝多了,那也是能让人醉的。 再加上李虎带回来的确切消息,二麻子是喝醉了才回的家。 那事情基本上就不会再有差池了。 “二麻子这次在山上染了风寒,不避风保暖养身子,反倒是喝醉了,他这次必会病倒,我们得抓住这个机会,尽快拿下那头白额大虎。” 屋子里的家兵们顿时来了兴致,一个个都看向秦少琅。 秦少琅沉吟了片刻时候,这才吩咐下去。 “这几日由我和楚武还有李虎三人进山,一旦我觉得时机合适,就要展开进攻。参与训练的家兵这几天就磨合阵型和站位,不用参与土窑加固。其他人也不用着急,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安排轻松些的任务。” 随着秦少琅吩咐完毕,众人的晚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全都按照秦少琅的吩咐,回去洗澡、泡脚、漱口等事宜。 楚武则是给秦少琅使了个眼神,两人从土窑大厅后方的楼梯,一路来到土窑的顶部。 这里和前几日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山头平了不少,那些挖出来的石头也垒在了顶部边缘,高墙也初现端倪。 刚走上来,楚武便带着几分埋怨的眼神看向秦少琅。 “秦大哥你对他们太好了些许,家兵不是你这么用的。” 秦少琅眉头一挑。 “他们也做了事,分给他们悬赏不是理所应当?” 楚武当即辩道。 “我见过很多私养的家兵,都只是管吃、管住,心肠好一些的,能给些生活用品,有活儿做的时候给几吊铜钱也就作罢。我知道最好的待遇,还是一个城之主,他手下私兵每月有几钱银子可拿。” 听到这里,秦少琅顿时眉头一紧。 看来是他的认知和大魏的规则有了矛盾点。 见秦少琅沉思,楚武再劝道。 “秦大哥你可得当心了,现在就给这么好的待遇,将来若是真要他们冒送死的危险做事,你拿什么让他们上?” 秦少琅低眉不语。 “我只是觉得应该把他们也当人对待。” 楚武长长叹了一口气。 “秦大哥你好好想想,如果在你这里活着就能得到不菲的待遇,那到时候谁还舍得送死?活着就一直有好处可拿,换我我也不卖命。” 秦少琅忽的反应过来。 他习以为常的事在这些逃兵看来,就是过好的待遇了! 如果真这样一直发展下去,他们很大概率不会为自己卖命,顶多就能打打顺风局! 而且,他并未对这些人进行思想教育! 就算想教育,他又能说什么? 为大魏之崛起而努力? 开玩笑,这些人对大魏的归属感恐怕还不及对家的眷恋! 他并不具备强行将现代理念塞入大魏的基础! 他只是一个穿越而来的人,而不是神,他需要先顺从大魏的“潜规则”,一点点做大,直到他手中的权力足够大,才有资格谈其他的事。 而权力的争夺,从来都和战争分不开关系! 何况,他靠着优渥待遇招揽来的帮手,也大概率会因为对手给出的更高待遇而离去。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是我疏忽了。” 秦少琅的确没想到,昨天他给楚武讲了现代医学的基础,今儿就被楚武教了大魏里墨守成规的规矩。 这一次是楚武帮他避开了一个极大的天坑。 “我明白了,你说的事我会认真考虑,以后也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楚武见秦少琅想法转变得如此顺畅,满是狐疑的看着秦少琅。 “秦大哥你不会是为了敷衍我,才这么说的吧?” 秦少琅哈哈一笑。 “哪里的话,我是想明白了一些事,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在驭人这方面我的确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 楚武见秦少琅不是在开玩笑,不禁在心中多了一抹狐疑。 昨儿秦少琅说的那些知识,他其实是一点都不信的,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只当做是秦少琅得出一个,并不靠谱的医学理论而已。 但今天经历的这些事,突然让他觉得,昨天秦少琅说的话可能都是真的,至少在他的认知中是正确的,而且没人能够反驳! 否则,以秦大哥的性子,他早就改了说辞! “要不,秦大哥你再给我补一些医术的知识?” 说完后楚武便见到了秦少琅那狐疑的眼神,很显然,秦少琅还记得昨天那场并不算顺利的交流。 楚武尴尬的笑了笑。 “我这不是想着秦大哥能接纳我的意见,我怎么着都该认真学秦大哥的知识,而且,我若是学会了医术,以后在军中也能混个军医,到时候就不用上战场了,也挺好。” 听到这里,秦少琅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楚武想的很美好,但现实是残酷的。 一个医学生需要学多少年,记下多少药,又得经历多少考试,才能开始行医的道路。 这其中的知识量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 把这些知识全部教给楚武基本是天方夜谭,但若是一些紧要的手段,他倒也不介意教一教。 “慢慢来吧,我先教你一个大蒜素的制作方法,它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伤口发炎的问题,以军中的条件,应该不难做到。” 楚武当即点头,仔细听着秦少琅教给他的方法。 等到全部说完,楚武还是一头的雾水。 “秦大哥,方法我都记下了,但这大蒜里捣鼓出的东西,真有那么神奇?” 秦少琅微微一笑。 “你回去军中试试就知道了,以你的人脉和资源,换这样一次尝试的机会应该不难吧?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弟兄就行。” 楚武连忙用力拍了拍胸口。 “秦大哥哪里的话,我就算飞黄腾达,也得捎带上秦大哥。那成,等这边事结束了,我就回营中找人试试。” 秦少琅微笑着点头。 大蒜素虽然比不得青霉素那般厉害,但胜在提取手段相对简单,而且这个世界中的细菌,还未经受过抗生素的洗礼。 只要能做出来,哪怕大蒜素的含量不高,也仍旧是一大杀器! 第48章 一碗肉汤收买人心,这买卖不亏 两人从土窑顶部下来,夜风吹得人有些清醒。 楚武的心里还在琢磨着大蒜素的事,越想越觉得神奇,也越发觉得秦少琅这个人深不可测。 他掌握的知识,完全超出了大魏现有的体系,自成一派,而且听上去逻辑严密,让人找不出破绽。 秦少琅回到最大的那个窑洞空间,大部分家兵已经各自回去休息,只剩下几个负责守夜的,正围着中央的篝火小声交谈,见到秦少琅和楚武进来,立刻站起身。 “秦大哥,楚大哥。” 秦少琅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走到篝火旁,拿起一根木棍拨弄着火焰,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楚武,关于悬赏银子的事,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 楚武没想到秦少琅会主动提起这个,也凑了过来,在秦少琅身边坐下。“秦大哥能听进去我的话,我就很满足了。其实我也是担心,人心难测,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我可见得多了。” 秦少琅点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现代社会里,公司老板画大饼,员工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但在这个时代,一个实实在在的承诺,分量很重。可承诺给得太轻易,太丰厚,就会像楚武说的那样,养出一群不愿拼命的懒汉。 “钱,肯定要分,但不能以平分的方式。”秦少琅的目光在跳动的火焰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六百两,我们拿下之后,要先拿出一部分,作为我们这个小团体的公用资金。” “公用资金?”楚武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就是大家的钱,但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秦少琅解释道。“比如以后我们要买粮食,买武器,加固我们的住处,都从这笔钱里出。这样,所有人都能享受到这笔钱带来的好处,住得更安稳,吃得更饱。” 楚武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好处。 如果平分下去,一个人到手几两银子,可能喝几顿酒,去镇上潇洒几次就没了。可若是当做公用,就能办成更大的事,让所有人都受益。 “这个法子好!这样一来,大家心里都踏实。” “剩下的钱,再拿出一部分,论功行赏。”秦少琅继续说道,“这次狩猎,谁的功劳最大,谁就拿得最多。比如李虎,他提供了关键的地图和情报,功劳不小。再比如负责正面牵制的弟兄,他们冒的风险最大,也该多拿。其他人,只要参与了,也都有份,只是多少的问题。” 他顿了顿,看向楚武。“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这次分得多,不代表下次也多。一切都看功劳,看贡献。想多拿钱,就得多做事,做危险的事。” 这一番话说完,楚武彻底服了。 他先前只是觉得秦少琅太大方,可能会出问题,却没想过该如何解决。 现在秦少琅三言两语,就构建起了一个虽然简单,但却极为有效的激励制度。 既保证了团体的凝聚力,又激发了个人的积极性。 “秦大哥,你……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楚武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我感觉你这驭人之术,比你那神神叨叨的医术,还要厉害。” 秦少琅只是笑了笑。 这些不过是现代企业管理中最基础的绩效激励方案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放在这个时代,对于一群只懂得听从命令的家兵来说,无疑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行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明天我们三个还得进山。”秦少琅拍了拍楚武的肩膀。 “好嘞。”楚武应了一声,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忽然觉得,跟着秦少琅,或许真的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这种感觉,比当初在军中时,任何一个将军给他的感觉都强烈。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少琅就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吵醒。 他起身开门,发现是李虎,他一脸的焦急,又带着几分兴奋。 “秦老爷,出事了!” “进来说。”秦少琅把他让进屋,苏瑾姐妹俩还在炕上睡着,他便带着李虎到了外间。 “怎么了?” “二麻子……二麻子病倒了!”李虎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激动却掩饰不住。“今天早上我去找村里的猎户打听消息,听他们说,二麻子昨天夜里就发起高烧,说胡话,今天早上他婆娘去找郎中,郎中看了直摇头,说是风寒入体,又饮了烈酒,邪火攻心,怕是……怕是难熬了。” 这个结果,完全在秦少琅的预料之中。 风寒加上醉酒,在缺乏有效药物的情况下,对于身体本就被掏空的二麻子来说,就是催命符。 “村里其他猎户是什么反应?”秦少琅最关心的是这个。 “都慌了神了。”李虎说道,“二麻子一倒,他们就没了主心骨。而且,上次跟二麻子去围剿老虎受伤的那几个,伤口都开始流脓了,疼得嗷嗷叫。现在村里的猎户圈子,那叫一个愁云惨淡。” 秦少琅听完,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这正是他等待的机会。 “楚武!”秦少琅冲着隔壁喊了一声。 楚武很快就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秦大哥,什么事?” “去,把我们昨天买的肉,炖上一大锅,多放盐,炖烂糊点。”秦少琅吩咐道,“另外,把我之前让你采的那些清热解毒的草药,也熬上一大锅。” 楚武虽然不明白秦少琅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点头去办。 秦少琅又看向李虎。“李虎,等会儿肉汤和药熬好了,你带上几个弟兄,去村里走一趟。” “秦老爷,您的意思是?” “给那些受伤的猎户,每家送一碗肉汤,一罐草药过去。”秦少琅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就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二麻子队长病了,我秦少琅不能坐视不理。这些肉汤给他们补补身子,草药也能缓解些疼痛。让他们好好养伤,白额大虎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李虎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49章 千层套路!这畜生比二麻子聪明 这……这是何等的气魄和手段! 二麻子处处和秦少琅作对,如今他病倒了,秦少琅不落井下石就算仁义了,居然还要主动送去汤药和肉食!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收买人心了,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那些猎户本就因为二麻子的倒下而六神无主,又因为同伴的伤势而忧心忡忡,这个时候,秦少琅送去的哪里是汤药,分明是救命的稻草,是雪中送来的炭火! “我……我明白了!”李虎重重地点头,脸上满是敬佩。“秦老爷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看着李虎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旁的楚武也走了过来,他刚才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此刻看向秦少琅的表情,已经近乎于崇拜。 “秦大哥,你这一手,真是……真是绝了!”楚武感慨道,“一碗肉汤,一罐草药,怕是就能让那些猎户对你感恩戴德,至少,他们绝不会再给我们捣乱了。” “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秦少琅淡淡地说道,“我们的目标是老虎,不是跟一群穷哈哈的猎户斗气。能用最小的代价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 楚武嘿嘿一笑。“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能想到,并且能做到的人,可没几个。至少我就想不到。” 秦少琅不置可否。 很快,大锅的肉汤便炖得香气四溢,草药也熬出了浓浓的汤汁。 李虎带着几个家兵,用瓦罐分装好,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村子走去。 秦少琅则叫上了楚武,两人背上弓箭和武器,也准备出发。 “李虎一个人去就够了,我们进山。” “不等李虎的消息了?” “不用等。”秦少琅的语气很肯定,“他带去的是善意,带回来的必然也是善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把那头畜生给解决了。” 说完,秦少琅便率先朝着山林的方向走去。 楚武紧随其后,他现在对秦少琅的每一个决定,都充满了信心。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便抵达了昨日的观察点。 他们小心翼翼地隐蔽好身形,朝着下方的泉眼望去。 一看之下,两人都是精神一振。 那头白额大虎,竟然真的就趴在泉眼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眯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它的姿态很放松,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秦少琅举起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楚武会意,连呼吸都放轻了。 “它在等我们。”秦少琅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它上钩了。” 楚武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压低身子,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激动,凑到秦少琅耳边。 “秦大哥,它上钩了!这畜生真的以为天上会掉肉饼!我们现在就上吗?” 在他看来,这头白额大虎已经彻底放松了警惕,懒洋洋地趴在那里,简直就是个活靶子。现在不冲上去,更待何时? 秦少琅却异常冷静,只是微微摇头,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不急,再等等。”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楚武一愣,满脸都是不解。机会稍纵即逝,这还等什么?万一这畜生吃饱了就跑,他们今天岂不是白来一趟? 就在楚武焦急万分的时候,下方的白额大虎动了。 它并没有像楚武预想的那样,在原地大快朵颐,而是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用鼻子嗅了嗅那块泡在泉水里的猪肉,确认没有异样之后,才一口将其叼起。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楚武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那头白额大虎叼着肉,并没有吃,而是扭头就钻进了侧面的密林之中,几个起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泉眼附近,又恢复了空空荡荡的死寂。 “这……这……”楚武彻底傻眼了,他扭头看向秦少琅,声音都有些发颤,“秦大哥,它、它把肉叼走了!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失败了?”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这畜生,居然不当场吃,还懂得打包带走! 秦少琅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沮丧,反倒是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这恰恰说明它彻底上钩了,但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谨慎。这畜生,比二麻子那帮人聪明多了。” 楚武更迷糊了,这都算上钩?肉都被叼走了,他们连老虎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秦少琅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地解释起来。 “你想想,如果它当场吃了,说明它要么是饿疯了,要么就是蠢。但它没有,它把肉带回了自己认为安全的巢穴。这说明什么?” 秦少琅顿了顿,自问自答。 “这说明,它已经相信这块肉是安全的,但它不相信这个地方是安全的。它还在试探,还在观察。” “我们的目的,不是让它吃一块肉,而是要让它养成一个习惯。”秦少琅的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穿了那头猛虎的心思,“我们要让它觉得,这个泉眼,每天到了这个时辰,就会刷新一块绝对安全的免费午餐。当一件事重复发生,并且每次都带来好处而没有任何危险时,再谨慎的生物,也会放下戒心。” 楚武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一个狩猎计划,倒像是在听什么兵法谋略。 把一头野兽的心理活动,算计到这种地步? 他以前跟着将军打仗,也没见过哪个将军对敌人有这么细致的分析。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在这里干等着?”楚武问道。 “不,今天就到这里。”秦少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们回去。明天同一时间,再来送一次。记住,要让一切都和今天一模一样。” 说完,秦少琅便带着满腹狐疑的楚武,悄然离开了观察点。 他们今天的任务,仅仅是投放了一块肉,然后看着老虎把肉叼走。 这算哪门子的狩猎?楚武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选择了相信秦少琅。 …… 第二天,秦少琅依旧只带了楚武和李虎两人。 在进山之前,李虎兴冲冲地跑来汇报了村里的情况。 “秦老爷,您真是神了!”李虎的脸上满是崇拜,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几分,“昨天我把肉汤和草药送过去,那些猎户家属,一个个都惊呆了!好几个人端着那碗肉汤,手都在抖,当场就哭了!” 第50章 笼中斗兽! 李虎学着那些人的样子,比划着说道:“他们说,跟着二麻子混了这么多年,受伤了也只能自己扛着,别说肉汤了,连句暖心话都没有。您这一碗汤送过去,比什么都管用!” “还有那些受伤的,用了您给的草药,都说伤口清爽了不少,没那么疼了。现在村里那些猎户,没一个不说您仁义的!好几个人托我问,这次狩猎白额大虎,他们能不能也出份力,不要钱,就当是还您的人情!” 这个结果,完全在秦少琅的意料之中。 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能收买人心。一碗肉汤,一罐不值钱的草药,就将二麻子苦心经营多年的猎户团队彻底瓦解,甚至还转化成了自己的潜在助力。 这笔买卖,血赚不亏! 旁边的楚武听完,也是感慨万千。他现在看秦少琅,已经不能单纯地当成一个大夫了。这种手段,这种心计,放在军中,绝对是当将军的料! “秦大哥,你这手腕,我楚武是彻底服了。”楚武由衷地说道。 秦少琅只是淡淡一笑。“人心也是战场,走吧,我们的另一个战场还在等着呢。” 三人再次来到山中,重复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操作。 将一块同样大小,同样淋了鸡血的猪肉,悄无声息地放在了泉眼之中。 随后,他们便退回了观察点,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这一次,白额大虎出现的时间比昨天早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它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它依旧保持着警惕,但绕着泉眼观察的圈数,明显比昨天少了一半。在确认四周没有异动之后,它便迅速叼起肉,再次消失在林中。 看到这一幕,秦少琅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个确定的弧度。 “成了。”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成了?”楚武和李虎异口同声地问道。 “它的警惕心已经降到了最低,把这里当成了固定的食堂。”秦少琅的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明天,就是它的死期。” 回到土窑,秦少琅立刻召集了那十名挑选出来的精锐家兵。 气氛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明天,就是我们猎杀那头畜生的时候!”秦少琅的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 十名家兵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紧张。 秦少琅没有说太多鼓动人心的话,而是直接开始布置具体的任务。 “明天,我们所有人提前出发,在泉眼周围设伏。我会把那畜生引出来,在它最松懈的时候,你们听我号令,用我教你们的阵型,将它困住!” 他详细地讲解了每个人的站位,进攻和防守的时机,甚至连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都做了预案。 所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将每一个细节都牢牢记在心里。 安排完这一切,秦少琅遣散了众人,唯独留下了楚武。 在昏暗的火光下,秦少琅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这是什么?”楚武好奇地问道。 “明天午餐的‘佐料’。”秦少琅神秘一笑,将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碾碎的草药粉末。 “这不是毒药。”秦少琅看出了楚武的疑虑,解释道,“这是一种能让筋骨麻痹,昏昏欲睡的草药。分量我已经控制好了,足够让那头大虎失去大部分力气,但又不至于立刻要了它的命。我们要的是一张完整的虎皮和一整副虎骨,要是用毒药毒死了,那就不值钱了。” 楚武恍然大悟,心中对秦少琅的敬佩又上了一个台阶。 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下药的分量,药效发作的时间,对虎皮虎骨价值的影响……这哪里是打猎,这分明就是一场经过精密计算的外科手术! 第三日,天还未亮,十三人的猎虎小队便已悄然出发。 他们在泉眼周围的密林中,按照预定的计划,完美地隐蔽了起来,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少琅亲自将那块加了“佐料”的猪肉,放进了泉水里。 一切准备就绪,剩下的,只有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中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众人紧张的心跳声。 终于,那道熟悉的庞大身影,如期而至。 今天的白额大虎,显得更加从容。它几乎没有进行任何多余的观察,径直走到泉眼边,一口叼起那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猪肉,甚至连头都懒得回,就趴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开始撕咬起来。 它吃了! 它终于当场吃了! 所有埋伏的家兵都屏住了呼吸,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了。 秦少琅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等待药效发作。 白额大虎很快就将那块肉吞吃干净,满意地舔了舔嘴边的血迹,打了个哈欠,似乎准备趴下睡个午觉。 可就在这时,它庞大的身躯忽然晃了一下。 它猛地站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 它试图站稳,但四肢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变得沉重无比。 它晃了晃巨大的脑袋,想要驱散那股突如其来的困意,但眼皮却越来越沉。 它又一次站起,却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竟然没能立刻爬起来! 机会! 秦少琅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猛地举起右手,然后狠狠向下一挥! “动手!” 一声令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埋伏在密林中的十名家兵,在楚武的一声低吼中,猛然暴起! 他们没有像寻常猎户那样一窝蜂的胡乱冲杀,而是迈着整齐划一,却又迅捷无比的步伐,从三个方向瞬间窜出。每个人的位置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十个人,十杆削尖了的硬木长矛,在现身的第一时间,就组成了一道疏而不漏的半月形包围圈,将那头刚刚栽倒在地的白额大虎,连同它撤回密林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吼——!” 那白额大虎虽然被药力麻痹了手脚,但百兽之王的凶性与直觉尚在。 危险!致命的危险!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挣,竟硬生生从地上弹了起来。一双铜铃般的虎目瞬间布满了血丝,它看清了这些突然出现的人类,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平日里宣示领地的咆哮,而是一声充满了惊怒与恐慌的嘶吼! 第51章 秦氏阵法初显威! 想跑! 这是它此刻唯一的念头。 然而,当它试图迈开四肢时,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与昏沉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它的动作慢了不止一拍。 原本足以撕裂一切的扑杀,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和迟缓。 就是这一下的迟缓,让所有家兵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巨大的信心。 秦大哥的药,真的起作用了! 这头凶名赫赫的猛虎,如今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一头病猫! “稳住!前排顶住,后排准备!” 楚武立于阵型正中,他没有急着下令攻击,而是大声嘶吼着,稳定着所有人的心神。 他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秦大哥教给他们的这套阵法,核心就在一个“稳”字! 白额大虎见退路被堵,凶性彻底爆发。它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转而朝着正面的楚武发起了冲锋。 它要把这个看似头领的家伙撕成碎片! 然而,迎接它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五杆同时从不同角度刺来的长矛! 这些长矛并未对准它的要害,而是刺向它的肩胛、前腿和面门,目的不是为了击杀,而是为了阻挡它的冲势。 “噗!噗嗤!” 几声闷响,矛尖刺入皮肉,带出几道血花。 剧痛让白额大虎的冲锋戛然而止,它愤怒地挥舞着利爪,想要拍断这些烦人的木棍。 “铛!” 一声巨响,一根长矛的矛杆被虎爪拍中,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险些脱手。 但那名家兵还没来得及后退,他左右两边的同伴已经踏前一步,手中的长矛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在了大虎挥舞的那条前腿的关节处。 “吼!” 白额大虎吃痛,被迫收回了爪子。 这正是这套阵法的精髓所在。一人受击,两翼夹击。它攻击任何一点,都会同时受到来自其他方向的压力,让它有力使不出,处处受制。 家兵们见阵法有效,信心更足,手上的动作也愈发沉稳。他们就像一个整体,随着老虎的冲撞而如波浪般起伏,却始终没有被撕开一道口子。 可百兽之王终究是百兽之王。 在连续几次冲撞无果之后,这头畜生竟展现出了惊人的狡诈。 它忽然朝着左侧虚晃一招,逼得那边的两名家兵下意识地将长矛重心压低,就在这一瞬间,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扭,竟以后腿发力,朝着右侧一名家兵和楚武之间的空隙猛扑过去! 这个变招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名家兵到底年轻,实战经验不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扑杀,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那腥风扑面,闪着寒光的虎爪就要落在他头顶!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响彻林间。 “楚武,右翼后撤半步,收紧!” 声音传来的同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也随之响起。 “嗖!” 一支羽箭,不偏不倚,精准地钉在了白额大虎即将落下的前爪正前方三寸的地面上! 箭矢入土,箭羽兀自嗡嗡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头本就因药力而反应迟钝的大虎猛地一惊,扑杀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瞬息之间。 人与兽的生死搏杀,更是如此! 这一下的停顿,已经足够了! “喝!” 楚武怒吼一声,反应极快,他猛地踏前一步,用矛杆狠狠地抽在了大虎的侧脸上,同时,那名被吓住的年轻家兵也回过神来,与其他同伴一起,将数杆长矛死死地顶住了大虎的身躯,硬生生将它顶了回去! 危机,解除! 矛尖不断地在大虎身上添上一道道新的伤口。 药力在持续发作,失血让大虎的动作越来越慢,它眼中的凶光渐渐被绝望所取代。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在它看来无比弱小的人类,今天却变得如此难缠。 “来得好!” 楚武不退反进,双腿如同扎根在地上,手中的长矛稳稳地对准了猛虎张开的血盆大口。 与此同时,他左右的家兵们也发出了齐声的怒吼,手中的长矛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猛虎扑来的身躯两侧。 “噗嗤!” 这一次,矛尖深深地没入了虎躯! 白额大虎的亡命冲锋,被这股合力硬生生地止住。它被数杆长矛钉在了半空中,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挣扎着,鲜血如同泉涌,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它还活着,但已经彻底失去了威胁。 高处,秦少琅冷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时机到了。 “就是现在!” 他没有再射箭,而是对身旁的李虎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李虎早已拉满了弓,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弓弦。 “嗖!” 这一箭,凝聚了一位老猎人毕生的经验,精准地射中了白额大虎的后颈。箭矢并未深入,却恰到好处地切断了它最主要的一条筋脉。 “嗷呜……” 白额大虎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后重重地瘫软了下去,四肢无力地抽搐着,再也无法站起。 战斗,结束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林间,足足过了三息时间。 “赢了!” “我们赢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后,震天的欢呼声冲天而起! 所有的家兵都扔掉了手中的长矛,互相拥抱着,又蹦又跳,尽情地宣泄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兴奋。 他们做到了! 他们亲手猎杀了这头让无数老猎户闻风丧胆的白额大虎! 秦少琅从高处缓缓走下,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走到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楚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得不错。” 随后,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兴奋的家兵,最后落在那头还在微微抽搐的猛虎身上。 “先别高兴得太早。”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楚武,立刻检查有没有弟兄受伤。其他人,把这畜生用最结实的绳子捆起来,我们要立刻带下山。”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血腥味很快会引来别的野兽,这里不是庆祝的地方。” 一句话,让所有狂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检查伤口的,寻找绳索的,一个个都井然有序。 楚武走到秦少琅身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 “秦大哥,我们……我们真的做到了!” 秦少琅看着他,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说了,它只是一头老虎。” 第52章 一头死老虎,全村的震撼! 秦少琅的话语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家兵们心头的狂热。 是啊,这里是深山,血腥味会引来什么东西谁也说不准。 那头白额大虎的凶猛还历历在目,要是再来一头,或者来一群狼,他们这点人可不够看的。 “快!都动起来!” 楚武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地指挥着众人。 他走到一个年轻家兵面前,这人正是刚才被老虎扑杀吓得呆住的那个。此刻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双腿还在微微发抖。 楚武没有责骂,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怕是正常的,不怕才不正常。但你得记住今天的感觉,下次就不会再犯傻了。去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被那畜生的爪风刮到。” 那年轻家兵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秦少琅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点头。楚武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如自己灵光,但在带兵和凝聚人心这方面,确实有一套,是个天生的将才。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除了一个家兵在格挡时被矛杆震得虎口裂开,流了点血之外,其他人毫发无伤。 这简直是个奇迹! 十个人,正面硬刚一头凶名赫赫的猛虎,最后居然近乎无伤获胜!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秦少琅身上。 若不是秦大哥神鬼莫测的计策,先用空城计消磨猛虎凶名,再用美食计降低它的警惕,最后用加了料的肉让它战力大减;若不是秦大哥教的那套闻所未闻的阵法,他们这些人,现在恐怕已经成了虎口下的亡魂! “秦大哥,这畜生太重了,我们十三个人,怕是很难抬下山。”楚武看着那如同一座小山般的虎尸,犯了难。 这头白额大虎体型巨大,少说也有五六百斤重,山路崎岖,想把它完整地运回去,难度极大。 “砍几根结实的木头,再找些坚韧的藤条来。”秦少琅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虎,你熟悉山里的植物,带几个人去找最结实的青藤。” “楚武,你带人去砍几棵硬木,直径要有碗口粗。” 命令清晰,分工明确。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不多时,材料备齐。 秦少琅指挥着众人,将两根最粗的硬木并排放在地上,然后将虎尸费力地挪到木头上,再用另外几根木头横向穿过虎尸下方,最后用坚韧的青藤将虎尸和木架死死地捆绑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六个人一组,前后各三人,肩膀垫上布垫,交替着抬。其余人负责在前面开路,和在后面警戒。走!” 随着秦少装一声令下,一个简陋却高效的运输队便组建完成。 六个身强力壮的家兵咬着牙,将那沉重的担架扛上了肩。 “起!” 一声大喝,猛虎离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程的路。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走,尤其是还扛着这么一个沉重的大家伙。 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自豪。 每走一段路,他们就会回头看看担架上那头威风凛凛的猛虎,心中便涌起一股豪情。 这是他们亲手猎杀的! 是那个传说中,连官兵都奈何不得的百兽之王! “秦大哥,回去之后,咱们把这虎头割下来,挂在土窑门口,看以后谁还敢来咱们这儿撒野!”一个家兵兴奋地喊道。 “对!挂虎头!这可比什么门神都管用!”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秦少琅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这群家兵心中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了。 这不再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而是一种近乎崇拜的追随。 …… 当他们一行人扛着那头巨大的白额大虎,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整个蓝田镇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个正在村口玩泥巴的孩童,最先看到了他们。 他揉了揉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那是什么? 是老虎! 是那头山上的大老虎! 它被人打死了!还被人扛着! “老虎!老虎被打死啦——!” 孩童扯着嗓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朝着村里跑去。 这一声喊,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水。 整个村子,瞬间炸了! “什么?老虎被打死了?” “不可能!谁有那个本事?” “快!快去看看!” 无数的村民从自家的屋子里涌了出来,朝着村口的方向汇聚。 当他们亲眼看到那头被捆在木架上,身上还插着矛杆,鲜血淋漓,却依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白额大虎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 “天哪!真的是那头白额大虎!我认得它额头上的‘王’字!” “是谁?是谁干的?!” “是秦大夫!是秦大夫和他手下的家兵!”有人眼尖,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秦少琅和楚武。 “秦大夫?那个废物郎中?” “你还叫他废物?你家祖坟冒青烟能出这么个‘废物’吗!人家现在是秦老爷!” 人群中,昨天刚喝过秦少琅送去肉汤的几个猎户,脸色最为复杂。 他们看着那头死透了的老虎,又看了看走在队伍最前方,神色淡然的秦少琅,心中五味杂陈。 震撼、羞愧、感激、敬畏…… 昨天,他们还在私下里议论,说秦少琅不自量力,带着一群没见过血的家兵就想去挑战白额大虎,简直是去送死。 可今天,人家就把老虎的尸体给抬回来了! 而他们呢? 他们的主心骨二麻子,此刻还躺在床上发着高烧,人事不省。 他们这些所谓的“老猎户”,面对这头猛虎,除了溃败,就是受伤。 可秦少琅,带着一群新手,毫发无伤地就解决了战斗! 这已经不是实力差距的问题了。 这是碾压!是降维打击! 一个猎户的婆娘,看着那头老虎,又看了看自己男人胳膊上缠着的布条,布条下,是昨天秦少琅派人送来的草药。 她忽然拉着自己的男人,挤出人群,走到秦少琅面前,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秦老爷!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她这一跪,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其他几个受了伤,或者家里人受了伤的猎户家属,也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第53章 这郎中太会了!虎骨泡酒,虎皮 “秦老爷仁义!” “多谢秦老爷的汤药!”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谁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们一碗热汤,谁就是好人,就是恩人! 秦少琅没有去扶,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蓝田镇的猎户圈子,姓秦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是二麻子的老婆。 她看到了那头死虎,整个人都呆住了,随即,她像是疯了一样,冲到秦少琅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家当家的!” 楚武眉头一皱,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了秦少琅身前,厉声呵斥:“放肆!你男人自己作死,染了风寒还醉酒,关我们秦大哥什么事!” 二麻子老婆被楚武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两步,却依旧不甘心地尖叫:“要不是你们抢了他的功劳,他怎么会……”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昨天刚受了秦少琅恩惠的猎户就听不下去了。 “王家嫂子!你说话可得凭良心!二麻子是怎么对我们这些兄弟的?秦老爷又是怎么对我们的?这次要不是秦老爷,我们几个兄弟的伤口都得烂掉!你男人病了,秦老爷还惦记着送药,这份情义,你们家不认,我们认!” “对!我们认!” 周围的猎户纷纷出声附和。 人心向背,高下立判。 二麻子的老婆看着周围一双双指责的眼睛,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秦少琅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对楚武说道:“把老虎抬回去,准备剥皮拆骨。今天所有参与的弟兄,晚上吃全虎宴!” “好嘞!” 家兵们发出一声震天的欢呼,扛着老虎,在全村人敬畏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土窑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秦少琅的身影,在所有村民的眼中,变得无比高大。 全虎宴三个字,像是带着一股魔力,瞬间点燃了所有家兵的热情。 土窑内外的空地上,欢呼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他们扛着那头巨大的虎尸,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仿佛那五六百斤的重量,都变成了军功章,沉甸甸,却也光荣无比。 二麻子的老婆被众人指责得面如死灰,最后只能在无数道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逃走了。 秦少琅对此连半分关注都欠奉。 一个蠢妇人而已,不值得他浪费任何心神。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头已经死透了的白额大虎身上。 这可不是一头普通的野兽。 在现代,这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别说吃了,摸一下都得进去唱铁窗泪。 可在这里,它是一身是宝的顶级猎物。 虎皮,虎骨,虎肉,虎鞭……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尤其是虎骨,在这个时代,更是被奉为强身健骨的圣药,一副完整的虎骨,其价值甚至超过了那六百两的悬赏! “都别愣着了,把家伙事都拿出来!”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楚武,去烧几大锅开水,要滚烫的。再准备大量的粗盐。” “李虎,把你那几把最锋利的剥皮小刀拿出来,磨快了。” “其他人,把这畜生抬到空地中央,底下铺上干净的茅草。”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楚武和李虎现在对秦少琅是彻底的信服,执行命令没有半点迟疑。 很快,一口口大锅架了起来,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虎尸被小心地放在了厚厚的茅草垫上。 几个家兵拿着尖刀,跃跃欲试,准备上前分割虎肉。 “等等。”秦少琅出声制止了他们。 他走到虎尸旁,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着。 一个跃跃欲试的家兵忍不住问道:“秦大哥,还等什么?咱们赶紧把肉分了,炖上啊!我都闻到香味了!” 秦少琅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们这么个砍法,这张虎皮就废了。一张完整的,没有半点破损的虎皮,拿到县城里,至少值五十两银子。你们这一刀下去,五十两就没了。”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五十两! 他们这些人,辛辛苦苦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五两银子。 一张皮子,就值五十两? 这比抢钱还快! 刚才那个差点动刀的家兵,吓得手一哆嗦,刀都快掉地上了。 楚武也凑了过来,满脸的好奇:“秦大哥,你连屠夫的活儿都懂?这剥皮可是个精细活,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可不敢说能剥得完整。” “略懂一二。”秦少琅站起身,拍了拍手。 他懂的何止是一二。 在野外生存训练中,处理各种动物尸体是基础中的基础。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最节省体力的方式,将动物的皮、肉、骨、内脏完美分离,这门学问,叫做解剖学。 “都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秦少琅接过李虎递来的剥皮小刀,又让人提来一桶滚烫的开水。 他没有立刻动刀,而是指挥着众人,用开水浇遍虎尸全身。 “这是为何?”李虎不解地问。 “热胀冷缩,热水能让毛皮与皮下脂肪更容易分离,等会儿下刀就顺畅多了。”秦少琅随口解释了一句。 这个时代的屠夫只懂蛮力,哪知道这些简单的物理知识。 在众人惊奇的注视下,秦少琅开始动刀了。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小刀在他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时而轻划,时而挑起,时而侧切。 他下刀的位置极其刁钻,全都是沿着老虎身体的肌肉纹理和关节缝隙。 从虎头开始,沿着脊椎中线,再到四肢内侧,几道精准的划线之后,他便将刀递给了李虎。 “顺着我划开的线,用钝器慢慢往里捅,把皮肉分离开,记住,要用巧劲,不能用蛮力。” 李虎虽然是老猎人,可见到秦少琅这神乎其技的刀法,也是惊为天人,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开始操作。 秦少琅则转向了虎腹。 “开膛破肚,最忌讳的就是弄破了胆囊和肠子,否则骚臭味一旦沾染上,这肉就没法吃了。” 第54章 官差上门想摘桃? 一刀下去,精准地划开了厚实的肚皮,却没有伤到内里分毫。 花花绿绿的内脏顿时翻涌出来。 秦少琅指挥着众人,将有用的虎心、虎肝、虎腰子等小心翼翼地取出,至于虎鞭,他更是亲自操刀,完整地割了下来,引得一群家兵发出了心照不宣的哄笑。 “这可是大补之物啊!” “秦大哥,这玩意儿您可得留着自己用!” 秦少琅哭笑不得,将东西扔进一个木盆,又指挥他们将剩下的内脏全部挖出来,拿去远处深埋。 “这些东西腥气最重,容易引来狼群,必须处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李虎那边的剥皮工作也到了关键时刻。 在秦少琅的指点下,他们几人合力,竟真的将一整张虎皮,从虎尸上完整地“脱”了下来! 当那张带着黑黄条纹,威风凛凛,几乎没有任何破损的巨大虎皮,被四个人展开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失声了。 太完美了! 这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 “神了!真是神了!”楚武围着虎皮转了一圈,嘴里不停地赞叹,“秦大哥,就凭你这手艺,去哪个州府都能当个首席解剖官!” 秦少????没理会他的吹捧,又开始指挥众人拆解虎骨。 有了他的指点,原本复杂的拆骨工作也变得简单起来。 每一根骨头,都被完整地剔出,上面没有带一丝多余的碎肉。 最后,一副完整的虎骨骨架,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另一块茅草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威严。 “这虎骨,我会用药材和烈酒炮制,将来兄弟们训练受伤,筋骨劳损,喝上一口,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秦少琅宣布道。 家兵们一听,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待遇,别说家兵了,就是朝廷的正规军,也享受不到啊! 剩下的虎肉,被大块大块地分割开,架在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又用大锅炖得肉香四溢。 夜幕降临,土窑内外灯火通明。 三十多个汉子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苏瑾和苏棠姐妹俩,也被秦少琅从她们的窑洞里请了出来。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胆小的苏棠有些害怕,紧紧地抓着姐姐的衣袖。 苏瑾则要镇定许多,她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神色平静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从一个穷困潦倒的郎中,到如今一呼百应的领袖,他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身上的秘密,就像深渊一样,让她着迷,又让她感到一丝畏惧。 秦少琅端着一碗剔好了骨头的嫩肉,走到了姐妹俩面前。 “吃点吧,忙了一天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与面对敌人时的杀伐果断判若两人。 苏棠怯生生地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秦大哥。” 苏瑾看着他,轻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那笔悬赏?” 她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吃肉,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秦少琅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转过身,走到篝火最明亮处,举起了手中的酒碗。 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弟兄们,老虎是我们一起打的,悬赏自然是大家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这笔钱,我不会平分给每个人。”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有些骚动。 楚武和李虎却是一脸平静,他们知道,秦少琅的下文,才是关键。 “这笔钱,我会分成三份!”秦少琅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份,作为我们这个集体的公中经费!以后我们要加固土窑,要买粮食,要添置兵器,都从这里出!我们要把这里,建成一个谁也打不破的家!” 这话一出,所有家兵的呼吸都粗重了。 家! 对他们这些流离失所的逃兵来说,这个字的分量太重了! “第二份,论功行赏!”秦少琅的目光扫过众人,“此次狩猎,楚武指挥有方,当记首功!李虎提供情报,功不可没!十位参与围猎的弟兄,直面猛虎,勇气可嘉!你们,拿大头!” “至于其他人,只要是我们这个集体的一份子,人人有份,绝不落空!” “我秦少琅的规矩很简单,有功必赏,有过多罚!想拿钱,想过好日子,就拿出你们的本事和忠诚来!” “从今往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秦少琅只要有一口肉吃,就绝不会让我的弟兄们喝汤!”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热血沸腾! 所有家兵都听明白了。 秦大哥不是要独吞赏金,而是要建立一个更公平,更长远的规矩! 跟着这样的老大,有盼头! “愿为秦大哥效死!”楚武第一个单膝跪地,吼声如雷。 “愿为秦大哥效死!” 三十多名家兵,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吼声汇成一股洪流,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回响。 苏瑾看着这一幕,心神剧震。 他不是在收买人心。 他是在铸造一支军队的魂! 然而,就在这群情激昂的时刻,一个负责在外围放哨的家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秦大哥!不好了!村口来了好多人,是……是县衙的官差!” “官差”两个字,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热情之上。 刚刚还喧嚣震天的土窑内外,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前一刻还满脸通红,大口吃肉的家兵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们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酒碗和烤肉,眼神里的醉意和狂喜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骨子里的警惕和不安。 他们是什么身份? 他们是逃兵!是流民!是这个时代最见不得光的一群人! 平日里见到穿官服的,他们都得绕着走,生怕被盘问,被抓捕。现在,官差居然直接找上了门来! “唰!” 楚武第一个站了起来,他身边的十几个家兵也跟着豁然起身。他们虽然没拿武器,但那股刚刚从猎杀猛虎的死战中磨砺出来的煞气,却是不加掩饰地弥漫开来。 整个场子的气氛,瞬间从庆功宴,变成了两军对垒前的肃杀。 第55章 秦少琅:我的虎,你也配动? 唯有秦少琅,依旧坐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慢条斯理地将碗里最后一口虎肉吃掉,才抬起头,看向那个惊慌失措的哨兵。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来了多少人?为首的是谁?可有说是为何而来?” 一连三个问题,清晰,冷静,直指核心。 这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瞬间就让那些慌乱的家兵们找到了主心骨。他们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秦少琅,仿佛只要这个男人还坐着,天就塌不下来。 那哨兵喘了口气,连忙回答:“回秦大哥,来了大概有十几个,都穿着县衙的差服,拿着腰刀。为首的是个胖子,好像是县衙的王班头。他们一到村口就问是谁家在办喜事,这么大阵仗,一听说是我们杀了老虎在庆功,就黑着脸直接往我们这边来了!” 王班头? 秦少琅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县衙里一个出了名的贪婪角色,平日里专管敲诈勒索,鱼肉乡里。 看来,是闻着腥味来的。 秦少琅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对着众人摆了摆手。 “都坐下,继续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酒。天塌不下来。” 他又看向楚武:“让弟兄们把家伙都收一收,别那么剑拔弩张的,我们是良民,不是土匪。” 楚武虽然心中紧张,但对秦少琅的命令已是无条件服从。他立刻低声吩咐下去,家兵们虽然依旧站着,但那股逼人的煞气却收敛了不少,只是眼神依旧警惕地盯着土窑的入口。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十几个身穿黑衣,腰挎朴刀的官差,在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胖子,正是那王班头。他一双小眼睛在火光下滴溜溜地转,当他的目光落在空地中央那张巨大而完整的虎皮,以及那副被整齐拆解开的虎骨上时,他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了出来! 发了!这次真的发了! 一张如此完整的虎皮,一副品相绝佳的虎骨,这价值可远不止六百两银子!要是运作得当,送给郡守大人做寿礼,自己的前程…… 想到这里,王班头的心头一片火热。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官威十足的模样,厉声喝道: “好大的胆子!谁是管事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此聚众作乱,还私自宰杀猛虎!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本想给这群泥腿子一个下马威。 然而,他预想中众人跪地求饶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三十多个汉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他感到心悸的漠然。 楚武眉头一皱,刚要上前,秦少琅却已经站起了身。 他缓步走到王班头面前,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语气平淡。 “这位官爷,此言差矣。我们并非聚众作乱,而是庆贺为民除害。我们猎杀的,正是前些时日县衙悬赏六百两银子的那头白额大虎。告示如今还贴在城门口,我等响应官府号召,拼死除害,不知何罪之有?” 王班头上下打量着秦少探,见他一身布衣,面容年轻,虽然气度不凡,但终究不像什么大人物。他心中那点因为场面而产生的忌惮立刻消散无踪。 “哼,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王班头冷笑道,“悬赏?悬赏是县太爷发的,你们杀了,就该将虎尸完整地带回县衙,听候县太爷发落!你们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竟敢私自剥皮拆骨,还在此分食虎肉!这是藐视公堂,罪加一等!来人啊!” 他大手一挥:“把这虎皮虎骨,连同这些刁民,全都给我拿下,带回县衙审问!” 他身后的十几个官差立刻“哗啦”一声,抽出了腰刀,就要上前。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我看谁敢!” 楚武爆喝一声,往前踏出一步,他身后那三十多名家兵也同时踏前一步。 “哐当!” 虽然没有抽出兵器,但这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响,带着一股千军万马般的气势,狠狠地撞在了所有官差的心头! 那十几个官差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们是什么人?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衙役,平日里对付的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眼前这三十多个汉子,一个个身形彪悍,眼神凶狠,身上还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尤其是他们站在一起时,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群流民,而是一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队! 王班头的腿肚子也有些发软,但他仗着身上这身官皮,色厉内荏地吼道:“怎么?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秦少琅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按下了楚武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转向脸色发白的王班头,笑容和煦,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子。 “王班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造反的帽子太大,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戴不起。” “至于这虎尸,”秦少装指了指那张虎皮,“县衙的悬赏告示,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只说,凡猎杀此虎者,可凭虎尸或虎头,到县衙领取赏银六百两。可从来没写着,要把虎尸无偿上交,更没说,这虎肉我们不能吃,虎皮我们不能剥吧?”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缓:“王班头也是公门中人,应该比我更懂大魏的律法。这无主之凶兽,本就是谁猎杀便归谁所有。县衙出悬赏,乃是激励之举,可不是强买强卖。您现在要将虎皮虎骨全部拿走,还要抓我们的人……这恐怕,于理不合,于法无据吧?”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直接把王班头后面的话全都堵死了。 王班头的胖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秦少琅,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哪懂什么大魏律法,他只懂谁的拳头大,谁的官威大!可今天,这两样似乎都不太好使。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 是李虎! 他带着几个昨天刚受过秦少琅恩惠的猎户,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第56章 一石二鸟! 李虎对着王班头拱了拱手,沉声道:“王班头,我们可以作证!秦老爷是为了我们全村人的安危,才冒险去猎杀这头畜生的!这些天,这畜生伤了我们多少乡亲,您在县城里是不知道!如今秦老爷为民除害,你们不给赏银也就罢了,怎能还要抓人?” “对!”另一个断了胳膊的猎户也站了出来,他指着王班头,义愤填膺地说道:“我这条胳膊就是被老虎伤的!要不是秦老爷送来神药,现在已经废了!你们这些官差,老虎伤人的时候不见踪影,现在我们恩人把老虎杀了,你们倒跑来耀武扬威了!你们要是敢动秦老爷一根汗毛,就是跟我们整个蓝田镇的猎户过不去!” “跟我们整个蓝田镇过不去!” 周围闻讯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将官差们围在中间,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指责。 人心向背,高下立判! 王班头彻底慌了,冷汗顺着他肥硕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废物郎中”,居然有这么大的号召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刁民了,这是要激起民变啊!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 他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年轻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恐惧。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王班头咽了口唾沫,态度软化了下来,他强撑着面子,干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本官也是按章程办事。既然你们有理,那……那明日,你们便带着虎头和虎皮,去县衙领赏吧!” 说完,他便想带着人溜走。 “等等。” 秦少琅淡淡地开口了。 王班头身子一僵,回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秦老爷,还有何吩咐?” 秦少琅看着他,缓缓说道:“王班头,这虎尸五六百斤,山路难行,我们实在是抬不动。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会亲自带着虎头去县衙验证。至于这虎皮和虎骨,就暂且留在我这里。”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还请王班头回去给县太爷带个话。我们这三十多个拼了命的弟兄,就在这儿,等着那六百两赏银来改善伙食。若是赏银送来得快,这虎皮,我或许可以考虑,送给县太F爷做一张太师椅的椅垫。可若是这赏银迟迟不到……” 秦少琅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拿起一块虎骨,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微微一笑。 “这虎骨,泡酒可是大补啊。”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班头听懂了。秦少琅的意思是,他不去县衙,要县衙把钱送上门来!若是不给,这最值钱的虎皮虎骨,他们就自行处理了! 王班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秦少琅那平静的笑脸,只觉得比那吊睛白额的大虎还要可怕。 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话我一定带到!” 说完,他再也不敢停留片刻,带着手下那群同样吓破了胆的官差,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整个土窑内外,先是片刻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热烈的欢呼声! “秦大哥威武!” “秦老爷牛啊!” 家兵和村民们看着秦少琅,眼神里已经不是敬佩,而是彻底的崇拜! 不费一兵一卒,三言两语,就将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吓得屁滚尿流!这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手段! 楚武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走到秦少琅身边,结结巴巴地说道:“秦大哥,你……你真是我的神!我还以为今天非得见血不可!” 秦少琅只是淡淡一笑,将手中的虎骨扔回了草垫上,目光望向县城的方向,深邃而悠远。 “这才只是个开始。” 官差们灰溜溜地逃走,像是一群斗败了的公鸡,连头都不敢回。 他们带来的紧张和压抑,随着他们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热的崇拜和更加高涨的士气。 “喝!今天必须跟秦大哥不醉不归!” “对!敬秦大哥!要不是秦大哥,我们今天非得被那群狗娘养的欺负死!” 家兵们重新围了上来,一个个端着酒碗,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发自内心的敬仰。如果说,猎杀猛虎,让他们看到了秦少琅神鬼莫测的计谋和能力。那么刚才,秦少琅谈笑间逼退官差,则让他们看到了一个能为他们遮风挡雨,能让他们挺直腰杆做人的强大臂膀! 跟着这样的人,心里踏实! 秦少琅来者不拒,与众人一一碰碗,豪气干云。 酒过三巡,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苏瑾一直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被众人簇拥的男人。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她的心,远比那些只懂得欢呼的家兵要震撼得多。 她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曾是兵部尚书,她自幼耳濡目染,对官场上的门道和人心之间的算计,懂得远比常人要多。 在她看来,秦少琅刚才的应对,简直堪称滴水不漏,甚至可以说是……老辣到了极致! 他先是用县衙的悬赏告示,占据法理。再用三十名家兵的煞气,展示武力。然后又借村民和猎户之口,占据人和。 法理、武力、人和,三者兼备!将那不可一世的王班头,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最后那番话。 他没有选择带着虎皮虎骨去县衙,而是要求县衙把赏银送上门。 这看似是一个极其嚣张,甚至是不知死活的决定。主动权,似乎完全交到了县衙手上。县衙若是不给钱,甚至以此为借口派兵来剿,他岂不是自陷绝境? 但苏瑾只要稍微深入一想,就立刻明白了其中那堪称“阳谋”的恐怖之处! 他这是在逼宫!逼县令李建安必须做出选择! 首先,他为什么要留在村里,而不是去县城? 因为这里是他的主场!在这里,他有三十多个忠心耿耿、经历过死战的家兵,还有整个蓝田镇的民心作为后盾!官府若想动他,就必须掂量一下激起民变的后果! 可如果他去了县城呢?那就是单刀赴会,龙潭虎穴!进了县衙的大门,是赏是罚,是生是死,就全凭县令一人之言了。 其次,他为什么要主动暴露虎皮和虎骨还在自己手上的信息? 这就是最妙的一步棋! 第57章 秦少琅的阳谋,县令头皮发麻! 虎皮和虎骨,是这头老虎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秦少琅故意说,如果赏银到得快,就把虎皮送给县太爷当椅垫。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告诉县令李建安:我知道这东西值钱,也知道你想要。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把该给我的六百两给我,我们之间就只是单纯的赏金交易。你拿了我的好处,就得承我的情。 可如果赏银迟迟不到呢? 他就把虎骨泡酒,把虎皮卖掉! 这等于是在告诉李建安:你若想黑我的钱,或者对我动什么歪心思,那对不起,这最值钱的宝贝,你也别想得到!我宁可毁了它,或者把它卖给你的政敌,也绝不会让你白白占了便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威胁了,这是一种政治上的博弈! 他将一个烫手的山芋,狠狠地扔回给了县令李建安! 给钱,你好我好大家好,甚至还能得一张虎皮当人情。 不给钱,那大家就撕破脸。他秦少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烂命一条,可你李建安一个堂堂的朝廷命官,治下出了“刁民”抗法,还丢了为民除害的政绩和唾手可得的厚礼,你的面子往哪儿搁?你的官声还要不要? 想明白这一层,苏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这个男人……他的心思,缜密得可怕!他走的每一步,都仿佛经过了精密的计算,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算了进去。 这哪里是一个乡野郎中?这分明就是一个精通权谋的枭雄! “姐姐,你在想什么?”苏棠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声问道。她看着姐姐脸上那复杂的表情,有些担忧。 苏瑾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在和家兵们推杯换盏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秦大哥他,不是一般人。” …… 与此同时,蓝田县县衙。 后堂书房内,灯火通明。 蓝田县县令李建安,正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一份卷宗。 他年近四十,面容清瘦,留着一部打理得十分整齐的短须,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色。 蓝田县,穷。这是他上任三年来最直观的感受。土地贫瘠,刁民遍地,豪强林立,赋税年年都收不齐,政绩更是无从谈起。他空有一腔抱负,却被这潭死水消磨得快要没了脾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老爷!老爷!王班头回来了!”师爷张文远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李建安放下卷宗,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是让他去秦家庄那边看看情况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那虎尸可曾带回?” 这张文远是他的心腹,王班头去之前,他就和张文远商议过。那头白额大虎为祸乡里,如今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郎中猎杀,这既是好事,也是一个机会。 若是能将虎尸弄到手,一来可以彰显自己治下有方,为民除害,是桩不错的政绩。二来,那完整的虎皮虎骨,价值不菲,无论是拿去变卖充盈县库,还是送给上峰打点关系,都是绝佳的宝贝。 所以,他才派了最懂“办事”的王班头去。明面上是去核实情况,实际上就是去摘桃子的。 张文远苦着脸,还没开口,王班头就一脸狼狈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噗通”一声,王班头直接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喊道:“老爷!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那……那秦家庄的刁民,要造反啊!” 李建安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混账!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 王班头哪里敢隐瞒,添油加醋地将土窑那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在他的描述中,秦少琅成了一个嚣张跋扈,目无王法的悍匪头子,而他自己则成了忍辱负重,为了顾全大局才委曲求全的忠良。 “……老爷,您是没看见啊!那姓秦的小子,手底下养着三十多个亡命之徒,一个个凶神恶煞!我一提要把虎尸带回来,他们就全都拔出了刀!还说什么……还说什么您要是不把赏银送过去,他们就把虎皮给扒了,把虎骨拿去喂狗!这……这分明就是没把您,没把我们整个县衙放在眼里啊!” 王班头说得声泪俱下。 旁边的师爷张文远听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知道王班头的德性,这里面肯定有夸大的成分。 李建安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气得浑身发抖,“一个乡野村夫,竟敢如此嚣张!真当本官的刀不利吗!?” 他看向张文远:“师爷,依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张文远沉吟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此事……恐怕有些蹊跷。王班头说那秦少琅手下有三十多名悍卒,此事需要核实。而且,那秦少琅能猎杀连我们官兵都奈何不得的猛虎,其人绝非等闲之辈。最关键的是……” 张文远压低了声音:“他占据了民心。王班头也说了,当时蓝田镇的猎户和村民,都站在他那边。我们若是强行派兵去剿,万一激起民变,事情闹大了,捅到郡守大人那里,恐怕……对您的官声不利啊。” 李建安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ed之的是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是啊,民变。这是悬在每一个地方官头上的利剑。 他沉默了半晌,才咬着牙问道:“那依你之见,难道本官就要忍下这口恶气?把那六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乖乖地给他送上门去?本官的脸面何在!县衙的威严何在!” 张文远眼珠一转,凑上前去,低声说道:“老爷,脸面是小,实惠是大。那秦少琅不是说了吗?只要赏银到得快,那张虎皮,就送给您当椅垫。” “一张完整的白额大虎皮,在京城至少值二百两银子!若是品相极佳,三百两都有人抢着要!更别提那副虎骨了!我们县衙府库里,现在连二百两现银都拿不出来,这六百两,本就是空头支票。如今,我们只需花六百两的‘名声’,就能换来至少价值五百两的实物,还能落下一个‘爱民如子,有功必赏’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那秦少琅……”张文远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他既然敢冒头,就跑不了。他能在蓝田镇呼风唤雨,可终究只是个郎中。等我们拿到了虎皮虎骨,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炮制他!到时候,是杀是剐,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第58章 六百两打白条? 李建安浑身一震,眼神瞬间亮了。 对啊!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竟然忘了这一层! 先稳住他,拿到好处再说!秋后算账,有的是办法! 想到这里,李建安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他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王班头,冷哼一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滚下去!” “是是是!”王班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李建安站起身,在书房里踱了几个来回,最终下定了决心。 “师爷,你明日亲自去一趟。钱,我们库里没有,但可以先给他打个欠条,盖上我的官印!告诉他,朝廷的钱粮一到,第一个就补给他!姿态要做足,一定要让他相信我们的诚意!先把虎皮和虎骨给我弄回来!尤其是那张虎皮,绝不能有半点损伤!” “是,老爷英明!”张文远躬身应道,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张威风凛凛的虎皮,铺在李建安的太师椅上,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少琅,跪在堂下磕头求饶的场景了。 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猩红的炭火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如同野兽的眼睛。 狂欢过后的土窑,终于安静了下来。 大部分家兵都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地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和未干的油渍。 秦少琅没有醉。 他站在土窑最高处的瞭望台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衫,目光投向蓝田县城的方向,深邃得如同这片夜空。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苏瑾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裙,虽然朴素,却难掩其大家闺秀的气质。她走到秦少琅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沉沉的黑暗。 “担心什么?担心县令不给钱,还是担心他派兵来剿?”秦少琅没有回头,语气平淡。 “都有。”苏瑾坦然道,“你今天把王班头逼得太狠,也把县令李建安逼到了墙角。官府的脸面,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我怕他会为了脸面,不计后果。” “他不会。”秦少琅的回答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我给了他一个更好的选择。”秦少琅转过身,看着苏瑾。 “一个既能保住脸面,又能得到实惠的选择。他派王班头来,无非是为了‘利’和‘名’。利,是虎皮虎骨;名,是为民除害的政绩。我把这两样东西,都摆在了他面前,但他必须用他该付出的东西来换。” 苏瑾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关键:“那六百两赏银?” “对。”秦少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六百两,买一个皆大欢喜。他李建安得了虎皮虎骨,可以去孝敬上官,又落下一个体恤乡里、有功必赏的好名声。而我,拿到了我应得的钱,养活我手下这帮兄弟。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苏瑾沉默了。 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仅仅是走一步看三步,他是在创造棋局,引导着所有人,按照他设定的规则来走。 “可万一……万一他就是个蠢货呢?或者说,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苏瑾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秦少琅笑了,他指了指山下那些睡得正香的家兵。 “那我就给他一个更大的惊喜。我秦少琅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仗。他要战,我便战。只是到时候,他要付出的代价,就绝不止一张虎皮那么简单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自信和霸道。 苏瑾看着他,心中再无半分疑虑。她知道,蓝田县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土窑这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火朝天。 楚武正带着家兵们进行晨练,吼声震天。另一边,李虎则带着几个猎户,处理着剩下的虎肉,准备熏制成肉干。 一切都井然有序。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放哨的家兵匆匆跑来。 “秦大哥!楚大哥!山下来了一辆马车,看样子像是县衙的人!” 楚武闻言,立刻停下了操练,眉头一紧。 “这么快就来了?” 秦少琅从一个正在搭建的简易工棚里走了出来,他擦了擦手上的黑灰,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来得正好。楚武,让弟兄们收敛一点,别吓着了贵客。李虎,去泡一壶好茶来。” “是!” 众人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立刻按照秦少琅的吩咐行动起来。 不多时,一辆青布马车在土窑外的空地上停下。车帘掀开,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士,在两个衙役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正是蓝田县令的心腹,师爷张文远。 张文远一下车,目光便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只见数十名精壮汉子,虽然穿着破旧,但一个个精神饱满,站姿挺拔,隐隐透着一股军旅煞气。整个营地虽然简陋,但规划得井井有条,丝毫没有流民营地的脏乱差。 他的心,不由得沉了半分。 看来,王班头那厮虽然夸大,但所言也并非全是虚假。这秦少琅,确实不简单。 “呵呵,不知哪位是猎虎的英雄,秦少琅秦义士?”张文远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拱着手高声问道。 秦少琅缓步上前,不卑不亢地回了一礼。 “在下便是秦少琅,不敢当义士之称。不知师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张文远一见秦少琅如此年轻,气度又这般沉稳,心中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他哈哈一笑,亲热地说道:“秦义士太谦虚了!你为我蓝田镇除去百年大害,是我全县百姓的恩人!县尊大人听闻此事后,是龙颜大悦,对秦义士的义举赞不绝口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份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 “秦义士请看,这是县尊大人亲自签发的六百两赏银凭证!上面盖着县衙的大印!只是……唉,想必秦义士也知道,我蓝田县贫瘠,县库空虚,一时间实在凑不出这么多现银。所以县尊大人说了,这张凭证,就是县衙打下的欠条!等朝廷的秋粮税款一到,第一个就补给秦义士!绝不拖欠!” 张文远说得是情真意切,仿佛县衙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身后的衙役,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向那张晾在木架上的虎皮,眼中满是贪婪。 “所以,还请秦义士以大局为重,体谅县尊大人的难处。将这虎皮虎骨交予我等带回县衙,也好向郡守大人报功啊!” 第59章 师爷吓尿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家兵们脸色都变了。 搞了半天,拿一张破纸就想换走价值连城的虎皮虎骨? 这不是明抢是什么! 楚武的拳头瞬间就捏紧了,身上的煞气再也压制不住。 然而,秦少琅却笑了。 他接过那张写着“凭此条支取库银陆佰两整”,还盖着鲜红官印的欠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然后,他转头对楚武喊道:“楚武。” “在!” “你拿着这张凭证,”秦少琅将欠条递给他,“去山下的镇子上,找米铺的王掌柜,问问他,这张纸,能换多少斤粮食回来。能不能让我们这三十多个兄弟,吃上三天饱饭。” “噗嗤!” 有家兵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楚武也是个机灵的,当即会意,拿着那张欠条,一脸“为难”地说道:“秦大哥,这……这恐怕不行吧?王掌柜只认铜板和银子,不认纸啊!” 秦少琅“哦”了一声,转头看向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张文远,一脸“无辜”地说道:“师爷,您也听到了。不是我不体谅县尊大人,实在是,我手下这三十多个兄弟,他们不吃纸,他们要吃饭。” “你!”张文远被噎得半死,山羊胡都气得翘了起来。 秦少琅却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六百两赏银,我可以不要了。这张欠条,就当是我秦少琅,捐给我们蓝田县的父老乡亲了。” 张文远一愣,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却听秦少琅话锋一转,指着那张虎皮说道:“但这虎皮和虎骨,乃是我们兄弟们拿命换来的。我准备将它卖掉,换些银钱,给兄弟们买些粮食,添几件冬衣。若是卖的钱多了,有富余的,我再捐给县衙,也算是为县尊大人分忧。师爷,您看我这个法子,如何?”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藐视公堂!”张文-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少琅的手都在哆嗦。 这哪里是商量?这分明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和县令李建安的脸上! 就在这时,不远处那个秦少琅昨天才让人搭建起来的,用黄泥和石头垒成的怪模怪样的工棚里,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成了!秦大哥!成了!” “出铁水了!真的出铁水了!” 几个浑身黑灰的家兵,兴奋地从工棚里冲了出来,手里还用铁钳夹着一块仍在微微泛红的金属块。 张文远下意识地望了过去,眉头紧锁。 秦少琅对着他歉意地笑了笑:“让师爷见笑了,手下人没见过世面,瞎鼓捣一些玩意儿。来,拿过来我看看。” 一个家兵兴奋地将那块已经冷却得差不多的金属块递了过来。 那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青黑色,表面异常光滑的铁块。 张文远出身书香门第,对冶炼之事不甚了了,但他也看得出,这块铁,和他见过的任何生铁、熟铁都不同。它似乎……更加致密,更加纯粹。 “一块废铁而已,不值什么。”秦少琅随手将铁块掂了掂,就要递还给家兵。 “等等!”张文远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铁,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预感。 “可否让老夫,看上一看?” 秦少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将铁块递了过去。 铁块入手,张文远心中猛地一沉。 好重! 同样大小的铁块,这块的分量,起码重了三成! 他用指甲在上面划了一下,只留下了一道白痕,而铁块本身,毫发无伤!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秦少琅,声音都变了调:“这是……钢?” “算是吧。”秦少琅淡淡地说道。 张文远倒吸一口凉气! 钢!这可是真正的钢!不是那种千锤百炼,靠着老师傅手艺才能偶尔得之一小块的百炼钢!看这模样,分明是可以量产的! 他颤抖着从腰间解下一把装饰用的匕首,那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精铁匕首。 他咬了咬牙,用尽力气,朝着铁块的边角砍了下去! “铛!” 一声脆响! 火星四溅! 张文远只觉得虎口一麻,匕首险些脱手。他再看时,那把精铁匕首的刃口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而那块青黑色的铁块,依旧光滑如初,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张文远彻底呆住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回响。 神兵利器!削铁如泥! 如果用这种钢来打造兵器和铠甲……那将是何等恐怖的一支军队! 他再看向秦少琅,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有点手段的乡野村夫,而是像在看一个掌握了国之重器的怪物! 虎皮?虎骨? 跟这块不起眼的铁块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堆垃圾! 张文远手中的欠条,此刻变得无比滚烫,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知和愚蠢。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一种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秦少琅。 秦少琅从他手中,轻轻地拿回了那块钢锭,又拿过那张欠条,并排放在一起。 他看着张文远,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在张文远的心上。 “师爷,现在,你还觉得,我这三十多个兄弟的命,只值这张纸吗?” 张文远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用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手中的欠条,那张盖着县衙官印,本该代表着权力和威严的凭证,此刻却像是一张烧过的废纸,轻飘飘的,充满了讽刺。 而另一只手中那块青黑色的铁块,却重如泰山! 这重量,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分量,更是压在他心头,压在整个蓝田县衙头上的分量! 钢! 真的是钢! 而且是品质远超官府武库中那些所谓“精钢”的极品! 他不是武将,但他跟在县令李建安身边多年,迎来送往,见过的世面远非寻常人可比。他很清楚,大魏朝对钢铁的管制有多么严格!盐铁专营,乃是国之根本! 一套上好的铠甲,一柄锋利的兵刃,其价值甚至超过了一个士兵几年的军饷。 而能锻造出百炼钢的,无一不是国之重器,是朝廷严格控制的顶级工匠。每出一炉,都要记录在案,层层上报。 可眼前这是什么? 一个简陋的,用黄泥和石头搭建的土高炉! 一群衣衫褴褛,连字都认不全的流民!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竟然造出了钢! 看刚才那些家兵兴奋的样子,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量产!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张文远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想到了秦少琅手下那三十多个煞气逼人的悍卒。 第60章 一块钢锭,让县太爷跪着送钱! 如果……如果他们每个人都穿上用这种钢打造的铠甲,手中都拿着这种钢锻造的兵器…… 那会是一支何等恐怖的力量? 别说他带来的这十几个衙役,就是县城里那一百多号守备兵,恐怕都不够他们砍的!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秦少琅那有恃无恐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虎皮?虎骨?六百两赏银? 在可以量产的钢铁面前,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个笑话! 秦少琅根本就不是在乎那点赏银,他是在试探!是在亮剑! 他是在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告诉蓝田县衙,告诉县令李建安:我,秦少琅,有掀翻你这张桌子的能力! “师爷,现在,你还觉得,我这三十多个兄弟的命,只值这张纸吗?” 秦少琅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扑通!” 张文远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匕首和钢锭都掉落在地,发出“当啷”的脆响。 他带来的那两个衙役,吓得魂飞魄散,想上来扶,却又不敢靠近,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不……不敢……秦……秦老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张文远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手脚并用地爬到秦少琅面前,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风骨和官府师爷的体面。 他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啪!啪!” 清脆响亮。 “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秦老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他现在怕了。 是真的怕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摘桃子和敲诈勒索了。 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和煦的年轻人,会毫不犹豫地让他们所有人都走不出这个山谷! 到时候,往山里一埋,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官府来查? 就凭这人能让全村百姓为他说话的本事,官府能查出个屁来! 周围的家兵们都看傻了。 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刚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县衙师爷,怎么突然就跪了?还自己打自己耳光? 就因为秦大哥拿出的那块黑乎乎的铁疙瘩? 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宝贝? 楚武也是一脸懵,但他心中更多的,是狂喜和崇拜! 牛! 秦大哥实在是太牛了! 连官老爷都给跪了! 苏瑾站在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的心,在狂跳。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震惊于秦少琅的谋略和心计。 那么现在,她感受到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个男人,他掌握的力量,已经超出了权谋的范畴。 这是足以改变时代格局的伟力! 他不是在造反,但他所做的一切,比造反还要可怕! 秦少琅弯下腰,捡起了那块钢锭,又捡起了那张欠条。 他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张文远一眼,只是将那张欠条,举到了眼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轻轻一撕。 “刺啦!” 那张盖着县衙大印,由县令李建安亲自签发的“凭证”,被他一分为二,再一分为四,最后,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碎片,随手扬在了风中。 “!” 张文远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当着我的面,把县令大人的欠条给撕了! 这是何等的嚣张!何等的狂妄! 可他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因为他知道,从秦少琅拿出那块钢锭开始,双方的地位,就已经彻底逆转了。 现在,不是秦少琅求着县衙给钱。 而是县衙,要求着秦少琅,不要把事情闹大! “师爷,起来说话吧。”秦少琅淡淡地说道,“地上凉。” “是……是!多谢秦老爷!”张文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秦少琅把玩着手中的钢锭,缓缓开口。 “我秦少琅,不是什么悍匪,也不是什么刁民。我只是一个想带着手下这帮弟兄,吃口饱饭的郎中而已。” “我们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回去告诉李县令。”秦少琅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张文远的脸上,“以前的账,一笔勾销。现在,我们来谈一笔新的生意。” 张文远身子一颤,连忙躬身:“秦老爷请讲!小人一定一字不差地带到!” “第一。”秦少琅伸出一根手指,“我需要粮食。一千石精米。三天之内,送到我这里。” 嘶——! 一千石! 张文远倒吸一口凉气! 蓝田县一年的赋税,也不过才三千石!他一张口就要三分之一! 这哪里是郎中?这是要吃穷整个县衙啊! “第二。”秦少琅伸出第二根手指,完全没理会张文远的惊骇,“我需要铁矿石。有多少,要多少。我会以市价收购,钱,从我卖虎皮虎骨的钱里出。县衙要做的,就是给我行个方便,不要让任何人来找我的麻烦。” “第三。”秦少琅伸出第三根手指,声音变得有些冷,“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给我弄一张合法的身份文书。不是给我,是给我手下这三十六个弟兄。他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我不管。从今以后,他们是我秦家庄的合法庄户,受大魏律法保护,任何人不得随意盘查缉拿。” 这三个条件一出,张文远只觉得天旋地转。 第一个,是要钱粮! 第二个,是要资源! 第三个,是要名分! 他这是要把自己这支私兵,彻底洗白,变成一支合法的私人武装! 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秦……秦老爷……这……这前两个都好说,可这第三个……为三十六个来历不明的人办理户籍,这……这要是被上面查到,县尊大人……是要掉乌纱帽的啊!”张文远哭丧着脸说道。 秦少琅笑了。 他将那块钢锭,轻轻抛到了张文远怀里。 张文远手忙脚乱地接住,只觉得这块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这是定金。” 秦少琅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告诉李建安。这笔生意,他做了,我保他三年之内,政绩冠绝全州,府库充盈!他想要的,我都能给他。” “他若是不做……” 第61章 他不是刁民,他是祖宗 秦少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记重锤,砸得张文远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他若是不做…… 不做会怎么样? 秦少琅没有说,但张文远自己已经脑补出了一万种可怕的结局。 他毫不怀疑,只要县令敢说一个“不”字,不出三个月,蓝田县的天,就要换个颜色!到时候,别说乌纱帽了,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都得两说! “秦……秦老爷放心!您的话,小人一定……一定原封不动地带到!小人告退!告退!” 张文远再也待不下去了。 他怀里揣着那块仿佛能烙穿胸膛的钢锭,对着秦少琅深深一揖,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连滚带爬地催促着车夫赶紧离开。 那狼狈的样子,比昨天晚上逃走的王班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着,张文远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仿佛随时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靠在车厢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山间的凉风一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那块静静躺在掌心的青黑色钢锭。 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却蕴含着足以颠覆一县,甚至一州之地的恐怖力量!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秦少琅那平静却充满压迫感的话语。 一千石精米! 源源不断的铁矿石! 三十六个合法户籍! 每一个条件,都像是一把刀,精准地插在了县衙的要害上。 他这是要粮,要人,还要名分!他根本不是在跟县衙做生意,他是在下命令!是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整个蓝田县衙,都纳入他扩张的版图之中! 可怕!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的手段,他的心智,他的野心,都远远超出了一个乡野郎中,甚至一个普通豪强该有的范畴。 张文远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后怕。他知道,自己今天回去,带给县尊大人的,将是一个足以让他彻夜难眠的惊天消息! …… 蓝田县衙,后堂。 县令李建安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等了一个上午,心中早已不耐。在他想来,张文远亲自出马,带着县衙的欠条,软硬兼施之下,那个乡野郎中就算再桀骜不驯,也该乖乖把虎皮虎骨交出来了。 毕竟,民不与官斗,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老爷!师爷回来了!” 一个衙役快步跑进来通报。 李建安精神一振,连忙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杯,摆出一副官威十足的模样,淡淡地问道:“让他进来。虎皮可曾带回?” 话音刚落,就见张文远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头上的方巾歪到了一边,官服上也沾满了尘土,整个人像是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李建安眉头一皱,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师爷,你这是何故?如此失仪!” “噗通!” 张文远双腿一软,竟直接跪在了李建安面前,声音带着哭腔:“老爷!大事不好了!我们……我们都看走眼了!那秦少琅,根本不是什么乡野郎中,他……他是个枭雄啊!” 李建安“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混账东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去办事,你就是这么给本官办的?!”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张文远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那块钢锭,高高举过头顶,“老爷,您请看此物!” 李建安狐疑地走上前,从他手中拿起那块黑不溜秋的铁块,掂了掂,又看了看,脸上满是不屑。 “一块破铁而已,你拿这个给本官看,是何用意?” 张文远哭丧着脸,将土窑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从秦少琅如何用一张欠条能不能买米来羞辱他,到对方如何拿出这块钢锭,再到那把精铁匕首如何被磕出一个缺口,最后,连秦少琅撕毁欠条,并提出那三个堪称谋反的条件,他都丝毫不敢隐瞒。 整个书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建安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最后变成了猪肝色。他握着那块钢锭的手,在微微颤抖。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猛地将手中的钢锭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撕毁本官的官凭!勒索本县钱粮!还要为一群亡命之徒洗白身份!他这是要造反!他这是在公然谋反!” 李建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跪在地上的张文远,怒吼道:“来人啊!给本官点齐县城所有兵马!本官要亲自带队,去踏平那个土窑!将那不知死活的秦少琅,碎尸万段!” 他真的怒了。 上任以来,他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个泥腿子,竟敢骑到他这个朝廷命官的头上拉屎!若不杀之以立威,他这个县令以后还如何在蓝田县立足! “万万不可啊,老爷!” 张文远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抱住了李建安的大腿,涕泪横流。 “老爷!此人杀不得!万万杀不得啊!” “滚开!”李建安一脚将他踹开,“一个悍匪而已,本官为何杀不得!” “因为钢!是钢啊老爷!”张文远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钢锭,再次呈到李建安面前,声音嘶哑地吼道,“老爷您再仔细看看!这不是普通的铁,这是可以量产的钢啊!” “他有一个土高炉,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匠人!他今天能拿出一块,明天就能拿出一百块,一千块!他手下那三十多个悍卒,如今只是手持凡铁。可若是给他们一个月,让他们人人都穿上这种钢打造的甲, c?m上用这种钢锻造的刀……老爷,您觉得,我们县城里那一百多个连饷银都发不齐的守备兵,挡得住吗?!” 张文远的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李建安的怒火之上。 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地盯着张文远手中的钢锭,脑子飞速地运转。 量产的钢…… 三十多个悍卒…… 民心所向……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他感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 是啊,张文远说得对。 强攻,打得过吗?就算打得过,自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万一逼得对方狗急跳墙,一把火把县城给点了,这个责任谁来负? 第62章 一句话搬空县粮仓! 上报? 他更不敢! 他该怎么跟郡守大人说?说自己治下出了一个能私自炼钢的枭雄,手底下还养着一支私兵?郡守大人第一个念头,绝不是派兵来帮他,而是先摘了他的乌纱帽,治他一个失察之罪! 到时候,他李建安就是替罪羊! 前进是万丈深渊,后退是无底泥潭! 他被那个叫秦少琅的年轻人,用一块小小的钢锭,逼到了一个无路可走的绝境! 李建安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看着那块钢锭,忽然想起了秦少琅最后的那句话。 “这笔生意,他做了,我保他三年之内,政绩冠绝全州,府库充盈!他想要的,我都能给他。” 这句话,此刻听来,不再像是威胁,反而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政绩…… 府库…… 他李建安寒窗苦读十年,背井离乡来到这穷山恶水之地,所求的不就是这两样东西吗? 如果……如果真的能合作……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滋生出来。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张文远以为他就要睡着了。 终于,他缓缓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师爷。” “小人在!” “传我的话,打开县衙粮仓,清点一千石精米,用最快的速度,给秦……秦老爷送过去!” “另外,张贴告示,就说本县境内发现一座富铁矿,官府鼓励百姓开采,凡采得矿石者,县衙以市价双倍收购!收来的矿石,全都送到秦家庄去!” “至于户籍的事……”李建安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你亲自去办!就说是去年流落至此的灾民,给他们重新造册入籍!手脚做干净点,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张文远听得目瞪口呆,他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老爷……您……您这是……” 李建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拿起那块钢锭,眼神复杂地摩挲着。 “他不是刁民,也不是悍匪。” 李建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张文远终生难忘的话。 “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蓝田县的祖宗!得给我,好好的供着!” 马车一路狂奔,扬起的烟尘像是张文远身后追魂的厉鬼。 他瘫在车厢里,魂不守舍,怀里那块冰冷的钢锭却仿佛烙铁一般,灼烧着他的心。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那个叫秦少琅的年轻人,根本不是人,他是个魔鬼!一个掌握着足以颠覆乾坤力量的魔鬼! 他提出的那三个条件,哪里是生意?分明就是最后通牒! 李建安若是答应,就等于是将整个蓝田县的脖子,都套上了秦少琅递过来的绳索,从此只能任其牵引,沦为傀儡。 可若是不答应…… 张文远打了个寒颤,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毫不怀疑,只要县令敢说一个“不”字,蓝田县明天就会多出三十六个身披精钢铠甲、手持削铁如泥神兵的杀神! 到时候,什么县衙,什么官威,都将会在那恐怖的钢铁洪流面前,被撕成碎片! “快!再快一点!”张文远对着车夫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告诉李建安。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不能保住官位的问题了,这是他们能不能保住脑袋的问题! …… 土窑。 随着张文远的狼狈逃离,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更加山呼海啸般的狂热欢呼! “秦大哥威武!” “秦大哥万岁!” 家兵们看向秦少琅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崇拜,而是近乎于一种狂热的信仰! 一块黑不溜秋的铁疙瘩,就把那高高在上的县衙师爷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这是何等的神仙手段! 他们不懂什么叫钢,也不懂什么叫量产。 他们只知道,跟着秦大哥,有肉吃,有酒喝,还能挺直腰杆,连官老爷都得给你跪下! 这种感觉,太他妈的爽了! “秦大哥,那铁疙瘩……到底是个啥宝贝啊?”楚武凑了过来,挠着头,一脸的好奇和兴奋。 秦少琅只是淡淡一笑,将那块钢锭随手抛给了他。 楚武手忙脚乱地接住,只觉得手腕猛地一沉,差点没拿稳。 “好家伙!这么重!”他翻来覆去地看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不是宝贝。”秦少琅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兴奋而又迷茫的脸,缓缓说道:“这是我们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是我们能挺直腰杆做人的底气。”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从今天起,你们每个人,都要学会怎么造出这东西。我要让你们,都穿上用它做的铠甲,都用上用它做的兵器!我要让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轰! 秦少琅的话,像是一道天雷,在所有家兵的脑海中炸响! 所有人都激动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身体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 穿上钢甲,手持神兵! 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只有朝廷最精锐的禁军才有的待遇! 他们这群饭都吃不饱的流民,竟然也能有这么一天? “我等!誓死追随秦大哥!” 楚武第一个反应过来,“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将那块钢锭高高举过头顶,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等!誓死追随秦大哥!” 三十多名家兵,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吼声汇聚成一股洪流,直冲云霄,震得整个山谷都仿佛在嗡嗡作响! 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名为“希望”的火焰! 苏瑾和苏棠姐妹俩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苏棠的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小手紧紧地攥着姐姐的衣角。 苏瑾的心中,同样是波涛汹涌,难以平息。 她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央,被所有人用狂热目光注视着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用一块钢,不仅是震慑了官府,更是彻底收服了这三十六条悍卒的心! 从这一刻起,这支队伍,才算是真正有了魂! 他们不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支只听从秦少琅一人号令的,真正的军队雏形! 他的手段,已经超出了权谋的范畴。 这是一种近乎于“创造”的伟力! 他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第63章 格局打开! 山谷中的嘶吼声渐渐平息,但空气中那股灼热的狂信,却愈发浓烈。 三十六名家兵依旧单膝跪地,高举着拳头,每一个人的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眼神像是淬了火的钢,死死地盯着秦少琅,仿佛在看一尊行走于人间的神祇。 秦少琅没有让他们跪太久。 他抬了抬手,声音平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都起来吧。” “是!” 众人齐刷刷地站起,动作整齐划一,竟隐隐有了一丝军伍的铁血之气。 秦少琅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缓缓开口:“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但铠甲和兵器,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竖起了耳朵。 “从明天起,楚武。” “在!”楚武猛地挺直了腰杆。 “你带十个人,继续操练,队列、刺杀、格斗,一样不能落下。另外,负责整个庄子的警戒。” “是!保证完成任务!”楚武吼得脸红脖子粗。 “剩下的人,分为两拨。一拨,跟我继续烧窑炼钢,这是我们的根本,绝不能停。另一拨,去附近的山里探矿,找铁矿石。县衙那边很快就会有告示,我们要做的是抢在所有人前面,把最好的矿脉找出来!” 秦少琅条理清晰地分派着任务,没有半句废话。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一个个摩拳擦掌。以前他们是流民,是家奴,过一天算一天,从来不知道明天该干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 跟着秦大哥,每天都有明确的目标,每做一件事,都能看到未来的希望在一点点靠近!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们充满了无穷的干劲! “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众人齐声怒吼。 “好,解散!该干嘛干嘛去!” 秦少琅挥了挥手,人群立刻散开,各自找活干去了,整个土窑附近瞬间变得热火朝天。 直到这时,苏瑾才牵着苏棠的手,缓缓走了过来。 她的眼神复杂,看着眼前这个从容布局的男人,心中那份震撼依旧未曾平息。 他不仅仅是武勇过人,医术通神,更可怕的是这份运筹帷幄的能力。他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聚拢人心,如何将一群乌合之众拧成一股绳,并为他们指明方向。 “秦公子,”苏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你……真的相信那个县令会履行承诺?” 在她看来,官府向来是言而无信的。今天被逼着低了头,明天就可能调集大军前来围剿。将希望寄托在官府的信誉上,无异于与虎谋皮。 秦少“他会的。” 秦少琅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他转过头,看着苏瑾清澈的眸子,解释了一句:“他信的不是我,而是我手里的钢。只要我们能不断造出这东西,他就不敢有二心。因为他怕的,不是丢官,是丢命。” 苏瑾冰雪聪明,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这不是合作,而是挟持。秦少琅用绝对的技术优势,将李建安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炼钢的技术还在秦少琅手里,李建安就只能乖乖听话,甚至还要反过来保护他们,因为秦少琅倒了,他也活不成! 想通了这一点,苏瑾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她看着秦少琅,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以为看到了底,可再往下看,却发现依旧是深邃的黑暗,根本探不到尽头。 就在这时,远处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滚的轰鸣! 负责警戒的家兵立刻发出了警报! “敌袭!有大队人马靠近!” 刚刚散开的众人瞬间又聚集起来,一个个抓起身边的木棍、锄头,眼神凶狠地盯着路口的方向。 楚武更是第一时间护在了秦少琅身前,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秦大哥,你先走!我带兄弟们顶住!” 秦少琅却只是摆了摆手,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是敌人。”他拍了拍楚武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道:“是我们的大功臣,李县令的‘诚意’到了。” 话音刚落,一支长长的车队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那是一支由十几辆牛车组成的队伍,每辆车上都堆满了沉甸甸的麻袋,车辙在泥土路上压出了深深的印痕。 押送队伍的,是几十名手持官刀的衙役,而领头的,正是之前狼狈逃窜的县衙师爷,张文远! 看到这副阵仗,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当他们看清车上麻袋里露出的雪白米粒时,更是集体倒吸了一口凉气! 粮食! 全都是粮食! 堆积如山的粮食! 他们这群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粮食! 张文远在离着还有几十步远的地方就滚下了马车,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 他跑到秦少琅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直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那姿势比家兵们还要标准! “秦……秦老爷!”张文远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册,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县尊大人有令!特命小人押送一千石精米前来,以解秦家庄燃眉之急!这是粮册,请秦老爷过目!” 一千石! 当这三个字从张文远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整个山谷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家兵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停止了转动。 一千石是什么概念? 他们这三十多号人,敞开了肚皮吃,一天也就能吃掉一石米。一千石,足够他们吃上三年! 这……这他妈的简直是在做梦! 楚武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秦大哥真的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县太爷乖乖地把整个县城的粮仓都给搬空了! “咕咚!”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一口唾沫,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响成一片。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再次爆发! “秦大哥威武!” “秦大哥万岁!” 这一次的欢呼,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热,都要发自肺腑! 什么神兵利器,什么钢铁铠甲,都太过遥远。只有这堆积如山的粮食,才是最实在的! 它意味着,从今天起,他们再也不用挨饿了! 第64章 基建狂魔上线! 苏棠的小脸也涨得通红,她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看着那一车车的白米,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秦少琅没有理会众人的欢呼,他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张文远身上,语气平淡。 “起来说话。” “谢……谢秦老爷!”张文远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但腰依旧弯成了九十度,连头都不敢抬。 “户籍的事呢?”秦少琅问道。 “办好了!都办好了!”张文远连忙从另一个怀里又掏出一叠崭新的户籍文书,“按照您的吩咐,都以去年流落蓝田的灾民身份重新造册入籍了!手脚绝对干净,保证查不出任何问题!” 秦少琅点了点头,接过户籍文书,随手递给了身后的苏瑾。 苏瑾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和妹妹的名字,籍贯、年龄、身份,一应俱全。从这一刻起,她们不再是任人买卖的罪奴,而是大魏有户籍在册的平民了!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他从不多说什么,却会默默地为你做好一切。 “还有一件事。”秦少使大人说了,关于铁矿石的收购,县衙会全力配合!告示已经张贴出去,只要有百姓采来矿石,县衙就以双倍市价收购,然后全部送到您这里来!绝不会让您为了原料的事情操心!” 张文远一口气说完,满脸都是讨好的神色。 他现在看秦少琅,已经不是看人了,那就是在看一尊活财神!不,是比财神爷还可怕的祖宗! “很好。”秦少琅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回去告诉李建安,他做的不错。我之前说的话,依旧有效。” “是!是!小人一定把话带到!”张文… “滚吧。” “哎!好嘞!”张文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看着张文远和一众衙役狼狈离去的背影,家兵们爆发出哄堂大笑。 曾几何时,这些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的官差,如今却像是一群丧家之犬! 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简直比喝了十斤烈酒还要痛快! 秦少琅没有参与他们的庆祝,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粮车前,抓起一把雪白的米粒,感受着那沉甸甸的质感。 粮食有了,身份有了,原料的来源也有了。 生存的危机,算是初步解除了。 但秦少琅的目光,却越过了眼前的粮山,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这里,只是一个临时的土窑,一个藏身的窝棚。四面漏风,毫无防御能力可言。一旦被有心人发现,或者遇到大规模的匪盗,根本不堪一击。 他要的,不是一个窝。 而是一个家。一个能够抵御一切风雨,让苏瑾姐妹能够安心生活的,真正的家!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地形,脑海中,一个宏大的蓝图,正在缓缓展开。 “楚武!” “在!” “从今天起,我们不叫这里土窑了。”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要在这里,建一座庄子!一座用青砖和钢铁武装起来的,真正的秦家庄!” 秦家庄! 这三个字,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所有人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安家,可是在这个乱世,人命贱如草芥,能有个遮风挡雨的窝棚,能有一口吃的,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建庄子?那是什么?那是大户人家,是士族豪强才能干的事情! 可现在,说出这句话的,是秦少琅! 是那个能凭一己之力,让县令低头,送来千石粮食的秦大哥! 短暂的震惊过后,人群中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猛烈的狂热! “建庄子!俺们也要有自己的庄子了!” “跟着秦大哥,有饭吃,有家住!” “秦大哥让俺干啥俺就干啥!豁出这条命去!” 所有人都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青砖大瓦,固若金汤的家园。 秦少琅没有被这种狂热的气氛感染,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抬手,轻轻下压。 一个简单的动作,瞬间让沸腾的山谷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带着绝对的信任和期待。 “楚武。” “在!”楚武挺直了胸膛,声音洪亮。 “挑十个最机灵的兄弟,跟我走。剩下的人,由苏瑾负责,清点粮食物资,入库登记。记住,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私自动用一粒米。”秦少琅的命令清晰而果断。 “是!”楚武立刻开始点人。 苏瑾微微一怔,她没想到秦少琅会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她。那可是一千石粮食,是所有人的命根子。 她看向秦少琅,对方并没有看她,而是已经转身,准备带着人去勘察地形。 这个男人,用行动表达了他的信任。 苏瑾的心中涌过一阵暖意,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轻声却坚定地应道:“是。” 她走到粮车前,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两人一组,将粮食搬运到最干燥的山洞里。注意防潮。苏棠,你负责给大家打水。” 小姑娘苏棠用力地点着头,拿起木桶,迈着小短腿跑去溪边,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另一边,秦少琅已经带着楚武等十人,开始沿着山谷的轮廓进行勘察。 他走得不快,每到一处,都会停下来,用脚踩一踩地面,或者观察山壁的走向和石质。 其他人看不懂,只觉得秦大哥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楚武跟在后面,忍不住问道:“秦大哥,咱们这庄子……要怎么建?是先盖房子吗?” 秦少琅停下脚步,指着他们所在的这个山谷。 “你看这里,像什么?” 楚武挠了挠头,老实回答:“像个葫芦?” “没错。”秦少琅赞许地点头,“一个入口狭窄,腹地开阔的葫芦。这是天然的防御地形,易守难攻。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盖房子。” “那是什么?”众人齐声问道。 秦少logue指着那唯一的,狭窄的谷口,一字一句地说道:“是墙!一道能把所有危险都挡在外面的墙!”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迅速勾勒起来。 第65章 钞能力启动! 一个简陋但清晰的平面图出现在众人面前。 “谷口这里,我们要建一座瓮城。两道门,一道主墙。墙体要用石头打地基,用三合土夯筑,厚度不能低于两丈,高度不能低于三丈。” “墙上要修建箭垛和女墙,还要预留出射击孔和瞭望口。城门必须用铁皮包裹,后面要有双重门栓。” 嘶! 楚武和一众家兵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厚两丈,高三丈?这是什么概念?这比县城的城墙还要夸张! 这哪里是建庄子,这分明是在建造一座军事要塞啊! “秦大哥……这……这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啊?”一个家兵结结巴巴地问道。 “所以,这只是第一步。”秦少琅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在地上画着。 “瓮城之后,是我们的生活区。所有房屋,统一规划,依山而建,呈阶梯状分布。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并且高处的房屋可以对低处形成火力支援。” “水源,是我们的生命线。溪流必须从庄子内部穿过,并在下游设立排污口。同时,我们要在山体内部挖掘至少三口备用水井,以防水源被敌人切断或投毒。” “还有防御纵深。在庄子外围的山林里,要设置陷阱、壕沟和暗哨。利用地形,建立交叉火力点……” 秦少琅说得平静而流畅,仿佛他不是在纸上谈兵,而是真的指挥过无数次要塞建设。 他口中不断冒出的“火力支援”、“防御纵深”、“交叉火力点”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让楚武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他们看着地上那张简陋的草图,却仿佛看到了一座狰狞的战争巨兽,正缓缓从沉睡中苏醒。 所有人都被这个宏大到可怕的蓝图给震住了。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家”的想象。 “秦大哥……我们……我们真的能建成吗?”楚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是兴奋,也是畏惧。 秦少琅站起身,将树枝扔掉,拍了拍手上的土。 “能。”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今天,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清理地基,烧制第一窑石灰。” 他看向众人,分配任务。 “楚武,你带五个人,去山里砍伐坚硬的木材,我们需要大量的木料做脚手架和工具。” “剩下的人跟我来,我们去寻找合适的石场和石灰石。” “是!” 这一次,所有人的回答都充满了力量。 宏伟的目标虽然遥远,但眼前清晰的任务却让他们找到了方向。 秦少琅带着人,很快就在附近的山壁下找到了一片质地坚硬的青石。 “就是这里了。”他敲了敲石壁,“开山取石,先从这里开始。” 他又在不远处找到了一种青白色的岩石。 他捡起一块,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刮了刮,又放在火上烧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是石灰石。把它敲碎,放进窑里高温煅烧,就能得到生石灰。生石灰加水,就是熟石灰。再把熟石灰混合黏土、沙子,就是我们筑墙用的三合土。” 他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了水泥的前身——三合土的制作流程。 家兵们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只知道盖房子用泥巴,哪里知道石头烧一烧还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秦大哥,您……您怎么什么都懂啊?”一个家兵满脸崇拜地问道。 “想活下去,就得什么都学一点。”秦少琅淡淡地回了一句,便开始指挥众人动手。 没有专业的工具,他们就用最原始的办法。 用火烧石壁,再用冷水泼,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让岩石开裂。 然后用木棍和石块,一点点地将碎石撬下来。 效率很低,所有人都干得汗流浃背,但没有一个人叫苦。 因为在他们身后,山谷的空地上,袅袅的炊烟已经升起。 苏瑾指挥着几个妇人,用新得的白米,熬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肉粥。那是之前剩下的几块狼肉,被她小心地保存着。 浓郁的米香和肉香飘过来,让正在卖力干活的男人们,感觉浑身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能吃饱饭,还能亲手建造自己的家园。 这种踏实而充满希望的感觉,是他们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秦少琅没有一直待在采石场,他制定了初步的方案后,便开始在山谷里四处转悠,寻找可以利用的资源。 他的大脑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不断地将前世的知识和眼前的环境进行匹配。 黏土,可以用来烧砖制瓦。 竹林,可以用来制作管道、工具和武器。 山壁上的硝石,是制作火药的关键原料。 远处的铁矿…… 一个完整而庞大的工业体系雏形,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构建。 他要建立的,不仅仅是一个能抵御盗匪的庄子。 他要建立的,是一个能在这乱世之中,自给自足,拥有自我保护能力,甚至能够对外输出影响力的独立王国! 当太阳西斜时,所有人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营地。 但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第一堆石料已经开采出来,第一批木材也已经运回。 虽然离建成那座雄伟的堡垒还遥遥无期,但他们已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已经准备好了,没有菜,但每个人都吃得狼吞虎咽,发出了幸福的呼噜声。 秦少琅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那一份,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他看到楚武一边喝粥,一边还在比划着如何搭建脚手架。 他看到苏瑾正拿着一根木炭,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记录着今天的物资消耗。 他看到苏棠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一双大眼睛幸福地眯成了月牙。 这里,还没有墙,没有屋。 但,已经有了一点家的味道。 吃完饭,秦少琅把楚武和几个核心的家兵叫到了一起。 “人手还是太少了。”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光靠我们这三十多号人,想在入冬前建好第一道围墙,几乎不可能。” 楚武闻言,也皱起了眉头:“秦大哥说的是,可是……我们上哪儿找人去?” “买。”秦少琅吐出一个字。 “买?” 楚武愣住了,他身后的几个家兵也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困惑和为难。 第66章 山谷一夜添百人! “秦大哥,我们……我们哪来的钱买人啊?”楚武苦着脸说道,“别说买人了,我们现在连买盐的钱都得省着花。”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他们现在虽然能吃饱饭,但那是因为秦少琅有本事,能从山里弄到吃的。可要说真金白银,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凑不出几两碎银子。 人口,在这个时代是最不值钱的,也是最值钱的。 一个健康的青壮年奴隶,市价至少也要三五两银子。若是带有木匠、铁匠手艺的,价格更是要翻上几番。他们这三十多号人,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买不起几个人。 秦少琅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任由他们把所有的担忧和困难都说出来。 直到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他才缓缓开口:“钱的问题,我来解决。我现在问的是,除了钱,我们还需要考虑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人瞬间冷静下来的力量。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茫然。对他们来说,钱就是最大的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是忠诚。”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苏瑾。 她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众人的讨论,此刻才开口。她看着秦少琅,继续说道:“买来的人,成分复杂,人心难测。我们这里是世外桃源,也是我们的根本所在,绝不能让外人轻易知晓。如何保证他们不会逃跑,不会泄露我们的位置,甚至不会反客为主,这才是最关键的。”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刚刚因为“钱的问题解决了”而升起的一丝幻想上。 楚武等人顿时一个激灵。 是啊!他们只想着人手不够,却忘了人心叵测。万一买来一群白眼狼,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秦少琅看向苏瑾,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个女人的头脑,远比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家兵要清醒得多。 “你说得对。”秦少琅点头,“所以,我们买人,有几个原则。”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不买油滑的。那些在人市上混迹已久,眼珠子乱转的,一概不要。我们要买的,是那些刚刚破产的农户,或是逃难至此、走投无路的流民。他们还保留着一份质朴,也更容易满足。” “第二,优先买拖家带口的。有家人作为牵绊,他们就不会轻易生出异心。我们给他们一个家,他们就会用命来守护这个家。” “第三,要有筛选。楚武,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秦少琅看向楚武,“你带两个人去。到了人市,先不要急着买。多观察,多打听。我需要的是能干活的青壮,也需要能做饭缝补的妇人,更需要有手艺的工匠。铁匠、木匠、石匠、陶匠,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价格合适,都可以买下来。” 楚武听得热血沸腾,可随即又泄了气:“秦大哥,我……我懂了。可是,钱……” 秦少琅没有再回答他。 他转身走进自己临时搭建的那个简陋窝棚。片刻之后,他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粗布袋子。 袋子不大,但他拿着却似乎有些沉重。 他走到众人中间,将袋子随手扔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跳了一下。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下,秦少澈弯腰解开了袋子的绳口,然后猛地一倒。 哗啦啦! 一片刺目的金色光芒,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那不是铜钱,也不是碎银。 而是一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金疙瘩!大的有核桃那么大,小的也有指甲盖大小。它们没有经过任何加工,还带着沙石的原始痕迹,但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散发着让人无法呼吸的诱惑力。 “这……这是……”楚武的舌头都大了,他结结巴巴地指着地上的金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他家兵更是呼吸都停滞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这堆金子,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两!别说买几十个奴隶,就是买下一座小镇的宅子都绰绰有余了! “秦大哥……你……你哪来这么多金子?”楚武的声音都在颤抖。 “山里捡的。”秦少琅说得云淡风轻。 众人:“……” 这话鬼才信!山里要是能捡到金子,他们还用得着在这里喝西北风? 但秦少琅不说,他们也不敢再问。每个人心中都对秦少琅的神秘,又增添了浓重的一笔。 只有苏瑾,她的目光落在那些金块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这些金子,成色极好,远非市面上流通的金银可比。而且从形状和杂质来看,这分明是未经提炼的沙金。 蓝田镇附近,从未听说过有金矿。他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 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份疑惑藏在心底。 “这些金子,足够我们启动了。”秦少琅将金子重新装回袋子,递给楚武,“你拿去,到了城里,先去信得过的金店换成银子和铜钱。记住,财不露白,分批去换,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楚武双手颤抖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袋子,感觉自己接过的不是金子,而是整个山谷的未来。 “秦大哥,我……我一定办好!”他郑重地说道。 “去吧,路上小心。”秦少D琅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比如如何伪装身份,如何挑选人手,如何将人安全带回来等等。 他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几乎考虑到了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 楚武等人听得连连点头,心中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安排好这一切,秦少琅站起身,看向热火朝天的工地。 “走吧,我们的家,才刚刚开始。” …… 第二天一早,楚武就带着两个最机灵的家兵,揣着金子,悄悄离开了山谷。 而山谷里的建设,则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在秦少琅的统一规划下,所有人都被动员了起来。男人负责开山采石,砍伐木材。女人则负责后勤,做饭、搓洗,同时在秦少琅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制作一些简单的工具,比如用藤条编织用来搬运石块的背篓。 就连苏棠,也找了个轻松的活计,帮着姐姐苏瑾清点每天消耗的物资。 整个山谷,就像一台被启动的精密机器,虽然简陋,却高效地运转起来。 第67章 秦少琅的王霸之基! 秦少琅是这台机器绝对的核心。 他似乎什么都懂。 他教大家如何用杠杆原理撬动巨石,省时省力。 他教大家如何搭建最稳固的脚手架,保证安全。 他甚至还画出了一种叫做“独轮车”的图纸,让木匠出身的家兵尝试着制作。这东西只有一个轮子,却能比两个轮子的板车在山路上更好地保持平衡,运送更多的物料。 家兵们对秦少琅的崇拜,已经达到了顶点。 在他们眼中,秦大哥已经不是凡人,而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下凡。 苏瑾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心里,她手中的木炭,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飞快地记录着。 她记录的不仅仅是物资的消耗,还有人力的分配,工程的进度,甚至还有秦少琅提出的每一个新奇而有效的办法。 她发现,秦少琅所有的安排,都围绕着一个核心——效率。 他用最少的人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最多的工作。这种对资源的极致利用和规划能力,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郎中之子能够拥有的。 这更像是一种……行军打仗的风格。 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属于军队的烙印。 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在苏瑾的心头。 她没有去问,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只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秦少琅展现出来的各种知识。 她有一种预感,这些东西,在未来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时间就在这紧张而充实的劳作中飞快流逝。 五天后,当山谷的雏形初现,第一道围墙的地基已经挖掘完成时,负责在外围警戒的暗哨,传回了消息。 “秦大哥!楚武大哥回来了!” 这一声呼喊,仿佛一道惊雷,瞬间贯穿了整个山谷。 “哐当!” 正在奋力挥舞铁镐的汉子,手一抖,铁镐砸在了石头上,溅起一片火星。 “回来了?” 正在搓洗衣服的女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抬起头,望向谷口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整个热火朝天的工地,在这短短一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了同一个方向。 人群之中,唯有秦少琅,动作依旧不紧不慢。他拿起旁边陶罐里的清水,仔细地冲洗着手上的泥土,然后用一块粗布慢条斯理地擦干。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回来的不是关系着整个山谷未来的关键人物,而是一个出门闲逛的邻居。 苏瑾站在他不远处,她也停下了手中的记录,清澈的眸子同样望向谷口。她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内敛在平静的表情之下。她知道,楚武此行,将决定这个刚刚萌芽的“家”,究竟是能扎下根来,还是会成为一场泡影。 在万众瞩目之下,楚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谷口。 他依旧是那身破旧的短打,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亢奋与激动。 然而,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他身后。 那不是两个人,也不是十几个人。 那是一支浩浩荡荡、衣衫褴褛的队伍。 队伍拖得很长,一眼望不到头。走在前面的是一些尚有力气的青壮年男人,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背着简陋的行囊,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山谷。 队伍中间,是大量的妇女和孩子。女人们大多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或是紧紧牵着身边大一点的孩子。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安,看向山谷里这些手持刀兵的家兵时,更是下意识地将孩子往自己身后藏。 队伍的最后面,还有一些步履蹒跚的老人,他们相互搀扶着,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哪里是买回来的奴隶,这分明是迁徙来此的难民! 粗略一数,这支队伍,少说也有七八十人! 山谷里的家兵们都看傻了。他们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秦大哥这是……把人市给搬空了吗? 楚武快步跑到秦少琅面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他一个抱拳,躬身到底:“秦大哥,幸不辱命!” 秦少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扫视着那群惊弓之鸟般的新来者。“说说情况。” “是!”楚武直起身子,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条理清晰地开始汇报,“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分批次将金子换成了银钱,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之后,我便在人市和城外流民聚集地打探。这次蓝田镇周边遭了灾,又加上匪患四起,破产的农户和流民极多。” “我严格按照您的三个标准,专挑那些拖家带口、根底清白的。最终,共买下青壮三十五人,能做活的妇人二十名,还有十二个半大孩子。另外还有几位走投无路的老人,是跟着家人一起来的,我也一并带回来了。” 说到这里,楚武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红光,他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道:“秦大哥,最重要的是,您要的工匠,我全给您找来了!” 他侧过身,指向人群中几个看起来尤为局促不安的人。 “那个黑脸膛的汉子,叫王铁柱,祖上三代都是铁匠,带了一家五口人。他旁边那个瘦高的,叫孙木,以前在县衙里当过木匠,做出来的家具活计,十里八乡都有名!还有那个……那个……” 楚武的汇报还在继续,但山谷里的原住民们已经听得心潮澎湃。 七八十人! 一夜之间,这个小小的山谷,人口翻了数倍!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再也不是势单力薄的小团体了!有了这么多人手,盖房子,开垦土地,甚至是抵御外敌,都有了充足的底气! 秦少琅听完楚武的汇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吐出两个字:“花了多少?” “金子还剩下一半多。”楚武从怀里掏出一个更小的钱袋,“换的银子和铜钱,花了大概七成。这是账本和剩下的钱。” 秦少琅没有去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做得很好。” 一句简单的“做得很好”,让楚武瞬间觉得这五天的奔波劳碌全都值了。他激动得脸颊涨红,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秦少琅不再理他,迈步向前,走到了那群新来者的面前。 他一出现,原本有些骚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审视、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希冀。他们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年轻人,就是买下他们性命的新主人。 第68章 爆改土高炉! 秦少琅的目光平静地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他没有安抚,也没有威胁,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叫秦少琅,是这里的主人。” “我买下你们,但我的山谷里,不养奴隶。” 人群中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养奴隶?那是什么意思? “从今天起,你们要记住三条规矩。” “第一,在这里,能干活,就能吃饱饭。男人盖房开荒,女人纺织做饭。你们亲手建造的,就是你们自己的家。谁敢偷懒耍滑,就给我滚出去。” “第二,绝对服从命令。我的话,就是这里的规矩。谁敢违背,或者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不介意让你们知道,山里的野狼,很久没开荤了。” 这句话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年轻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第三,”秦少琅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忘记你们的过去。不管你们以前是农夫、是工匠,还是别的什么。到了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山谷的人。谁敢把外面的恩怨带进来,休怪我心狠手辣。” 三条规矩,简单,直接,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没有虚伪的承诺,只有赤裸裸的生存法则。 然而,对于这些在绝望中挣扎已久的流民来说,这番话非但没有让他们感到恐惧,反而让许多人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名为“希望”的火苗。 能干活,就能吃饱饭。 这是他们这辈子听过的,最实在,也最动听的承诺。 秦少琅说完,便不再多言。他转身对苏瑾道:“苏瑾,你带女眷们去溪边,让她们清洗一下,再领些干净的衣物。厨房的大锅应该还热着,给她们每人盛一碗热粥,先垫垫肚子。” 他又看向楚武:“楚武,带人去登记造册。姓名、年龄、特长,都要问清楚。然后带男丁去东边的空地,先用油布和木头,给他们搭起临时的窝棚。”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而高效。 整个山谷,这台刚刚有些停滞的机器,再次以一种更强的动力运转起来。 苏瑾应了一声,走到那群惶恐不安的女眷面前。她柔声说道:“各位姐妹,都随我来吧。先去洗漱一下,孩子们也饿坏了。” 她的声音温婉,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那些原本紧绷着身体的妇人,看到她,又看了看她身边同样干净整洁的苏棠,心中的戒备稍稍放下了一些。 在苏瑾的带领下,女人们带着孩子,沉默地走向溪边。 而秦少琅,则径直走向了那几个被楚武特意指出来的工匠。 他首先走到了那个叫王铁柱的黑脸铁匠面前。 王铁柱身材魁梧,但此刻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紧张地搓着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 “以前都打些什么?”秦少琅问道。 “回……回主人,小的……小的会打锄头、镰刀,也会打菜刀……马蹄铁也会一些……”王铁柱结结巴巴地回答。 秦少琅点点头,又问:“风箱会做吗?熔炉的土胚会烧吗?” 这两个问题,让王铁柱愣了一下。这都是铁匠的看家本事,寻常人根本不会问得这么细。他连忙点头:“会!都会!” “很好。”秦少D琅没有再多问,而是蹲下身,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脚下的泥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得很快,线条简单却精准。一个与当下时代完全不同的炉子雏形,出现在了地上。它更高,更封闭,侧面还有一个奇怪的开口。 “这种高炉,见过吗?”秦少琅指着地上的图纸,问道。 王铁柱和他身边的几个儿子,全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个简陋图形。他们看不懂这具体是什么,但凭着祖传的直觉,他们能感觉到,这个炉子……不简单! “这……这是……”王铁柱的嘴唇哆嗦着,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炉子。 秦少琅的声音平淡地响起:“用它,能炼出比你现在用的好上十倍的精铁。你,敢不敢试?” “敢!怎么不敢!” 王铁柱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潦草却颠覆他认知的图形,仿佛要将它刻进脑子里。 作为一个铁匠,没有什么比“更好的铁”这四个字更能刺激他的神经了。 “主人……不,先生!这……这炉子,真的能炼出好上十倍的精铁?”王铁柱身后的一个半大儿子,也就是他的大徒弟,忍不住颤声问道。 秦少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神情淡然得仿佛刚才只是随手画了一只鸡。 “十倍,只是保守估计。” 他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叫热量聚集,什么叫鼓风效率,什么叫碳热还原反应。对这些古代的工匠来说,讲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只需要用他们能听懂的方式,下达最直接的命令。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这个高炉的雏形。需要多少人手,你直接跟楚武说。需要什么材料,黄泥、石块、耐火土,让其他人去给你找。你的任务,就是把它给我造出来。” 秦少 harangue的语气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那是一种纯粹的命令,一种基于绝对自信的命令。 王铁柱和他几个儿子,非但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浑身一震,一股久违的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多少年了,他们守着祖传的炉子,打出来的铁器好坏,一半看手艺,一半看天意。他们也想过改良,可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谁又知道该从何改起? 而现在,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新主人,随手一画,就给他们指出了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先生放心!”王铁柱猛地一捶胸膛,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别说三天,两天!两天之内,俺们爷几个就算不吃不喝,也给您把这炉子的架子搭起来!” “吃饭睡觉,一样不能少。”秦少琅淡淡地打断了他,“我要的是一个能用的高炉,不是一堆疲兵。去吧,跟楚武领人手,现在就开始规划。” 得到肯定的答复,王铁柱如获至宝,带着几个儿子,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楚武,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高炉”、“进风口”之类的词,神情狂热得像个疯子。 第69章 秦少琅的工业革命从炼铁开始! 解决了技术核心,秦少琅转身走向另一位关键人物——木匠孙木。 孙木比王铁柱看起来要文气一些,身形瘦高,一直低着头,显得有些畏缩。看到秦少琅走过来,他的身体绷得更紧了。 “你是孙木?” “是……是,主人。”孙木的声音细若蚊蝇。 “会盖房子吗?” “会……会一些,以前给大户人家修过屋顶,也……也做过梁柱。” “很好。”秦少琅的风格依旧是简单直接,他用树枝在另一片空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方形,“我要你带人盖房子,就这种。” 地上的图形非常简单,就是一个长方形,里面分割成了两个小间,外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延伸,像个屋檐。 “这……这是……”孙木看得一头雾水。这房子也太简单了,简直就像个木盒子。 “这种房子,我叫它‘标准营房’。长三丈,宽一丈半。木头做框架,墙体用木板拼接,讲究的,可以在木板缝隙里填上混了干草的泥巴。屋顶,先用油布和茅草顶着。” 秦少琅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要求不高,只有三点。第一,快。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足够一百人居住的营房。第二,统一。所有的房子,都必须按照我画的这个尺寸来建造,分毫不差。第三,可复制。你作为总工匠,不仅要自己会做,还要教会其他人。我要让山谷里每一个男人,最后都能亲手盖出这样的房子。” 孙木听得目瞪口呆。 快,统一,可复制…… 他当了一辈子木匠,只听过东家要求雕梁画栋,精益求精,何曾听过如此古怪的要求? 这哪里是盖房子,这分明就像是……军队扎营! 但他不敢问,只能拼命点头:“小……小的明白,小的记下了。” “需要什么工具,找王铁柱去打。需要多少木头,带人去砍。人手不够,找楚武要去。我要在天黑之前,看到第一栋营房的龙骨架立起来。” 秦少琅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山谷的另一头。 他雷厉风行地安排着一切,仿佛一个精密仪器的总设计师,将每一个零件都安排在最恰当的位置上。 而山谷的另一边,溪水潺潺。 苏瑾正带着那群妇孺在清洗。 这些女人和孩子,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身上满是污垢和伤痕,眼神里充满了麻木和恐惧。 苏瑾没有多说什么大道理,她只是让苏棠端来一盆干净的温水,亲自拧了块布,为一个脸上满是泥污的小女孩擦脸。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那小女孩起初吓得浑身发抖,但感觉到苏瑾手上的温度和温柔的力道后,渐渐放松下来,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别怕,洗干净了脸,等下就有热粥喝了。”苏瑾的声音不大,却像春风一样,吹散了众人心头的一些阴霾。 其他的妇人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下来。 她们都是苦命人,从一个火坑,被卖到另一个未知的地方。原本以为等待她们的,会是更深的地狱。 可没想到,这里的主人虽然看起来冷漠,却给了她们“干活就能吃饱”的承诺。而主人的女人,又如此温和善良。 一个妇人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孩子,低声啜泣起来。 这哭声像个引子,很快,压抑的哭泣声便连成了一片。她们哭的不是现在的委屈,而是过去那段流离失所,看不到希望的绝望日子。 苏瑾没有阻止她们,她知道,这些压抑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等哭声渐歇,她才柔声说道:“好了,都别哭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在这里,只要肯动手,就不会饿肚子。都打起精神来,先把身上收拾干净,孩子们都饿坏了。” 在她的安抚和组织下,女人们开始互相帮忙,清洗身体,换上秦少琅之前准备好的粗布衣裳。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 当一锅热气腾腾的杂粮粥被抬过来时,所有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 苏ТО瑾亲自掌勺,确保每个孩子和妇人,都分到了一碗。 捧着温热的陶碗,喝着这碗能驱散寒意的热粥,许多妇人再次红了眼眶。 这就是希望。 一碗热粥,就是她们此刻能抓住的,最实在的希望。 山谷里,一切都在以一种惊人的效率运转着。 男人们被分成了几队,一队跟着王铁柱去山脚下勘探,准备挖地基建高炉;一队跟着孙木去林子里伐木,准备建造营房;剩下的一部分,则在楚武的带领下,开垦新的荒地,准备种植过冬的作物。 秦少琅站在山谷中央的一块高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种名为“掌控”的光芒。 一个能够自给自足,并且拥有初步工业能力的基地,正在他手中,从无到有地被创造出来。 然而,他比谁都清楚,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巨大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 “秦大哥。”楚武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人都登记好了!壮劳力四十二个,都能干活!王铁匠和孙木匠都说您是神人下凡呢!”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的吹捧,只是问道:“我们还剩多少粮食?” 楚武脸上的笑容一僵,结结巴巴地道:“这个……之前买人花了不少,剩下的……省着点吃,大概……大概还能撑十天?” “一百多张嘴,十天?”秦少琅的声音很平淡,却让楚武感到一阵心悸。 “如果敞开肚皮吃,五天都撑不到。”楚武的声音越来越小。 秦少琅沉默了。 他可以设计高炉,可以规划营房,可以用超越时代的知识去碾压这个世界。 但他变不出粮食。 一百多人的吃饭问题,就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了过来。 偷懒耍滑的可以赶出去,但总不能把干活的人给饿死。一旦出现饥荒,他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会瞬间崩塌。 “组织人手,明天开始,加大狩猎和采集的力度。所有半大的孩子,都跟着女人去山坡上,挖野菜,采野果。能吃的一切,都给我带回来。” “是!”楚武立刻应道。 “这只是应急。”秦少琅的目光投向了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靠山吃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产出。” 楚武挠了挠头:“开荒种地,现在种下去,最快也要等明年夏天才能收了。” “我说的不是地里种的。” 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转身,看向王铁柱正在规划建造高炉的方向,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断。 第70章 烧钱!秦少琅的工业之魂在燃烧! “传我的话,告诉王铁柱,高炉建好之后,第一批炼出来的铁,不用来打农具。” 楚武一愣:“那……那打什么?” 秦少琅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能穿透山石。 “打锅,越大越好。然后,给我改进酿酒的蒸馏釜。粮食不够吃,但我们可以用粮食,去换来吃不完的粮食!” 用酒,去换粮! 用他手中掌握的现代蒸馏技术,去这个时代进行降维打击,换取生存下去的资本! 楚武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终于明白了秦少琅的真正意图! 楚武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用酒换粮!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 对啊!他们蓝田镇产的那些浊酒,味道寡淡,跟马尿似的,都能卖上几十文一坛。要是秦大哥能酿出传说中那种“一口入魂”的烈酒,那得值多少钱? 一坛酒,换几石粮食,恐怕都有的是人抢着要! 粮食不够吃,但他们可以创造出比粮食价值高出百倍的东西! 这是何等鬼斧神工的思路! “明……明白了!秦大哥,我明白了!”楚武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看着秦少琅的背影,眼神里已经不是崇拜,而是近乎狂热的信奉。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智慧了,这是神仙点石成金的手段! “去吧,告诉王铁柱,人手、材料,要什么给什么,三天之内,我要高炉的雏形。五天之内,我要看到第一炉铁水!”秦少琅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是!” 楚武领命,转身像一头蛮牛般冲向山谷另一头的临时工坊,他要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每一个人! …… 临时搭建的工棚里,王铁柱正赤着膀子,挥舞着大锤,将一块烧红的铁料反复捶打。火星四溅,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肌肉纹理滑落,充满了力量感。 他是个纯粹的匠人,一辈子都在和钢铁打交道。秦少琅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还承诺让他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他心里充满了感激和干劲。 “王大哥!王大哥!大喜事!”楚武人未到,声先至。 王铁柱放下锤子,用挂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把汗,瓮声瓮气地问:“咋呼啥?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重要!”楚武冲到他面前,扶着膝盖喘着粗气,“秦大哥下令了!高炉炼出来的第一批铁,不打农具,也不打兵器!” 王铁柱眉头一皱:“那打什么?铁疙瘩放着生锈吗?” 他最看不得浪费好铁。在他看来,一块好铁,要么变成锄头,刨出粮食;要么变成刀剑,保家卫国。 “打锅!”楚武一拍大腿,兴奋地喊道,“越大越好的锅!还要改咱们酿酒的家伙事儿!” “锅?”王铁柱更糊涂了,“要那么多大锅干嘛?咱们一百多号人,一口大锅就够煮粥了。还改酿酒的……咱们粮食都不够吃了,哪有余粮酿酒?” 楚武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把秦少琅“以酒换粮”的宏伟计划说了一遍。 王铁柱听完,愣在原地,手里的铁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当了一辈子铁匠,思维早已固化。铁就是铁,粮就是粮。他从未想过,这两样东西之间,还能通过“酒”这个媒介,产生如此奇妙的置换。 “这……这能行?”王铁柱的嘴唇有些发干。 “秦大哥说行,就一定行!”楚武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想想,秦大哥什么时候错过?从杀赵瘸狗,到买人建寨,哪一步不是算得清清楚楚?咱们只管照做就行了!” 王铁柱捡起铁钳,紧紧握住,粗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想起了秦少琅那双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是啊,那个年轻人,总是能做出最不可思议,却又最正确的决定。 “干了!”王铁柱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他娘的,老子这辈子打的锅加起来都没一座山高,秦大哥要多大的锅,老子就给他打多大的锅!不就是高炉吗?老子今天就把这条命豁出去,也得给它建起来!” 整个山谷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个疯狂的计划而变得滚烫。 所有人的热情都被点燃了。 生存的压力,变成了创造的动力。 第二天一早,秦少琅就带着王铁柱和几个精壮的汉子,来到了他选定的,准备建造高炉的山坳处。 这里背靠山壁,地势略有倾斜,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天然的通风口,山风穿过,呼呼作响。 “风,就是我们最好的鼓风机。”秦少琅指着那个通风口,对王铁柱说。 他蹲下身,用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出了一个简易的高炉结构图。虽然只是几条线,却清晰地标明了炉身、炉缸、进风口、出铁口和出渣口的位置。 “炉身要用石头和泥砖砌,主体得有两丈高,内部要形成一个上宽下窄的结构。” “炉壁不能是直的,要有弧度,这样能让矿石和燃料在下落时,更均匀地受热。” “最关键的是炉温,我们需要的温度,比你打铁的炉子要高得多。所以,燃料不能只用木炭,还得混着烧煤。” 秦少琅一边画,一边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着。 王铁柱和几个跟着来的匠人听得如痴如醉。他们从未想过,一个炼铁的炉子,里面竟然有这么多门道。这些知识,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里,闻所未闻的。 “秦……秦先生,”王铁柱已经不自觉地改了称呼,他指着图纸上厚厚的炉壁,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么高的炉子,烧到您说的那种高温,咱们自己烧的那些土砖,怕是撑不住啊。我估摸着,炉子还没烧热,砖就先裂了,甚至得化成泥水!”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普通砖窑烧出来的青砖,耐火极限也就七八百度,而一个最原始的土高炉,炉膛温度至少要达到一千二百度以上。用普通砖块去砌,无异于用冰块去盖房子,纯属痴人说梦。 周围几个汉子脸上的兴奋之色也冷却下来,是啊,砖不行,一切都是空谈。 “我早就想到了。” 秦少D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仿佛一个全知的神明,预判了所有可能出现的难题。 第71章 官兵算个屁,先拔箭! “我们不缺石头,但缺能耐住一千多度高温的砖。这种砖,我称之为‘耐火砖’。” “耐火砖?”王铁柱和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没错。”秦少琅的目光投向远处的一片山坡,“去那里,挖一种白色的,质地细腻的泥土。另外,派人去溪边,多找些白色的、亮晶晶的石头敲碎。把这两种东西,混上一定比例的沙子,再掺入一些我们之前烧坏的碎砖块磨成的粉末,做成砖坯,用我们能达到的最高温度,重新烧制。” 他描述的,正是制作简易耐火砖的原理。 白色的细腻泥土,就是高岭土。亮晶晶的石头,就是石英。而烧坏的碎砖粉末,就是熟料。这三者的结合,足以制造出能承受一千三百度高温的原始耐火砖。 这套理论,在这个时代,不亚于天书。 王铁柱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没有再问为什么。 秦少琅的每一个指令,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他们只需要执行,就够了。 “我这就带人去!”王铁柱立刻领命,眼中重燃希望之火。 看着众人重新忙碌起来,秦少琅心里清楚,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找矿、配比、烧制,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变数。但他别无选择,这是唯一的路。 夜幕降临,山谷里燃起了一堆堆篝火。 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围着火堆大口地喝着热粥,脸上带着疲惫,眼里却有光。女人们则在另一边,低声交谈着,缝补着衣物,照顾着孩子。 一切都井然有序,充满了勃勃生机。 秦少琅独自一人站在高处的岩石上,俯瞰着这一切。他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仿佛前世在指挥部里,通过屏幕调度千军万马。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苏瑾端着一个陶碗,走到他身边。碗里是今晚杂粮粥里最稠的一部分,上面还放了几块白天采集到的,烤熟的薯块。 “吃点东西吧,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轻柔。 秦少琅没有客气,接过来,就着碗沿喝了一大口。温热的米粥滑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们都说,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搭救我们的。”苏瑾看着山谷里的点点火光,轻声说道。 “神仙不会饿肚子,也不会怕被征兵。”秦少琅吃完一块薯块,声音平淡。 苏瑾沉默了片刻,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他看起来无所不能,但这份无所不能的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筹谋和辛劳。 “酒……真的能换来粮食吗?”她还是问出了心底的担忧。 “能。”秦少琅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充满了力量,“这个世道,有钱人永远不缺钱,他们缺的,是更新鲜的乐子。我们的酒,就是他们的乐子。” 他转头看了苏瑾一眼,她的衣服还是那件单薄的粗布衣,在山谷的夜风中显得有些瘦弱。 “等第一批酒换来钱,先买棉花和布料。入冬前,所有人都要换上冬衣。” 他没有说一句关心的话,但他的安排,就是最实在的关心。 苏瑾的心头划过一丝暖流。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行动代替所有的言语。 就在这时,山谷入口处负责警戒的岗位,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负责在外围侦查的汉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肩膀上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秦……秦大哥!”那汉子跑到高地之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 秦少琅和苏瑾脸色同时一变! 秦少琅身形一闪,从数米高的岩石上直接跃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冲到那汉子面前扶住他。 “怎么回事!” “山……山外……有官兵!正朝着黑风山的方向去了!我离得远,被他们的斥候发现了……快……快跑……” 汉子说完这句话,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官兵! 这两个字,像两座冰山,瞬间砸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山谷里的勃勃生机,被一声凄厉的嘶吼彻底撕碎。 “官兵!”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将刚刚升起的些许温暖和希望,砸得粉碎。 篝火旁,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煞白。 女人们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男人们则霍地站起,脸上写满了惊恐与茫然。 逃难的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官兵,在他们这些流民眼中,与催命的阎王无异。 骚乱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整个山谷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快跑啊!” “官兵来了,我们都得死!” “我的娃,我的娃在哪儿!” 哭喊声、叫嚷声混杂在一起,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秩序,在顷刻间崩塌。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秦少琅却仿佛一根定海神针。 他从岩石上跃下的身影没有半分迟滞,稳稳地扶住了那名倒下的汉子。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汉子肩胛骨的位置,一支羽箭的尾羽还在微微颤动,鲜血已经浸透了他半边身体的粗布衣,正一滴滴地落在干燥的泥土上。 “别吵!” 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慌乱,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让那些正要拔腿乱窜的人,脚步不由得一顿。 他没有去看那些慌乱的众人,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关于官兵的事。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伤者身上。 “苏瑾,去我的住处,把那个黑色的油布包拿来!” “王铁柱,带人立刻烧一大锅开水,要滚开的!再找些没用过的干净麻布,越多越好!” “其他人,都给我待在原地,谁敢再乱喊乱跑,就自己滚出山谷!”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简短、有力。 原本六神无主的众人,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王铁柱愣了一下,随即大吼一声:“都听秦先生的!快去烧水!” 苏瑾也反应极快,提着裙摆就朝着山洞的方向飞奔而去。 秦少琅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撕开伤者肩膀上的衣物。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有些发黑,箭矢是制式的军用箭,带有倒钩。 若是强行拔出,必然会造成二次撕裂,引发大出血,神仙难救。 第72章 高端的猎人 “水!酒!”秦少琅头也不抬地喊道。 很快,苏瑾抱着那个沉甸甸的油布包跑了回来,王铁柱也带着几个汉子抬来了一小锅滚烫的热水。 秦少琅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一排用竹管装着的、长短不一的银针,还有几把造型古怪的小刀,以及几个装着白色粉末和浓烈刺鼻液体的小陶瓶。 他拿起那个装着刺鼻液体的陶瓶,正是他蒸馏出来的第一批高度烈酒。 他拧开瓶塞,看也不看,直接将半瓶酒浇在了伤口上,也淋在了自己的手上和一把薄而锋利的小刀上。 “啊——!” 昏迷的汉子被剧痛刺激,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惨叫。 周围的人看得心惊肉跳,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比撒盐还狠。 “按住他!”秦少琅冷喝。 两个汉子上前,死死地按住伤者的四肢。 秦少琅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稳稳扶住箭杆,右手的薄刃小刀,精准地沿着箭矢刺入的轨迹,切开了皮肉。 他的动作没有半分花哨,只有一种机械般的精准与稳定。 刀刃划开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苏瑾下意识地别过头,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 她看到,秦少琅用一把小钳子,探入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小心地剪断了箭头上的倒钩,然后才将整支箭杆平稳地抽离出来。 一股黑血随之涌出。 秦少琅面不改色,用浸了烈酒的麻布,快速而用力地擦拭着伤口内部。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专注得仿佛一个正在精心雕琢作品的匠人。 这种超越生死的冷静,让周围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见过郎中治病,见过草药敷伤,却何曾见过这种血淋淋的、直接在人身上动刀子的“医术”? 这哪里是救人,这分明就是剖解! 可偏偏,随着秦少琅的动作,那伤口涌出的黑血渐渐变成了红色,出血量也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最后,他将白色的粉末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麻布一层层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 “命保住了,能不能醒,看他自己。” 他擦了擦手上的血,目光扫过全场。 山谷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里除了原先的敬畏,又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和信服。 这个男人,在“官兵来了”的催命符下,竟然面不改色地先救了一个人的命。 他的胆魄和手段,已经超出了这些普通流民的想象。 “现在,说说官兵的事。”秦少琅的语气恢复了平淡,他看向王铁柱,“他是哪个岗哨的?还有谁跟他一起?” “是……是东边山脊的刘三,跟他一起的还有赵四。”王铁柱的声音有些干涩。 “派两个人,悄悄摸过去,看看赵四还在不在。记住,只看不动,有任何情况,立刻回来。” “是!” 秦少琅走到苏瑾身边,后者立刻递上一个水囊。 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清水让他纷乱的思绪更加清晰。 “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苏瑾忽然低声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逻辑却很清楚,“如果是冲着我们,就不会只派斥候,而且是直接包围,而不是朝着黑风山的方向去。” 秦少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的敏锐,总是超乎他的预料。 “没错。”他点了点头,“黑风山匪寨,盘踞多年,是蓝田镇的一颗毒瘤。这次来的官兵,十有八九是冲着剿匪去的。” “那我们……”苏瑾的心稍稍放下,但随即又提了起来。 “我们正好在他们剿匪的路上。”秦少行替她说了下去,“大军过境,寸草不生。被他们发现,我们这群没有户籍的流民,下场不会比撞上土匪好多少。” 恐慌,再一次在人群中蔓延。 是啊,他们不是匪,但他们是“黑户”。 被官府抓住,男人充军,女人为奴,下场凄惨。 “秦先生,那我们快跑吧!趁着天黑!”一个汉子忍不住喊道。 “跑?”秦少琅冷笑一声,“我们这么多人,拖家带口,能跑多快?跑去哪里?在山里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你以为官兵的斥候是瞎子吗?那是去送死!”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山谷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风声和人们沉重的呼吸声。 秦少琅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写满绝望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山谷。 “所有人听令!” “第一,立刻熄灭所有篝火!一点火星都不能留!” “第二,所有女人和孩子,带着粮食和水,全部进入最深处的山洞,用石头堵住洞口,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第三,王铁柱,你带二十个壮丁,把山谷入口我们走过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做得像几百年没人来过一样!” “第四,剩下的人,分头藏在山谷两侧的岩壁缝隙和灌木丛里,同样不许出声!” 他的命令,像一把把利刃,将混乱和恐慌斩断,为所有人指明了唯一的生路。 “我们不跑,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过去。” 秦少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森然的冷意。 “这里是我们的家,谁也别想把它夺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整个山谷瞬间动了起来。 人们不再慌乱,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执行着他的每一道指令。 很快,山谷里的点点火光尽数熄灭,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秦少琅独自站在山谷入口的一块巨石后,手里握着一把从不离身的军用匕首,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 苏瑾没有去山洞,她牵着吓得浑身发抖的苏棠,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就在这时,远处山脊的方向,隐约传来了犬吠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秦少琅瞳孔一缩。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官兵的斥候,带着猎犬,已经搜过来了! 犬吠声由远及近,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那不是一只狗,而是一群。低沉的,急促的,夹杂着野兽特有的兴奋与贪婪。 紧随其后的,是金属与皮甲摩擦的细碎声响,还有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咔嚓”声。 他们来了。 而且是径直朝着山谷的方向来的! 第73章 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苏瑾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捂住苏棠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秦少琅的衣角。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妹在剧烈地颤抖,那是一种源于本能的恐惧,几乎要挣脱她的束缚。 黑暗中,秦少琅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岩石。 他的身体完全放松,呼吸平稳悠长,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只握着匕首的手,青筋微露,显示出他并非全无波澜。 麻烦了。 他心里只有这三个字。 他算到官兵会来,算到他们会剿匪,却没算到他们会带着最难缠的斥候——猎犬。 人可以被伪装欺骗,但狗的鼻子不会。 这个山谷里,有几十个活人的气息,有不久前手术留下的血腥味,还有食物的香味。在猎犬的嗅觉里,这里就像黑夜里的篝火一样醒目。 跑是死路一条,藏,也即将被识破。 恐慌像瘟疫,无声地在黑暗中蔓延。虽然看不见彼此的脸,但秦少琅能感觉到,那些藏在岩缝和灌木丛里的汉子们,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粗重。 只要有一个人因为恐惧而崩溃,所有人都会暴露。 “呜……” 苏棠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苏瑾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按住她。 秦少琅没有回头。 他只是将背在身后的左手,轻轻向后伸了伸,握住了苏瑾冰冷的手,然后用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沉稳而有力地敲了三下。 一下,两下,三下。 不快不慢,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苏瑾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那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竟被这三下敲击驱散了不少。她看向秦少琅的背影,黑暗中,那个轮廓依旧挺拔,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她深吸一口气,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苏棠更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安抚妹妹。 就在这时,秦少琅动了。 他没有起身,而是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子,将那把军用匕首插回腰间的鞘内,然后伸手摸向了那个被苏瑾带回来的油布包。 那个装着他全部医疗家当的布包。 他的手指在布包里摸索着,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犬吠声更近了。 他甚至能听到斥候头子低声的咒骂和催促。 “妈的,这群畜生怎么冲那死谷里去了?” “快点!跟上!别让它们跑丢了,耽误了将军的大事,咱们都得掉脑袋!” 脚步声开始变得杂乱,他们显然正在下坡,朝着山谷入口而来。 找到了。 秦少琅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小小的陶瓶。 他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侧耳倾听,判断着风向。 山谷里的风,是从谷内向谷口吹的。 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勾起一抹极度危险的弧度。 他轻轻拧开陶瓶的木塞,一股远比烈酒更加辛辣、刺激百倍的气味,无声地散逸出来。 那是他用几种特殊草药磨成的粉末,前世在丛林里,是用来驱逐毒蛇和某些野兽的。其中一味主药,气味霸道无比,对嗅觉灵敏的犬科动物来说,不亚于最强效的催泪瓦斯。 他捏了一撮粉末在指尖,静静地等待着。 就像一个经验最丰富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的最后一刻。 三只壮硕的猎犬,吐着长长的舌头,一马当先地冲到了山谷入口。它们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显然已经闻到了浓郁的“猎物”气息。 紧随其后的,是七八个手持朴刀,身穿皮甲的官兵斥候。 “头儿,有发现!狗有反应了!”一个斥候惊喜地喊道。 为首的斥候头子举起火把,昏黄的光亮照亮了谷口的一小片区域。他看着那幽深、寂静的山谷,眉头紧锁。 “怪了,这里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啊。”他嘀咕着,但还是挥了挥手,“进去看看!都给老子机灵点!” 猎犬们得到了鼓励,再无迟疑,争先恐后地就要向谷内冲去。 就是现在! 秦少琅手指一弹。 那撮无色无味的粉末,顺着谷内吹出的微风,悄无声息地飘向了三只猎犬。 “嗷呜——!” 冲在最前面的那只猎犬,仿佛一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猛地向后退去,脑袋疯狂地甩动,两个前爪拼命地挠着自己的鼻子。 紧接着,另外两只猎犬也像是中了邪一般,接二连三地发出了同样的惨叫。它们不停地打着喷嚏,口鼻中流出大量的涎水,在原地疯狂地打滚、哀嚎,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斥候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 “中邪了?这狗怎么了?” 斥候头子也是一脸惊疑不定。他壮着胆子,举着火把向前走了几步,一股若有若无的辛辣气味飘入他的鼻腔,让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立刻停住了脚步,看向那三只已经彻底废掉的猎犬,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死寂无声、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山谷,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上来。 “头儿,这地方……有点邪门啊。”一个年纪小点的斥候声音发颤。 另一个经验老到的斥候也附和道:“是啊头儿,黑风山那帮匪徒,听说也懂些歪门邪道的巫蛊之术,会不会是他们布下的?” 斥候头子脸色变幻不定。 剿匪是军令,但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这山谷看起来就不像善地,三条百里挑一的军犬,还没进去就废了,要是人进去……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娘的,晦气!”斥候头子狠狠地啐了一口,“黑风山才是正主儿!别在这种鬼地方浪费时间!全军正在集结,我们得赶在总攻前把周围探查清楚!” “那……这里怎么办?” “一个鸟不拉屎的死谷,管他作甚!记下位置,等剿完了匪,再派大队人马来烧山!”斥-候头子果断下令,“我们走!去西边那条路!”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拖着那三只还在抽搐的猎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脚步声和犬吠的哀鸣声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山谷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一次,寂静中不再是绝望,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又过了足足一刻钟,确定敌人真的走远了,秦少琅才发出了信号。 “安全了。” 他简短的声音,像是点燃了引线。 下一刻,压抑已久的、剧烈的喘息声,从山谷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有人甚至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王铁柱带着几个汉子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他们走到秦少琅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齐齐跪了下去。 第74章 百人藏深谷,绝境中的唯一生机! “秦先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这一次,他们的声音里,不再仅仅是敬畏,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如果说之前动刀救人,展示的是秦少琅神鬼莫测的医术。 那么刚才,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就让凶悍的官兵斥候和猎犬狼狈退走,展示的就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只能仰望的通天手段!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神仙之能! “起来吧。”秦少琅的语气依旧平淡,“还没到放松的时候,大部队随时可能经过。” 他扶起王铁柱,然后转身。 苏瑾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紧紧地抱着苏棠。 直到秦少琅走到她面前,她才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 苏棠的小脸煞白,已经吓得昏睡了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珠。 “他……他们走了?”苏瑾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音,她看着秦少琅,仿佛要确认什么。 “走了。”秦少琅点头,伸手轻轻探了一下苏棠的鼻息,确认她只是惊吓过度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他看着苏瑾,这个女人刚才也吓得不轻,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还牢牢地控制住了妹妹。她的坚韧,超乎他的想象。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苏瑾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一种药粉,对人无害,但狗闻了会很难受。”秦少琅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并没有多说。 他走到山谷中央,对所有人说道:“危机暂时解除,但所有人不许生火,继续保持警戒。派人轮流在谷口放哨,大军没有完全过去之前,谁也不许掉以轻心。” “是!” 人群齐声应诺,声音洪亮而有力,再无一丝之前的慌乱。 秦少琅安排好一切,才重新回到巨石后面。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同样剧烈跳动的心脏。 刚才,只差一点。 只要那个斥候头子再往前走几步,或者再坚持一下,他们所有人都得暴露。 这也是他穿越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苏瑾抱着苏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个水囊递了过去。 秦少琅接过水囊,入手微沉。 他没有犹豫,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清水顺着喉咙滑下,浇熄了胸腔里那股灼烧般的紧张感。 他确实渴了。 从发现斥候踪迹开始,他整个人的精神都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此刻弓弦骤然松开,疲惫感和后怕才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刚才,确实也在赌。 赌那个斥候头子多疑又惜命。 赌这深更半夜,他们不敢在一个诡异的地方久留。 赌黑风山匪徒的“威名”能帮他打个掩护。 他赌赢了。 但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他放下水囊,看向身边的苏瑾。 夜色很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依然紧紧抱着昏睡的苏棠,姿势充满了保护欲。 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 秦少琅很清楚,那不是不害怕,而是一种用强大意志力强行压制住恐惧的坚韧。 “谢谢。”他低声说道,将水囊递还给她。 苏瑾默默接过,没有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并不尴尬。劫后余生的庆幸,让这种无声的陪伴显得格外珍贵。 秦少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片刻的松懈中挣脱出来。 现在还远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冰冷的夜风吹过,让他更加清醒。 他走到苏瑾另一侧,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苏棠的手腕上。 脉搏平稳,只是比正常略快一些。呼吸也均匀。 “她没事,只是惊吓过度,睡一觉就好了。”秦少-琅收回手,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这简单的诊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苏瑾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一些。她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妹妹的额头,动作轻柔而怜惜。 秦少琅没有再打扰她们,转身走向了王铁柱等人。 那几个汉子还跪在地上,见他过来,眼神里的狂热崇拜没有丝毫减退。 “都起来。”秦少琅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王铁柱等人这才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个个垂手站在他面前,像是在等待将军训话的士兵。 “秦先生,俺们……俺们接下来该咋办?”王铁柱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山谷里所有清醒着的人,心中最大的疑问。 官兵暂时是走了,可他们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刀,随时可能再次落下。 山谷里近百口人,老的、小的、病的、弱的,全都眼巴巴地看着秦少琅。 这个不久前还被他们视作依靠的年轻人,此刻,已经成了他们心中唯一的神。 秦少琅环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有恐惧,有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主心骨后的依赖。 他知道,自己必须给他们信心。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必须遵守我定下的规矩。”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一,绝对不许生火。一点火星都不行。” “第二,所有人待在各自的藏身处,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靠近谷口。” “第三,管制所有食物和水源,统一分配。从现在起,每天只吃一顿干粮。” “第四,所有人,尤其是孩子,必须保持绝对安静。谁家孩子哭了,立刻想办法捂住嘴。这不是玩笑,是命令!” 他每说一条,语气就严厉一分。 说到最后一条时,他那平淡的目光扫过人群,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那不是凶狠,而是一种绝对的冷静,一种为了生存可以舍弃一切不必要情感的冷酷。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谁敢在这种时候破坏规矩,这个看起来清瘦的年轻人,会毫不犹豫地做出最严酷的处置。 “秦先生,俺们都听您的!”王铁柱第一个表态,他用力拍着胸脯,“谁敢不听,俺第一个不饶他!” “对!都听秦先生的!” “我们听先生的!”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纷纷表示绝对服从。 秦少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王铁柱,你挑十个最机灵的汉子,分成五组,轮流去谷口放哨。记住,只观察,不许发出任何动静。一旦有任何情况,用我们约好的方法发信号。” “是!”王铁柱立刻领命,开始点人。 “李大婶,”秦少琅又看向一个看起来颇为稳重的中年妇人,“你负责安抚所有女人和孩子,告诉她们,不想死的,就管好自己的嘴和腿。” 那位李大婶身体一颤,重重地点了点头:“先生放心!” 第75章 绝境寻水,他一个举动,让百人顶礼膜拜!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发了下去。 原本慌乱的人群,在他的调度下,迅速地建立起了一种临时的、脆弱但有效的秩序。 他们就像一群无头的苍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蜂王。 秦少琅安排完一切,感觉精神上的疲惫又加重了一分。 管理这么多人,比他独自一人在野外求生要累得多。 他需要考虑的不再仅仅是自己的生存,还有这近百口人的吃喝拉撒,以及他们随时可能崩溃的情绪。 他走回原来的巨石后面,准备靠着石头休息片刻。 他需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体力和精力,因为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官兵的大部队就在附近,他们剿匪的行动随时可能开始。枪声、喊杀声,都可能传到这里,每一次声响,都是对山谷里这些人心理的巨大考验。 他必须保持最佳状态,以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他刚坐下,一个身影就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 是苏瑾。 她已经将苏棠安顿好了,用一件旧衣服盖在她身上。 “秦先生。”她轻声开口。 “嗯?”秦少琅没有睁眼,只是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我刚才数了一下我们所有人的水囊,”苏瑾的声音很低,但吐字清晰,“就算省着喝,也撑不过两天。” 秦少琅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迅速在脑中计算了一下。 近百人,就算每人每天只分配一小口水润润喉咙,消耗量也极为惊人。 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很匆忙,带的水本就不多。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食物可以撑几天,但缺水,尤其是在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人很快就会脱水,继而引发混乱和骚动。 到时候,别说保持安静,恐怕为了抢一口水,人们自己就会先打起来。 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部的威胁上,竟然忽略了这个最基本,也最致命的内部危机。 “我知道了。”秦少-琅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站起身,看向山谷更深处。 那里一片漆黑,地势似乎在缓缓抬高。 “你在这里看着,哪儿也别去。”他对苏瑾说了一句。 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又从怀里摸出那把锋利的剥皮小刀,一言不发地朝着山谷深处的黑暗中走去。 苏瑾看着他孤身一人没入黑暗的背影,张了张嘴,想问他去做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回到妹妹身边,坐了下来,目光却一直投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夜色如墨,将秦少琅的身影彻底吞噬。 山谷深处,仿佛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的大口,寂静得令人心慌。 苏瑾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冰冷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时间在黑暗中被无限拉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她不知道秦少琅去做什么,但她能猜到,一定和水有关。 可是,在这漆黑的夜里,在这陌生的山谷中,要到哪里去找水? 万一……万一他遇到了什么危险呢? 比如潜伏的野兽,或者,是还没走远的官兵斥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苏瑾的心揪紧了。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妹妹。苏棠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窝,给了她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不能慌。 苏瑾告诉自己。 那个男人,他不是莽撞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 从买下她们姐妹,到反杀赵瘸狗,再到带领这近百人躲进山谷。 他一直在创造奇迹。 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她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一点,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出卖了她。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山谷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醒着。 许多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同样睁着眼睛,忍受着恐惧和干渴的折磨。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个时辰过去了。 秦少琅还没有回来。 人群中开始出现压抑不住的骚动。 “那……那个秦先生,他怎么还没回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 “该不会是……自己跑了吧?”另一个声音接了上来,充满了恶意与恐慌。 “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王铁柱压低了声音怒斥道,“秦先生是去给咱们想办法,他要是想跑,早一个人跑了,还用带上我们这些累赘?” “可这都多久了……这黑灯瞎火的,能有什么办法?” “就是啊,俺的娃已经渴得嘴唇都裂了……” 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黑暗中悄然蔓延。 食物可以忍,但缺水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它在不断地摧垮人们的意志。 就连王铁柱的心里,也开始打鼓。 他相信秦先生的人品,可他同样知道,在这样的绝境下,人力有时而穷。 就在这时,苏瑾站了起来。 她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附近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会回来的。” 简单的五个字,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一直沉默寡言,却美得不像凡人的女子。 在他们的印象里,这是秦先生买回来的奴隶,是他的人。 她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秦先生。 “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苏瑾的声音依旧清冷,“谁再敢胡言乱语,扰乱人心,等秦先生回来,第一个处置的就是你。”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与她柔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威严。 那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度,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原本还有些躁动的人,被她这么一喝,竟然真的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缩回了黑暗里。 王铁柱有些诧异地看了苏瑾一眼,心中对这位“秦夫人”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而此刻,在山谷的最深处。 秦少琅正半跪在一片陡峭的岩壁下。 他没有点火,完全是靠着触觉和前世积累的丰富地质学知识在行动。 一进入山谷深处,他就发现这里的空气比谷口要湿润得多。 这是一个好兆头。 第76章 一滴水的审判! 他没有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而是仔细观察着岩壁上植物的分布 在特种部队,野外生存是必修课。而寻找水源,则是重中之重。 有经验的战士,能从植被的种类、长势,判断出地下水脉的大致走向。 很快,他就在一片岩壁的背阴处,发现了几丛贴着石缝生长的蕨类植物。 这种植物喜阴喜湿,它们的出现,意味着这片岩壁的后面,有很大概率存在一个稳定的水源,哪怕只是渗透出来的水汽。 秦少-琅伸出手,触摸着冰冷的岩石。 触手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润感。 就是这里了。 他将那块捡来的、棱角分明的石头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则拿出了那把锋利的剥皮小刀。 他没有选择用石头去砸。 那样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选择了最耗时,也最安静的方法。 他用小刀的刀尖,对准岩石上一道天然的缝隙,然后用另一只手握着石头,开始有节奏地、一次又一次地轻轻敲击刀柄的末端。 “笃。” “笃。” “笃。” 沉闷而微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又被风声迅速吹散。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体力的活。 他需要精确地控制每一次敲击的力道,既要让刀尖能够深入岩石,又不能用力过猛导致刀身折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秦少琅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但他敲击的节奏没有丝毫紊乱。 他的手臂酸麻,虎口也早已被震得发木,可他的动作依旧稳定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终于,在不知道敲击了多少次之后。 “咔哒。” 一声轻响,刀尖似乎突破了什么。 秦少琅停下了动作,将小刀缓缓拔出。 一股比周围更加湿润、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从那个被他凿开的小孔里渗透了出来。 有水! 秦少-琅精神一振。 他将小刀收好,然后俯下身,将嘴凑到那个小孔上。 随即,一股冰凉、甘甜的液体,顺着石孔,缓缓流入了他的口中。 那不是喷涌而出的泉水,而是一滴一滴,从岩石深处慢慢渗透出来的山泉。 虽然流速很慢,但它源源不断。 足够了! 对于近百人来说,这点流速或许不够畅饮,但作为维持生命的救命水,已经足够了。 秦少琅没有立刻畅饮,只是润了润干裂的嘴唇。 他解下腰间的水囊,将囊口对准那个小孔,开始耐心地等待着水滴一滴滴地将它装满。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当他提着已经变得沉甸甸的水囊,重新回到宿营地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山谷里的人,在恐惧和干渴中煎熬了一整夜,一个个面如死灰。 苏瑾也一夜未眠,她的嘴唇干裂,脸色苍白,但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望夫石。 当秦少琅那熟悉的身影,从晨曦的微光中走出来时,苏瑾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 以及他手中那个鼓鼓囊囊的水囊。 “水……” 不知道是谁,用嘶哑的嗓子喊了一声。 整个山谷,瞬间死寂。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秦少琅手中的水囊,那目光,比饿狼看到血肉还要贪婪。 秦少琅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苏瑾的面前。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那个沉甸甸的水囊,递到了她的手里。 苏瑾下意识地接过,水囊的重量和那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满脸疲惫,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露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是在苏瑾的眼中,他从未如此高大过。 “先给苏棠喝。”秦少琅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 苏瑾接过水囊,那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份量,让她几乎颤抖的手稳定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秦少琅。 男人的面容在晨曦中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即便布满血丝,依旧亮得惊人。 “先给苏棠喝。” 秦少琅的声音沙哑,却像一道命令,清晰地传入苏瑾的耳中。 苏瑾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向她们临时栖身的角落。 苏棠已经醒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睡着。小姑娘蜷缩在姐姐铺好的干草上,小脸蜡黄,嘴唇干裂得起了好几层白皮,看到姐姐回来,她虚弱地眨了眨眼。 “姐……” 一个字,声音细若蚊蚋。 “别说话。”苏瑾跪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拧开水囊的塞子。 一股清冽的水汽扑面而来。 苏棠的眼睛瞬间亮了。 苏瑾将水囊凑到妹妹嘴边,轻声说:“慢点喝。” 甘甜的泉水流入干涸的喉咙,苏棠像是久旱的禾苗遇到了甘霖,本能地想要大口吞咽,却被苏瑾控制着,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而就在这片刻,营地里,压抑了一夜的欲望彻底爆发了。 “水!他真的找到水了!” “给我喝一口!求求你了,给我一口!” “我的孩子快不行了!” 人群像是被点燃的干柴,瞬间骚动起来,几十个干渴到极限的人,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不约而同地朝着秦少琅围了过来。他们的理智已经被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垮。 王铁柱脸色大变,立刻带着几个还算镇定的汉子挡在秦少琅身前,声色俱厉地吼道:“干什么!都想造反吗?都给俺退后!” 然而,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他的呵斥显得苍白无力。 一个离得最近的男人,双眼赤红,猛地伸手就去抢秦少琅。他已经不管不顾了,他只想喝水。 秦少琅站着没动。 就在那只布满污垢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衣角的瞬间。 “唰!” 一道寒光闪过。 秦少琅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把剥皮小刀,刀尖精准地停在了那个男人喉结前一寸的地方。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笼罩了全场。 那个男人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只要自己再往前一分,那锋利的刀尖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喉咙。 整个骚动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秦少琅这一下给镇住了。 那不是威胁,不是恐吓。 那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杀气。他们毫不怀疑,这个男人真的会杀人,就像之前杀死赵瘸狗那伙人一样干脆利落。 第77章 秦先生立规,不服者,滚! 秦少琅缓缓收回小刀,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一张张或恐惧、或贪婪、或绝望的脸。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水,是我找回来的。” “怎么分,我说了算。” “谁有意见,可以自己离开山谷,去找自己的水。” 三句话,没有一句废话,却像三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王铁柱身上。 “王铁柱。” “在!秦先生!”王铁柱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腰板。 “从现在开始,你负责维持秩序。”秦少琅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定规矩,你来执行。有谁不服,直接扔出山谷,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 “是!”王铁柱大声应道,心中涌起一股热血。他知道,这是秦先生在信任他,也是在给他立威的机会。 秦少琅这才转向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 “第一,所有孩子,排成一队,由他们的母亲带着,先喝。” “第二,队伍里生病的人和老人,排在孩子后面。” “第三,剩下的女人。” “最后,才是男人。” “每个人,只能喝三口。谁敢多喝,或者插队、捣乱,从今往后,一滴水都别想得到。” 他的规矩简单粗暴,却又异常公平。 在这样的绝境下,将最宝贵的生存资源优先倾斜给弱者,这本身就是一种文明的体现。 人群沉默了。 那些之前还满心疯狂的男人,此刻都低下了头。他们虽然自私,但他们也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秦少琅的规矩,让他们无法反驳。 “都听到了吗?”秦少琅冷冷地问。 “听……听到了。”人群中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 “大声点!”王铁柱在一旁怒吼道。 “听到了!”这一次,声音齐整了许多。 这时,苏瑾已经扶着苏棠走了过来。苏棠喝了水,精神好了许多,但看到这场面,还是有些害怕地躲在姐姐身后。 秦少琅将水囊从苏瑾手里拿了回来,递给王铁柱。 “开始吧。” 王铁柱郑重地接过水囊,感觉自己接过的不是水,而是近百人的性命。 他清了清嗓子,按照秦少琅的吩咐,开始组织队伍。 很快,一条由母亲抱着或牵着孩子的队伍,歪歪扭扭地排好了。 第一个上前的,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她的孩子已经昏昏沉沉,嘴唇紫绀。她颤抖着接过水囊,在王铁柱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将水喂进孩子的嘴里。 几滴水下去,那婴儿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虽弱,却充满了生命力。 那位母亲瞬间泪流满面,抱着孩子,对着秦少琅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队伍缓慢而有序地前进着。 每一个喝到水的孩子,他们的母亲都会向秦少琅投去感激的目光。每一个喝到水的老人,都会颤巍巍地对他拱手作揖。 苏瑾站在秦少琅的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这个男人,用最简单、最冷酷的手段,在混乱与绝望的边缘,强行建立起了一套秩序。 他不像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他更像一个冷酷的君王,用绝对的实力和铁血的规则,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 可偏偏是这样的他,却给了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水囊的水很快就见了底。 队伍后面的人又开始焦虑起来。 “秦先生,水……水快没了……”一个老人担忧地问道。 所有人的心又悬了起来。是啊,就这一囊水,根本不够所有人喝。这只是暂时的续命,危机并没有解除。 秦少-琅面无表情。 等最后一个排队的女人喝完最后一口水,他才开口。 “王铁柱,再挑十个最壮实的男人出来。” 王铁柱立刻点了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 “秦先生,有何吩咐?” 秦少琅没有回答,而是对所有人说道:“想要活命的,想要以后每天都有水喝的,都跟上。” 说完,他转身,朝着山谷深处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苏瑾扶着苏棠,也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 秦少琅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一路走到了他昨夜奋战的地方。 那是一片光秃秃的岩壁,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人们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秦少琅走到岩壁下,指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石缝。 “这里。” 众人凑上前去,借着晨光,他们终于看清了。 在那道细小的石缝里,正有一滴一滴晶莹的水珠,在缓慢地、却又坚定地渗透出来,然后滴落在下方一块微湿的石头上。 “滴答。” “滴答。” 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在这光秃秃的石头山里,怎么可能会有水?而且还是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的? “这……这是……”一个汉子结结巴巴地问道。 “神迹……这是神迹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喊起来,他“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对着那渗水的岩壁,不,是对着岩壁前的秦少琅,重重地磕下头去。 “是神仙!秦先生是神仙下凡来救我们了!” 这一声,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是啊!凡人怎么可能让石头里流出水来?这必定是神仙才能拥有的手段! 他们想起了秦少琅那神乎其神的医术,想起了他杀伐果断的气势,再看到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所有的敬畏、感激、恐惧,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最虔诚的崇拜。 “噗通!噗通!” 人群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跪了下去。 王铁柱和他挑选出来的十个汉子,更是跪得心甘情愿,他们看着秦少琅的背影,充满了狂热。 就连苏瑾,此刻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扶着妹妹,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她知道秦少琅本事很大,却也万万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近乎“创造”的奇迹。 面对着身后百人的顶礼膜拜,秦少琅却连头都没回。 他只是对那十个还跪在地上的汉子,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吩咐道。 “都起来。找东西来接水,然后排班,轮流守在这里。” “水流很慢,但不会停。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水源。” 第78章 神迹之后,秦先生的第二道铁律! 神迹? 秦少琅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对于一个曾在戈壁荒漠执行任务,靠着一块军用压缩饼干和过滤尿液活了七天的特种兵来说,通过观察地衣、苔藓和岩层走向,找到一处地下水渗透点,只是基础的野外生存技能。 所谓的“神迹”,不过是知识层面的降维打击。 他需要的是服从,而不是崇拜。 崇拜会滋生懒惰和幻想,而服从,才能转化为高效的执行力。 “王铁柱。”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在!先生请吩咐!”王铁柱几乎是弹射般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狂热的潮红。 “带着这十个人,去找所有能装水的东西,木桶、瓦罐、水囊,甚至是破碗,都拿过来。在这里建一个简易的蓄水池。” “然后,你们十一个人,分成两班,日夜守在这里。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水源。” “水,由你们统一分配。规矩,和之前一样。” 秦少琅的命令清晰、简洁,不带任何感情。 他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能给你们水,也能随时断了你们的水。 生命的源头,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 “是!保证完成任务!”王铁柱带着十个汉子,领命而去,脚步声充满了力量和荣幸。 剩下的近百人,还跪在地上,仰望着秦少琅,像是仰望着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他们不敢起来。 秦少琅没有看他们,而是转身,走到了苏瑾和苏棠的面前。 苏棠的小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惊惧,但更多的是好奇和依赖。 秦少琅的目光在苏棠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对苏瑾说:“找个背风的地方,让她好好休息。” 苏瑾扶着妹妹,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心中的惊涛骇浪,远比任何人都要猛烈。 别人看到的是神迹,是救世主。 而她看到的,是手段,是掌控,是人心。 这个男人,从出现到现在,每一步都踩在最关键的节点上。 杀人立威,建立初步的恐惧。 施恩给水,收拢弱者的民心。 展现“神迹”,彻底击溃所有人的心理防线,将自己推上神坛。 冷酷,精准,高效。 他根本不是什么下凡的神仙,他是一个……一个比任何帝王都懂得如何驾驭权术的怪物! 苏瑾扶着妹妹,走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岩壁下坐好,但她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男人的背影。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山谷,从今天开始,将不再是逃难者的临时避难所。 它会变成一个人的王国。 一个由秦少琅说了算的,绝对独裁的王国。 秦少琅等王铁柱等人回来,将各种容器安放好,看着那“滴答”作响的水珠开始汇集成一汪小小的水洼,他才终于再次面向那黑压压跪着的人群。 “都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人群迟疑了一下,才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但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从今天起,这个山谷里,只有两条规矩。” 秦少琅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我的话,就是规矩。不服从的,自己滚出山谷,或者,我送你滚。” 他的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血腥味。 人群中一阵骚动,但没人敢出声。 他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所有人,都必须干活。不干活的,没有饭吃,没有水喝。” “男人,女人,甚至是能走路的孩子,都一样。” “我这里,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第二道铁律一出,人群再次哗然。 “什么?女人也要干活?” “孩子那么小,怎么干活啊?” “我们是来逃难的,不是来做苦力的……” 一些窃窃私语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特别是那些男人,他们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让他们觉得,让女人和孩子去干活,是一种耻辱。 而一些妇人,也面露难色,她们拖家带口,孩子尚在襁褓,如何去干活? 秦少琅静静地听着,脸上面无表情。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抚。 他只是看向了刚刚建立威信的王铁柱。 王铁柱心领神会,他往前一步,虎吼一声:“都给老子闭嘴!” “秦先生的话就是天理!谁敢质疑?” “你们想一想,没有秦先生,你们现在在哪?早就渴死在路上了!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婆娘,还能活吗?” “现在先生给你们水喝,给你们活路,让你们干点活怎么了?天经地义!” “谁他娘的再敢叽叽歪歪,别等先生动手,我王铁柱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王铁柱一番粗俗却极具煽动性的话,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不满。 是啊,命都是人家救的。 跟活命比起来,干点活又算得了什么? 秦少琅这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再重复一遍。” “能走路的孩子,可以去捡拾干柴。” “女人,可以负责清洗、缝补,或者去附近采摘一些我指定的野菜和野果。” “男人,体力好的,跟我去狩猎,或者负责山谷的警戒。体力差的,负责加固山洞,打造工具。” “每个人,都会有适合自己的活。”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是富商还是佃户,到了这里,只有一种身份——干活的人。” “干得多,吃得好。干得少,就饿着。” “不干的,就去死。” “听明白了吗?” 最后四个字,他语调陡然转冷,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那些刚刚还有些小心思的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遍体生寒。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 “明……明白了!” 这一次,回应的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恐惧。 秦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种绝对的服从。 “很好。” “王铁柱。” “在!” “把所有男人都召集起来,按体力强弱分成三队。一队负责警戒,一队负责后勤基建,最强壮的一队,跟我走。” “是!” “另外,让苏瑾过来。” 苏瑾正在安抚妹妹,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一僵。 她不知道秦少琅叫她做什么,但还是压下内心的不安,走了过去。 第79章 一窝端! “秦先生。”她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 秦少琅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的镇定,让他有些意外。 “你会写字?”他问。 苏瑾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识得一些。” “很好。”秦少琅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木炭,又指了指旁边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壁。 “从现在开始,你负责记录。记录每个人的名字,每天干了什么活,由我来评定等级。” “甲等,可以分到肉食和足量的水。” “乙等,只有糊糊和少量的水。” “丙等,饿着。” “连续三天丙等,或者不服从分配的,驱逐出山谷。” 苏瑾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彻底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管理,这是一种……一种近乎军营化的绩效制度! 用最严苛的奖惩,来压榨出每一个人的全部价值。 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有问题吗?”秦少琅见她不说话,问道。 “……没有。”苏瑾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那块木炭。 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她知道,从她接过这块木炭开始,她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受庇护者了。 她成了这个男人建立秩序的……一把刀。 一把用来划分等级,决定别人生死的刀。 很快,在王铁柱的呼喝下,所有人都被动员了起来。 山谷里不再是一片死寂和绝望,而是充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男人的吼声,孩子的哭声,女人的交谈声…… 乱糟糟的,却充满了活着的生气。 秦少琅带着挑选出来的二十个最强壮的男人,走到了山谷的另一侧。 这些人里,有猎户,有樵夫,也有曾经的府兵。他们是这群人里最宝贵的战斗力和生产力。 “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一个叫李四的猎户问道,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破旧的弓。 秦少琅没有回答,而是指着面前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从现在开始,这里是禁区。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给我抓到足够一百人吃的猎物。” 众人面面相觑。 “先生……这……这灌木丛里,顶多有些兔子野鸡,哪够一百人吃啊?”李四为难地说道。 秦少琅冷笑一声。 “谁告诉你们,猎物一定要是兔子和野鸡?” 他弯下腰,从地上捻起一撮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然后,他指着地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几乎被落叶覆盖的脚印。 “看到这个了吗?” 众人凑过去,看了半天,才勉强辨认出一个模糊的印记。 “这是……狼?”李四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常年打猎,对野兽的踪迹最为敏感。 “不。” 秦少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眼中闪过一丝猎手般的光芒。 “是野猪。而且,是一群。” 一群人。 二十个男人。 他们围着一个模糊的脚印,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怀疑。 “先生,这印记太模糊了。” 李四作为最有经验的猎户,壮着胆子开口。 “就算真是野猪,这么一片林子,找一头猪,跟大海捞针一样难。更别说一群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 他们都是在山里讨生活的人,打猎的艰难,他们比谁都清楚。 有时候在山里转悠几天,连个兔子毛都见不到。 现在要去猎杀足够一百人吃的猎物,简直是天方夜谭。 秦少琅没有反驳。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个脚印。 他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指着一截断裂的灌木枝。 “这是什么?” 众人凑过去看。 就是一截普通的断枝,断口很新。 “应该是被什么野兽路过时撞断的。”李四回答,依旧不解。 “高度。” 秦少琅吐出两个字。 高度? 众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那断枝离地面的高度,大概在人的膝盖偏上一些。 如果是狼或者野狗,身形低矮,不可能撞断这个位置的树枝。 能在这个高度留下痕迹,体型必然不小。 “再看这个。” 秦少琅又指向旁边一棵粗壮些的树干。 树干的下部,有一片深色的泥痕,上面还沾着几根粗硬的黑色鬃毛。 李四的脸色变了。 他走上前,用手捻起一根鬃毛。 那鬃毛又粗又硬,像钢针一样。 “是……是野猪蹭的……”他的声音开始发干。 野猪有个习性,喜欢在身上裹满泥浆,然后找大树磨蹭,用来清理寄生虫。 这片泥痕,就是它们留下的标记。 “还有气味。” 秦少?琅站起身,走向下风口的位置。 “仔细闻。” 男人们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除了泥土和草木的清新,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臊味。 非常淡。 如果不是特意去分辨,根本无法察觉。 但对于李四这样的老猎户,这股味道再熟悉不过。 那是大型野兽身上特有的体味。 一个证据,可以说巧合。 两个证据,可以说偶然。 当三个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事实时,那就不是巧合了。 李四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和其他几个有经验的樵夫、猎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到了震惊和恐惧。 他们这么多人,常年在山里打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些蛛丝马迹。 而这位秦先生,只是随便走了几步,就将一切都剖析得清清楚楚。 这份观察力,简直不像人。 “走。” 秦少琅没有给他们太多震惊的时间,吐出一个字,便带头向着灌木丛深处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很稳。 每一步都落在最省力的地方,身体随着地形起伏,像一头融入了山林的猎豹。 二十个男人不敢再有任何质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越往里走,周围的痕迹就越明显。 被啃食过的植物根茎。 地上大片大片被翻拱过的泥土。 空气中的腥臊味也越来越浓。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终于确定,秦少琅说的是真的。 这里,真的有一群野猪! 而且,从这些痕迹的密集程度来看,这群野猪的数量,绝对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已经不是打猎了。 这是要去捅一个马蜂窝! 不知走了多久,秦少琅突然抬起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所有人立刻停下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指了指前方的一处洼地。 那是一个巨大的泥潭,里面一片狼藉,混合着泥水和野兽的粪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泥潭周围,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蹄印。 大的,小的,深的,浅的……数不胜数。 第80章 用特种战术打猎,这合理吗? “这是它们的澡堂。” 秦少琅的声音压得很低。 “看蹄印,至少有三十头以上。其中,有五到六头是成年的大公猪。” 李四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三十多头野猪! 那是什么概念? 一头成年的野猪发起狂来,就算是老虎都要退避三舍。 三十多头,足以踏平一个小村庄! 他们这二十个人,拿着几把破弓,几柄砍柴刀,冲上去就是送死。 “先生……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个胆小的男人声音发抖。 “这根本没法打啊!” “是啊,会死人的!”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在观察地形。 泥潭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 而他们的侧后方,有一条天然形成的山体沟壑。 那条沟壑不宽,大概五六米的样子,两边是陡峭的石壁,像一道天然的走廊。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转过身,面对着这群几乎要崩溃的男人。 “怕死的,现在可以滚。”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的头上。 “没有人会拦你。” “但是,滚出这里,就等于滚出山谷。” “山谷里的水,食物,都和你再没有关系。” 男人们的骚动停止了。 他们想起了山谷外的绝望,想起了家人期盼的脸。 一边是未知的危险,一边是确定的死亡。 怎么选,根本不用想。 一个曾经当过府兵的壮汉咬了咬牙,站了出来。 “先生,我们不怕死!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对!我们听先生的!” “干他娘的!”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 “很好。” 秦少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指着那条山体沟壑。 “十个人,去那条沟的尽头,用石头和木头,给我垒一道墙。” “墙要结实,上面要插满削尖的木桩,桩尖朝外。” 他又指向剩下的人。 “另外十个人,跟我来。我们,负责把客人请过去。” 计划简单粗暴。 却又无比有效。 利用地形,制造陷阱,然后驱赶猎物。 这是最原始,也是最高效的围猎战术。 一个叫赵武的男人,就是刚才那个府兵,他皱起眉头。 “先生,计划是好。可野猪不是傻子,它们被惊动后会四处乱窜,怎么保证它们一定会进那条沟?” “而且,就算进了沟,它们发起疯来,光凭一道木墙,恐怕挡不住。” 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 秦少琅看了他一眼。 “你负责把墙建好。其他的,不用你管。”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赵武还想说什么,但接触到秦少琅的目光,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他却觉得心脏被人攥住,呼吸困难。 “是!” 赵武最终低下头。 行动开始。 十个男人在赵武的带领下,冲向沟壑尽头,开始疯狂地搬运石头,砍伐树木。 他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为他们知道,那道墙,就是他们的生命线。 秦少olang则带着李四等另外十人,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了泥潭的上风口。 他让众人散开,每个人相隔十米左右,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等会儿听我信号。” “我喊一,你们就大声吼叫,敲打手里的东西。” “我喊二,你们就往前逼近。” “我喊三,你们就往沟壑的方向跑,记住,是跑,用你们吃奶的力气跑。”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众人齐声回应,声音紧张。 秦-少琅找了一棵大树,灵巧地爬了上去,占据了制高点。 他俯瞰着下方的泥潭。 几头小猪正在泥地里打滚嬉戏。 大部分成年野猪则趴在周围的树荫下休息。 其中,有一头体型格外庞大的公猪,獠牙外翻,像两把锋利的弯刀。 那就是猪王。 擒贼先擒王。 秦-少琅从背后解下一张简陋的木弓。 这是李四的弓,也是他们唯一的远程武器。 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 箭矢的做工很粗糙。 他静静地等待着。 等风起。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终于,一阵山风吹过,林叶哗哗作响。 就是现在! 秦少琅拉开了弓弦。 弓被拉成了一个满月。 他的手臂稳如磐石。 没有瞄准猪王,而是瞄准了猪王旁边的一头母猪。 射人先射马,打蛇打七寸。 激怒猪王最好的办法,就是动它的配偶。 嗡! 弓弦震动。 箭矢破空而去。 下一秒。 “噗!” 箭矢精准地射中了那头母猪的后腿。 “嗷——!”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划破了山林的宁静。 所有野猪都被惊动了,纷纷站了起来,警惕地四处张望。 猪王更是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它发现了受伤的母猪,瞬间暴怒。 “一!” 秦少琅的吼声同时响起。 “吼!” “啊!” “杀啊!” 埋伏的十个男人用尽全力嘶吼起来,同时疯狂地敲打着树干。 巨大的噪音让猪群彻底陷入了混乱。 “二!” 秦少琅的声音再次传来。 男人们壮着胆子,一边吼叫,一边开始向前压迫。 猪群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到了,开始慌不择路地奔跑。 它们奔跑的方向,正是那条唯一的,看起来没有敌人的山体沟壑。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那头暴怒的猪王,没有跟着猪群逃跑。 它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秦少琅藏身的那棵大树! 它发现了敌人! “吼!” 猪王发出一声咆哮,四蹄刨地,像一辆失控的战车,朝着大树猛冲过来! 树下的李四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两边逃开。 “先生!快跑!” 他们绝望地大喊。 秦少琅却一动不动。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头冲来的巨兽。 在猪王即将撞上大树的瞬间。 他动了。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 不是逃跑,而是迎着猪王跳了下去。 在半空中,他身体蜷缩,躲过了那对致命的獠牙。 然后,他手中的一把砍柴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自上而下,狠狠地劈进了野猪的后颈! 噗嗤! 刀刃没入。 鲜血狂飙。 巨大的冲击力让秦少琅的身体也被带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第81章 血肉磨坊!这陷阱连阎王爷都得点赞! 男人们的理智在秦少琅那声命令下被彻底抽离,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跑! 向着那条唯一的生路,那条通往屠宰场的沟壑,疯狂地奔跑。 他们身后,是数十头被激怒、被惊吓的野猪汇成的黑色洪流。 腥风扑面,大地震颤。 猪群已经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朝着前方唯一的豁口猛冲。 那条沟壑,在它们眼中,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冲在最前面的几头野猪一头扎进了沟壑。 紧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 狭窄的沟道瞬间被填满。 “吼——!” 最先冲进去的野猪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它们的去路,被一道由石头和木头垒成的高墙堵死了。 墙上,一根根削尖的木桩,如同狰狞的獠牙,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退路? 后面是源源不断涌入的同伴,将它们死死地顶在前面。 进退无路。 这里,是一个绝地。 “嗷——!” 绝望的野猪发起了最后的疯狂。 它们用头颅,用身体,用獠牙,狠狠地撞向那道墙。 噗嗤! 噗嗤!噗嗤! 最前排的野猪,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撞上了尖锐的木桩。 锋利的木尖瞬间刺穿了它们厚实的皮毛,深深地没入血肉之中。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染红了石墙。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谷。 后面的野猪不明所以,依旧在前赴后继地猛冲。 巨大的推力,让挂在木桩上的同伴被刺得更深,甚至被整个贯穿。 那道墙,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而此时,赵武等人也已经退到了沟壑的尽头,紧紧地靠着那道墙。 他们亲眼看着一头又一头野猪在自己面前被穿刺,哀嚎着死去。 那场面,比地狱还要恐怖。 有几个胆小的已经两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都他娘的站稳了!” 赵武发出一声爆喝。 他曾是府兵,见过血,但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原始的屠杀。 他的心脏在狂跳,但他也明白,现在退缩,就是死。 “先生让我们建这道墙,就是我们的活路!” “不想死的,就把手里的家伙拿稳了!” 他的吼声,唤醒了几个失神的男人。 他们看着眼前还在不断挣扎的野猪,看着那殷红的鲜血,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了恐惧。 就在这时,秦少琅带着李四等人也冲了过来,堵住了沟壑的入口。 前后夹击。 瓮中捉鳖。 “动手。” 秦少琅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率先举起手中的砍柴刀,走向一头被卡在同伴尸体中,动弹不得的野猪。 手起。 刀落。 噗! 刀刃精准地劈开了野猪的头颅。 没有一丝犹豫。 男人们被他这干脆利落的动作刺激到了。 “杀!” 赵武第一个响应,他双手紧握一根削尖的长矛,用尽全身力气,刺向一头试图从尸体堆上爬过来的野猪。 长矛刺中了野猪的脖子。 野猪吃痛,疯狂地扭动起来,巨大的力量差点将赵武顶飞。 旁边两个男人见状,立刻举起手中的石块和木棍,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畜生!” “啊啊啊!” 血腥味彻底激发了男人们的凶性。 他们嘶吼着,咆哮着,将手中一切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全部招呼到这些被困的野猪身上。 沟壑里,彻底乱了。 野猪的惨叫,男人的怒吼,武器入肉的声音,交织成一曲狂野而血腥的交响乐。 秦少琅没有参与到这种混乱的围殴中。 他像一个冷静的猎手,在战场的边缘游走。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哪里有男人出现危险,他就会出现在哪里。 一头野猪挣脱了束缚,撞向一个年轻的汉子。 汉子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他睁开眼,只看到秦少琅的背影。 秦少琅一脚踩在野猪的头上,手中的砍柴刀自上而下,干净利落地结果了它。 “看前面,别分心。” 冰冷的声音传来,汉子一个激灵,连忙握紧武器,重新投入战斗。 秦少琅就像一个战地指挥官。 “李四,带两个人,堵住左边那个缺口!” “赵武,别硬拼,刺它们的眼睛和后腿!” “你们三个,别站在一起,散开!” 他的每一道命令都简短而明确。 原本混乱不堪的男人们,在他的指挥下,竟然开始有了一丝章法。 他们不再是乌合之众,而像一支初具雏形的军队。 战斗从中午持续到了黄昏。 当最后一头野猪倒下时,沟壑里已经没有了活物。 到处都是尸体,猪的,层层叠叠。 血水汇成小溪,在石缝间缓缓流淌。 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男人们一个个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猪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虚脱,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赢了。 他们竟然真的赢了。 二十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竟然屠杀了一整个野猪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中,唯一还站着的男人。 秦少琅。 他身上也沾满了血污,但他的身姿依旧挺拔。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血腥的屠杀,而只是一次寻常的劳作。 “先生……” 赵武挣扎着站起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我们……我们……”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敬畏,恐惧,崇拜…… 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不是人。 是神,是魔。 “清点伤员。” 秦少琅开口,打破了死寂。 “重伤的,先抬回去。” “轻伤的,自己处理伤口。” “剩下的人,开始干活。” 他指着满地的猪尸。 “天黑之前,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回山谷。” 男人们如梦初醒。 对啊,干活! 这些不是恐怖的怪物,是食物!是肉!是能让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快!动起来!” 李四第一个跳了起来,他的胳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但他毫不在意。 他扑到一头小猪的尸体上,兴奋地大喊:“肉!好多肉啊!” 第82章 扶我一下!铁血硬汉竟被美少女一招放倒! 一个胜利,足以洗刷所有的疲惫和恐惧。 男人们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他们互相包扎了伤口,然后开始处理这些庞大的战利品。 开膛,破肚,分割。 场面依旧血腥,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偷偷地看秦少琅。 这个男人,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勇气,更给了他们活下去的资本。 从今天起,山谷里的人,再也不用挨饿了。 当这支血腥的队伍,扛着一头又一头野猪,出现在山谷入口时,整个山谷都沸腾了。 留守的妇孺老弱们,看到他们这副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模样,先是惊恐。 但当他们看清那些男人肩膀上扛着的东西时,惊恐变成了呆滞。 然后,是狂喜。 “肉!” “是肉!天呐!是野猪!” 一个妇人捂着嘴,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整个山谷,都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喜悦之中。 秦少琅没有理会身后的欢呼。 他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自己那间破败的木屋。 苏瑾和苏棠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看到秦少琅满身是血地走回来,苏棠吓得小脸煞白,躲到了姐姐身后。 苏瑾的心也揪紧了,但她强作镇定,迎了上去。 “你……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秦少琅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让开了背后的视线。 苏瑾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她看到了那支正在走进山谷的队伍,看到了他们肩上扛着的,那堆积如山的猪肉。 她看到了山谷里人们脸上那狂喜的表情。 她再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血污,面色平静的男人。 这个男人,用最血腥的手段,为这片绝望的土地,带来了最实在的希望。 秦少琅从她身边走过,走进了屋子。 他太累了,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 刚一进门,他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一只纤细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苏瑾。 秦少琅的身体很沉。 那股支撑着他完成屠杀的紧绷精神,在进入屋子的瞬间,彻底松懈了下来。 疲惫如同潮水,从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涌出,瞬间就要将他淹没。 胳膊上传来一丝柔软而坚定的力量。 是苏瑾。 她的手很小,隔着粗布衣衫,秦少琅几乎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 但她扶得很稳。 “我没事。”秦少琅低声说了一句,试图站直身体。 但他高估了自己。 连续高强度的战斗,精神的高度集中,早已榨干了他这具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 他非但没站稳,身体反而又是一软,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苏瑾身上。 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不是什么名贵香料,只是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很干净。 苏瑾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从未与一个成年男子有过如此近的接触。 男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汗味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刺鼻。 但她没有推开他。 她咬着牙,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死死地撑住了这个如同山一样的男人。 “姐姐!” 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门口传来。 她看到秦少琅倒在姐姐身上,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别过来!”苏瑾立刻喝止了她,声音却有些发颤,“去……去烧热水!多烧一点!” 苏棠愣了一下,但姐姐的话她向来是听的。 她抹了抹眼泪,看了一眼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苦苦支撑的姐姐,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跑向了简陋的灶台。 秦少琅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起一丝力气,撑着旁边的木墙,慢慢站直了身体。 “谢谢。”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瑾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胳膊都有些发麻。 她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退后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秦少琅环顾了一下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目光最后落在灶台那边忙碌的苏棠身上。 小姑娘正努力地往灶膛里塞着柴火,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还不时偷偷地朝这边看一眼。 秦少琅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从头顶浇了下去。 冰冷的水冲刷着身上的血污和疲惫。 他闭上嘴,任由血水顺着脸颊流淌,打湿了脚下的土地。 一连浇了三瓢冷水,他才感觉脑子清醒了一些。 身上的血迹大部分被冲掉,露出了被野猪獠牙划开的几道口子。 伤口不深,但看着有些狰狞。 苏瑾一直默默地看着他。 看到那些伤口,她的心又是一紧。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角落的木箱旁,从里面翻找出一块还算干净的麻布,又拿出了一个小陶罐。 那是秦少琅之前处理伤口时用过的金疮药。 她走到秦少琅身边,将东西递了过去。 秦少琅看了她一眼,接过了陶罐,却没有接那块麻布。 “用热水。” 他说完,便自顾自地打开陶罐,用手指挖出药膏,随意地抹在胳膊和小腿的伤口上。 他的动作很粗暴,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 苏瑾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走到灶台边,等苏棠烧好了水,便用一个破了口的瓦盆,舀了半盆热水,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用这个擦吧。” 她的声音很低。 秦少琅处理完伤口,抬头看了看盆里冒着热气的水,又看了看苏瑾。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他接过瓦盆,将那块麻布浸入热水中,拧干,开始仔细擦拭身上的血污。 有了热水,身上的黏腻感很快就消失了。 换上一身干净的旧衣服,秦少-琅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他坐到一张小木凳上,闭上眼,准备休息片刻。 然而,山谷里的喧嚣声,却透过木屋的缝隙,清晰地传了进来。 “哈哈哈!吃肉!今晚吃肉!” “这头猪是我的!我砍了它三刀!” “放屁!明明是我先刺中了它!” “别吵了!先生说了,这些都是大家的!” 第83章 烈酒浇头,丝线缝肉! 外面,是狂欢的海洋。 人们的喜悦是真实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饿了那么久之后,面对堆积如山的肉食,没有人能保持冷静。 但秦少琅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知道,问题来了。 野猪的数量太多了。 几十头野猪,加起来有上万斤肉。 山谷里总共才百十口人,就算敞开肚皮吃,一两天也吃不完。 而现在是什么天气? 夏末秋初,天气依旧炎热。 这些猪肉,如果处理不当,最多一天,就会开始腐烂发臭。 到时候,这些能救命的食物,就会变成散播瘟疫的源头。 一场巨大的胜利,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巨大的灾难。 不行。 必须立刻处理。 秦少琅猛地睁开双眼,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上,再次变得冰冷而严肃。 他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苏瑾下意识地问道。 她看到秦少琅的脸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疲惫。 “处理肉。” 秦少琅丢下三个字,人已经走出了木屋。 山谷的空地上,篝火已经升起。 男人们兴奋地将一头头野猪拖到空地上,女人们则围着这些战利品,发出阵阵惊叹。 几个性急的汉子,已经用刀割下了大块的猪肉,串在木棍上,直接架在火上烤。 油脂滴落在火焰中,发出“滋啦”的声响,浓郁的肉香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所有人都被这股香味吸引,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喉结不断滚动。 赵武和李四正在努力地维持秩序,让大家不要乱抢,但效果甚微。 在生存的本能面前,纪律显得如此脆弱。 就在这时,秦少琅走了过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他的出现,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现场狂热的气氛。 原本喧闹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正在烤肉的汉子,手僵在半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先生……”赵武看到秦少琅,连忙走了过来。 “把所有猪,全部集中到那边空地。”秦少琅指着山谷入口处一块相对开阔平坦的地方。 “是!”赵武没有问为什么,立刻大声应道。 “李四。”秦少琅又看向李四。 “先生,我在!” “挑二十个手脚麻利的男人,把所有猪的内脏全部掏出来,清洗干净。猪血用木盆装好,不要浪费。” “明白!” “剩下的人,女人和孩子,去捡柴,越多越好。要干柴。” 秦少-琅的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而果断。 “先生,我们……”一个男人忍不住问道,“不……不现在就吃吗?” 他指了指火上那块已经烤得焦黄的肉,咽了口唾沫。 秦少琅的目光扫过全场。 “想天天有肉吃,还是只吃这一顿?”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想天天吃肉的,就按我说的做。”秦少琅淡淡地说道,“这些肉,如果不处理,明天就会全部臭掉。到时候,你们一口都吃不上。” 一句话,让所有人打了个激灵。 臭掉?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这么多肉,怎么可能一顿吃完!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猪尸,众人脸上的狂喜,渐渐被一丝后怕所取代。 他们差点就把这天大的好事给办砸了。 “都听先生的!”赵武振臂高呼,“快!都动起来!” 人群立刻响应。 “快去搬猪!” “我去找盆装血!” “孩子们,跟我去捡柴火!” 刚刚还混乱不堪的场面,在秦少-琅几句话之间,就变得井然有序。 人们的热情没有消减,反而被引导到了正确的方向上。 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关系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温饱。 秦少琅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人群,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要做的,是熏肉和肉干。 这是在没有足够盐的情况下,最大程度保存肉食的最好方法。 他走到赵武身边,低声吩咐道:“赵武,你带几个人,去山谷周围,砍一些柏树枝和松树枝回来。” “柏树枝?松树枝?”赵武有些不解。 “熏肉用。”秦少琅解释了一句,“记住,不要湿的,要活树上砍下来的新鲜树枝。” “好,我马上去!”赵武立刻领命而去。 安排好一切,秦少琅这才感觉到一阵真正的疲惫。 他走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苏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水囊,走到秦少琅身边,递给了他。 秦少琅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 “你不去休息吗?”苏瑾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问道。 “还不能歇。”秦少琅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了另一边。 在那边,几个在战斗中受了重伤的男人,正躺在地上呻吟。 他们的伤口只是被草草包扎了一下,血还在往外渗。 “我得先去处理伤员。”秦少琅站起身,朝着伤员的方向走去。 苏瑾看着秦少琅走向伤员的背影,那本该挺拔的身躯,此刻却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疲惫。 她捏紧了手中的水囊,没有多想,脚步便跟了上去。 空地的另一头,气氛与刚才的狂欢截然不同。 这里弥漫着血腥味和压抑的呻吟声。 七八个汉子躺在铺开的干草上,他们的家人围在旁边,脸上满是焦急与无助。 这些都是在围猎野猪时,被獠牙顶伤或者被野猪撞伤的勇士。 他们的伤口,仅仅是用布条草草勒住,深色的血迹已经浸透了布条,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啊……疼死我了……” 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额头上全是冷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另一个汉子大腿上被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皮肉外翻,能看到森森的白骨,他已经痛得快要昏死过去。 看到这番景象,苏瑾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虽然出身高贵,但流放途中见过的生死也不少。她知道,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受了这么重的伤,基本上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就算能侥幸活下来,伤口也很可能会腐烂流脓,最后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秦少琅的到来,让这些绝望的人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先生!” “先生,您快救救我家当家的!” “先生,求求您了!” 伤员的家属们纷纷围了上来,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第84章 秦少琅的医术,吓傻全场!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那个大腿重伤,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汉子面前。 他蹲下身,伸手撕开了那条被血浸透的布条。 “嘶——”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道伤口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混着泥土和草屑,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有些发黑。 “没救了……张三这腿,废了。”有人低声说道。 “何止是废了,命都保不住了。” 秦少琅的手指,轻轻按压在伤口周围。 他感受着皮肤下的温度和肿胀程度。 感染已经开始。 如果不立刻进行清创缝合,细菌很快就会进入血液,引发败血症。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苏棠!”秦少琅头也不回地喊道。 “在,在的!先生!” 苏棠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看到这血淋淋的场面,小脸吓得煞白,但还是壮着胆子应了一声。 “去烧水,大量的开水,一直烧,不要停。”秦少琅的语气不容置疑。 “哦哦,好!”苏棠立刻转身跑向灶台。 “苏瑾。”秦少琅又喊道。 “我在这里。”苏瑾立刻上前一步。 “去找一根最细的缝衣针,还有最结实的丝线。找到之后,和针一起,丢进沸水里煮。” “缝衣针?丝线?”苏瑾愣住了。 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像缝衣服一样缝人的肉?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先生,这……这能行吗?”一个年长的妇人颤声问道,“用针缝肉,那不是更疼吗?” “不想他死,就按我说的做。” 秦少琅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感情。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那股无形的压力,让所有质疑的声音都咽了回去。 苏瑾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去人群中寻找针线。 “赵武!” “先生,我在!”正在指挥众人处理猪肉的赵武听到召唤,立刻跑了过来。 “把你藏的好酒拿出来。”秦少琅淡淡地说道。 赵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有些不情愿地嘟囔道:“先生,那可是我准备留着过冬的……” 那是他用自己存下的粮食,偷偷跟一个路过的行商换来的烈酒,宝贝得不行。 “拿来救人。” 秦少琅只说了四个字。 赵武的表情挣扎了一下,但一看到地上张三那条血肉模糊的腿,他咬了咬牙,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木屋。 很快,他抱着一个黑乎乎的瓦罐跑了回来。 “先生,给!” 秦少-琅接过瓦罐,拔掉木塞,一股浓烈的酒气瞬间散发开来。 他将瓦罐凑到鼻尖闻了闻。 度数不高,大概也就三十多度,但聊胜于无。 此时,苏瑾也拿着煮过的针线回来了,用一片干净的树叶托着。苏棠和几个女人则抬着一锅滚烫的开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 一切准备就绪。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秦少琅。 他们想看看,这位无所不能的先生,到底要如何创造奇迹。 “你们几个,按住他!”秦少琅指了指旁边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 那几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按住了伤员的肩膀和另一条腿。 接下来,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秦少--琅做出了一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举动。 他举起酒坛,将那辛辣的烈酒,直接浇在了张三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猛地从昏迷的张三口中爆发出来,他整个人如同被扔进油锅的鱼,剧烈地弹动起来! 按着他的几个汉子,差点都被他挣脱开。 “按紧了!”秦少琅喝道。 周围的家属们都吓傻了,一个妇人更是尖叫起来:“杀人啦!先生这是要用酒把他活活腌死啊!” “闭嘴!”苏瑾猛地回头,冷声呵斥道,“不想他活命就继续吵!” 她虽然也不懂秦少-琅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这个男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那妇人被苏瑾的气势镇住,顿时不敢再出声。 烈酒冲刷着伤口,带走了上面的污泥和草屑。 这在现代医学中,是最基础的伤口消毒。但在此刻的古人眼中,无异于最残酷的酷刑。 惨叫声持续了十几息,才慢慢弱了下去。 伤员张三再次昏死过去,但这一次,脸上痛苦的表情似乎舒缓了一些。 秦少琅放下酒坛,又用滚烫的热水反复冲洗,直到整个伤口都变得干净,不再有丝毫杂质。 然后,他拿起那根同样被烈酒消毒过的细针,穿上丝线,在火光上又烤了烤。 他坐到伤员身边,左手捏起伤口一侧的皮肉,右手的针,稳稳地刺了下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到,那根冰冷的针,穿透了皮肉,拉着丝线,在伤口的两侧来回穿梭。 秦少-琅的手,稳得就像一块磐石。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精准无比。打结,收线,剪断,一气呵成。 那道原本狰狞恐怖,血肉外翻的伤口,在他的手下,竟然像是拉上拉链的衣服一样,一点点地合拢。 最后,变成了一道整齐的,略显怪异的“蜈蚣”。 整个过程,山谷里落针可闻。 人们忘记了喧哗,忘记了烤肉,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来……人的皮肉,真的可以像布一样缝起来。 原来……医术,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医术。 这是神迹! 当秦少琅打下最后一个结,剪断丝线时,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将里面黑色的药粉均匀地撒在缝合好的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麻布重新包扎好。 “好了。”他站起身,“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躺着,别让人碰他的伤腿。每天换一次药,七天后,我来给他拆线。” 说完,他便走向下一个伤员。 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畏。 如果说,之前带领他们狩猎野猪,展现的是秦少-琅的智慧和勇武。 那么现在,这种闻所未闻,近乎起死回生的医术,则彻底将他推上了神坛。 在这些挣扎求生的流民心中,秦少琅,已经和神明无异。 第85章 累瘫了?秦先生被美女捡尸! 苏瑾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用同样的方法,处理骨折,清创,缝合…… 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因为失血和疲惫而失去了颜色。 可他的手,依旧那么稳。 他的神情,依旧那么专注。 仿佛在他眼中,没有疲惫,没有伤痛,只有需要被拯救的生命。 苏瑾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了。 是震撼,是钦佩,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这个男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他就像一个无尽的宝藏,每当你以为已经看到了全貌,他总能给你带来新的惊喜。 当最后一个伤员被处理完毕,秦少-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与眩晕感,猛地向他袭来。 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想扶住什么。 一只柔软而有力的手臂,及时地从旁边伸了过来,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没事吧?” 苏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和关切。 秦少琅的身体很沉,几乎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苏瑾的身上。 这是一种纯粹的,源自于身体极限的脱力。与意志无关。 苏瑾咬着牙,用尽全力撑着他。 男人的身躯滚烫,混合着血气和汗水的气息,不断冲击着她的嗅觉。她的脸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红晕,但更多的是担忧。 “我扶你回屋。”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秦少琅没有力气拒绝。 他几乎是被苏瑾半拖半扶着,回到了那间破败的木屋。 一进屋,苏棠就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汤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害怕。 “先生……喝汤……” 这是第一锅煮好的肉汤,没有放任何调料,只是用清水煮的,但那股浓郁的肉香,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苏瑾将秦少琅扶到唯一的木床上坐下,他的身体一沾到床板,就再也不想动弹。 秦少琅看着苏棠递过来的那碗汤,汤色奶白,上面飘着几块切得歪歪扭扭的肉块。 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看向苏瑾。 “你负责的记录,开始了吗?” 苏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到这个时候,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她点了点头:“已经让大家报了名字,都记下了。” “很好。”秦少琅这才接过那碗肉汤,却没有喝,而是递还给了苏棠。 “你们先吃。” “先生不吃,我们不吃!”苏棠倔强地摇着头,眼圈都红了。 在她心里,秦少琅就是救了她和姐姐的神。神不吃饭,她们怎么敢先吃。 秦少琅没有再坚持。 他知道,在这个临时的集体里,他必须第一个享受最好的待遇。 这不是享受,而是权力的体现。 他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汤。 温热的肉汤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疲惫。 他吃得很慢,一块小小的肉,也咀嚼了很久。 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 因为他知道,山谷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食物,能带来希望,也能带来纷争。 吃完一碗汤,秦少-琅感觉身体里终于有了一丝力气。 他靠在墙上,闭着眼,对苏瑾说道:“你去外面,告诉赵武和王铁柱。” “第一,所有伤员,和参与了今天狩猎、建墙、处理伤员的人,今晚都可以分到肉汤。这是甲等。” “第二,负责处理猪肉、捡拾柴火的女人和孩子,可以分到肉汤,但没有肉块。这是乙等。” “第三,什么都没干的,或者干活偷懒的,只有一碗热水。这是丙等。”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都按照这个规矩来。” “不服的,现在就可以滚出山谷。” 苏瑾的心猛地一颤。 她知道,这道命令一下,山谷里刚刚建立起来的和谐气氛,立刻就会被打破。 这太残酷了。 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看到了堆积如山的肉食之后,再告诉他们,你,没得吃。 那种从希望的顶峰跌落到绝望谷底的滋味,足以逼疯一个人。 “会……会出事的。”苏瑾的声音有些干涩。 “出事,就杀了。” 秦少琅闭着眼睛,说出的话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乱世,用重典。” “我需要的是能干活的兵,不是需要被供养的难民。” “你只需要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们。然后,监督执行。” 苏瑾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疲惫到极点,却依旧在算计着一切的男人。 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还是小看了他。 他不仅仅是一个懂得权术的怪物。 他是在用最短的时间,最血腥的手段,筛选出他需要的人,然后将他们打造成一把只属于他的,锋利的刀。 而这个山谷,就是他的磨刀石。 “我明白了。”苏瑾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当她将秦少琅的命令传达给赵武和王铁柱时,两个刚刚还在为胜利而兴奋的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先生这……”王铁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理解秦少琅的用意,但他同样也知道,这个命令执行起来有多难。 “这是先生的原话。”苏瑾的表情很平静,“先生还说,不服的,现在就可以滚出山谷。” 赵武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比王铁柱想得更深。 他知道,这是秦先生在立威,更是在划分阶级。 从今天起,这个山谷里的人,将被明确地分为三六九等。 而划分的标准,只有一个——对秦先生的用处。 “我……我们明白了!”赵武咬了咬牙,“我们这就去办!” 很快,一口口大锅被架了起来,煮着香气四溢的肉汤。 分发食物的时刻,到了。 山谷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参与了战斗的男人们,昂首挺胸地排在最前面,他们的家人也跟着沾光,脸上洋溢着自豪。 他们是第一批领到甲等食物的人。 每人一大碗浓稠的肉汤,里面还有好几块实实在在的肉。 他们大口地喝着汤,大声a地嚼着肉,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 负责后勤的妇孺们,排在第二列。 她们领到的汤,明显要稀薄一些,里面也看不到肉块。 有些人脸上露出了失望,但更多的是庆幸。 至少,有口热汤喝。 而排在最后的,是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参与劳动的人。 有的是因为胆小,有的是因为懒惰,还有的是自恃身份,不屑于去干活。 当他们看到,轮到自己时,分发食物的王铁柱只是舀起一勺滚烫的开水,倒进他们递过去的破碗里时,所有人都傻了。 第86章 第一块肉!谁敢不服,死! “凭什么!”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中年男人,猛地将手里的碗摔在地上。 “我们都是一起逃难过来的!凭什么他们有肉吃,我们就只能喝开水!” 他的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丙等人员的怒火。 “就是!不公平!” “我们又不是奴隶!凭什么要给你们干活!” “把肉交出来!大家平分!” 十几个人开始鼓噪起来,甚至试图冲击分发食物的篝火堆。 王铁柱和赵武带着人,立刻将他们拦住。 “谁他娘的敢乱动!”王铁柱眼睛一瞪,煞气十足。 “秦先生的规矩,谁敢不听!” “规矩?什么狗屁规矩!”那个带头的男人冷笑道,“他秦少琅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运气好杀了群猪吗?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他现在累得跟死狗一样躺在屋里,你们还真听他的?” “兄弟们,肉就在那里,我们自己去拿!谁敢拦我们,就弄死谁!”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形势一触即发。 苏瑾站在不远处,手心全是冷汗。 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如果镇不住这群人,秦少琅建立起来的一切,都会瞬间崩塌。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你说,你想弄死谁?”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秦少琅扶着门框,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 但他一出现,整个山谷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所有人的喧哗,都戛然而止。 那个带头闹事的男人,看到秦少琅走出来,先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但随即,他看到秦少琅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虚浮的脚步,胆气又壮了起来。 他色厉内荏地喊道:“秦少琅!你别以为我们怕你!大家都是人,凭什么要分三六九等?今天你要是不把肉拿出来平分,我们……我们就不服!” “对!不服!” “平分!平分!” 有了带头的,后面的人也跟着叫嚷起来。 秦少琅没有看他们。 他只是走到了篝火旁,从赵武手里,拿过了一把还在滴血的,用来分割猪肉的砍刀。 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刀锋。 嗡—— 清脆的刀鸣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我刚才在屋里,听得很清楚。” 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你们说,不公平。”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带头的男人。 “我带人去跟三十多头野猪拼命的时候,你在哪里?” 男人语塞。 “赵武他们冒死建墙,堵住野猪退路的时候,你在哪里?” “那些女人孩子,顶着太阳为我们捡拾柴火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秦少琅每问一句,就向前走一步。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你们什么都没做,只是躲在山谷里,等着别人把食物送到嘴边。” “现在,你们跟我谈公平?” “你们也配?” 最后三个字,他语调陡然拔高,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那个带头的男人被他的气势所慑,连连后退,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秦少琅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要么,拿起碗,去喝你的开水。” “要么,我送你上路。” 男人的身体抖如筛糠,裤裆处,一片湿热。 他竟然被活活吓尿了。 周围的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这个男人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他的脑袋就会和身体分家。 “我……我喝……我喝水……”男人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跑回队伍,捡起一个破碗,哆哆嗦嗦地舀了一碗开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仿佛那是琼浆玉液。 一场足以引发暴乱的纷争,就这么被秦少琅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复杂的道理。 只有最直接,最原始的暴力威慑。 秦少琅将刀还给赵武,转身对所有人说道:“我的话,只说一遍。” “在这个山谷,想活下去,就得干活。” “想吃肉,就得拿命来换。” “从明天起,狩猎队扩充到三十人,由赵武和李四共同负责。所有甲等食物,优先供应狩猎队。” “基建队扩充到三十人,由王铁柱负责,负责山谷的防御工事和住所修建,享受乙等食物。” “剩下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全部编入后勤队,由苏瑾负责。采摘、处理食材、缝补、照顾伤员,按照劳动量,评定乙等或丙等。” “每天清晨,苏瑾会公布任务。每天黄昏,会根据完成情况,公布评级和食物分配。” “有没有问题?” 全场寂静。 没有人敢再有任何问题。 秦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种绝对的服从。 一个稳定而高效的体系,正在以一种粗暴的方式,迅速建立起来。 他没有再管那些人,转身走回木屋。 他需要休息。 苏瑾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被彻底地绑在了秦少琅的战车上。 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受庇护者。 她成了这个独裁王国的……大管家。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整个山谷就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了火热的劳动之中。 有了昨天血的教训和肉的诱惑,再也没有人敢偷懒。 男人们为了能进入狩猎队,吃到甲等的肉食,甚至在赵武面前比试起了力气。 女人们也为了能喝上一口肉汤,争抢着去干那些最累的活。 整个山谷,充满了勃勃生机。 而秦少琅,则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猪肉的处理上。 上万斤的猪肉,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完毕。 在他的指挥下,人们在山谷的一侧,用石头和泥土,垒起了十几个简易的熏制房。 所谓的熏制房,其实就是一个半封闭的土窑,下方留有灶膛,上方则用木棍搭成架子。 猪肉被切成长条,用清水洗净血水,晾干表面。 然后,秦少-琅让人将砍回来的柏树枝和松树枝,点燃,放进下方的灶膛里。 不让它们烧出明火,只是用浓烟,慢慢地熏烤挂在上面的肉条。 很快,一股混合着松柏清香和肉香的奇特味道,开始在山谷里弥漫。 这种熏制方法,是秦少琅在前世野外生存时,跟一个山里的老猎人学的。 用松柏枝熏出来的肉,不仅能长时间保存,还会带有一种独特的风味。 第87章 肉吃多了要人命? 苏瑾负责记录和分派任务,忙得脚不沾地。 她按照秦少琅的吩咐,将每个人的工作都量化。 比如,捡拾多少斤干柴,可以记一个工分。清洗多少斤猪肉,可以记两个工分。 到了晚上,就按照工分的多少,来评定甲乙丙三等。 这种简单而明确的绩效制度,极大地激发了所有人的劳动积极性。 苏棠也被分配了任务。 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负责给那些缝合了伤口的伤员,换药。 小姑娘一开始很害怕,但看到那些痛苦的伤员和他们家人期盼的表情,她还是鼓起了勇气。 在秦少琅的指导下,她学会了如何用煮沸的麻布清洗伤口,如何均匀地撒上药粉。 她的动作很笨拙,但很认真。 看着妹妹那小小的身影,在伤员之间穿梭,苏瑾的鼻子有些发酸。 她知道,她们姐妹,正在这个男人的影响下,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迅速成长。 到了晚上,第一批熏肉出炉了。 原本鲜红的肉条,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上面还凝结着一层晶莹的油脂。 秦少琅拿起一条,用刀切下一小片,放进嘴里。 肉质紧实,咸香适中,还带着一股浓郁的烟熏风味。 比他想象的还要成功。 “先生,这……这就能吃了吗?”王铁柱在旁边看得直流口水。 “可以吃了。”秦少琅点了点头,“传我的命令,今天所有参与劳动的人,评级全部提升一等。甲等的人,可以多分一条熏肉。” “好嘞!”王铁柱兴奋地大喊一声,立刻跑去传令。 山谷里,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当晚,秦少琅的木屋里,也升起了篝火。 苏棠小心翼翼地将一条熏肉放在火上烤着,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 秦少琅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苏瑾坐在他的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块木炭和一片光滑的木板,正在整理今天的工分记录。 屋子里的气氛,很安静,也很温馨。 “今天,有人问我,你以前是不是在朝廷的军中当过军法官。”苏瑾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秦少琅没有睁眼:“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那些规矩,赏罚分明,等级森严,不像是一个郎中能想出来的。”苏瑾的声音很轻,“倒像是……军中的律法。” 秦少琅没有回答。 苏瑾也没有再追问。 她只是抬起头,看着火光下,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我父亲,以前也常跟我说,治军之道,在于赏罚二字。赏必信,罚必果。” 苏瑾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 “他说,只有这样,才能练出一支如狼似虎的百战之师。” 秦少琅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苏瑾,这个女人,总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与她身份不符的见识。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他问。 苏瑾的目光从跳动的火焰上移开,落回到那片记录着工分的木板上。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 “家父……曾是将军府上的一名书记官。” 书记官? 秦少琅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 一个书记官,会跟女儿探讨“治军之道,在于赏罚”? 一个书记官的女儿,能在看到死人后,冷静地提醒他“除恶务尽”? 谎言。 至少,不是全部的真相。 但他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 尤其是她这样,带着妹妹从炼狱般的流放路上逃出来的人。 她的秘密,就是她的铠甲。 强行剥开,只会让她受伤。 秦少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苏瑾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她低下头,继续用木炭在木板上写写画画,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回归宁静。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苏棠翻烤熏肉时,油脂滴落的滋滋声。 温馨得不像是在这乱世之中。 秦少琅甚至有了一丝困意。 然而。 “秦先生!秦先生不好了!” 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更多人的惊呼。 “快去叫秦先生!” “哎哟我的肚子……要死了要死了……” “哇——” 孩子的哭声,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尖叫,混杂在一起。 秦少琅猛地睁开眼,眼中的慵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锐利。 他一跃而起。 苏瑾和苏棠也吓了一跳,苏棠手里的熏肉都掉进了火里。 “出事了。” 秦少琅丢下三个字,抓起挂在墙上的刀,大步流星地冲出木屋。 苏瑾紧随其后。 木屋外的景象,一片混乱。 篝火旁,东倒西歪地躺了十几个人。 有男人,有女人,但更多的是孩子。 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痛苦地呻吟着。 旁边还有几摊污秽的呕吐物,散发着难闻的酸腐气。 “怎么回事?”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哭喊。 一个没事的妇人连滚带爬地过来,哭着喊道:“秦先生,不知道怎么了,吃完肉,大家就……就这样了!是不是那猪妖的肉有毒啊!它在报复我们!” “猪妖报复?” “是啊!肯定的!我们杀了它的子子孙孙,它来索命了!”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那些还没事的人,也纷纷变了脸色,惊恐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没吃完的肉。 “胡说八道!” 秦少琅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 他走到一个正在痛苦打滚的七八岁男孩身边,蹲下身。 “张嘴。” 男孩痛得满头大汗,根本听不进话。 秦少琅没有废话,直接捏住男孩的下巴,强行让他张开了嘴。 一股浓重的酸腐气味扑面而来。 他看了看男孩的舌苔,厚腻发黄。 接着,他又抓起男孩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了脉搏上。 脉象滑实有力。 秦少琅松开手,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他又快速检查了另外几个人,症状大同小异。 不是中毒。 是吃多了。 而且是吃得太油腻了。 这些人长期处于饥饿状态,肠胃功能本就虚弱。 今天突然吃了大量油腻的熏肉,肠胃根本无法运化,全都堵在了一起。 中医称之为“食积”,西医叫“急性肠胃炎”。 第88章 黑风寨的催命符! “不是中毒。”秦少朗站起身,对所有人宣布。 他的声音冷静而笃定,瞬间安抚了骚动的人心。 “只是吃得太快太油,肚子受不了了。” “啊?就……就这么简单?”那个妇人一脸不信。 “你以为呢?”秦少琅瞥了她一眼,“想活命,就闭嘴,听我指挥。” 他转向苏瑾。 “苏瑾,带人烧三大锅开水,越多越好。” “另外,找些没病的人,把所有病人抬到空旷的地方,免得秽物传播。” “是。”苏瑾立刻点头,转身开始高声指挥起来。 她的声音清亮而有条理,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竟也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秦少琅又对赵武和王铁柱喊道:“你们两个,带上火把和篮子,跟我来!” “去哪啊先生?”王铁柱一脸茫然。 “找药!” 秦少琅没有多解释,转身就朝着山谷后方的密林走去。 这片山谷植被丰茂,肯定能找到他需要的东西。 消食化积,最常用的就是山楂、神曲、麦芽。 但这些东西,眼下不可能有。 不过,大自然中,有的是替代品。 秦少琅一边走,一边借着火光,仔细地辨认着路边的植物。 “先生,我们要找什么?”赵武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找一种结红果子的灌木,叶子带锯齿。”秦少琅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有,找找有没有野萝卜,挖它的种子。” “再看到长得像橘子皮一样的东西,也全都收集起来。” 他说的,分别是野生山楂、莱菔子和陈皮的天然替代品。 这些东西,都有极强的消食导滞作用。 苏瑾安排好了一切,也提着一盏风灯跟了上来。 “我也来帮忙。” 秦少琅看了她一眼,没拒绝。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先生,是这个吗?”王铁柱举着一丛植物,上面挂着几颗青涩的小果子。 秦少琅拿过来,闻了闻,又用指甲掐开果皮。 “不是,这是蛇莓,有微毒。” 他随手扔掉,继续向前。 他的脚步很快,目标明确,仿佛一个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猎人,对周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苏瑾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时而蹲下,时而拨开草丛,将一株株她根本不认识的植物放进篮子里。 这个男人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 他到底是谁? 一个郎中之子,怎么会懂这么多? 杀人、立规、熏肉、采药…… 他好像无所不能。 “找到了!” 秦少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意。 前方不远处,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上,挂满了一串串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果实。 正是野山楂。 “快,把这些果子都摘下来!” 几个人立刻动手。 很快,他们又在另一片潮湿的土地里,发现了几株开着紫色小花的野萝卜。 秦少琅小心地将它们连根拔起,取下上面已经成熟的籽荚。 半个时辰后,三个篮子都装得满满当当。 “够了,回去!” 回到营地,三大锅水已经烧得滚开了。 病人的呻吟声虽然还在继续,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令人心慌。 秦少琅的冷静,给了所有人主心骨。 “把山楂果洗干净,直接丢进锅里煮!” “萝卜籽用石头碾碎,用布包好,也丢进去!” “还有这些树皮,一起煮!” 秦少“琅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 他找来的不止是那几味主药,还有一些健脾和胃的辅药。 很快,一股浓郁的、混杂着酸涩和苦味的气息,在山谷中弥漫开来。 比刚才的肉香,更让人安心。 又过了半个时辰,药汤终于熬好了。 “所有病人,一人一碗,趁热喝下去!” “良药苦口,不想死的,就给我灌下去!” 那些病人被折腾得没了力气,在家人的帮助下,捏着鼻子将那黑乎乎的药汤喝了下去。 苏棠也端着一碗药,小心地喂给那个之前被秦少琅检查过的男孩。 小男孩喝了一口,就苦得直咧嘴。 “小虎乖,喝了药,肚子就不疼了。”苏棠轻声哄着。 秦少琅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说话。 等待。 是医生必须具备的素质。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 “嗝——” 一个病人突然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一股酸腐的气味喷了出来。 他原本痛苦扭曲的脸,瞬间舒缓了许多。 “咦?好像……好像没那么堵了……” 这个嗝,像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饱嗝声在人群中响起。 又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捂着肚子往林子深处跑。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那些人扶着树走回来,脸上都带着一种虚脱后的舒爽。 “通了!通了!” “我的妈呀,肚子不疼了!” “秦先生真是神医啊!” 欢呼声,此起彼伏。 那些刚刚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此刻看着秦少琅的目光,已经和看神明没什么区别。 如果说,昨天的杀戮,让他们感到了畏惧。 那么今晚的救治,则让他们彻底地臣服。 畏威,更怀德。 一个能带他们吃肉,还能救他们性命的领袖,谁不拥护? 苏瑾看着那个站在火光下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从今晚过后,这个山谷里,再也不会有任何声音,敢于质疑秦少琅的任何决定。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完成了权力的加冕。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秦少琅面前。 他的小孙子,刚才病得最重,脸都青了。 如今,正活蹦乱跳地跟在旁边。 “扑通”一声。 老者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秦先生,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秦少琅皱了皱眉,伸手将他扶起。 “我不是神仙,只是懂点医术。以后吃东西注意点就行了。” 老者却紧紧抓着他的手,老泪纵横。 “先生大恩,我们没齿难忘!只是……只是老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老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浓重的忧虑。 他凑到秦少琅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山鬼听见。 “先生,我们有肉,有安身之所,是天大的好事。但……我们这里,是黑风寨的地界啊。” “黑风寨?”秦少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是啊,”老者的声音都在发抖,“方圆百里最凶的匪寇!每年秋收之后,他们都会下山收取‘秋贡’,稍有不从,就是屠村灭寨的下场。我们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又熏了这么多肉……他们……他们肯定会来的!” 老者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刚刚升腾起一丝暖意的山谷中。 第89章 秦少琅的死亡陷阱已就位! 黑风寨。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刚刚还因为腹痛缓解而欢呼雀跃的人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是一种比疾病和饥饿更直接,更绝望的恐惧。 “黑风寨……他们……他们真的会来吗?” “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还熏了这么多肉……完了,全完了!” “跑吧!我们快跑吧!” 人群中,压抑的哭声和惊慌失措的议论声开始蔓延。 刚刚从死神手里逃脱的喜悦,被一个更庞大的阴影彻底吞噬。 秦少琅的眉头,只是拧了一下,便又松开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叫李伯的老者,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说具体点。” 简单的四个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伯被他冷静的眼神看得一愣,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杆,颤声道:“黑风寨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一伙匪寇,山上有好几百人!为首的叫‘黑阎王’,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他们兵器精良,不但有刀剑,甚至还有弓箭!每年秋收后,都会下山劫掠,美其名曰收‘秋贡’。蓝田镇的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我们这里,正好在他们下山的主道上。往年我们这些流民,穷得叮当响,他们懒得理会。可今年……可今年我们有肉了啊!” 李伯说着,绝望地看了一眼那些挂在木架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熏肉。 这些曾是希望的象征,此刻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跑?”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往哪跑?”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营地,压过了所有的哭喊和议论。 “带着老人孩子,跑得过他们的马吗?” “跑进深山里,吃什么?喝什么?晚上睡在哪里?” “就算你们跑掉了,这些肉,这些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过冬的食粮,就这么拱手送人?” 一连串的质问,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是啊。 跑不了。 他们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女的弱,就算有几个壮丁,也早就被饥饿折磨得没了力气。 离开这个山谷,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不跑,留下来,面对几百个手持利刃的凶残匪寇,难道就不是死路一条吗? 绝望,再次笼罩了所有人。 “先生……那……那我们把肉给他们,是不是就能活命了?”一个汉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道。 秦少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给了他们,我们吃什么?” “这个冬天,怎么过?” “用你们的命去赌一群土匪的善心?赌他们拿了东西就会放过我们?” 秦少-琅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 “我的字典里,没有赌这个字!” “想活命,路只有一条。” 他环视着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打!” 打? 所有人都懵了。 就凭他们这些老弱病残?去跟几百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寇打? 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先生,我们……我们拿什么打啊?”王铁柱都快哭了,“我们连把像样的菜刀都没有!” “是啊,秦先生,那可是黑风寨啊!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人群的骚动,比刚才更厉害了。 如果说之前是恐惧,现在就是彻底的绝望和崩溃。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爹爹说过,守城之要,在于地利。” 苏瑾提着风灯,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她站到秦少琅的身边,目光扫过骚动的人群,最后落在了山谷的入口处。 “这个山谷,入口狭窄,两边是峭壁,易守难攻。”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跟随着她,看向了那个唯一的入口。 秦少琅有些意外地看了苏瑾一眼。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这种时候,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能点出最关键的核心。 地利。 没错,这正是他敢说出那个“打”字的底气所在。 “她说得对。” 秦少琅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黑风寨人再多,这个入口,一次也只能过几个人。” “他们有弓箭,但我们躲在石头后面,他们的箭就是废铁。” “我们虽然没有刀剑,但我们有石头,有木头,有这整个山谷可以利用。” 他走到赵武和王铁柱面前,沉声命令道:“赵武,王铁柱!” “在!”两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你们两个,立刻挑出所有能动的壮丁,分成两队!” “赵武,你带一队,去给我砍木头,越多越好!把一头削尖,做成鹿角枪,就立在谷口!” “王铁柱,你力气大,带另一队,去给我搬石头!在谷口两侧的山坡上,给我堆满石头,越大越好!” 命令清晰而果断,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赵武和王铁柱虽然心里还是发怵,但看着秦少琅那双冷静得可怕的眼睛,他们竟然鬼使神差地感到了几分安心。 “是!”两人大吼一声,转身就开始招呼人手。 秦少琅又转向李伯:“李伯,你带着老人们,和女人们一起,把我们所有的布料都撕成条,浸上油脂,做成火把。” “另外,让孩子们去捡小一点的石块,能扔出去就行,也堆在山坡上。” “是,先生!”李伯也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被注入了主心骨。 原本混乱不堪的人群,在秦少琅一条条清晰的指令下,竟然奇迹般地开始运转起来。 恐惧依旧存在,但行动,是驱散恐惧最好的良药。 当人们开始为了生存而忙碌时,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胡思乱想了。 砍树声,搬石头的号子声,撕扯布条的声音,在山谷中此起彼伏。 绝望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苏瑾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央,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一切的男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治病救人,到排兵布阵。 他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这个男人,仿佛天生就是为这种乱世而生的。 “愣着干什么?”秦少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也去帮忙,统计一下我们有多少油,多少布,能做多少火把。” “哦……好。”苏瑾回过神来,立刻转身去清点物资。 第90章 夺命悬崖! 秦少琅看着整个山谷都动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有一个坚定的核心,就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前世带的兵,比这更杂牌的都有。 对付一群连正规军都算不上的土匪,只要战术得当,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他走到正在指挥众人削木桩的赵武身边。 “寨墙要交叉搭建,形成夹角,不能留直线给他们冲锋。” “还有,在前面挖一些坑,不用太深,能绊倒人就行,里面插上削尖的竹子。” 他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简易的陷阱和防御工事的草图。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野战防御知识,但在这个时代,却足以成为致命的杀器。 赵武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看向秦少琅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安排好了一切,秦少琅独自一人走到了山谷的最高处。 他俯瞰着下方热火朝天的景象,又抬头望向谷外沉沉的夜色,那里,是黑风寨的方向。 冷风吹动着他凌乱的发丝,他的表情无悲无喜。 苏棠不知何时,抱着一件厚实的兽皮,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秦大哥,夜里凉,披上吧。” 秦少琅回头,接过兽皮,却没有披上,只是拿在手里。 “你不怕?”他问。 苏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说:“怕的。但是……但是看到秦大哥你,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她的眼睛里,映着山谷中的点点火光,清澈而纯粹。 秦少琅沉默了片刻。 守护。 这两个字,再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他转过身,对跟过来的苏瑾说道:“看好你妹妹,也看好所有人。从现在开始,直到事情结束,我不希望营地内部出任何乱子。” 苏瑾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 秦少琅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另一边的峭壁走去。 “先生,您去哪?”赵武远远地喊道。 秦少琅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去给他们,准备一份大礼。” 秦少琅要去准备的“大礼”,就在这片峭壁之上。 他没有理会身后的呼喊,径直朝着峭壁一侧的陡坡攀爬而去。 他的动作很灵巧,完全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疲惫至极的人。 在特种部队,攀岩是基础中的基础。 这片看似垂直的峭壁,在他脚下,如同坦途。 苏瑾和苏棠仰着头,看着那个身影在陡峭的岩壁上快速移动,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一块凸出的岩石后面。 苏棠的小手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 “姐姐,秦大哥他……他不会有事吧?” 苏瑾没有说话,只是将妹妹揽得更紧了一些。 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那个男人,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 秦少琅很快就爬到了峭壁的半山腰。 这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平台,大概有半间屋子那么大。 站在这里,可以将整个谷口的情况一览无余。 风很大,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没有在意这些。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平台上方,一片看起来有些松动的巨大岩体上。 那块岩体,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悬在谷口的上方。 只要给它一个足够的力量,它就会带着万钧之势,轰然坠落。 将下方的一切,碾为齑粉。 这,就是他为黑风寨准备的“大礼”之一。 落石阵。 最原始,也最有效的范围杀伤手段。 但这还不够。 仅仅是落石,匪寇们或许会混乱,但不会彻底失去战斗力。 他要的,是毁灭性的打击。 秦少琅从平台边缘探出头,仔细观察着下方。 谷口狭窄,大概只有四五米宽。 两侧的山坡上,王铁柱正带着人,吭哧吭哧地搬运着巨石,堆成一个个石墙。 赵武则带着人,在谷口前方,用削尖的木桩和简易的拒马,布置出了第一道防线。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秦少琅的脑海中,迅速构建出了一个立体的战场模型。 当匪寇冲进谷口,会被鹿角枪和陷坑阻碍,速度降下来。 然后,两侧山坡上的滚石,会从侧面发动第一波攻击。 就在他们被两侧攻击,阵型大乱的时候…… 悬在他们头顶的这块巨岩,将是给予他们致命一击的“天罚”。 不过,还差了点东西。 秦少琅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被堆积起来,准备用来做火把的油脂上。 一个更加狠毒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他需要帮手。 他回到平台,冲着下方大喊:“赵武!” 声音顺着风,清晰地传了下去。 正在指挥众人布置陷阱的赵武,听到喊声,猛地抬头。 “先生!我在!” “带十个胆子大,手脚利索的,带上我们所有的绳子和斧头,从西边那条缓坡绕上来!” “是!” 赵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了十个最强壮的汉子,扛着工具就朝西边跑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赵武带着人,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平台。 当他们看到秦少琅所站的位置,和头顶那块摇摇欲坠的巨岩时,一个个都吓得腿肚子发软。 “先生……这……这也太险了!” “别废话。”秦少琅指着那块巨岩下方,几棵从岩缝里顽强生长出来的老松树。 “看到那几棵树了吗?” 众人点头。 “用斧头,给我把它们靠近岩体的那一侧,砍掉一半!记住,只砍一半,别砍断了!” “然后,用绳子,把那几棵树和对面山壁上的桩子连起来!” 秦少琅的命令,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终于明白秦少琅想干什么了。 这是要用人力,去撬动这块重达万斤的巨石! 这简直是疯了! “先生……这……这能行吗?”一个汉子颤声问道,“万一……万一这石头掉下来,我们都得……” “怕死的,现在就可以下去。”秦少琅的语气很平静。 没有人动。 他们怕死。 但他们更怕黑风寨的屠刀。 “干!”赵武咬着牙,第一个拿起斧头,“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想活命就听先生的!” 汉子们对视一眼,也都抄起了家伙。 他们用绳子将自己固定在山壁上,像壁虎一样,小心翼翼地挪到那几棵松树旁。 “铛!铛!铛!” 斧头劈砍树干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木屑纷飞。 每一下,都让所有人的心跟着颤抖。 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砍树。 而是在敲阎王爷的门。 第91章 烈火焚谷!秦少琅送给土匪的第一份大礼! 秦少琅没有参与砍树。 他站在平台上,冷静地指挥着。 “左边那棵,再深一点!” “右边那棵,角度不对,往上三寸!” 他的判断精准得可怕,仿佛一个最有经验的工匠,一眼就能看出所有力学的关键点。 苏瑾不知何时,也带着人,将一桶桶黑乎乎的油脂,和大量的布条,送到了山坡上。 她抬头看着峭壁上那些米粒大小的身影,手心全是汗。 她看不懂秦少琅到底在布置什么。 但她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死亡大网,正在这个男人的手中,缓缓张开。 而这张网的目标,就是即将到来的黑风寨。 两个时辰后。 主要的支撑树木,全都被砍得摇摇欲坠。 十几根粗大的绳索,像蛛网一样,将巨岩和对面的山壁连接起来。 只要一声令下,十几把斧头同时砍断绳索。 失去了平衡的巨岩,就会轰然坠落。 “好了。”秦少琅检查完最后一根绳索,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带着人,回到了下方的山坡上。 “王铁柱!” “在,先生!” “把我们一半的油,全都给我淋到谷口那段路上!尤其是那些鹿角枪和陷阱附近!把布条也铺上去!” 王铁柱愣住了。 “先生,这……这可是我们过冬的油啊!” “没了油,总比没了命强。”秦少琅不容置疑地说道,“快去!” “是!” 很快,刺鼻的油脂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弥漫在谷口。 那条唯一的通道,变成了一条油腻腻的死亡之路。 所有人都看着秦少琅。 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疯狂和期待的复杂情绪。 他们不知道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 但他们知道,跟着这个男人,他们至少有了一线生机。 秦少琅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他走到苏瑾面前,声音有些沙哑。 “伤员都安置好了吗?” “都安置在最后面的山洞里了。”苏瑾点头。 “很好。”秦少琅又看向苏棠,“你怕不怕?” 苏棠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坚定:“不怕!我还要给伤员换药呢!” 秦少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人。 “黑风寨的人,随时都可能来。” “从现在起,所有人,进入自己的位置。” “狩猎队,埋伏在两侧山坡,负责推石头。” “基建队,守住谷口,准备放火。” “后勤队,照顾伤员,随时准备救火和补给。” “有没有问题?” “没有!” 山谷里,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怒吼。 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夜,越来越深。 山谷里,除了风声,再无半点杂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像一群蛰伏在黑暗中的猎手,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困乏的时候。 山谷外,负责放哨的李四,突然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他的脸上,满是惊恐。 “先生!来了!他们来了!” “来了!他们来了!” 李四的喊声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死寂的池塘,瞬间激起了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恐惧。 刚刚才建立起来的秩序,险些再次崩溃。 “慌什么!” 秦少琅冰冷的声音,如同一柄铁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各就各位!”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最直接的命令。 这四个字,仿佛带着魔力。 骚动的人群,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赵武和王铁柱怒吼着,将那些还在发抖的壮丁推向各自的位置。 女人们死死地捂住孩子的嘴,将他们拖进最安全的地洞。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但他们的身体,却在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他们躲在石墙后,埋伏在山坡上,趴在谷口旁。 整个山谷,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一颗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蹄声。 由远及近。 先是细微的震动,然后是密集的,如同暴雨敲打地面的轰鸣。 山谷外,火光连成了一条长龙。 粗野的笑骂声,夹杂在风中,清晰地传了进来。 “哈哈哈,黑阎王老大说的没错,这帮贱民还真在这里!” “闻到没有?是肉香!他娘的,熏肉的香味!” “发财了!今天不仅有娘们,还有肉吃!” 这群匪寇,根本没有半点警惕。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次轻松的秋季“打草谷”。 一群待宰的羔羊,根本不值得他们认真对待。 火龙越来越近。 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独眼壮汉,肩上扛着一把硕大的鬼头刀,满脸横肉,煞气逼人。 他就是黑风寨的二当家,人称“独眼狼”。 “小的们,给我冲!” 独眼狼用刀鞘一指那黑漆漆的谷口,狞笑道:“最先冲进去的,赏两个娘们!一坛好酒!” “嗷嗷嗷!” 几十个土匪如同打了鸡血,挥舞着刀剑,怪叫着冲向了谷口。 他们争先恐后,唯恐落后于人。 马蹄踏上了谷口的土地。 然后。 “噗通!” 冲在最前面的那匹马,马蹄突然一滑。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打滑,仿佛踩在了一块巨大的,涂满了油脂的铁板上。 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巨大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轰然侧翻。 马上的土匪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重达千斤的马身死死压住。 这,只是一个开始。 “啊!” “我的腿!” 紧随其后的土匪,也纷纷中招。 有的脚下打滑,一头栽进旁边不起眼的浅坑里,被里面削尖的竹子瞬间刺穿了大腿和肚子。 有的被滑倒的同伴绊倒,滚成一团。 原本气势汹汹的冲锋,在短短几息之间,就变得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狭窄的谷口,瞬间被十几个人和几匹倒地的马堵住了。 后面不明所以的土匪,还在往前猛冲。 “他娘的!怎么回事!” “别挤了!前面倒了!” 咒骂声和惨叫声混成一片。 山坡上,秦少琅站在一块巨石之后,冷静地看着下方的一切。 他身边的苏瑾,手心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第92章 死亡陷阱!秦少琅一夫当关,匪寇尸骨如山! “放火。” 秦少琅吐出两个字,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命令,通过传令兵,迅速传达到了谷口。 埋伏在谷口两侧的王铁柱,双眼通红。 他看着那些在油污里挣扎的土匪,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点火!烧死这群狗娘养的!” 他第一个将手中浸满油脂的火把,奋力扔了出去。 嗖! 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那片油腻的土地上。 轰——! 一条火舌,猛地窜起! 大地,仿佛在瞬间被点燃。 刺鼻的油脂,成了最猛烈的助燃剂。 整个狭窄的谷口,在顷刻之间,化作了一片火海!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爆发出来。 那些摔倒在地的土匪,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就被火焰吞噬。 他们身上的皮肉,在高温下迅速卷曲,变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 火焰顺着他们,点燃了后来者的衣袍。 火海,在迅速蔓延! 谷口,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炼狱熔炉。 后面的土匪,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疯狂地想要后退,但后面的人流却推着他们向前。 进,是火海。 退,是人墙。 所有人都挤成一团,彻底乱了阵脚。 “灭火!快灭火!” 后方的独眼狼,脸上的狞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暴怒。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群他眼中的蝼蚁,竟然能布下如此恶毒的陷阱。 但,这还没完。 “放石。” 秦少琅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同死神的宣判。 山坡上,早已等待多时的赵武,用尽全身力气,将身前一块磨盘大的巨石,狠狠推了下去。 “给老子滚下去吧!” 轰隆隆! 巨石带着万钧之势,从陡峭的山坡上翻滚而下。 它碾过灌木,撞断小树,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地砸进了谷口外那片拥挤混乱的人群中。 噗嗤! 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被砸中的两个土匪,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身体就像一个烂西瓜,瞬间爆开。 血肉,骨骼,内脏,四散飞溅。 这块巨石,像是一个信号。 山谷两侧的山坡上,几十个壮丁,红着眼睛,嘶吼着,将他们辛苦搬上来的石头,一块接一块地推了下去。 轰隆!轰隆隆! 滚石如雷! 山谷,仿佛活了过来,对这些入侵者,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落石,如同冰雹一样,砸进匪群。 惨叫声,骨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土匪们彻底崩溃了。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攻击。 这是天灾! 他们扔掉武器,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那些原本只是被裹挟着来打秋风的流民们,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手脚都还在发抖。 可当他们看到,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视他们性命如草芥的匪寇,在自己的手中,像蚂蚁一样被轻易碾死时。 一种原始的,嗜血的疯狂,开始在他们眼中滋生。 他们的嘶吼,不再是因为恐惧。 而是兴奋! 是复仇的快感! 苏瑾站在秦少琅身后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但她强行忍住了。 她看着那个男人冷静的背影。 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指挥官,漠然地,精准地,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黑风寨近百人的先锋部队,就在烈火与滚石的交相攻击下,死伤殆尽。 侥幸未死的,也断了手脚,在火海边缘哀嚎。 独眼狼骑在马上,身体都在发抖。 他看着谷口那片人间地狱,看着自己带来的弟兄们,被烧成焦炭,砸成肉泥。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难民。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弓箭手!” 他猛地抬头,终于发现了山坡上,那个站立如松的身影。 那个指挥着一切的魔鬼! “给我射!”独眼狼用鬼头刀指着秦少琅,声嘶力竭地咆哮。 “射死他!给我射死他!” 嗖!嗖!嗖! 十几支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脱弦而出,如同一群嗜血的毒蜂,朝着秦少-琅所在的巨石,铺天盖地地射了过来。 “保护先生!” 赵武在山坡上看得目眦欲裂,嘶吼着就想往下冲。 苏瑾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挡在秦少琅身前。 然而,她刚动,一只铁钳般的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拽。 秦少琅甚至没有回头看那片箭雨。 他只是拉着苏瑾,不急不缓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完全隐没在了那块巨大的岩石之后。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冰雹砸在铁皮上。 十几支势大力沉的羽箭,几乎在同一时间,狠狠地钉在了秦少琅刚才站立的巨石上。 箭簇深入岩石,箭羽嗡嗡作响,可见其力道之猛。 若是射在人身上,足以将人射个对穿。 山谷内外,瞬间一片死寂。 独眼狼和剩下的土匪们,都死死地盯着那块巨石,等待着那个魔鬼倒下的身影。 山坡上的赵武、王铁柱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一息。 两息。 三息。 巨石后,毫无动静。 “射……射中了?”一个土匪不确定地问道。 “肯定中了!这么近的距离,十几支箭,神仙也躲不开!” 独眼狼那只独眼里,也闪烁着残忍而快意的光芒。 死了! 那个该死的魔鬼,终于死了! “哈哈哈……”他刚想放声大笑。 一个平静到冷酷的声音,却再次从那块巨石后响起,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就这点力气?” “没吃饭吗?”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所有土匪的脸上。 独眼狼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狂喜变成了极致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没……没死?” 下一秒,秦少琅的身影,再次从巨石后走了出来。 他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那阵足以致命的箭雨,不过是一阵微不足道的清风。 他甚至还冲着独眼狼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挑衅。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挑衅! 第93章 秦少琅封神之战! “啊啊啊!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独眼狼彻底疯狂了。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泥腿子,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放箭!继续放箭!把他射成刺猬!” 残存的弓箭手们,慌忙再次张弓搭箭。 然而,秦少琅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还愣着干什么?” “石头!”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山坡上。 “吼!” 早已被恐惧和愤怒憋红了眼的赵武等人,终于等来了命令。 他们发泄似的,将身边早已准备好的第二波滚石,怒吼着推了下去! 轰隆隆! 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谷口。 而是那些暴露在谷口外,正在手忙脚乱准备第二轮齐射的弓箭手! “不好!快躲开!” 土匪们惊恐地大叫。 但已经晚了。 在陡峭的山坡上,滚石的速度远比人跑得快。 一个弓箭手刚跑出两步,就被一块人头大的石头正中后心。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口鼻中涌出大块的血沫和内脏碎片。 更多的石头,呼啸而至。 匪群中,再次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他们引以为傲的弓箭优势,在“地利”这最不讲道理的优势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撤!快撤回来!” 独眼狼终于从暴怒中清醒了一丝。 他意识到,在对方占据了制高点的情况下,他们这样暴露在谷口,完全就是活靶子。 剩下的土匪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远离了那片死亡山坡的攻击范围。 很快,谷口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那片仍在燃烧,散发着焦臭的火海。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和死亡的气息。 山谷里,刚刚还因为复仇而兴奋的众人,看着退去的匪群,又一次感到了不安。 “先生,他们……他们不攻了,怎么办?”王铁柱喘着粗气问道。 是啊。 他们不冲进来,那准备好的最终杀招,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 秦少琅没有回答。 他看着在远处重新集结,虽然士气低落但仍有近百人的匪徒队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怕对方攻,就怕对方不攻。 这群人如果被吓破了胆,直接退走,那才是最麻烦的。 斩草,必须要除根。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黑风寨几百人,今天只来了不到一半。 如果让独眼狼带着这几十个残兵败将回去,下一次来的,可能就是黑阎王亲自率领的全部主力。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所以,今天,这些人,必须全部死在这里! 一个都不能走! “独眼狼……”秦少琅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一个能在黑风寨当上二当家的人,绝不会是纯粹的莽夫。 刚才的失利,是因为轻敌和傲慢。 现在他冷静下来,肯定会想别的办法。 比如,分兵从别的方向,寻找上山的路。 或者,干脆围而不攻,困死他们。 虽然山谷里有肉,但没有盐,没有更多的粮食,他们耗不起。 必须,再给他加一把火。 一把足以烧掉他所有理智的火。 秦少琅的目光,落在了谷口火海边缘,一个还在痛苦呻吟,腿被压在死马下的土匪身上。 “王铁柱。” “在,先生!” “带两个人,下去,把他给我拖上来。” 王铁柱一愣,“拖……拖他上来干嘛?先生要审问他?” “不。” 秦少琅摇了摇头,吐出了两个字。 “祭旗。” …… 独眼狼正在暴躁地咒骂着,同时也在快速思考对策。 硬冲,肯定不行了。 那条狭窄的通道,就是一条死亡之路。 “老三,你带二十个弟兄,从西边那片林子绕过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路上山!” “老七,你带人去砍树,给老子做几个盾牌出来!老子就不信,石头还能砸穿木盾!” 独眼狼迅速下达着命令。 就在这时,对面的山谷里,突然传来了几声惨叫。 独眼狼抬头望去。 只见三个泥腿子,从山坡上跑了下来,将一个还活着的弟兄,像拖死狗一样,从火海边拖了出来。 那个弟兄的一条腿已经断了,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哀嚎。 “你们要干什么!”独眼狼厉声喝道。 王铁柱三人根本不理他。 他们将那个土匪拖到了谷口最显眼的一块空地上。 然后,在所有土匪惊愕的注视下。 王铁柱举起了一块人头大的石头。 没有丝毫犹豫。 狠狠地,砸了下去。 噗! 那个土匪的脑袋,像一个被摔碎的西瓜。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独一狼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当着他的面! 当着他近百个弟兄的面! 用这种最残忍,最羞辱的方式,虐杀他的手下!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在用他们黑风寨的脸面,在地上踩! “还有谁!” 王铁柱扔掉石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指着远处的匪群,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上来!” “嗷——!” 山谷里,所有的壮丁,所有的妇孺,都跟着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那声音里,压抑了太久的恐惧、愤怒、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们用这种方式,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也宣告着自己的决绝。 独眼狼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 是气的!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理智? 去他娘的理智! “盾牌手!给老子顶在前面!” “所有人!都给老子冲!” “今天!老子要屠了这座山谷!把里面所有活物,都剁成肉酱!” 独眼狼彻底被点燃了。 他拔出背后的鬼头刀,一指前方,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杀——!” 近百名土匪,红着眼睛,举着简陋的木板、甚至是同伴的尸体作为盾牌,再一次,如同一股浑浊的洪流,涌向了那个死亡的谷口。 山坡上。 苏瑾看着那群再次冲锋的土匪,脸色发白。 “你……你故意激怒他的?” 秦少琅没有看她。 他只是看着下方那群冲入陷阱的“羔羊”,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不。” “我只是在通知他们。” “死期,到了。” 第94章 山谷众人:我们拜的不是先生,是阎王! “杀啊!” 被愤怒和羞辱冲昏了头脑的匪寇,再次发起了冲锋。 这一次,他们学乖了。 十几个人举着临时砍伐的木板,甚至还有几扇从附近破庙里拆下来的门板,顶在最前面,组成了一道简陋的盾墙。 他们低着头,弓着腰,像一群发了疯的野牛,闷头冲向谷口。 他们要用最野蛮的方式,冲破那道火墙,冲进山谷,将里面的一切撕成碎片。 山坡上。 王铁柱等人下意识地就想去推石头。 “等等。” 秦少琅的声音,及时制止了他们。 所有人都看向他,眼中满是疑惑。 为什么不攻击? 再不攻击,他们就要冲进来了! 秦少琅没有解释。 他的目光,像鹰一样,死死地锁定着下方移动的人群。 他在计算。 计算着他们的速度,计算着他们进入“那个位置”的时间。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匪寇的前锋,已经踏过了之前那片火海的边缘,踩着同伴烧焦的尸体,冲进了谷口狭窄的通道。 头顶,是两侧山坡上严阵以待的滚石。 但这一次,石头没有落下来。 匪寇们心中一喜。 难道他们的石头用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他们就冲到了谷道的最中心。 这里,是整个谷口最狭窄的地方。 前前后后,挤了几十号人。 就是现在! 秦少琅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有大喊,而是对着峭壁上方,那个负责传令的汉子,做了一个简单而决绝的手势。 一个用手刀,横切脖颈的动作! 峭壁之上。 一直死死盯着秦少琅手势的赵武,在看到那个动作的瞬间,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身后那十几个同样在等待命令的汉子,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砍!” “铛!铛!铛!” 十几把锋利的斧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同时狠狠地砍在了那些早已被绷紧的绳索上! 啪!啪!啪! 粗大的绳索,应声而断! 那块悬在半空,如同一头远古巨兽般的巨大岩体,在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后,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它,晃动了一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正在冲锋的匪寇们,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那片遮蔽了星光的巨大阴影。 看到了那块正在缓缓倾斜,带着无数碎石和尘土,向他们当头压下的…… 天。 “那……那是什么……” 独眼狼也抬起了头,他那只独眼里,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和“绝望”的情绪。 他想跑。 他想喊。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身体,他的声音,仿佛都被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势,彻底冻结了。 轰——隆——!!!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猛然爆发! 整个山谷,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万斤巨岩,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坠落。 它不是砸下来。 它是,塌了下来! 挡在它前面的所有东西,脆弱得就像是纸。 木盾? 门板? 人的身体?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区别。 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匪寇,包括那个高举着鬼头刀,满脸狰狞的独眼狼,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 他们的身体,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瞬间拍扁。 鲜血,内脏,骨骼…… 在一瞬间,被挤压,爆裂,变成了一滩无法分辨形状的,鲜红的肉泥。 巨岩砸在地上,并未停止。 它巨大的冲击力,引发了连锁反应。 周围本就松动的岩壁和土石,被带动着,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倾泻而下。 碎石如雨,烟尘冲天! 那条原本只有四五米宽的谷口通道,在短短几息之间,被彻底填平,掩埋!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巨岩和无数碎石堆积而成的,新的“山丘”。 一座,坟墓。 一座埋葬了几十个匪寇的,巨大的坟墓! 死寂。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声停了。 喊杀声停了。 惨叫声也停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如同天罚降世的一幕,震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山谷里,那些刚刚还在怒吼的壮丁和妇孺,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那个被彻底堵死的谷口。 山谷外,那些跟在后面,侥幸没有冲进死亡区域的匪寇们,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裤裆里一片湿热。 他们看着那座还在簌簌掉落着碎石的“坟墓”,看着那弥漫的烟尘。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人呢? 二当家呢? 那几十个弟兄呢? 没了。 就这么,没了。 被山,给吃了。 “妖……妖怪……” 一个土匪哆嗦着嘴唇,吐出两个字。 “是山神发怒了!” “快跑啊!天谴!这是天谴啊!” 幸存的匪寇们,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 他们扔掉手里的兵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转身就跑。 溃败! 彻彻底底的,毫无悬念的溃败!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个恐怖的山谷。 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疯狂地向着山下的方向逃窜。 秦少琅站在山坡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天罚? 不。 这只是计算。 最精准的,利用杠杆原理和重力势能的物理计算。 但,还没结束。 “火把。” 他再次吐出两个字。 苏瑾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高声喊道:“后勤队!火把!扔下去!” 早已准备好的妇孺们,将一捆捆浸满了油脂的火把点燃。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座新形成的“乱石堆”扔了过去。 嗖!嗖!嗖! 几十个火源,落在了那片死亡之地。 乱石堆的缝隙里,还卡着残缺的肢体,破碎的衣物,和从尸体里流淌出来的,混合着油脂的血液。 轰! 火焰,再一次燃起。 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猛烈,但却更加阴森,更加致命。 火焰顺着石缝钻进去,点燃了下面的一切。 一阵阵烤肉的焦臭味,伴随着几声被压在下面,还未死透的幸存者发出的,微弱而凄厉的惨嚎,从石堆下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火光,映红了山谷。 也映红了每一个幸存者呆滞的脸。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山坡上,身形单薄,面无表情的男人。 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但紧接着,这股极致的恐惧,却转化成了一种更加极致的,狂热的崇拜。 这不是人。 这是神。 是能引来天罚,能掌控生死的……战争之神! 第95章 庆功宴变动员会!秦少琅:现在,轮到我们进 “赢……赢了?” 王铁柱扔掉手里的石头,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我们……赢了?” “赢了!!!” 赵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扔掉斧头,振臂高呼! “我们赢了!我们打跑了黑风寨的畜生!” “嗷——!!!”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山谷,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人们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劫后余生的狂喜,复仇成功的快感,交织在一起,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癫狂。 他们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带给他们这一切的男人。 李伯带头,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扑通!扑通!” 山谷里,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跪了下去。 他们朝着秦少琅的方向,深深地叩首。 那姿态,虔诚无比,仿佛在朝拜自己的神明。 苏瑾站在秦少琅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畏惧,震撼,好奇,还有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这个男人,用一个晚上,将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一支令匪寇闻风丧胆的军队。 将一座死寂的山谷,变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也彻底地,征服了这里所有的人心。 然而,秦少琅却没有看那些跪拜他的人。 他的目光,越过那座还在燃烧的坟墓,望向了匪寇逃走的方向,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反而,一片凝重。 “这就完了?”苏棠小声地问着身边的姐姐,大眼睛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苏瑾刚想点头。 秦少琅却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她们姐妹的耳中。 “这才只是个开始。” “这才只是个开始。” 秦少琅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沸腾的狂喜之上。 山谷中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高处,被火光映照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解和茫然。 赢了啊。 他们打退了凶残的黑风寨匪寇。 他们杀了几十个敌人,自己这边几乎没什么伤亡。 这不是胜利吗? 为什么先生的脸上,没有半点喜悦? “先生……” 赵武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 秦少琅的目光,从一张张茫然的脸上扫过。 “独眼狼,是黑风寨的二当家。” “我们杀了他,还杀了他们近百个弟兄,用最羞辱的方式。” “你们觉得,黑风寨的寨主,那个叫‘黑阎王’的,会就这么算了?” 冰冷的话语,像一把把尖刀,刺破了所有人侥幸的幻想。 是啊。 他们杀了二当家。 这无异于当众抽了黑风寨一个响亮的耳光。 以那些匪寇的凶残本性,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刚刚才消散的恐惧,如同附骨之疽,再一次爬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那……那我们怎么办?” 王铁柱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们……他们肯定会派更多人来的!到时候,我们……” 他不敢再说下去。 这一次,他们靠着地利和先生的神机妙算,打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可下一次呢? 黑风寨倾巢而出,几百个穷凶极恶的匪徒,他们这点人,这点手段,还能挡得住吗? 绝望,比刚才更加沉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因为这一次,他们连逃跑的退路都没有了。 谷口,已经被那座巨岩坟墓,彻底堵死。 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先生,我们……我们把谷口再加固!他们进不来的!”一个汉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喊道。 秦少琅摇了摇头。 “堵得住一时,堵得住一世吗?” “我们有多少粮食?有多少水?” “他们只要把我们围在这里,不出十天,我们所有人,都得活活饿死。” 秦少琅的声音,冷静而残酷,将最后一点幻想也彻底粉碎。 人群中,再次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他们刚刚才从一场噩梦中挣脱,转眼,又掉进了另一个更深,更绝望的深渊。 “别哭了。” 秦少-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耐。 “哭,能哭死黑风寨的人吗?” 哭声一滞。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他是他们唯一的主心骨。 “想活命,就给我把眼泪憋回去。” 秦少琅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等死,从来不是我的选择。” “与其坐在这里等他们来杀,不如……” 他的话语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让所有人遍体生寒的弧度。 “我们,杀上山去。” …… 死寂。 整个山谷,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秦少琅说出那个“打”字,是让众人震惊。 那么此刻,他说的“杀上山去”,就是彻底的疯狂。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是谁? 一群刚刚才吃上几天饱饭的流民。 手里连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就凭他们,去攻击一个盘踞着几百名凶悍匪徒,经营多年的山寨? 那不是去送死吗? 不,那比送死还荒谬。 “先生……您……您不是在说笑吧?” 赵武的嘴唇都在哆嗦。 他觉得,这位无所不能的先生,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战斗,被刺激得失了心智。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 秦少琅反问。 他的表情,无比认真。 认真到,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 “先生,不可啊!” 李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秦少琅脚下,老泪纵横。 “黑风寨在青牙山上,山高路险,易守难攻!我们这点人,连山门都摸不到,就会被他们的哨兵发现,被乱箭射成筛子啊!” “是啊,先生!三思啊!” “我们守在这里,或许还能多活几天,杀上山去,那真是……”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对死亡的恐惧。 “我爹爹说过,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清冷的女声,再一次响起。 苏瑾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秦少琅的身边。 她看着那些惶恐的人们,又看了看秦少琅,轻声说道:“黑风寨刚刚大败,二当家惨死,逃回去的,也只是些被吓破了胆的散兵游勇。”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这群他们眼中的‘羔羊’,敢在今晚,就对他们的老巢,发起攻击。” “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第96章 秦少琅化身鬼魅!三十死士夜袭黑风寨! 她的话,条理清晰,一针见血。 虽然她也觉得这个计划疯狂到了极点,但她莫名的,就是相信眼前这个男人。 相信他的判断。 秦少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的敏锐和胆识,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说得对。” 秦少-琅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他走到那堆从土匪尸体上扒下来的兵器前,捡起一把还沾着血的钢刀。 “黑风寨主力尚在,但士气已丧。” “他们今夜,必然人心惶惶,防备松懈。” “而我们,士气正盛。” 他用刀尖,指向了那片深沉的黑暗。 “趁他病,要他命。” “今晚,我就要让黑风寨,从蓝田镇的地界上,彻底消失!” 他的话,如同惊雷,炸在每个人的心中。 狂! 太狂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那个手持钢刀,杀气凛然的男人,他们心中的恐惧,竟然被一丝丝同样疯狂的念头所取代。 或许…… 或许真的能行? 跟着这个男人,他们已经创造了一次奇迹。 再创造一次,又何妨? 赌了! 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安稳的未来! “先生!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赵武第一个站了出来,他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没错!杀上山去!抢了他们的粮食和娘们!” 王铁柱也怒吼道。 “杀!杀!杀!” 被压抑的凶性,彻底点燃。 人群的呼声,从一开始的杂乱,渐渐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山谷的洪流。 秦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 “赵武,王铁柱!” “在!” “你们两个,立刻挑出三十个胆子最大,手脚最利索的壮丁!把所有缴获的兵器都带上!” “是!” “李伯!” “老朽在!” “你带着剩下的人,守好山谷。把谷口的尸体和石头清理出一条小路,但随时准备重新堵上!另外,准备好我们所有的火油和弓箭,一旦我们失败,你们就死守,一步也不许退!” “是!先生放心!” “苏瑾。” “我在。” “你负责统筹后方,安抚伤员和妇孺。告诉她们,她们的男人,是去为她们和孩子,拼一个活路。” 苏瑾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一条条命令,清晰地下达。 原本还混乱的营地,再一次高效地运转起来。 半个时辰后。 三十个被挑选出来的壮丁,手持着从敌人那里缴获来的刀剑,沉默地站在秦少琅面前。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决绝和疯狂。 秦少琅将那把钢刀插回腰间,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熏肉,递给了身边的苏棠。 “看好家。” 简单的三个字,是他唯一的话语。 苏棠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秦少琅不再多言,转过身,对着那三十个即将与他共赴生死的汉子,只说了一个字。 “走。” 夜色如墨。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三十一个身影,如同鬼魅,穿行在崎岖的山林之间。 走在最前面的,是秦少琅。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最坚实的地面上,避开了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败叶。 他身后,是赵武和王铁柱。 他们两个,学着秦少琅的样子,猫着腰,放轻了脚步。 再往后,是二十八个壮丁。 他们的动作,远没有那么专业。 紧张,让他们的呼吸变得粗重。 恐惧,让他们的肌肉变得僵硬。 不时有人踩到石子,或者被树枝绊到,发出一声声细微的响动。 每当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秦少琅,就会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 一个简单的手势。 所有人,立刻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原地不动,屏住呼吸。 秦少琅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他在听。 听风声,听虫鸣,也听着黑暗中可能存在的任何异常。 足足过了十几息。 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东西后,他才会再次放下手,继续前进。 没有人说话。 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这支队伍,与其说是去进攻,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生与死的朝圣。 而他们朝拜的,就是走在最前面,那个沉默如铁的男人。 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们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他们只知道,跟着这个男人,就有活路。 青牙山,比他们想象中更难走。 尤其是在这样的黑夜里。 好几次,都有人脚下打滑,险些从陡坡上滚下去。 但都被身边的人,死死地拉住了。 没有人喊出声。 他们只是咬着牙,用眼神互相鼓励,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 秦少-琅的体力,仿佛没有尽头。 他始终保持着匀速,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前世在丛林里,背着几十公斤的装备,连续行军三天三夜,都是家常便饭。 眼前这点路,对他来说,不过是热身。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根据那些逃兵留下的痕迹,和白天时对地形的观察,一幅青牙山的立体地图,正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构建。 风向,湿度,植被分布……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用的信息。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 秦少琅再次抬起了手。 这一次,他没有放下。 而是做了一个“蹲下”的手势。 所有人,立刻矮下身子,藏在灌木和岩石的后面。 “先生,怎么了?” 赵武压低了声音,凑了过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秦少琅没有回头。 他指了指前方大约五十步外,一棵大树的树杈上。 “那里,有人。” 赵武和王铁柱顺着他指的方向,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 除了黑漆漆的树影,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没……没看到啊,先生。”王铁柱小声说。 “呼吸。” 秦少琅只说了两个字。 在极致的安静中,普通人或许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但在秦少琅的耳朵里,他能听到五十步外,那隐藏在树叶间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呼吸,有些急促,带着一丝不安。 是哨兵。 而且,是个紧张的哨兵。 第97章 闯龙潭,入虎穴! 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和他预料的一样。 大败之后,整个黑风寨,都成了惊弓之鸟。 “暗哨,一个。” 秦少琅又指了指左前方,一块巨石的后面。 “明哨,两个。” “一共三个。”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晚上有几只萤火虫。 赵武和王铁-柱,却听得头皮发麻。 他们连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先生竟然已经把对方的岗哨位置,摸得一清二楚。 这……这还是人吗? “先生,我们……我们怎么办?冲过去?”赵武问道。 “冲?” 秦少琅回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要冲?” 他将腰间的钢刀解下,递给赵武。 然后,又从腿上,拔出了一把之前从土匪小头目身上缴获的,更加小巧锋利的匕首。 “你们在这里,等我。” “先生!” 赵武大惊失色,“您要一个人去?不行!太危险了!” “是啊先生!我们一起上,乱刀砍死他们!”王铁柱也急了。 “闭嘴。” 秦少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一起上,动静太大。” “杀这三个人,我一个,就够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两人。 身体一矮,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赵武和王铁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他们身后,那二十几个壮丁,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 每一息,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赵武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黑暗。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秦少琅留下的那把钢刀,手心全是汗。 他心里,在疯狂地祈祷。 千万不要出事。 千万不要! 突然。 前方那棵大树上,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噗嗤”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刺破了。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树杈上,无声无息地栽了下来。 没有惨叫。 没有挣扎。 “咚”的一声闷响,便再无动静。 赵武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左前方那块巨石后面,也传来了一声闷哼。 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第二个! 赵武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第三个明哨的位置。 那里,站着两个举着火把的土匪。 他们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动静,正警惕地朝着巨石的方向张望。 “怎么回事?” “过去看看!” 一个土匪举着火把,刚要迈步。 一道黑影,如同从地狱里钻出的恶鬼,悄无声 息地,出现在了他同伴的身后。 那个土匪,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一只手,就从后面,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 同时,一道冰冷的寒光,在他的脖子前,一闪而过。 “呜……”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身体就软了下去。 另一个土匪,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猛地回头。 看到的,是同伴被人割断了喉咙,鲜血狂喷的恐怖画面。 以及,站在同伴尸体后,那个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男人。 “敌……” 他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 秦少琅手中的匕首,已经脱手而出。 嗖! 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黑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噗嗤! 准确无误地,深深地,没入了他的咽喉。 那个土匪的眼睛,瞪得滚圆。 他用手捂着脖子,鲜血从他的指缝里疯狂涌出。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晃了晃,仰面倒下。 三杀!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三十息。 三个哨兵,全部毙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秦少琅走到尸体旁,拔出自己的匕首,在土匪的衣服上擦了擦。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尸体一眼。 仿佛只是踩死了三只蚂蚁。 他对着赵武他们藏身的方向,招了招手。 赵武和王铁柱,早就看傻了。 他们身后的那些壮丁,更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张大了嘴巴,如同见了鬼一般。 直到看到秦少-琅的手势,他们才如梦初醒,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 当他们看到地上那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时,一个个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再看向秦少琅时,那已经不是敬畏了。 那是恐惧。 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们拜的,哪里是先生。 这分明,就是一尊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活阎王! “别愣着了。” 秦少琅的声音,将他们拉回现实。 “把火把捡起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黑风寨的巡山队。” “大摇大摆地,走上去。” “大摇大摆地,走上去。” 秦少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武和王铁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疯了。 先生一定是疯了。 杀了人家的哨兵,不赶紧摸黑潜入,反而要举着火把,装成对方的巡逻队?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先生,这……”赵武的声音都在发颤。 “怕了?”秦少琅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赵武瞬间闭上了嘴。 怕? 当然怕! 怕得腿肚子都在转筋。 但他更怕秦少琅。 这个男人,比山里的鬼魅,比黑风寨的屠刀,更让他感到恐惧。 “捡起来。”秦少琅的命令不带任何感情。 没有人敢再质疑。 壮丁们哆哆嗦嗦地,将那两支还在燃烧的火把捡了起来。 火光,映照着他们一张张惨白如纸的脸。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是流民,不是新兵。” 秦少琅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你们是刚刚打了一场败仗,死了兄弟,被二当家那个蠢货连累,心里憋着一肚子火的黑风寨土匪。”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 “你们现在,又累,又饿,又冷,还他娘的被派出来巡山。” “你们现在是什么心情?” “……” 没有人回答。 “王铁柱,你来说。” “我……我他娘的想骂人!”王铁柱被点到名,下意识地吼了一嗓子。 “对!”秦少琅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感觉。” “把你们的腰都给我塌下去!一个个跟死了爹一样!谁他娘的敢给我走出半点精神头,我现在就送他下去见阎王!” 冰冷刺骨的杀气,让所有人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他们瞬间明白了。 第98章 秦少琅:我来,是给你们收尸的! “走。” 秦少琅吐出一个字,第一个走在了前面。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悄无声息,而是故意加重了脚步,每一步都踩得“沙沙”作响。 他的背,微微佝偻着,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老子很不爽”的颓废气息。 赵武和王铁柱有样学样,也立刻进入了角色。 他们两个,本身就是粗人,骂骂咧咧的样子,根本不用演。 “他娘的,真晦气!” “二当家就是个猪脑子,带着我们往陷阱里冲!” “老子差点就回不来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着,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身后那二十几个壮丁,虽然还是紧张,但也被这气氛感染,一个个垂头丧气,拖着脚步,跟在后面。 一支由流民组成的,冒牌的土匪巡逻队,就这么举着火把,大摇大摆地,顺着山路,朝着黑风寨的老巢走去。 山路,比他们想象的要好走。 这是土匪们常年踩踏出来的主路。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前方,又出现了一片火光。 是另一队巡山的土匪。 赵武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刀,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 “放松。” 秦少琅的声音,像幽灵一样在他们耳边响起。 “继续骂。” 赵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骂得更大声了。 “操他娘的黑阎王!兄弟们都死光了,还让咱们出来巡山,巡个屁!” 对面的火光,越来越近。 对方也发现了他们。 “站住!什么人!”一声厉喝传来。 秦少琅这边的队伍,停下了脚步。 对面,七八个土匪,举着刀,警惕地围了上来。 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子,看着秦少琅这支队伍,皱起了眉头。 “你们是哪个队的?怎么这么面生?” 赵武和王铁柱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完了! 要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秦少琅动了。 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发出一声巨响。 “操!” 他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满脸暴躁地吼道:“老子是野狼队的!他娘的,今天下午跟着二当家下山,差点全折在下面!你又是哪个葱?” 那股子暴戾和不耐烦,真实得不带半点虚假。 络腮胡子被他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唬得一愣。 野狼队? 他想起来了,是二当家手底下的一支小队,今天下午,确实是第一批冲下去的。 看他们这一个个灰头土脸,丢盔弃甲的样子,倒也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络腮胡子的警惕,顿时放松了大半。 他叹了口气,也骂道:“别提了,我们是三当家手下的。大当家发了疯,把所有人都派出来了,说是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妈的,一群泥腿子,有什么好防的!二当家就是太大意了!” “谁说不是呢。”秦少琅顺着他的话头,骂得更凶了,“那个山谷里有鬼!他娘的会天罚!石头跟下雨一样!还他娘的会放火!” “我们野狼队三十多个弟兄,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了!” 他说着,还回头指了指身后那些垂头丧气的壮丁。 那一张张惨白的脸,那眼神里的惊恐,根本不是演的。 是真实的。 劫后余生的恐惧。 这一下,络腮胡子彻底信了。 他同情地拍了拍秦少-琅的肩膀:“兄弟,节哀。回去喝两碗马尿,好好睡一觉就过去了。” “喝个屁!”秦少琅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大当家是不是在聚义厅?” “在呢,正发火呢,摔了好几个碗了。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触了霉头。” “知道了。” 秦少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带着人,直接从他们身边穿了过去。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直到和那队土匪拉开了几十步的距离,赵武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浸透了。 他看向秦少-琅的背影。 心中的恐惧,又一次被敬畏所取代。 这哪里是先生。 这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土匪头子! 这演技,这气场,不去当山大王都屈才了!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后面的路,就顺畅多了。 他们又遇到了两拨哨卡,都用同样的方式,骂骂咧咧地混了过去。 那些土匪,根本没有怀疑。 整个黑风寨,都沉浸在一种大败后的混乱和沮丧中,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去仔细盘查自己人。 很快。 一座建立在山坳里,规模庞大的山寨,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木制的寨墙高高耸立,箭塔林立,门口,还有两座巨大的石狮子,显得颇有气势。 这里,就是黑风寨的老巢。 寨墙上,火把通明,人影晃动。 “开门!开门!” 王铁柱学着秦少琅的样子,扯着嗓子对着寨门上大吼。 “巡山的回来……嗝……回来了!冷死老子了,快开门喝酒!” 他甚至还打了个酒嗝。 寨墙上,一个头目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喊道:“叫什么叫!奔丧呢?不知道大当家心情不好?” “就是因为大当家心情不好,才要喝酒解愁啊!”王铁柱大着舌头喊道,“快开门,不然老子冻死在外面,做鬼也找你!” 那头目骂骂咧咧地,但还是挥了挥手。 “开门!” 沉重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地,向内打开。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上,到处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土匪,有的在嚎啕大哭,有的在咒骂,还有的,在为了抢一坛酒而大打出手。 一片混乱。 而在广场的最深处,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巨大厅堂。 聚义厅。 那里,就是黑风寨的心脏。 秦少琅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那座厅堂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对着身后的赵武,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手势。 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然后,他迈开步子,第一个,走进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山寨。 走进了这座,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屠宰场。 第99章 杀人,我是专业的!聚义厅血流成河! 秦少琅迈步而入。 身后的寨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声音,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也隔绝了,这群土匪的生路。 广场上,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汗臭和一种失败后的颓丧气息。 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土匪。 有的抱着酒坛,对着月亮嚎哭,咒骂着下午那场诡异的败仗。 有的三五成群,因为一点口角就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却没人去拉架。 更远处,甚至有人在抱着一具尸体,不知道是哭自己的兄弟,还是在哭自己。 混乱。 极致的混乱。 这对于秦少琅来说,是最好的掩护。 他佝偻着背,双手插在袖子里,像一个幽灵,穿行在这片混乱之中。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他在观察。 观察地形,观察岗哨,观察一切有价值的信息。 赵武和王铁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手心全是汗。 他们两个,也算是见过血的汉子。 可像这样,二十几个人,就敢闯进几百个土匪的老巢,简直是疯了! 每走一步,他们的心跳就快一分。 周围那些醉醺醺的土匪,每一个在他们看来,都像是随时会扑上来的恶狼。 一个满脸横肉的土匪,抱着酒坛,摇摇晃晃地撞了过来。 “滚开!别挡老子的路!” 那土匪口中喷着酒气,伸出手就要推搡走在最前面的秦少琅。 赵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识地就要拔刀。 然而,秦少琅比他更快。 只见秦少琅头也没回,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那土匪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那土匪直接被抽得原地转了两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酒坛子碎了一地。 “操你娘的,瞎了你的狗眼!” 秦少琅啐了一口,声音沙哑而暴戾。 “没看见老子心情不好吗?想死?”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凶悍和不耐烦,让周围几个本来想凑热闹的土匪,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被打倒的那个,也捂着脸,酒醒了一半,看着秦少琅那副“老子刚死了全家”的晦气模样,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爬走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被化解于无形。 赵武和王铁柱,看向秦少-琅的背影,已经不是敬畏了。 而是崇拜。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土匪祖师爷! 这气场,这做派,说他是黑风寨的大当家都有人信! 他们不再紧张,而是彻底放松下来,学着秦少琅的样子,摆出一副谁欠了他们八百吊钱的臭脸,骂骂咧咧地往前走。 很快,他们就穿过了混乱的广场。 前方,聚义厅的灯火,越来越亮。 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咆哮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废物!一群废物!” “几百号人,被一群泥腿子打得屁滚尿流!我黑风寨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是黑风寨大当家,“黑阎王”的声音。 秦少琅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 那二十几个壮丁,脸色煞白,身体抖得像筛糠。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怕吗?”秦少琅的声音很轻。 众人没说话,但颤抖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怕就对了。” 秦少琅淡淡地说道。 “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比你们更怕。” 他转过头,不再理会众人,而是对赵武和王铁柱低声下令。 “待会儿,我进去。” “你们两个,解决门口的守卫,然后守住大门。” “记住,只许出,不许进。” “里面的人想跑,就杀了。外面的人想进,也杀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赵武和王铁柱,重重地点了点头。 “先生放心!” 秦少琅又看了一眼那些壮丁。 “你们,就守在外面。” “看到有人从里面跑出来,就用你们手里的刀,给老子捅死他!” “谁敢后退一步,我就先杀谁。” 冰冷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恐惧,在这一刻,反而变成了某种奇异的力量。 退是死。 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刀。 秦少琅不再多言。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袍,佝偻着背,朝着聚义厅的大门,一步步走了过去。 聚义厅门口,站着两个守卫。 他们也听着里面的咆哮,一脸的愁眉苦脸。 看到秦少琅这个“倒霉蛋”走过来,其中一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滚滚滚!大当家正发火呢,别进去触霉头!” 秦少琅仿佛没听到。 他依旧低着头,一步步靠近。 十步。 五步。 三步。 就在那守卫皱着眉头,准备开口大骂的瞬间。 秦少琅动了。 他身后的赵武和王铁柱,也同时动了! 两道黑影,如同狸猫,无声无息地扑了上去。 那两个守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只感觉脖子一凉。 随即,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赵武和王铁柱,一人一个,捂着他们的嘴,缓缓将尸体拖到阴影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而秦少琅,已经站在了聚义厅那扇巨大的木门前。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起脚,猛地一脚踹开了大门! “砰!” 巨响传来。 厅内,瞬间一静。 原本正在咆哮的黑阎王,猛地转过头来。 坐在他下首,正愁眉苦脸的三当家,也抬起了头。 还有几个核心头目,全都看了过来。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颓废气息的“小喽啰”。 黑阎王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他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酒碗,狠狠地朝着秦少琅砸了过来。 “给老子滚……”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个“小喽啰”,动了。 不是躲闪。 而是前进! 秦少琅的身体,瞬间绷直。 前一秒还是个颓废的赌鬼,下一秒,就变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剑! 他的脚在地面上重重一踏,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射出。 那飞来的酒碗,被他随手一挥,便“啪”的一声在半空中碎裂。 太快了!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黑阎王瞳孔骤缩。 他也是在刀口上舔血几十年的狠角色,瞬间就意识到,不对劲! 这不是他们山寨的人! 第100章 血洗聚义厅! “敌……” 他刚想开口示警,刚想去拔腰间的鬼头刀。 但,一切都晚了。 一道黑影,已经瞬间贴近了他的身前。 秦少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刀。 就是那柄他用来刮鱼鳞的,最普通的铁刀。 此刻,这柄铁刀,却化作了死神的镰刀。 寒光一闪。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切开皮肉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黑阎王的动作,僵住了。 他脸上的暴怒和震惊,也凝固了。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脖子。 那里,一道细细的血线,正在缓缓浮现,然后迅速扩大。 他想说话。 想呼救。 想问一句,你是谁。 可他张开嘴,涌出的,却只有“嗬嗬”的漏风声和大量的鲜血。 秦少琅松开了手,任由黑阎王的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直到那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厅内的其他人,才如梦初醒。 “大……大当家!” 三当家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秦少琅缓缓转过身,手中的短刀,还在滴着血。 他看着满脸惊骇的众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别急。” “下一个,就是你。” 三当家傻了。 他身边的几个头目,也全都傻了。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喽啰”,在他们眼中,瞬间变成了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 一刀。 仅仅一刀。 纵横蓝田县十数年,杀人如麻的黑风寨大当家,黑阎王,就这么死了? 死得无声无息。 死得……像一条被宰杀的狗。 “你……你……” 三当家嘴唇哆嗦着,指着秦少琅,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他想喊人。 可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秦少琅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 他的目标很明确。 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终于,一个离门口最近的头目反应了过来,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拔出腰间的刀,却不是冲向秦少琅,而是转身就朝着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逃! 这里是地狱! 他一动,就像点燃了导火索。 “跑啊!” “快跑!” 剩下的人如梦初醒,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心思,一个个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涌向那扇敞开的大门。 那里,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然而,秦少…琅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他甚至没有去追。 因为,没必要。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从门外传来。 那个第一个冲出去的头目,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 “噗嗤!” “救……救命……” “噗通!” 惨叫声,求饶声,利刃入肉声,身体倒地声,接二连三地从门外响起,又迅速归于沉寂。 那扇大门,此刻在聚义厅内剩下的人看来,不再是生门。 而是通往黄泉的鬼门关! 门外,有杀神! 门内,也有一个杀神! 绝望。 彻彻底底的绝望,笼罩了每一个人。 “我跟你拼了!” 三当家终于被逼到了极限,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举起手中的大刀,朝着秦少琅猛地劈了过来。 他知道,跑不掉了。 唯一的生机,就是杀了眼前这个人! 他一动,剩下的两三个被堵在厅内的核心头目,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咆哮着,从不同的方向扑向秦少琅。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被逼到绝境,爆发出的凶性也极为骇人。 然而。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凶性,只是一个笑话。 秦少琅动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侧,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三当家那势大力沉的一刀。 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过去的。 带起的劲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但,也仅此而已。 就在两人身体交错的瞬间。 秦少-琅手中的短刀,动了。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惊人的气势。 只有快。 极致的快。 噗嗤。 短刀自下而上,精准地从三当家的肋下刺入,斜斜向上,直没至柄。 心脏,被瞬间贯穿。 三当家脸上的疯狂,凝固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多出来的刀柄,眼中充满了茫然和不解。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秦少琅没有片刻停留。 他松开刀柄,任由三当家的尸体软倒,身体借力一转,如同鬼魅般,贴近了从侧面扑来的另一个头目。 那个头目手中的钢刀刚刚举到一半。 秦少琅的左手已经闪电般探出,扣住了他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 那头目发出一声惨叫,钢刀脱手。 下一秒,他的惨叫声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秦少琅的右手,已经顺势接住了那把下落的钢刀,手腕一翻,沉重的刀背,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砰!” 一声闷响。 那头目的脑袋,像个被砸烂的西瓜,半边脸都塌了下去,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解决一个。 还剩两个。 那两人看到这如同宰鸡屠狗般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势头,转身就想往后跑。 但,晚了。 秦少琅脚尖在地上一点,捡起一把掉落的腰刀。 手臂一振。 “嗖!” 腰刀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 精准地从其中一人的后心穿过。 那人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转眼之间,聚义厅内,只剩下最后一个活着的土匪头目。 他已经完全吓傻了。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裤裆处迅速湿了一大片。 “别……别杀我!” “好汉饶命!我……我什么都说!寨子里的钱粮,女人,都在哪里,我都知道!我都告诉你!” 他涕泗横流,疯狂地磕着头。 秦少琅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停下。 他没有说话。 只是弯下腰,捡起了之前那把插在三当家尸体上的短刀。 在衣服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第101章 魔神降世! 那个头目看到这一幕,以为有了生机,磕头磕得更响了。 “好汉!大爷!祖宗!求求你,饶我一条狗命吧!我给您当牛做马……” 秦少琅擦干净了刀。 然后,他抬起了头。 “我不需要。” 他淡淡地说道。 话音未落。 寒光一闪。 噗嗤。 那个头目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一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两圈,掉落在地,脸上还带着谄媚和祈求的表情。 无头的尸体,晃了晃,喷出一道血泉,轰然倒地。 整个聚义厅,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秦少琅站在尸山血海之中,面无表情。 从他踹门而入,到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他环顾四周,确认再没有一个活口。 然后,他才迈开步子,朝着门外走去。 门口。 赵武和王铁柱,如同两尊门神,浑身浴血,拄着刀,守在门的两侧。 他们的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土匪的尸体。 都是那些企图从聚义厅里逃出来的人。 看到秦少琅走出来,两人身体一震,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狂热和崇拜。 “先生……” 赵武的声音,都在发颤。 太快了。 太强了。 他们只在门口解决了几个漏网之鱼,里面的战斗,竟然就已经结束了。 这已经不是人了。 这是神!是魔!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的目光,越过两人,看向了外面广场上的那二十几个壮丁。 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握着刀的手抖个不停,有些人甚至在干呕。 但在他们的脚下,也躺着一两个不知死活,试图冲破防线的漏网之鱼。 没有人后退。 很好。 秦少琅心中闪过一丝赞许。 一群乌合之众,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或者鼓励的话。 只是用那平淡到近乎冷酷的声音,下达了新的命令。 “把尸体,都拖进来。” 那二十几个壮丁,听到命令,身体齐齐一僵。 拖……拖尸体? 他们看着聚义厅里那地狱般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血。 到处都是血。 还有残缺不全的肢体,和死不瞑目的头颅。 浓烈的血腥气混杂着一股骚臭味,熏得人头晕眼花。 “呕……” 一个年轻些的壮丁再也忍不住,扶着旁边的柱子,弯腰就吐了出来。 他的呕吐,像是一个信号。 “呕……哇……” 又有好几个人跟着吐了起来,场面一时间狼藉不堪。 赵武眉头一皱,刚想呵斥。 秦少琅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责骂。 他在等。 等他们吐完。 等他们自己适应。 战场,不是请客吃饭。 想活下去,这是必须迈过去的第一道坎。 过了几分钟,呕吐声渐渐平息。 但所有人的脸色,都白得像纸,双腿打颤,根本不敢挪动脚步。 秦少琅的声音,再次响起。 依旧是那般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再说一遍。” “把尸体,都拖进来。” 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 众人一个激灵,从恐惧中惊醒。 他们看着站在尸山血海中,衣袍上溅满血点,却身姿笔挺的秦少琅。 恐惧,瞬间压倒了恶心。 这个男人,比聚义厅里所有的死人加起来,还要可怕一百倍! 一个离得近的壮丁,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壮着胆子冲了过去。 他抓住一具尸体的脚,使出吃奶的力气,往聚-义厅里拖。 尸体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 壮丁们不再犹豫,一个个冲了上去,两人一组,或者一人一个,开始沉默地搬运尸体。 他们不敢看那些尸体的脸,只是机械地拖动着。 整个广场,除了拖拽尸体的摩擦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再无其他。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秦少琅对赵武和王铁柱吩咐道:“你们两个,带几个人,去把寨子里其他地方的尸体也都处理了。” “记住,一个不留。” “是,先生!” 赵武和王铁柱立刻领命,点了七八个手脚还算利索的壮丁,分头行动。 秦少琅则走进了聚义厅。 他没有管那些正在被拖进来的尸体,而是开始检查厅内土匪头目的尸首。 他先是走到三当家的尸体旁,蹲下身,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摸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还有一串钥匙。 他掂了掂钱袋,扔到一边。 然后,他开始检查尸体的伤口,确认死透。 每一个被他杀死的敌人,他都会再检查一遍。 这是前世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 补刀,是基本素养。 确认无误后,他走向下一个。 那些正在拖尸体的壮丁,看到这一幕,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秦少琅,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屠夫,冷静地翻动着一具具尸体,从他们身上搜刮出财物,然后又检查伤口。 那份从容,那份熟练。 让人从心底里冒出寒气。 这哪里是什么郎中! 这分明就是一个以杀人为生的魔王! 很快,聚义厅里,就堆满了尸体。 粗略一数,足有四五十具。 整个黑风寨的核心力量,几乎被一网打尽。 秦少琅站起身,环顾四周。 他指着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对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壮丁说道:“你,带人去把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扒下来。” “啊?” 那壮丁愣住了。 “扒……扒衣服?” “有用的东西,都搜出来。钱袋,兵器,任何值钱的。”秦少琅的语气不容置疑,“然后把尸体堆到院子中央去。” 众人面面相觑。 杀人,搜身,现在还要扒光了衣服? 这是什么操作? 秦少琅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尸体要烧掉,不然会引发瘟疫。” “衣服是棉麻的,洗干净了还能穿。寨子里很快就需要换洗衣物了。”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他们看向秦少琅的目光,除了恐惧,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敬畏。 这个人,想得好远。 在他们还沉浸在杀戮的恐惧中时,他已经开始考虑瘟疫和后勤问题了。 第102章 冰火两重天! “都动起来!” 赵武的声音响起,他带着人从外面回来了,身上又多了几处血迹。 “先生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磨磨蹭蹭的,想死吗?” 有了监工,众人的动作立刻快了起来。 他们忍着恶心,开始扒尸体上的衣服,将搜出来的零碎铜板、匕首、烟袋之类的东西,都堆在了一起。 秦少琅则带着王铁柱,拿着从三当家身上搜出的那串钥匙,走向了聚义厅的后堂。 后堂连接着几个房间。 第一个房间,是三当家的卧室,里面一片狼藉,一股酒气和汗臭味。 秦少琅没兴趣看,直接走向墙角的一个大木箱。 王铁柱上前,用一把钥匙试了试。 “咔哒。” 锁开了。 箱盖掀开,两人顿时呼吸一滞。 满满一箱。 不是金银,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兵器! 制式的腰刀,长枪的枪头,还有几副皮甲! 这些,可比金银贵重多了! “先生,这……这都是官造的兵器!”王铁柱的声音都在抖。 黑风寨,竟然私藏了这么多官造兵器! 这要是被官府发现,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秦少琅的表情却很平静。 他拿起一把腰刀,抽了出来。 刀身寒光闪闪,入手沉重,显然是好钢打造的。 “收好。” 他只说了两个字。 继续走向下一个房间。 第二个房间,门是锁着的。 王铁柱再次上前,换了把钥匙。 门打开。 一股粮食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仓库! 房间里,堆着一袋袋的粮食,有粟米,有黑豆,还有几大袋白面! 墙角还挂着风干的腊肉,咸鱼,堆着几坛子咸菜。 “发了……先生,我们发了!” 王铁柱激动得脸都红了。 这么多粮食! 足够他们几十号人,吃上大半年了! 秦少琅心中也是微微一松。 有了粮食和兵器,他们才算真正有了在这里立足的根本。 他走进仓库,拍了拍一个粮袋,又检查了一下腊肉。 没有腐坏。 很好。 最后一个房间,也上着锁。 这把锁,比之前的都要大,是把铜锁。 王铁柱用最后一把钥匙,才将它打开。 推开门。 这一次,没有粮食的香气,也没有兵器的寒光。 只有一片灿烂的,黄白之物。 三个大箱子,敞开着放在房间中央。 一个箱子里,装满了黄澄澄的金条。 另外两个箱子,则堆满了雪白的银锭和一串串的铜钱! 金银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饶是秦少琅心性坚韧,看到这满屋的金银,呼吸也忍不住粗重了一分。 王铁柱更是“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眼睛都直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这得有多少啊……” 秦少琅没有回答。 他走上前,随手拿起一锭银子。 银锭上,甚至还刻着官府的戳印。 黑风寨盘踞多年,烧杀抢掠,看来积攒下了惊人的财富。 现在,这些都成了他的。 秦少琅将银锭扔回箱子,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这声音,让王铁柱回过神来。 “先生,这些钱……” “先封起来。” 秦少琅关上箱子,重新将门锁好。 财帛动人心。 现在还不是分钱的时候。 他需要用这些钱,做更重要的事情。 两人从后堂出来时,外面的尸体已经被扒光,堆在了院子中央。 那些被扒下来的血衣,也堆成了另一座小山。 壮丁们一个个面无人色,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经此一役,他们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秦少琅走到院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恐惧,敬畏,还有一丝茫然。 “从今天起。” 秦少琅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这里,我说了算。” “想活命的,就听我的。” “想死的,现在就可以走。” 他指了指山寨的大门。 “我不拦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一个人动。 走? 他们能走到哪里去? 外面是匪患横行的乱世,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离开了这里的庇护,只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他们刚刚参与了屠灭黑风寨的行动。 一旦走漏了风声,无论是被其他土匪知道,还是被官府知道,他们都活不成。 留在这里,跟着这个杀神,反而是唯一的活路! 秦少琅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知道,没人会走。 “很好。” 他点了点头。 “赵武,王铁柱。” “在!”两人立刻上前一步,挺直了胸膛。 “从明天开始,由你们两个,负责操练他们。” 秦少-琅的目光,扫过那群瘫软在地的壮丁,语气冰冷。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十天之内,我要他们,能拿起刀,敢杀人。” “做不到,你们两个,就去把山寨的茅房包了。” 赵武和王铁柱的脸,瞬间垮了。 包了……山寨的茅房? 那是什么概念? 黑风寨上百号土匪,吃喝拉撒都在这里。那茅房,经年累月,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别说包了,就是靠近闻一下,都能把隔夜饭吐出来。 让他们两个,去干这个? 两人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恶臭已经冲到了鼻尖。 “先生……”赵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十天,是不是太……太紧了点?” “他们都是些普通庄稼汉,连鸡都没杀过几只,让他们十天内敢杀人……”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秦少琅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紧吗?” 他淡淡地反问。 “我倒觉得很宽裕。” 他的视线从赵武和王铁柱脸上移开,落在那群瘫倒在地的壮丁身上。 “乱世里,没人会给你们时间慢慢成长。” “今天我们能杀了黑风寨的人,明天,就会有别的寨子,甚至官兵,来杀我们。” “到时候,谁给你们十天时间准备?” 秦少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把冰锥,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是啊。 黑风寨没了。 但盘踞在蓝田镇周围的,可不止黑风寨一个! 还有什么饿狼山,白马坡……那些匪寇,比黑风寨只强不弱。 黑风寨这么大一块肥肉被人端了,消息传出去,那些饿狼能不眼红?能不来分一杯羹? 到时候,他们这群人,拿什么抵挡? 众人心中刚刚熄灭的恐惧,又一次被点燃了。 这一次,是对未知的恐惧。 第103章 前脚杀人如麻,后脚柔情似水! “要么,十天后,他们变成能保护自己的狼。” 秦少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要么,你们两个,就去跟茅房里的蛆作伴。” 赵武和王铁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决绝。 拼了! 不就是练兵吗! 跟打扫茅房比起来,逼着一群软蛋杀人,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是!先生!” 两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悲壮。 秦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执行力。 “尸体不能留。”他转向院子中央那堆白花花的尸体,“找些干柴和油来,全部烧掉。” 他又指了指那堆血衣。 “这些衣服,拿到后山的小溪去,用草木灰使劲搓洗,洗干净了晾干。” “现在,所有人都动起来!” 命令下达,整个院子再次陷入了忙碌。 有了赵武和王铁柱的监督,壮丁们不敢再怠慢。 有人去柴房搬运干柴,有人去厨房找火油,有人则抬着尸体,将他们扔进院子中央挖好的一个大坑里。 秦少琅亲自指挥。 “油不要一次全倒下去,淋在柴上,分层放。” “尸体堆放要有空隙,保证空气流通,才能烧得透。” 他的指挥有条不紊,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明确,仿佛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那些壮丁们,一边忍着恐惧和恶心干活,一边用敬畏的目光偷偷打量着他。 这个秦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懂医术,会杀人,现在连怎么烧尸体都这么专业…… 很快,一堆尸体和干柴混合的小山堆了起来。 秦少琅接过一个火把,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呼! 火苗窜起,瞬间点燃了浸满火油的干柴。 烈焰升腾,滚滚的黑烟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直冲云霄。 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明明灭灭。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那里面,是几十条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命。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 一个时代,结束了。 另一个,由眼前这个叫秦少琅的男人主宰的时代,开始了。 秦少琅没有看那堆火焰。 他转身,走向之前关押他们的那个柴房。 门还开着。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走进去,在角落里停下。 苏瑾和苏棠,应该就被安置在附近的房间里。 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他看到一间房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是烛光。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前,轻轻推开。 房间里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 苏棠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被子,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是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苏瑾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剪刀,警惕地看着门口。 看到是秦少琅,她紧绷的身体才微微一松,但手里的剪刀却没有放下。 “外面……” 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结束了。”秦少琅言简意赅。 他走进房间,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传来的焦臭味和喧嚣。 苏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的衣服上,沾染着大片的血迹,有些已经变成了暗褐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她没有问他杀了多少人,也没有问过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情绪复杂。 “你受伤了?”她忽然问。 秦少琅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都是别人的血,他自己倒是毫发无伤。 “没有。” “那就好。”苏瑾点了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烛火,在轻轻地跳动。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最终,还是苏瑾打破了沉默。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秦少琅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家? 苏瑾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有些恍惚。 她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从家族蒙冤,满门被抄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这里不安全。”苏瑾很快就恢复了冷静,“黑风寨被灭,消息很快会传出去。其他的匪寇,还有官府,都会盯上这里。” 她的分析,和秦少琅想到了一起。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所以,我需要时间。”秦少琅说,“需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堡垒。” “也需要人手。”苏瑾补充道。 “没错。”秦少琅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外面那些人,就是第一批人手。” 苏瑾沉默了。 她能猜到,秦少琅会用怎样的方式,去“改造”那些人。 那必然是充满血与火的铁腕手段。 “他们,会听你的吗?” “会的。”秦少琅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绝对的自信。“因为他们想活。” 苏瑾不再说话了。 她知道,秦少琅说的是事实。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活着,就是最大的奢望。 为了活下去,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像她,为了保护妹妹,可以跪地求饶,可以舍弃一切尊严。 “睡吧。”秦少琅看了一眼床上仍在轻颤的苏棠,“明天开始,有很多事要做。” 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苏瑾叫住了他。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打开手帕,里面是两个还带着余温的窝头。 “我藏起来的。”她把窝头递给他,“你……你肯定也饿了。” 这是土匪给她们的晚饭。 又干又硬,难以下咽。 她和妹妹一人分了一个,妹妹吃了半个就吃不下了,她自己的,一口没动,都留了下来。 秦少琅看着她手里的窝头,又看了看她清瘦的脸颊。 他没有接。 “我不饿。” 他转身,拉开房门。 “以后,我们顿顿吃白面馒头,吃大米饭。” “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苏瑾愣在原地,手里还举着那两个干硬的窝头。 门外,秦少琅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怎么会不饿。 从中午到现在,他滴水未进,又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厮杀,早已是饥肠辘辘。 但他不能吃。 那是她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 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这种感觉,不坏。 他站直身体,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的是粮食,他得先去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守护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家”。 可他刚走两步,就看到赵武一脸惊惶地从前院冲了过来。 “先生!不好了!” “出事了!” 第104章 寨中异变!地牢里的神秘囚徒! 秦少琅眉头一皱。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刚刚因苏瑾而升起的一丝暖意,荡然无存。 “别慌。”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在了赵武的头上。 赵武猛地打了个哆嗦,脸上的惊惶稍稍褪去,但声音依旧发颤。 “先生……聚、聚义厅那边,出事了!” “说清楚,什么事。”秦少琅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法让他动容。 这种极致的冷静,让赵武的心也跟着安定了几分。 他喘着粗气,指着前院大厅的方向,急促地说道:“按您的吩咐,我们去清理聚义厅,准备把那里改成临时的饭堂。可、可王铁柱那小子,搬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块地砖给砸裂了……” “然后呢?”秦少琅追问。 “那地砖下面是空的!”赵武的声音又高了八度,“我们撬开一看,下面……下面是个地牢!里面还关着人!” 地牢? 秦少琅的脑子飞速转动。 土匪窝里有地牢,关着人,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赵武这副见了鬼的表情。 “人怎么了?” “人……人还活着!有几个!但是……”赵武咽了口唾沫,脸上满是恐惧,“但是里面臭气熏天,跟停尸房一样!而且,有个人……有个人好像中邪了!身体都僵了,还在抽搐,看着吓人得很!” 中邪? 秦少身为一个顶级的军医,最不信的就是这些东西。 身体僵硬,抽搐……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几个词。 破伤风?癫痫?还是某种神经毒素? “带我过去。”秦少琅当机立断。 “先生,那地方邪门……” “带我过去。”秦少琅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赵武不敢再多说,连忙在前面带路。 秦少琅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吩咐:“让王铁柱守住入口,除了你我,不准任何人靠近。其他的人,继续干活,烧尸体,洗衣服,不准停。” “是!”赵武立刻应声。 他明白了秦少琅的意思。 现在人心未定,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骚乱。 必须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黑风寨的聚义厅。 这里原本是土匪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狼藉。 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地上满是骨头和呕吐物,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馊味混合的恶心气味。 王铁柱正带着两个胆子大的壮丁,手持木棍,紧张地守在一块被掀开的地砖旁。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约莫一人宽,有简陋的石阶通向下方。 一股混合着血腥、腐烂和排泄物的恶臭,正从洞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先生!”王铁柱看到秦少琅,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情况如何?”秦少琅走到洞口,朝下面看了一眼。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回先生,下面……下面好像有四个人。三个被铁链锁着,还有一个……就是赵哥说的那个,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偶尔抽一下。”王铁柱的声音也有些发毛。 秦少琅点了点头。 “拿个火把给我。” 一个壮丁连忙递上一个点燃的火把。 秦少琅接过火把,又从腰间拔出了那把从土匪头子身上缴获的匕首。 “你们守在上面。”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举着火把,顺着石阶就走了下去。 赵武和王铁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敬畏。 这秦先生,胆子也太大了! 那下面可是跟地府入口一样,他就这么一个人下去了? 石阶很窄,也很潮湿,长满了青苔。 越往下走,那股恶臭就越是浓烈,熏得人几乎要窒息。 秦少琅屏住呼吸,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地牢不大,约莫一间屋子大小。 墙壁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黑色的霉斑。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正如王铁柱所说,地牢的角落里,用粗大的铁链锁着三个人。 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骨瘦如柴,像三具骷髅一样蜷缩在肮脏的稻草堆里,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在另一边的角落,则躺着第四个人。 这个人没有被铁链锁着。 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虽然也脏污不堪,但依稀能看出是上好的绸缎,款式也绝非寻常百姓能穿得起。 他的身形同样消瘦,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 最诡异的是他的姿势。 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和反弓状,颈部强直,牙关紧闭,面部肌肉因为痉挛而扯出一个诡异的、像是苦笑一样的表情。 他的身体还在轻微地、有规律地抽搐着。 秦少琅瞳孔猛地一缩。 角弓反张! 苦笑面容! 这……这是典型的破伤风症状! 而且看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 在前世,这都需要立刻注射破伤风抗毒素和大量的抗生素,并且需要镇静、输液、维持呼吸道通畅等一系列复杂的急救措施,死亡率依然不低。 在这个时代,得了这种病,基本上就等于被阎王爷下了请帖。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检查那个人的情况。 火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清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眉宇间依然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秦少琅注意到,他的右小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腐烂,散发着恶臭,显然是这病的源头。 就在秦少琅检查的时候,那人紧闭的眼睛,竟然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眼珠浑浊,似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但却能感受到有人在靠近。 “水……” 一个微弱、沙哑,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从他紧闭的牙关缝隙里挤了出来。 秦少琅没有动。 他知道,这种病人,强行喂水只会导致窒息。 他的目光落在那人紧握的拳头上。 即便在昏迷和抽搐中,他的右手依然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 秦少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僵硬的手指。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起来的东西。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块雕刻着复杂花纹的玉佩。 第105章 阎王要你三更死,我偏留你到五更! 玉佩的质地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在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字。 “顾”。 秦少朗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顾? 大魏朝的国姓,似乎不是这个。 但能用得起这种玉佩,还姓“顾”的,绝非一般人。 他将玉佩重新包好,塞进了自己怀里。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那个濒死的男人,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缓缓开口。 “你这不是中邪,是破伤风。” 一句话,石破天惊。 那个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然爆发出了一丝骇人的精光,死死地盯住了秦少琅。 “你……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却多了一丝急切和难以置信。 “我说,你得了破伤风。”秦少琅重复道,“因为你腿上的伤口被污染,感染了厌氧菌,细菌产生的毒素侵入了你的神经系统。” 他用最简单、最直白的现代医学术语,解释着男人的病情。 这些话,在这个时代的人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什么细菌,什么毒素,什么神经系统? 完全听不懂。 但那个姓顾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却从震惊,变成了狂喜,最后又化为了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渴望。 他不知道秦少琅说的是什么。 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一语道破了他病症的根源! 这些天来,他只感觉自己身体一天天僵硬,如同被恶鬼缠身,一步步走向死亡。 黑风寨的土匪也以为他中了邪,对他避之不及。 只有他自己隐约猜到,这怪病,和他腿上的伤有关。 而现在,这个年轻人,不仅不怕他,还准确地说出了病因! “你……你能救我?” 男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抽搐得更加厉害了。 “能。” 秦少琅只说了一个字。 干脆利落。 却重如千钧! 男人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秦少琅的裤脚,力气大得惊人。 “救我!只要你救我,我……我可以给你你想象不到的一切!金钱!权力!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的许诺。 他只是蹲下身,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我可以救你。但不是现在,你的情况很危险,需要做一些准备。” “你……你别走!”男人死死地抓着他,生怕他一走了之,“你发誓!你发誓会救我!” 秦少琅看着他因为恐惧和求生欲而扭曲的脸,心中毫无波澜。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男人抓住自己裤脚的手。 “我说了会救你,就一定会救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信服力。 男人抓着他的手,竟然真的缓缓松开了。 秦少琅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地牢。 他需要去准备一些东西。 清创用的烈酒、缝合伤口的针线,还有一些能起到镇静和抗惊厥作用的中草药。 虽然没有抗生素和抗毒素,但用他所掌握的知识,结合这个时代现有的条件,未必不能创造一个奇迹。 可他刚走到石阶口,身后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嘶哑。 “等等!” “我叫顾长风!你救了我之后,必须……必须立刻派人去京城,找到靖安侯府!” “告诉他们……” 顾长风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再次猛烈抽搐。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告诉他们,长公子还活着!” ……长公子还活着! 最后几个字,像是用尽了顾长风全身的力气,嘶吼而出。 话音落下,他便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身体的抽搐却变得更加剧烈和频繁。 地牢内,死一般地寂静。 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靖安侯府。 长公子。 秦少琅的脑子里,飞速地闪过这几个词。 每一个词,都代表着滔天的权势,也代表着无尽的麻烦。 他是一个只想在乱世中,带着苏瑾姐妹好好活下去的人。 卷入这种级别的政治漩涡? 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这块烫手山芋扔掉,任由他自生自灭。 但。 秦少琅不是正常人。 他是军医。 他的天职,就是救人。 更何况,这个顾长风,是一张牌。 一张或许能让他,和他在乎的人,在这个吃人的乱世里,活得更好,活得更安稳的底牌。 风险巨大。 但收益,同样惊人。 秦少琅只思考了三秒钟。 他做出了决定。 救! 他转身,大步走上石阶。 “先生!” 赵武和王铁柱见他上来,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紧张。 “下面那人……” “还没死。” 秦少琅打断了他的话,语速极快,命令一个接一个地砸了下来。 “赵武!” “在!” “立刻去我之前住的屋子,把我爹留下的那个药箱拿来!里面所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是!” “王铁柱!” “先生,俺在!” “去后厨,把我们刚蒸出来的高度酒,给我拿一坛过来!要最烈的那种!” “再去,烧一大锅开水,越多越好!” “最后,找一间最干净,最通风的空房间,把里面彻底打扫一遍,用开水把地板和墙角都烫一遍!” “是!先生!” 两人虽然满腹疑惑,完全不明白秦少-琅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领命,转身就跑。 先生的命令,执行就对了! 秦少琅又叫住一个守在旁边的壮丁。 “你,去找一盏最亮的灯笼,再找几根最粗的蜡烛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去问问,寨子里有没有没用过的缝衣针和丝线。” “啊?针线?”那壮丁一愣。 “快去!” 秦少琅的声音陡然转冷。 那壮丁吓得一个哆嗦,屁滚尿流地跑了。 安排完一切,秦少琅再次走下地牢。 他没有理会昏迷抽搐的顾长风,而是走到了另外三个被铁链锁住的囚犯面前。 火光下,这三个人形同枯槁,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不知是死是活。 秦少-琅伸出手,依次探了探三人的颈动脉。 都还有微弱的搏动。 还活着。 第106章 刮骨疗毒!秦少琅展露神技,古人惊为天人! 他心里有了数,转身回到地面。 “先生,药箱拿来了!” 赵武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将一个半旧的木制药箱递了过来。 秦少琅接过,打开。 里面是分门别类放好的各种干草药,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这是原主父亲,那个老郎中一辈子的心血。 秦少琅的动作飞快,从中拣选出几味药材。 天麻、全蝎、蜈蚣…… 这些,都是中医里用来息风止痉的药物。 他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这是用蝉蜕、僵蚕等炮制而成的。 没有破伤风抗毒素,没有镇静剂,只能用这些东西,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时,王铁柱也拎着一坛酒,带着几个壮丁抬着几桶滚烫的开水跑了过来。 “先生,都好了!房间也按您说的,烫了一遍!” “很好。” 秦少琅站起身,对赵武和王铁柱道:“你们两个,带人下去,把里面那四个人,都抬到那间屋子里去。” “记住,动作要轻,尤其是那个抽搐的,千万不要有大的颠簸和刺激。” “另外三个,解开锁链,先喂点水,再弄点粥喂下去。” “是!” 很快,地牢里的四个人,都被抬了出来。 当众人看到顾长风那角弓反张、面带“苦笑”的恐怖模样时,都吓得连连后退。 “别怕,这不是鬼上身。” 秦少-琅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是一种病,不会传染。” 他这么一说,众人的恐惧才稍稍缓解。 秦少琅走进那间被临时改造为“手术室”的房间。 房间里,一股开水烫过的湿热气味。 顾长风被平放在一张临时拼凑起来的木板床上。 秦少琅将灯笼和蜡烛都在床边点亮,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他先是将拣选出来的草药,交给一个壮丁,吩咐他立刻去熬成浓汁。 然后,他拿过那坛高度酒。 打开泥封,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他用土法蒸馏出的第一批烈酒,度数极高,是他准备用来发家致富的宝贝。 没想到,第一个用处,竟然是当消毒酒精。 他倒了一些酒在盆里,将从药箱里找到的一把小巧的银质小刀,一把镊子,全都浸泡了进去。 “先生,针线……找到了。” 之前那个壮丁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针线包。 “是……是苏瑾姑娘的。” 秦少-琅动作一顿。 他打开针线包,里面是各色的丝线,和几根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做工极为精致。 他挑了一根最细的针,和一卷白色的丝线,同样扔进了烈酒里。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床边。 他先是撬开顾长风紧闭的牙关,将那几粒黑色的药丸塞了进去,又小心地喂了些水,帮他咽下。 然后,他拿起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剪开了顾长风右腿的裤管。 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紫色,肿胀不堪,甚至有脓液从里面渗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几个帮忙的壮丁,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扭过头去,胃里翻江倒海。 太可怕了! 这腿,还能要吗? 秦少琅的面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用干净的布,蘸着烈酒,开始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周围的皮肤。 剧烈的刺痛,让昏迷中的顾长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的痉挛更加剧烈了。 “按住他!” 秦少琅低喝一声。 赵武和王铁柱连忙上前,一人按住顾长风的肩膀,一人按住他的另一条腿。 秦少琅的动作又快又稳。 清洗,再清洗。 一遍又一遍。 直到伤口周围的皮肤,都被烈酒擦拭得发红。 他扔掉布条,从酒盆里,拿起了那把闪着寒光的银质小刀。 他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清创! 必须将所有坏死、腐烂的组织,全部切除! 这个过程,对病人来说,是极致的痛苦。 在这个没有麻药的时代,无异于一场酷刑。 秦少琅举起了刀。 刀锋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看着顾长风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没有任何犹豫。 手中的刀,稳稳地,朝着那块腐肉,切了下去。 噗嗤。 一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切割声响起。 秦少琅手中的银质小刀,精准地切入了那片黑紫色的腐肉。 没有丝毫的停滞。 刀锋稳定得像一块岩石。 “嗬——!” 床上,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顾长风,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他的身体,如同被雷电击中,剧烈地向上弓起! 那张本就扭曲的“苦笑面容”,在极致的痛苦下,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按住他!” 秦少琅头也不抬,口中发出一声低喝。 赵武和王铁柱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死死地压住顾长风的肩膀和健康的腿。 可顾长风此刻爆发出的力量,大得惊人!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疯狂地挣扎,扭动。 “先生!按……按不住了!”赵武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涨得通红。 这哪里是个人?这分明就是个怪物! 秦少琅没有理会。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刀上。 腐肉被一片片地切下,扔进旁边的木盆里。 黑色的,紫色的,带着恶臭的脓血。 每一次下刀,顾长风的身体都会剧烈地抽搐一次。 每一次嘶吼,都让旁边帮忙的几个壮丁心惊肉跳,脸色惨白。 这不是在救人。 这分明就是在用最残忍的手段,凌迟处死! 那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阵阵作呕。 一个壮丁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转身就吐了出来。 秦少琅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这点场面,比起前世在战场上,处理那些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的伤员,简直就是小儿科。 他的刀,又快又稳。 每一刀下去,都能精准地剔除坏死的组织,却又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健康的血肉。 这需要对人体结构何等惊人的了解! 需要何等强大的心理素质! 第107章 惊天秘闻! 赵武和王铁柱,已经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麻木,最后,化为了深深的敬畏。 他们看着专注的秦少琅,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一尊……执掌生死的,冷酷神祇。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嗬……嗬……” 顾长风的嘶吼声,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向上挺起的身体,僵住了。 随即,他开始剧烈地、全身性地抽搐起来,四肢不受控制地抖动,口中涌出白沫。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白变成了青紫。 “先生!”王铁柱发出一声惊呼,“他……他好像没气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死了? 就这么……死了? “闭嘴!” 秦少琅的声音,如同寒冰。 他扔下小刀,闪电般出手。 他没有去探鼻息,也没有去摸脉搏。 他的左手,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捏住了顾长风的下颌,用力一错。 “咔!” 一声轻响。 顾长风那因为痉挛而死死咬住的牙关,竟然被他硬生生打开了! 紧接着,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迅速伸进顾长风的嘴里,将堵塞在喉头的白沫和秽物,全都掏了出来。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做完这一切,顾长风的脸色依旧青紫,没有半点呼吸的迹象。 “完了……”一个壮丁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秦少琅却根本没放弃。 他俯下身,一只手抬起顾长风的脖子,让他头部后仰,另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对准顾长风的嘴,直接贴了上去! “呼——” 他将自己肺里的空气,缓缓渡了过去。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石化了。 赵武。 王铁柱。 还有那几个壮丁。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傻傻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他在干什么? 他在亲那个男人? 不! 不是亲! 他是在……给他渡气? 这个念头,荒谬到了极点,却又无比真实地发生在他们眼前。 秦少琅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一次。 两次。 他有节奏地渡着气,同时,眼睛紧紧盯着顾长风的胸口。 终于。 在第三次渡气之后。 顾长风原本毫无起伏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 随即,他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一口浓痰被咳了出来。 青紫的脸色,也缓缓开始褪去,恢复了一丝血色。 活了! 他活过来了! “呼……呼……” 微弱但清晰的呼吸声,再次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赵武等人,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们看着秦少琅,像是看着一个从地府里抢回人命的活阎王! 这已经不是医术了。 这是仙术! 是神迹! 秦少琅直起身,抹了一把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继续按住。” 他平静地吐出四个字,重新拿起了那把沾血的小刀。 仿佛刚才那个从鬼门关前抢回一条人命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再次俯下身,继续那未完成的手术。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有丝毫的杂念。 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和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木盆里的腐肉,越堆越高。 秦少琅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这场没有麻药的手术,对他精神和体力的消耗,同样是巨大的。 终于。 当最后一片黑色的组织被切除,伤口里渗出鲜红的血液时。 秦少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最危险的一步,完成了。 他扔掉小刀,拿起干净的布,再次用烈酒将整个创面彻底清洗了一遍。 然后,他从酒盆里,用镊子夹出了那根被浸泡过的绣花针,和白色的丝线。 “先生,您这是……?” 王铁柱看着他手里的针线,忍不住问道。 “缝合。” 秦少琅吐出两个字。 他没有再解释。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他捏起针,穿好线。 然后,他用镊子夹起伤口的一边皮肉,将那根细细的绣花针,稳稳地刺了进去。 拉动丝线,穿过。 再刺入另一边的皮肉。 拉紧。 打结。 他的动作,像是最熟练的绣娘,在绣一幅精美的画卷。 只是这画卷,是人的血肉。 一针,又一针。 那道原本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可怕伤口,在他的手下,竟然一点一点地,被完美地对合在了一起。 最后,他打上一个漂亮的外科结,剪断了线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做完这一切,秦少琅感觉一阵脱力,身体晃了晃。 他用手撑住床沿,才勉强站稳。 他将一些捣碎的草药末,均匀地撒在缝合好的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麻布,一层一层地仔细包扎好。 “好了。” 他直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武和王铁柱,还有那几个壮丁,全都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他。 半晌,赵武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开口。 “先生……这就……救活了?” “命保住了。”秦少-琅淡淡地说道,“但能不能挺过感染和并发症,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话音刚落。 “先生,药……药煎好了!” 一个壮丁端着一碗滚烫的、黑乎乎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秦少琅接过药碗,吹了吹热气。 “扶他起来,把药喂下去。” 赵武连忙上前,小心地将顾长风的上半身扶起,靠在自己怀里。 秦少琅捏开顾长风的嘴,将那碗药汁,一勺一勺地,慢慢灌了进去。 就在这时。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负责看守另外三个囚犯的壮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先生!不……不好了!” “那三个人里,有一个……有一个醒了!” 秦少琅眉头一皱。 醒了就醒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壮丁喘着粗气,用一种见了鬼的语气,继续说道: “他……他看到您怀里的那块玉佩,他说……” “他说,那是前朝皇族的信物!” 第108章 地牢囚犯一句话,秦少琅喜提灭门套餐! 前朝皇族的信物!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房间里轰然炸响! 赵武和王铁柱,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前朝? 皇族? 他们这些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庄稼汉,对这些概念模糊到了极点。 但他们本能地知道,这两个词,代表着天大的麻烦! 是能让官府发疯,派出千军万马,将他们这个小小的山寨碾成粉末的滔天大祸! 那个报信的壮丁,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他只是无意中,跟那个苏醒的囚犯多说了两句,炫耀了一下秦先生的“神迹”,提到了先生从那个“中邪”的贵人身上,拿到了一块玉佩。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句话,竟然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秦少琅的身上。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秦少琅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也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做了一个动作。 他将食指竖在唇边。 “嘘——” 一个轻微的气音,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恐惧,慌乱,震惊……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你,带我过去。” 秦少琅指着那个报信的壮丁,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赵武,王铁柱。” 他的目光转向另外两人。 “守住这里。” “从现在起,这间屋子,不准任何人进,也不准任何人出。” “里面的人,也一样。” 他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顾长风。 “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赵武和王铁柱一个激灵,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齐声应道。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知道,先生的命令,就是天! 秦少琅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那个壮丁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连头都不敢抬。 穿过院子,来到关押另外三个囚犯的房间。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两个囚犯还昏迷着,躺在稻草上,如同两具干尸。 只有一个,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同样是骨瘦如柴,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充满了激动,狂热,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看到秦少琅走进来,他立刻挣扎着想要跪下,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直接摔倒在地。 “大……大人!”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那块玉佩!那块‘顾’字玉佩,是不是在您手上?”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子。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男人身上的伤口,又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滚烫。 “你发烧了。” 秦少琅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伤口感染,再不处理,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过三天。” 这句冰冷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男人心中所有的狂热。 他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化为了无边的恐惧。 是啊。 他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个阶下囚! 一个随时都可能被眼前这个杀神,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的可怜虫! 他有什么资格,去谈论那块玉佩? “大……大人饶命!” 他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地磕头。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不该多嘴!求大人饶了小的一条狗命!”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的求饶。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告诉我。” “关于那块玉佩,关于那个姓顾的,你知道的一切。” “说得好,我让你活。” “说不好……” 秦少琅没有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言中的森然杀意,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男人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个男人,名叫张三,原本是京城一个不起眼的说书先生。 因为一次意外,他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被卷入了朝堂的纷争,最后被黑风寨的土匪当做肥羊掳上了山。 而他知道的那个秘密,正和“顾”这个姓氏有关。 “大人,您知道三十年前的‘靖康之乱’吗?”张三的声音都在发抖。 秦少琅的脑子里,迅速搜索着原主的记忆。 没有。 原主只是个偏远小镇的郎中之子,对这种国家大事,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很干脆地回答。 张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三十年前,咱们大魏,还不叫大魏,叫大燕!” “当时的皇族,就姓顾!” “那块‘顾’字玉佩,雕刻的是大燕皇族特有的龙凤呈祥纹,是皇室直系子弟身份的象征!” “三十年前,大将军赵匡义,也就是如今大魏的开国皇帝,发动兵变,攻破京城,建立了大魏。” “而大燕皇族,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只有当时年仅五岁的太子,在一些忠臣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去,从此下落不明。” “三十年来,朝廷一直在明察暗访,追杀大燕余孽。任何与前朝皇族有关的人和物,一旦被发现,都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啊!” 张三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秦少琅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但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自己救下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靖安侯府。 长公子。 顾长风。 这根本不是什么侯府的公子! 这他娘的,是前朝太子! 是一个活着的,能让整个大魏朝廷都为之震动的巨大麻烦! 他只想在这个乱世里,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种田,带着苏瑾姐妹过好日子。 结果,开局就抽到了一张“地狱”难度的王炸。 这块玉佩,不是什么护身符。 这是一道催命符! 秦少琅沉默了。 他在飞速地权衡利弊。 杀了顾长风,把玉佩扔掉? 不行。 顾长风在昏迷前,提到了“靖安侯府”,这说明他还有忠于他的势力。 自己杀了他,一旦被靖安侯府的人查到,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这个叫张三的说书先生,也知道了这个秘密。 杀人灭口? 他看了一眼张三,又想了想院子里那几十个壮丁。 消息,已经泄露了。 堵,是堵不住的。 那么…… 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第109章 不练杀人练跑路,先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少琅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 既然这块烫手的山芋扔不掉,那就只能死死地攥在自己手里! 危机。 有时候,也意味着转机! 一个前朝太子,一张能搅动天下风云的底牌。 用好了,或许能成为他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最大依仗! 想通了这一点,秦少-琅心中的杀意,缓缓褪去。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地上发抖的张三。 “从今天起。”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没有见过什么玉佩,也不知道什么姓顾的。” “你只是黑风寨地牢里,一个快要病死的囚犯。” “是我,救了你的命。” 张三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了秦少琅的意思。 这是要他,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小……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谢大人救命之恩!谢大人救命之恩!” 他磕头如捣蒜,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你的命,我暂时留着。” 秦少琅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的表现。” 说完,他便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一个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背影。 秦少琅回到那间临时手术室。 赵武和王铁柱,如同两尊门神,尽忠职守地守在门口。 看到他回来,两人立刻迎了上来。 “先生!”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担忧。 “没事了。” 秦少-琅淡淡地说道,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顾长风依旧昏迷着,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秦少琅走上前,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没有渗血的迹象。 他又探了探顾长风的脉搏。 虽然依旧虚弱,但比之前有力多了。 那碗药,起作用了。 他站直身体,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个顾长风,必须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 而想要控制他,首先,就要让他活下去。 其次,要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自己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强大到,足以应对这块烫手山芋可能带来的任何风暴!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忐忑的赵武和王铁柱。 “先生,到底……出什么事了?”赵武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没什么。” 秦少琅的回答,轻描淡写。 “只是,我们原来的计划,要改一改了。” 他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干涸的喉咙。 然后,他看向赵武,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 “赵武。” “在!” “从明天起,你从那二十几个壮丁里,挑出十个最机灵,腿脚最快的。” “他们的训练任务,改了。” 赵武一愣:“先生,改成什么?” 秦少琅放下水碗,目光穿过窗户,望向了山外那片无尽的黑暗。 “不练杀人。” “练跑路,练躲藏,练怎么在山林里,不被人发现地活下去。” “我要他们,成为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我要知道,蓝田镇,甚至更远的地方,发生的每一件小事。” 赵武彻底懵了。 王铁柱也傻了。 练跑路? 练躲藏?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刚刚才经历了一场血战,亲手刃了十几个凶悍的土匪,正是热血沸腾,士气高涨的时候。 不趁热打铁,把这群壮丁操练成杀人的好手,反而要去练怎么当缩头乌龟? “先生……” 赵武的嘴唇动了动,脸上满是费解和不甘。 “我们……我们不是要占山为王,干一番大事业吗?” “怎么……怎么要练跑路?” 在他朴素的观念里,跑路,就是懦夫的行为。 秦少琅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他没有解释顾长风的事情,那太过惊世骇俗。 但他知道,必须给这些人一个能够理解,并且足以让他们信服的理由。 否则,人心会散。 “占山为王?” 秦少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赵武和王铁柱的头上。 “你们觉得,凭我们这几十号人,几把破刀,就能在这乱世里站稳脚跟了?” 两人哑口无言。 “黑风寨的土匪,很强吗?”秦少琅又问。 赵武下意识地想点头,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黑风寨的土匪,在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眼里,是天。 但在先生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狗。 “他们不强。” 秦少琅替他回答了。 “他们只是一群盘踞在山头的乌合之众。真正强大的敌人,你们还没见过。” 他走到窗边,目光仿佛穿透了黑夜。 “我问你,如果我们这次攻打黑风寨之前,能提前知道山上有多少人,多少哨卡,他们的头领住在哪个房间,粮仓和武器库又在哪里……” “我们,是不是会赢得更轻松?甚至,一个人都不用死?” 赵武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是啊! 这次能赢,固然是先生神勇。 但其中,也有太多运气的成分。 如果不是赵瘸狗轻敌,如果不是山上的防御比想象中更松懈,如果…… 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他们现在,可能都已经是乱葬岗里的一具尸体了。 “先生的意思是……” “拳头,只能打到眼前的敌人。” 秦少-琅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赵武和王铁柱的心上。 “但眼睛和耳朵,能让你在敌人离你百里之外时,就提前发现他,避开他,甚至……给他设下一个致命的陷阱!” “我不需要一群只知道埋头冲杀的莽夫。” “我需要的是,能看清这个世界的眼睛,能听见风吹草动的耳朵。” “活下去,永远比杀死敌人更重要。” “听懂了吗?” 一番话,说得赵武热血再次翻涌起来。 他虽然还是不太明白那些深奥的道理,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活下去! 先生,是在教他们怎么更好地活下去! 这不是跑路! 这是活命的本事! “懂了!” 赵武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脸上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充满敬畏的狂热。 “先生放心!我一定挑出最机灵的十个人!” 秦少琅点了点头,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第110章 活阎王审官老爷! 他又看向王铁柱。 “铁柱。” “先生,俺在!”王铁柱连忙应声。 “剩下的人,你带着继续操练。训练量,加倍。” “是!” “另外,清点山寨的粮食物资,统计所有能用的兵器。把那些被关押的囚犯,也都带出来,问清楚来历,登记造册。” “事情很杂,人手不够,就从那些壮丁里挑几个识字的帮忙。” 秦-少-琅的命令一条接着一条,清晰而明确。 原本混乱的山寨,在他的几句话之间,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有了秩序的雏形。 安排完这一切,他才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 从穿越到现在,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 杀人,谋划,救人,处理危机…… 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走出房间,夜风吹来,带着山林特有的凉意,让他紧绷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得去看看苏瑾和苏棠。 那才是他做这一切的根源。 …… 黑风寨的聚义厅,已经被简单的收拾了出来。 几十个壮丁和被解救出来的囚犯,都暂时聚集在这里。 有人在低声哭泣,有人满脸茫然,更多的人,则是在偷偷地打量着这个山寨的新主人。 秦少琅没有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 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苏瑾和苏棠。 她们姐妹俩被安排在一个角落里,远离人群。 苏棠显然是吓坏了,小脸煞白地缩在姐姐的怀里,小小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苏瑾则紧紧地抱着妹妹,一手还握着一根充当武器的木棍,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脸上沾着灰尘,头发也有些散乱,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像一头保护幼崽的母狼。 看到秦少-琅走过来,她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别怕。” 秦少琅的声音放得很轻。 他停在几步之外,没有再靠近,以免刺激到她们。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个之前藏起来的杂粮饼,递了过去。 “吃点东西。” 苏瑾看着那两个又干又硬的饼子,没有立刻去接。 她的目光,越过秦少琅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那些高大的壮汉,和这灯火通明却处处透着血腥气的山寨。 “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里是土匪窝。 对她这种出身的女子来说,和地狱没什么两样。 “暂时。” 秦少-琅言简意赅。 “这里比山下安全。” 他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聚义厅后面,有一排独立的院子,是以前那些土匪头目住的。你们挑一个干净的住下。” “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任何人敢去打扰你们。” 他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苏瑾紧绷的肩膀,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她看了一眼秦少琅,又低头看了看怀里饿得发慌的妹妹,终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两个饼子。 “多谢。” 她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秦少琅“嗯”了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可就在这时,一只小手,却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是苏棠。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姐姐的怀里探出了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她的手里,还攥着那个被掰成两半的杂粮饼。 她把其中一半,努力地举高,递到秦少-琅的面前。 “大哥哥……你也吃。”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秦少琅的脚步,顿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那只脏兮兮的小手,和那半块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粗糙的饼子。 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 前世,他救过无数人。 战场上,废墟下,瘟疫中…… 但从没有人,会在自己都食不果腹的时候,还想着分他一半食物。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半块饼。 “好。” 他将饼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 很硬,很糙,甚至有些硌牙。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吃过的最香的东西。 “先生!” 就在这时,赵武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出事了!” 秦少琅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说。” “那几个被救出来的囚犯里,有一个……有一个……” 赵武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又惊恐的神色。 “他说,他是蓝田县的县尉!” 县尉?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聚义厅这潭原本就未平静的死水里。 瞬间,激起千层浪。 原本还在低声啜泣、茫然四顾的众人,齐刷刷地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汇聚在赵武那张惊惶的脸上,又顺着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秦少琅。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 他们是什么人? 是活不下去的流民,是走投无路的壮丁。 而现在,他们跟着一个神秘的年轻人,攻占了土匪窝,杀了人,手里还捏着一个朝廷命官! 这是什么罪? 这是谋逆!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完了……” 不知是谁,绝望地呢喃了一句。 人群中,刚刚升起的一点点求生的希望,瞬间被恐惧的冰水浇得透心凉。 就连王铁柱这样憨直的汉子,握着刀的手都开始抖了。 他杀过土匪,不怕。 可跟官府作对,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只有秦少琅,依旧站在原地。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将嘴里那半块干硬的饼子,缓缓地、用力地咀嚼,然后咽了下去。 仿佛那两个字,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平静地看向赵武。 “慌什么?”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赵武一个激灵,被秦少琅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盯着,心头的恐慌竟莫名地被压下去几分。 “先生,那……那可是县尉啊!是官!” “官,就杀不得吗?” 秦少琅淡淡地反问。 一句话,让整个聚义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他话里那股理所当然的杀气,骇得不敢出声。 官,就杀不得吗? 天底下,谁敢说这种话! 赵武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秦少琅,明明还是那副清瘦单薄的身形,却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第111章 三言两语,县尉吓破胆! 秦少琅没有再理会众人的反应。 他的大脑,在听到“县尉”二字的瞬间,就已经开始了高速运转。 麻烦? 是的。 一个活着的官,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在这个乱世,身份就是最好的护身符。而一个县尉,所能代表的官方身份,能为他解决太多眼下的难题。 前提是,这个“县尉”,得变成他的人。 一条听话的狗。 “他在哪?”秦少琅问。 “就……就在外面,和其他囚犯关在一起。”赵武连忙回答。 “带他去聚义厅后面的主院。” 秦少琅下达了命令。 “先生,您要亲自审他?” “不。”秦少琅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你和铁柱去。” 赵武和王铁柱都愣住了。 “我们?” “嗯。”秦少琅的目光扫过两人,“记住,你们才是黑风寨的新大当家和二当家。审一个阶下囚,需要我亲自动手?”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赵武的心,猛地一跳。 他瞬间明白了秦少琅的用意。 先生这是……在给他们立威!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这山寨名正言顺的头领! 而先生自己,则要隐于幕后。 想通了这一点,赵武的腰杆瞬间挺直了,眼中的慌乱被一股狠厉所取代。 “是!先生!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问清楚三件事。”秦少琅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他叫什么,官职文书在哪,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第二,他为什么会被黑风寨的人抓住。” “第三,蓝田县现在,是谁在做主。” 每一个问题,都直击要害。 没有一句废话。 “去吧。”秦少-琅挥了挥手,仿佛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武和王铁柱重重地点了点头,点了几个壮丁,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聚义厅内的气氛,这才稍微松动了一些。 秦少琅的镇定,感染了很多人。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角落里的苏瑾姐妹。 苏瑾的脸色同样苍白,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普通人的恐惧,反而多了一丝凝重与深思。 显然,她比那些壮丁更明白一个“县尉”所代表的意义。 “你们跟我来。” 秦少琅没有多做解释,转身朝着聚义厅的后方走去。 苏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扶着惊魂未定的苏棠,紧紧跟了上去。 穿过喧闹的聚义厅,后面是一片独立的院落群。 这里是黑风寨头目们居住的地方,比前面的建筑要精緻得多。 秦少琅带着她们,直接走进了最中心、也是最大的一个院子。 这里显然是原来山大王的住所。 院子很干净,甚至还种着几株翠竹。 “以后,你们就住这里。”秦少-琅推开一间厢房的门。 里面陈设简单,但床榻桌椅一应俱全,而且被打扫得很干净。 “这里……”苏瑾有些迟疑。 这明显是头领住的地方,让他们住进来,会不会……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来打扰你们。” 秦少琅打断了她的疑虑。 他看了一眼依旧躲在姐姐身后,怯生生看着自己的苏棠,语气放缓了一些。 “先好好休息,天塌不下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姐妹二人。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主院的正堂内。 烛火摇曳,将赵武和王铁柱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格外高大。 一个穿着县尉官服,但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脸上满是污泥的中年男人,正跪在堂下,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就是自称蓝田县尉的,刘承。 “姓名,官职,文书在哪?” 赵武学着秦少琅的语气,冷冷地发问。 他坐在主座上,虽然心里还有些发虚,但一想到先生就在隔壁院子,胆气就壮了三分。 “我……我叫刘承,乃是本朝正九品、蓝田县尉!”刘承抬起头,努力想摆出官威,可一对上赵武那凶神恶煞的脸,气势顿时就软了下去。 “官印和告身(任命文书)……都在我贴身的暗袋里,没……没被那些天杀的土匪搜走!” 王铁柱上前,粗暴地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果然从他腋下的一个布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铜印和一份折叠好的文书。 赵武不识字,拿过来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你一个堂堂县尉,怎么会被抓到这黑风寨来?” 提到这个,刘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愤恨与恐惧交加的神色。 “是……是县令!是新来的县令张文远要害我!” “哦?”赵武来了兴趣,“说下去。” “这张文远是京城调来的,一来就想把县里的油水都捞进自己口袋。我……我不过是没按他的意思给他送礼,他就怀恨在心。” “前几日,他借口让我带队去乡下催缴秋粮,却暗中勾结了黑风寨的赵瘸狗,设下埋伏!我带去的十几个衙役,全都死了!只有我……被他们抓上了山!” 刘承说得声泪俱下。 “他们没杀我,就是想从我嘴里问出我家里的藏银地点!我……我宁死不从,才被他们关到了现在!” 赵武和王铁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明了。 官场倾轧,黑吃黑。 这种事,他们早有耳闻。 “最后一个问题。”赵武的声音越发冰冷,“现在,蓝田县谁做主?” “自然是县令张文远!”刘承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他现在恐怕也自身难保了!” “什么意思?” “他勾结匪寇,截杀朝廷命官,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到州府告他一状,他张文远就死定了!”刘承的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赵武没有说话。 他将文书和官印收好,站起身。 “带他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 “是!” 等到刘承被带下去,王铁柱才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大哥,先生让咱们问的,都问清楚了。现在咋办?真把他当菩萨供起来?” 赵武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和他粗犷外表不符的、精明的笑容。 “先生的意思,我懂。” 他走到门口,朝着秦少琅所在的院子,深深地看了一眼。 “这个县尉,是真是假,说的话是真是假,都还不一定。” “先生这是在教我们,怎么用脑子。” “走,我们去向先生复命。” 第112章 你的官威一文不值!想活命?先当狗! 当赵武将审问的结果,一五一十地汇报给秦少琅时,秦少琅正在院子里,用一块磨刀石,不紧不慢地打磨着一把从土匪手里缴获的环首刀。 月光下,刀锋泛着森冷的寒光。 “先生,您看这事……” 秦少-琅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信他几分?” 赵武一愣,没想到先生会反问自己。 他仔细想了想,才谨慎地回答:“最多……五分。” “为何?” “他说县令勾结土匪,这事太大,听着有点假。而且,他一口咬定只要回去就能告倒县令,好像……太容易了点。”赵武说出了自己的直觉。 秦少琅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抬起头,月光照亮了他清俊的脸庞,也照亮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你进步很快。” 一句简单的夸奖,让赵武心中一热。 “那我们接下来……” “派个人,一个机灵点的,下山。”秦少-琅站起身,将磨好的刀插回腰间,“去蓝田县城,打听三件事。” “第一,县尉刘承失踪,县衙是什么反应。” “第二,新任县令张文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少琅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去县衙门口的告示栏看看,有没有一张通缉令。” “通缉令?”赵武不解。 “对。”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看上面,有没有一个叫刘承的,在逃要犯。” 两天后。 黑风寨,已经彻底变了样。 原本弥漫在山寨里的血腥味和匪气,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所取代。 聚义厅前的空地上,赵武正带着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壮丁,进行着最原始的体能训练。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 只有一个字。 跑! 绕着整个山寨,一圈又一圈,直到每个人都累得像狗一样,瘫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赵武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却依旧用刀鞘狠狠地抽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脆响。 “先生说了!跑得不够快,就等着被敌人追上,砍掉脑袋!” “你们是想站着喘气,还是躺着咽气,自己选!” 另一边,王铁柱则带着剩下的人,操练着最基础的劈砍。 他们的兵器五花八门,有环首刀,有破烂的斧头,甚至还有削尖了的木棍。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狠劲。 这是见过血,杀过人之后,才有的气质。 整个山寨,就像一台被拧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而这台机器的主人,秦少琅,此刻却显得格外悠闲。 他正在顾长风养伤的院子里,清洗着那些从老郎中药箱里翻出来的,沾染了血污的手术器械。 银质小刀,镊子,剪刀…… 他清洗得极为仔细,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 顾长风的命,暂时保住了。 在灌下那碗息风止痉的汤药,又经过了秦少琅堪称恐怖的清创缝合之后,他的抽搐症状已经大大缓解,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高烧也开始有了消退的迹象。 那个叫张三的说书先生,也被单独关押了起来,每天有吃有喝,只要他不乱说话,就能活命。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 就在这时。 一个负责放哨的壮丁,连滚带爬地从山道上冲了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遍了整个操练场。 “先生!赵……赵大哥!” “回来了!去县城的阿四……回来了!” “唰!” 整个操练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正在跑步的,正在劈砍的,全都转过头,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山门的方向。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那人衣衫褴褛,满脸尘土,整个人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每一步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正是两天前,被秦少琅派下山的那个机灵壮丁,阿四。 赵武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操练了,大步迎了上去。 “怎么样?!” 阿四看见赵武,像是看到了亲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太渴了。 也太累了。 “先生呢?”阿四沙哑着嗓子问。 “先生在后院!” 秦少-琅已经听到了动静,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他看着阿四狼狈的模样,没有急着发问,只是对旁边的王铁柱吩咐了一句。 “去,打碗水来。” “是!” 很快,一碗清水递到了阿四面前。 阿四也顾不上脏不脏,捧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先生!”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秦少-琅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疲惫、兴奋和恐惧的复杂神情。 “都……都打听清楚了!” 秦少琅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说。” 只有一个字。 阿四喘匀了气,开始飞快地汇报。 “先生,您让打听的第一件事,县尉刘承失踪,县衙的反应。” “我找了个相熟的衙役打听,他说……他说县衙里都传遍了,说刘县尉是偶感风寒,在家中休养,过几日就好了!” 偶感风寒? 秦少琅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赵武和王铁柱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第二件事,那个新来的县令张文远。” 阿四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这人在县城的风评极差!都说他是京城来的大官亲戚,一来就搜刮民脂民膏,贪得无厌!还排挤县衙里的老人,安插自己的亲信。刘县尉,就是被他排挤得最狠的一个!” 这一点,倒是和刘承自己的说法,对上了。 赵武的眉头皱了起来。 难道那个刘承,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是被县令陷害的? “第三件……” 阿四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脸上也露出了极度困惑和震惊的表情。 “先生,您让我去看的告示栏……那里,确实有通缉令。” “但……” “但通缉的,不是刘承!” “是一个叫‘李大麻子’的江洋大盗!说他从州府大牢里跑了出来,让百姓小心!” 这个结果,让赵武和王铁柱都愣住了。 不是刘承? 那先生的猜测……错了? 只有秦少琅,依旧面无表情。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你只看到了这个?”他淡淡地问。 第113章 收服县尉!昔日人上人,今朝阶下狗! 阿四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瞬间露出了敬佩到五体投地的神色。 “先生神了!” “小的……小的本来也以为就这么回事了。但小的记着先生的吩咐,要机灵点。我就在那告示栏下面,多待了一会儿。” “然后,我就在最下面,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张很小很小的告示,都快被别的告示给盖住了!” “那上面说……是县尉府发的,说府里一个家奴,偷了主家的贵重财物,跑了!让各处留意,若有发现,重重有赏!” 阿四说到这里,声音都在发抖。 “那……那张告示上,还画了一张人像……” “跟咱们寨子里那个自称县尉的刘承,长得……长得有七八分像!” “轰!”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武和王铁柱的心上。 两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 什么偶感风寒! 什么在逃家奴! 这他娘的是要把一个活生生的朝廷命官,硬生生给抹掉啊! 这手段,太毒了! 也太狠了! 两人看着秦少琅,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敬畏。 先生……是怎么算到这一步的? 他甚至连人都没见过,光凭那个刘承的几句话,就推断出了县令的所有后手! 这不是人! 这是妖孽! 秦少琅没有理会两人的震惊。 他的脑子里,已经将所有的信息串联了起来。 有意思。 这个县令张文远,比想象中更聪明,也更谨慎。 他不发刘承的通缉令,是因为他不敢。私自通缉一名在职的朝廷命官,罪名太大,他担不起。 所以,他用了更阴险的一招。 把刘承,定义成一个“在逃家奴”。 这样一来,无论刘承是死是活,是被人杀了,还是被他自己的人抓回去秘密处死,都只是一个“家奴”的案子。 掀不起任何波澜。 至于刘承心心念念的,想回去到州府告状?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个“家奴”,有什么资格去告官? 还没等他走进州府大门,恐怕就已经被当成疯子,乱棍打死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 好一招杀人诛心。 “先生,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赵武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个刘承,是杀是留?” “杀,太便宜他了。” 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个活着的,听话的县尉,比一个死了的县尉,有用得多。” 他转头看向赵武。 “你去见他。” “告诉他,县衙门口贴了告示。” “不用说通缉令的事,就告诉他,他的县尉府,正在重金悬赏一个偷了东西的在逃家奴。” 秦少琅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告诉他,那张画像,画的就是他。” “记住,说完这句话,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 “就看着他。” 赵武心头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先生!” …… 关押刘承的房间里。 刘承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这两天,他被好吃好喝地供着,身上的伤也好了不少,官老爷的架子,又端起来几分。 他断定,这群人不敢杀他。 只要他能出去,他一定要让张文远,让这群该死的土匪,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吱呀——” 房门被推开。 赵武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门口。 “你……你想干什么?”刘承色厉内荏地喝道。 赵武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环首刀重重地拍在桌上。 “刘县尉,别来无恙啊。”赵武学着说书先生的腔调,阴阳怪气地说道。 “哼!本官劝你们,早日将我放了!否则,等朝廷大军一到,你们谁也跑不了!”刘承还在嘴硬。 赵武笑了。 笑得格外渗人。 “刘县尉,还想着回县城呢?” “我刚从山下回来,给你带了个好消息。” “县衙门口,贴了你的告示了。满城都在找你呢。” 刘承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他就知道! 他一个堂堂县尉失踪,张文远绝对兜不住! “是吗?!告示上怎么说?是不是悬赏捉拿匪徒?”他的眼中,迸发出复仇的火焰。 “悬赏是悬赏了。” 赵武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刘承面前,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用一种极轻,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说道。 “不过,悬赏的不是匪徒。” “是你的县尉府,在悬赏一个偷了主家财物,畏罪潜逃的家奴。” 刘承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你……你说什么?” 赵武直起身,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我说,那张告示上画的人像,就是你,刘承,刘大人。” “在逃家奴,刘承。” 刘承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 家奴…… 在逃家奴…… 他嘴里反复呢喃着这两个词,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他不是傻子。 他瞬间就明白了张文远这一招的阴毒之处! 他完了。 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退路,在这一刻,被彻彻底底地斩断了!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刘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同夜枭。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张文远!你好毒!你好毒啊!”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赵武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完全遵照着秦少琅的吩咐。 良久。 刘承的哭声和笑声,都停了。 他趴在地上,如同死狗。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股疯狂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绝望光芒。 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扑到赵武的脚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你们真正的主人!”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哀求。 “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的土匪!那个给我治伤的年轻人,他才是你们的头!” “求求你,让我见他!” “只要他肯帮我报仇!我刘家在蓝田县积攒了三代的家产,全都是他的!我在州府里认识的人,我所有的关系,也都是他的!” 刘承抬起头,脸上满是鼻涕和眼泪,再也没有了半分官老爷的尊严。 他用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我给他当狗!我愿意给他当一条最听话的狗!” 赵武站在院中,看着脚下那滩烂泥般的刘承,心中竟没有丝毫的快意。 只有一种发自骨髓的寒意。 先生的手段,太可怕了。 第114章 惊天豪赌!秦少琅欲以太子为饵,钓天下大鱼 杀人,不过头点地。 可先生,却能三言两语,就将一个人的尊严、希望、未来,全部碾得粉碎。 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一百倍。 他正要转身去向秦少琅复命。 秦少琅的身影,已经从隔壁院子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静静地听着,看着。 赵武心头一凛,连忙躬身。 “先生。” 秦少琅没有看他,只是迈步,走到了刘承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刚还想摆官威,此刻却连狗都不如的男人。 刘承也看到了秦少琅。 他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最后一根浮木。 他疯狂地,膝行着扑了过去,想要抱住秦少琅的腿,却被秦少琅轻描淡写地一脚踢开。 “大人!救我!大人救我啊!” 刘承顾不上疼痛,趴在地上,用头一下一下地,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砰!砰!砰!” “只要大人肯救我,帮我杀了张文远那个狗官!我什么都愿意给您!” “我刘家在蓝田县三代积攒的家产,金银、田地、铺子,全都献给大人!” “我在州府认识的陈主簿,我远房表兄在郡守府当差,我所有的人脉,都为大人所用!” “我给您当牛做马!我给您当狗!” 他哭得涕泗横流,狼狈到了极点。 秦少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刘承磕得头破血流,声音都嘶哑了,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很轻。 “当狗?” 刘承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是!是!当狗!最听话的狗!” 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狗,是要认主的。” “我怎么知道,你这条狗,会不会反咬一口?” 刘承的身体,僵住了。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是啊。 他凭什么让对方相信自己? 就凭这几句空口白话的许诺? 他刚才还在想着,只要能活下去,一定要报复这群土匪。 转眼间,自己就成了别人眼中的一条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疯狗。 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相信他! 他今天,必死无疑! 不! 不能死! 他还没有报仇!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刘承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下,开始疯狂地运转。 价值! 他必须拿出让对方无法拒绝的价值! 家产?人脉? 这些东西,太虚了!对方根本不信! 必须是实在的!马上就能用到的!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猛地从他脑海中窜了出来! “账本!” 他嘶吼出声,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大人!我知道张文远的黑账本藏在哪里!” 秦少琅的眉毛,终于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什么账本?” “是他上任以来,所有贪污受贿、勾结商贾、买卖官职的记录!”刘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极快地说道。 “他为人谨慎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所有的脏事,他都亲笔记了下来!” “那上面,记录了县里哪个乡绅给他送了多少银子,哪个铺子的老板孝敬了他多少好处!” “甚至……甚至还有他勾结黑风寨,谋害我的证据!” “只要拿到这本账册,别说到州府,就是告到京城御史台,也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便一脸期盼地看着秦少琅,像一条等待主人宣判的狗。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 秦少琅沉默了。 他在评估。 这个情报,很有价值。 一本县令的黑账本,足以让他快速了解整个蓝田县的利益网络,甚至可以借此拿捏住县里所有的富户乡绅。 这是一把钥匙。 一把能打开蓝田县权力大门的钥匙。 “东西在哪?”秦少琅终于开口。 刘承心中狂喜,但他不敢表现出来,连忙说道:“就在县衙后院,他的书房里!书房里有一面博古架,第三排左数第二个花瓶,转动花瓶,后面的墙壁里,有一个暗格!” “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我有一次给他送礼,无意中撞见过一次!” 秦少琅点了点头。 很具体。 可信度,有七分。 “很好。” 他吐出两个字。 刘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活下来了。 他终于活下来了。 “但是。” 秦少-琅的下一个词,又让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价值,还不够。” 刘承的脸色,瞬间煞白。 还不够? 他已经把最大的秘密都说出来了,还不够? “你……” “从今天起。” 秦少琅打断了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不再叫刘承。” “你也没有什么县尉的身份。” “你只是我从土匪窝里,救下来的一个囚犯。” “你的代号,叫‘甲字一号’。” 甲字一号? 刘承呆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命,是我给的。我随时可以收回来。” 秦少琅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你的仇,我可以帮你报。” “但不是现在。” “从现在开始,你的脑子,你的一切,都属于我。” “我要你,写一份东西。” “把你知道的,关于蓝田县的一切,都写下来。” 秦少琅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县衙里的人员构成,谁是张文远的心腹,谁和他有仇。” “县里的兵房有多少衙役,多少弓手,装备如何,谁统领。” “城里有哪几家大户,家底多少,靠什么营生,和官府关系如何。” “甚至,城门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守城的兵丁头领是谁,有什么喜好。” “所有的一切,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我都要知道。” “你,就是我安插在蓝田县的眼睛。” “听懂了吗?” 刘承彻底傻了。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这是……要将整个蓝田县,都当做他的猎物? 他不是想报仇。 他是想,取而代之! 这个念头,让刘承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山匪头子。 这是一个有着巨大图谋的枭雄! 而自己,就是他伸向蓝田县的第一只爪牙。 “懂……懂了。” 在秦少琅那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下,刘承艰难地点了点头,彻底放弃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反抗? 他现在连自己的命,都攥在人家手里。 他就是一条狗。 主人让他咬谁,他就得咬谁。 第115章 神医之名初显! “很好。” 秦少琅转过身,不再看他。 “赵武。” “在!” “给他纸笔,单独关押。他写完之前,除了送饭,不准任何人见他。” “是!” 赵武走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已经失魂落魄的刘承拖了下去。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秦少琅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仔细地清洗着刚刚踢过刘承的靴子。 仿佛上面沾了什么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 王铁柱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秦少琅清洗完毕,直起身子。 他才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是关押着说书先生张三的院子。 “走。” 秦少琅吐出一个字。 “去看看我们那位,知道‘前朝秘闻’的说书先生。” 关押张三的房间,比刘承那边要简陋得多。 除了一堆稻草,什么都没有。 秦少琅推门进去的时候,张三正蜷缩在角落里,听到动静,吓得一个哆嗦,猛地抬起头。 看到是秦少琅,他脸上的恐惧更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行礼。 “大……大人……” “躺着吧。” 秦少琅淡淡地说道,自顾自地在房间里唯一一张破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的烧,退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 张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像……真的不那么烫了。 这两天,有人按时给他送饭送水,还送来一碗黑乎乎的苦药。 他本以为是毒药,抱着必死的决心喝下去,没想到,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谢……谢大人救命之恩。”张三的声音依旧沙哑。 “我救你,不是让你来谢我的。” 秦少琅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的身上。 “你是个说书先生?” “是……是,小人以前在京城天桥底下说书,糊口饭吃。”张三连忙回答。 “那你说说。” 秦少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把你知道的,关于三十年前那场‘靖康之乱’,关于大燕顾氏皇族的事,原原本本地,都说给我听。” “越详细越好。” 张三的心,猛地一沉。 又来了。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这些天,他拼命地想忘记那块玉佩,忘记那个姓顾的贵人,忘记自己多嘴说出的那些话。 他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囚犯,活下去。 可现在,这位杀神,显然不准备放过他。 “大人……这……这些都是要掉脑袋的禁忌啊!小人……小人不敢说……”张三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敢说?” 秦少琅笑了。 “我让你说,你就得说。” “你现在,有选择的余地吗?” 冰冷的话语,像一把刀,瞬间刺穿了张三所有的侥幸。 是啊。 他有什么资格,说一个“不”字? 张三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今天,要是不把知道的全都吐出来,绝对活不过今晚。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空洞。 “好……我说。”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只不过这一次的听众,只有一个,却比皇帝还要可怕。 “要说这‘靖康之乱’,就得从三十五年前说起。” “那时候,还是大燕朝的天下,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当时的皇帝,是燕昭宗,也就是如今咱们口中的‘前朝末帝’。” “燕昭宗有两个儿子,大皇子顾长青,二皇子顾长明。” “大皇子顾长青,文韬武略,英明神武,深得朝野上下的拥戴,早早就被立为了太子。” “而二皇子顾长明,则恰恰相反,据说……据说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张三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少琅一眼,发现他听得认真,并没有不耐烦,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转折,就发生在三十年前。” “北方蛮族入侵,边关告急。太子顾长青亲自请命,挂帅出征。与他同去的,还有当时的大将军,也就是如今的大魏开国皇帝,赵匡义。” “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殿下身先士卒,将蛮族大军挡在了雁门关外,自己也身负重伤。” “可就在此时,京城,却发生了惊天之变!” 说到这里,张三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带着一种讲述禁忌历史的神秘感。 “二皇子顾长明,联合了朝中几位权臣,突然发难!他们伪造证据,诬告太子顾长青与蛮族勾结,意图谋反!” “燕昭宗……竟……竟然信了!” “他下令,废黜太子,并派人前往雁门关,要将太子押解回京问罪。” 秦少-琅静静地听着。 原来,是宫廷内斗。 自古以来,最是寻常,也最是血腥。 “那赵匡义呢?”他插了一句。 “赵匡义,当时是太子殿下的副将,也是太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张三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接到圣旨后,赵匡义……反了。” “他打着‘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宣称二皇子矫诏,挟持了皇帝。” “他没有班师回朝,而是直接率领着边关的二十万精锐大军,掉头南下,直扑京城!” “这就是,史书上记载的,靖康之乱的开端。” 秦少琅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脑中,已经勾勒出了一副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以“清君侧”为名,发动兵变。 何其熟悉的剧本。 “后来呢?” “后来……”张三苦笑一声,“二皇子顾长明,哪里是百战精兵的对手。赵匡义的大军,势如破竹,很快就兵临城下。” “城破之日,皇宫血流成河。燕昭宗和二皇子顾长明,尽皆自焚于宫中。” “而大燕皇族顾氏,几乎被屠戮殆-尽。” “赵匡义,在众将的‘拥戴’下,黄袍加身,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魏’。” “为了斩草除根,他下令,天下追杀所有顾氏余孽。凡是藏匿者,一律同罪。” 说到这里,张三停了下来。 该说的,他都说了。 秦少琅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对。” “你还漏了一点。” 张三一愣。 秦少琅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没说,那个在忠臣拼死保护下,逃出去的,当时年仅五岁的太子。” 第116章 一张药方,引来神秘访客! 张三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秦少-琅。 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是秘闻中的秘闻! 只有极少数当年参与了那场宫变的人,才知道的真相! “你……你怎么会……” “我救的那个人,叫顾长风。”秦少琅平静地,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顾长风! 张三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来了! 太子殿下,大皇子顾长青,他的名字里,就有一个“长”字! 顾氏皇族的命名,是按字辈来的! “长”字辈下面,就是“风”字辈! 顾长风…… 他……他难道是…… 一个荒谬而又惊悚的念头,在张三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太子殿下,当年出征时,尚未成婚,哪来的子嗣……” “谁说,他是太子的儿子了?” 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如果……我是说如果。” “当年那场大火,死的不是太子顾长青,而是他的替身呢?” “如果,他根本没死,只是隐姓埋名,活了下来。” “那么,这个顾长风,有没有可能,就是他的儿子?” 秦少琅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张三的心上。 张三彻底呆住了。 他被秦少琅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猜测,骇得魂飞魄散。 是啊! 如果太子没死…… 那这个顾长风,就是大燕皇朝,唯一的,正统的,第三代继承人! 他……他就是前朝太子! 想通了这一点,张三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了什么? 他竟然知道了这种足以让天下震动的惊天秘闻! 他完了! 他死定了! 无论是当今的大魏朝廷,还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前朝余孽,都不会放过他这个知情人! “大……大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张三抱着头,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的崩溃。 他的心中,一个无比大胆,无比疯狂的计划,正在缓缓成型。 一个前朝太子。 一张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底牌。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一道催命的符咒。 但在他秦少琅看来。 这,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让他在这乱世之中,快速崛起,获得无上权力的机会! 他要赌! 就用这个前朝太子的命,来做赌注! 赌赢了,他就能撬动整个大魏的根基,将天下,都变成他的棋盘! “张三。” 秦少-琅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位‘顾公子’的专属说书人。” “我要你,把你刚刚说的这个故事,改编一下。” “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顾长风,就是那个失踪了三十年的,大燕太子!” 张三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少琅。 他……他要干什么? 他要把一个假的,说成真的? 他这是要……拥立前朝太子,公然造反?! 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啊!” 张三连滚带爬地扑到秦少-琅脚边,死死抱住他的腿。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您……您这是在玩火自焚!” 他快要吓疯了。 他只是一个说书的,只想混口饭吃。 他不想跟着这个疯子,去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 秦少-琅低头,看着他。 “玩火?” “我从不玩火。” “我只放火。” 他一脚踢开张三,脸上是冰冷的笑意。 “你以为,你知道了这个秘密,还有退路吗?” “从你说出‘前朝皇族’那四个字开始,你就已经在这条船上了。” “现在,船要开了。” “你是想自己体面地坐上来,还是想我把你捆上来,沉到江底去?” 张三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他看着秦少--琅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终于明白了。 他没得选。 他早就没得选了。 要么,跟着这个疯子,赌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要么,现在就死。 “我……我……” 张三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秦少琅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间,留下张三一个人,在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中,瑟瑟发抖。 走出房间,夜风吹来,秦少琅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拥立前朝太子? 他当然没那么傻。 他刚才对张三说的那番话,九分真,一分假。 目的,就是为了彻底击溃这个说书先生的心理防线,让他为己所用。 一个能把假的说成真的说书先生,在未来的舆论战中,作用无可估量。 至于顾长风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太子之子,还是别的什么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姓“顾”。 重要的是,他手里有那块玉佩。 这就够了。 这就足以让他成为一枚,可以撬动无数势力的棋子。 但现在,还不是动用这枚棋子的时候。 时机未到。 他自己的力量,也还太弱。 当务之急,还是发展自身。 第一,练兵。赵武和王铁柱已经在做。 第二,情报。刘承和即将成立的“斥候队”,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钱! 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养活这几十号人,购买兵器铠甲,收买人心……哪一样都离不开钱。 而他现在最大的来钱路子,就是他脑子里的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 比如,酿酒。 秦少琅回到自己的院子,苏瑾和苏棠住的厢房,还亮着灯。 他想了想,没有过去打扰。 他走进另一间空着的房间,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在攻下黑风寨后,他从赵瘸狗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一支品相极佳的,百年野山参。 这东西,是酿造药酒的绝佳材料。 但他现在,却不准备用它来酿酒。 他有更好的用途。 …… 第二天一早。 秦少琅将赵武叫到了跟前。 “你挑一个最机灵,最不起眼的人。” 秦少-琅将用布包好的野山参,递给了他。 “让他下山,去蓝田县城里,最大的一家药铺。” “把这个,卖了。” 第117章 侯府请柬,龙潭虎穴走一遭! 赵武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先生!这……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这种品相的人参,价值千金。 “就这么卖了?太可惜了!” “不可惜。”秦少琅摇了摇头,“死物,换不成粮食兵器。只有变成钱,它才有价值。” “记住,卖的时候,让他这么说。” 秦少琅压低了声音,对赵武耳语了几句。 赵武听完,脸上露出了困惑不解的神色。 但他没有多问。 先生的吩咐,照做就是了。 “是!先生!我马上去办!” …… 蓝田县,济世堂。 这是县城里最大,也是最有名的一家药铺。 一个穿着打扮像山里猎户的汉子,正一脸忐忑地站在柜台前。 他手里,捧着一个布包。 “掌柜的,您……您看看这个,值多少钱?”汉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 正在算账的掌柜,本有些不耐烦,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支野山参上时,眼睛瞬间就直了! “这……这……好参!好参啊!” 掌柜的连忙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将人参捧在手里,仔细端详。 参形、芦头、纹路…… 越看,他越是心惊。 “百年!至少是百年的纯正野山参!小哥,你这宝贝,是从哪得来的?”掌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就……就在山里挖的。”猎户汉子挠了挠头,憨厚地笑着。 “开个价吧!我济世堂,收了!”掌柜的激动地说道。 “这个……俺也不知道值多少钱。”汉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俺们当家的说了,这参,不光是卖。” “哦?”掌柜的一愣,“那还想如何?” “俺们当家的,是个郎中。”汉子按照秦少琅教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说,这支参,阳气太燥,非寻常人所能承受。若是直接服用,虚不受补,反受其害。” “必须配以辅药,调和阴阳,方能发挥其最大功效。” “所以,这参,我们只卖给能开出相应方子的人。” “若是开不出方子,给再多钱,也不卖。” 这话一出,药铺里的几个伙计,都愣住了。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卖根人参,还得先考校买家的医术? 掌柜的也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好奇。 “哦?有这等事?那不知,你家当家的,可有留下什么方子做参考?” “有!” 汉子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俺们当家的,随手写的半张方子。他说,只要有人能补全另外半张,并且说出其中君臣佐使的道理,这参,就卖给他。” 掌柜的将信将疑地接过药方。 只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凝固了。 纸上,只写了寥寥几味药材。 黄芪、当归、茯苓、远志…… 看似平平无奇。 但以他几十年的行医经验,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凡! 这几味药,看似简单,但配伍之间,却暗合医理,隐隐有一股大气磅礴之势。 开方之人,绝对是杏林高手! “这……这方子……”掌柜的手,都有些抖了。 他拿着方子,在原地来回踱步,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口中念念有词。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他才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既敬佩,又遗憾的神色。 “高!实在是高!” “老夫行医四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半张方子!” “可惜……可惜啊!以老夫的才学,竟……竟补不全!也道不明其中的关窍!” 他将方子和人参,恋恋不舍地还给了那汉子。 “小哥,你家当家的,乃是神人!这参,老夫买不了。你……另寻高明吧。” 汉子拿回东西,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他刚走出药铺没多远。 一个穿着华贵,管家模样的人,就快步跟了上来。 “这位小哥,请留步!” 汉子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有什么事?” 那管家脸上堆满了笑容,姿态放得极低。 “在下是城西靖安侯府的管事,姓李。” “我家主人,对你手上的药方,和你家当家的,很感兴趣。” 靖安侯府? 汉子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他只是个刚被收编的山匪,但也知道侯爷是什么概念。 那是天一般的大人物! 先生这是……钓到了一条真龙?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憨厚又警惕的神色,紧了紧手里的布包。 “俺……俺们当家的在山上,不轻易下山的。” “无妨,无妨。”李管家笑得愈发和善,“只要你家当家肯赏光,我们可以派车马去山下迎接。” “诊金,不,润笔费,绝对是蓝田县最高的价钱!” 汉子挠了挠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个……俺做不了主,俺得回去问问俺们当家的。” “这是自然。”李管家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小锭银子,塞到汉子手里。 “这点小意思,给小哥喝杯茶。我们在县城最大的悦来客栈住下,随时恭候你家当家的佳音。” 汉子推辞了一下,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他揣好银子,一言不发,快步朝着山林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李管家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个山野郎中? 竟有如此惊才绝艳的医道见解? 还有那支百年野山参…… 这背后,恐怕不简单。 不过,不简单才好。 若真是个寻常的山野村夫,反而请不动。 “去查。”李管家对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低声吩咐。 “查清这个郎中的底细,还有这伙人的来历。” “是。” 阴影中,一道黑影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 黑风寨,聚义厅。 秦少琅听着汉子的回报,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靖安侯府。 鱼儿,上钩了。 而且,是一条比他预想中,还要大的鱼。 “先生,这侯府的人请您过去,会不会是鸿门宴?” 赵武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说道。 “咱们刚端了黑风寨,官府那边还没动静,现在又冒出个侯爷……这蓝田县,真是越来越乱了。” 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第118章 半张药方钓大鱼,靖安侯府的秘密! 乱? 乱世之中,水不乱,怎么摸鱼? 水越浑,对他这种身在暗处的人来说,机会才越多。 “鸿门宴,倒不至于。” 秦少琅淡淡地开口。 “我与他无冤无仇,他没必要对我下套。” “他想要的,无非两样东西。” “第一,是那支人参。” “第二,是能补全药方,用好这支人参的人。” 秦少琅的思路无比清晰。 对方既然是通过药方找上门,那就说明,对方急需一个高明的医生。 而一个高高在上的侯爷,需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请医生,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要么,是他自己得了见不得光的病。 要么,是他身边某个重要人物,得了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 无论是哪一种,对于秦少琅来说,都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 一个侯爷的人情和财富,足以让他提前完成好几个“小目标”。 “刘承。” 秦少琅看向一旁。 “先生有何吩咐?”刘承立刻上前一步。 “给你一天时间,我要知道关于这位靖安侯的一切。” “他的来历、背景、家族成员、在朝中的地位,以及……他最近是不是在找医生。” “是!先生!” 刘承领命而去。 秦少琅站起身,对赵武说道:“准备一下,明天,我去会会这位侯爷。” “先生!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赵武急了,“让俺带上兄弟们,在山下接应您!” “不用。” 秦少-琅摆了摆手。 “对方是侯爷,不是山匪。带的人多了,反而落了下乘,显得我们心虚。” “我就带一个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个看起来,最不像护卫的人。” …… 秦少琅要下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院。 他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苏瑾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他。 夜色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脸上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忧虑。 “你要去见那个侯爷?” 苏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 “嗯。”秦少琅点了点头,“一个送上门来的大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 “侯门深似海。” 苏瑾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了这五个字。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我知道。” 秦少-琅看着她。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世绝对不简单。她对权贵的了解和警惕,远超一个普通的奴籍女子。 “放心,我不是去跟他攀交情,只是做一笔交易。” “交易?”苏瑾苦笑了一下,“和那种人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们今天可以把你奉为上宾,明天就能让你尸骨无存。”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她下意识地,又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秦少琅却记在了心里。 这句话,她之前也提过,说是她父亲常说的。 一个能说出这种话的父亲,绝非寻常人物。 他没有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 “晚饭吃了吗?” “……还没。”苏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走吧,我也有点饿了。” 秦少琅说着,径直走向了厨房。 苏瑾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从不说什么安慰的话,也从不做什么保证。 但他总能用最平淡的语气,最简单的行动,将你心里那份悬着的担忧,轻轻地放下来。 她跟了上去。 厨房里,苏棠正在帮着一个妇人烧火,小脸被灶膛的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看到秦少琅和姐姐进来,她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少琅哥哥!姐姐!” 一顿简单的晚饭,就在这小小的厨房里解决了。 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热腾腾的米粥和两个粗粮馒头。 但秦少-琅却觉得,这比他前世吃过的任何一顿大餐,都要安心。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并且,愿意用一切去守护。 第二天。 秦少琅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粗布麻衣。 头发也重新束好,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颓废,多了几分清爽。 虽然依旧身形清瘦,但那股沉稳冷静的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赵武按照他的吩咐,将王铁柱带了过来。 这个铁匠出身的汉子,身材魁梧,面相憨厚,手上全是老茧,看起来,的确不像个精锐的护卫。 更像个跟着主家出门长见识的仆役。 “先生,真的……就带俺一个?”王铁柱有些紧张,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就你一个。”秦少琅点了点头,“你不用做别的,跟在我身后就行。” “是!” 两人下了山。 在山脚下,靖安侯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李管家见到秦少琅,先是愣了一下。 眼前的年轻人,太年轻了。 而且,气质也太……特别了。 他不像个山野郎中,倒像个落魄的书生。 可那双平静的眸子背后,却仿佛藏着一头猛虎,让人不敢直视。 “您就是……秦先生?”李管家试探着问道。 “是我。” 秦少琅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侯爷久等了。” “不敢,不敢!先生请上车!” 李管家连忙掀开车帘。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蓝田县城西。 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出现在眼前。 朱红的大门,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门楣上,“靖安侯府”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门口的护卫,一个个盔甲鲜明,手持长戟,神情肃穆,身上带着一股铁血煞气。 这绝不是普通的家丁护院。 这是上过战场的精锐! 秦少琅心里有了判断。 这位靖安侯,大概率是军功封侯。 马车没有停,直接从侧门驶入了府中。 穿过几道回廊,在一处极为雅致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秦先生,到了。侯爷就在里面等您。” 李管家恭敬地将秦少琅请下车。 秦少琅抬头看了一眼。 院门上,挂着一块牌匾。 “静心阁”。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了进去。 王铁柱想跟上,却被两个护卫,拦在了门外。 秦少-琅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让他进来。” 那两个护卫对视一眼,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 “让他进去吧。” 王铁柱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跟上秦少琅的脚步。 院子里,花木扶疏,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池荷花前。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已经传了过来,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你就是那个,能开出半张神方的人?” 第119章 你体内有东西! 秦少琅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背影上。 中年男人身形高大,肩宽背阔,即便穿着宽松的锦袍,也掩不住那股军人特有的挺拔。 只是…… 秦少琅的视线微微下移。 在那人看似随意背在身后的右手上,一根手指,正以一种极细微的频率,不自觉地轻微颤动。 “是我。” 秦少琅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神方不敢当。” “不过是懂些治病救人的浅薄手段罢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那中年男人,也就是靖安侯魏渊,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眉毛浓黑,不怒自威。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但更多的是一种沙场铁血浸染出的冷硬。 他的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秦少琅。 寻常人被他这么一看,怕是早就两股战战,心神失守。 但秦少琅,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 仿佛眼前不是一位手握重兵、权倾一方的侯爷,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 魏渊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眼前的年轻人,太镇定了。 镇定得有些反常。 “年轻人,口气倒是不小。”魏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本侯请遍了京城名医,甚至连宫中御医都来看过,他们都束手无策。” “你一张残方,就敢说能治?” 秦少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目光,从魏渊的脸,落到他的脖颈,再到他的肩膀。 “侯爷深夜之时,右肩是否常有针刺之痛,痛感蔓延至后心,彻夜难眠?” 魏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站在他身后的李管家,更是脸色大变,几乎要惊呼出声。 秦少琅没有停。 “每逢阴雨天气,右腿膝盖以下,是否会感到刺骨的阴寒,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骨髓?” 魏渊的呼吸,粗重了一分。 他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那细微的颤抖,也因此而停止。 秦少-琅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近半年来,侯爷是否时常感到心悸、烦躁,容易被一些小事激怒?” “有时,甚至会突然眼前发黑,持续数息才能缓过来?” “够了!” 魏渊低喝一声,打断了秦少琅的话。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充满了震惊、怀疑,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难堪。 这些症状,是他最大的秘密! 除了他自己和几个最亲近的心腹,连宫里来的御医,他都只透露了一部分。 因为这些症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 更重要的是,它代表着衰弱! 对于一个军功封侯,至今仍在军中有着巨大影响力的统帅来说,衰弱,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一旦传出去,朝堂上的政敌,军中的宵小,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这个山野小子…… 他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难道是有人泄密? 不可能! 知道全部情况的,只有两个人,都是跟他上过战场,过命的兄弟,绝不可能背叛他。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几个原本拦着王铁柱的护卫,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王铁柱紧张得额头冒汗,下意识地往秦少琅身后缩了缩,庞大的身躯挡在了秦少琅和那些护卫之间。 秦少琅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股杀气。 他看着魏渊,淡淡地开口。 “侯爷,这不是病。” 魏渊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 “病,可以用药石调理。”秦少琅缓缓说道,“但侯爷您的情况,药石无用。” “因为,在您的身体里,有一样东西,它不属于您。” “它在您的血肉里,已经待了许多年。” “御医们能看出您气血亏败,经络受损,所以他们开的方子,都是些固本培元、活血化瘀的珍贵药材。” “这些药,短期内或许能让您感觉舒服一些,但治标不治本。” “甚至,因为气血被催发得更旺盛,反而会加速那东西对您身体的侵蚀。” 一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魏渊的脑海中炸响。 他想起了这几年来身体的变化。 确实如此! 每次喝完那些名贵的汤药,头几天精神都会好上不少,但要不了多久,那些痛苦就会变本加厉地反扑回来。 他一直以为是药效不够,却从未想过,是药本身出了问题! “你……你怎么知道……” 魏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 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 一种在绝望中,看到一丝曙光的激动! “我不仅知道,我还能将它取出来。”秦少琅终于抛出了自己的底牌。 “什么?!” 这一次,连魏渊都无法保持镇定了,他失声惊呼,向前踏出一步。 “你说你能把它……取出来?!” “能。” 秦少琅只说了一个字。 斩钉截铁。 魏渊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仿佛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说出你的条件。” 他不是傻子。 对方铺垫了这么多,展现出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绝不是为了来做善事的。 “我的条件很简单。” 秦少琅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黄金千两,作为诊金。” 李管家倒吸一口凉气。 千两黄金! 这小子好大的胃口!这足以买下大半个蓝田县了! 魏渊的脸色,却没有太大变化。 千金虽多,但若能换回一条命,一个健康的身体,值! “第二。”秦少-琅继续说道,“我要侯爷以靖安侯府的名义,为我向官府出一个凭证。” “证明我乃是侯府特聘的医师,不受兵役征召之扰。” 这个条件,更是让魏渊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对方会索要官职或者更大的权势,没想到只是为了免除兵役。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以。”魏渊点头。 “第三。”秦少琅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我要侯爷麾下一支百人精锐的指挥权,为期……一年。” 话音落下,满院死寂! 如果说前两个条件只是狮子大开口,那这第三个条件,就是触及了魏渊的逆鳞! 兵权! 他要的,居然是兵权! “你好大的胆子!” 魏渊勃然大怒,一股恐怖的煞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第120章 侯爷的豪赌!你敢动刀,我便敢让你剖! 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王铁柱更是被这股气势压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这才是真正的百战名将! 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神! “一个郎中,要兵权何用?!”魏渊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碴,“你是想造反吗?!” 面对这滔天的怒火,秦少琅却笑了。 他笑得很平静。 “侯爷,您误会了。” “我不要您的兵,也不要您的将。” “这百人,我自己来招,自己来练。” “我只要一个名分,一个让这支队伍,可以合法存在于蓝田县,而不被当做山匪剿灭的名分。” “我需要他们,来保护我的家人,保护我的产业。” 秦少琅看着魏渊,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个乱世,人命如草芥。” “黄金再多,没有力量守护,也只是一场灾祸。” “侯爷,我只是想……活下去,并且活得好一点。” 魏…渊的怒火,缓缓收敛。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冷静、理智、目标明确。 每一步,都算计得清清楚楚。 他要钱,是为了有启动的资本。 他要凭证,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 他要兵权的名分,是为了建立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这是一个……枭雄的胚子! 魏渊沉默了。 他戎马一生,见过太多的人。 有忠臣,有奸佞,有勇将,有懦夫。 但像秦少琅这样的,他第一次见。 不像个医生,不像个书生,更不像个山野村夫。 他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孤狼,冷静地观察着一切,一旦锁定目标,便会用最致命的方式,一击必中。 许久。 魏渊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可以答应你。” “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他盯着秦少琅,缓缓说道。 “若你治不好,或者在过程中出了任何差错……” “你,还有你山上所有的人,都得为我陪葬!” 这句冰冷刺骨的威胁,让院子里的温度再次骤降。 李管家和一众护卫的脸上,都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 这才是靖安侯。 生杀予夺,一言九鼎。 王铁柱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他想拉秦少琅的衣袖,想让他赶紧答应,或者干脆放弃。 这可是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在赌啊! 然而。 秦少琅的反应,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公平。” 他只说了两个字。 云淡风轻。 仿佛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 魏渊瞳孔骤然一缩。 他见过无数亡命徒,也见过无数自诩胆大包天的狂士,但在他这番话之后,还能如此平静的,秦少琅是第一个。 这家伙,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真的有绝对的把握。 魏渊更倾向于后者。 “好。” 魏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说说,你准备如何将它……取出来?” 这个问题,也是李管家和所有护卫心中最大的疑惑。 在身体里取东西? 闻所未闻! 这简直是神仙鬼怪的手段! “很简单。” 秦少琅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 “开膛,取物,缝合。” 六个字。 石破天惊! “什么?!” 李管家失声尖叫起来,脸色煞白如纸。“开……开膛?!秦……秦先生,您不是在说笑吧?这……这岂不是要了侯爷的命!” 开膛破肚,那是死囚的待遇!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肚子划开,那还能活吗? 别说是李管家,就连那些杀人如麻的护卫,也一个个面露骇然之色。 他们可以一刀砍下敌人的脑袋,但无法想象在自己主君的身上动刀。 魏渊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他虽然早有预感,对方的手段必然非同寻常,但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粗暴,直接! “你有几成把握?”魏渊的声音沙哑地问道。 “若准备妥当,十成。” 秦少琅的回答,依旧是那么自信,那么不容置疑。 “十成?!”魏渊身躯一震,“年轻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自古以来,从未听闻有人能剖腹取物而活命!” “古人不知,不代表此事不能为。” 秦少琅平静地解释道。 “此事最大的难关,有三。” “其一,是疼痛。开膛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一旦侯爷因为剧痛而挣扎,手术便无法进行。” “其二,是邪祟入侵。寻常人受伤,伤口若不处理好,便会红肿流脓,高烧不退,此为邪气入体。而开膛之后,五脏六腑直接暴露于外,更易感染,神仙难救。” “其三,是失血。过程中血流不止,人也会死。” 秦少琅每说一点,李管家和护卫们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问题,他们这些外行都能想到。 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但这些,我都有解决之法。” 秦少琅话锋一转。 “针对疼痛,我有一种秘药,名为‘麻沸散’。侯爷服下后,便会沉沉睡去,任我施为,也不会有半点感觉。” “针对邪祟,我需要一种酒,一种比市面上所有酒都要烈上百倍的酒。用它来清洗伤口,以及所有接触到伤口的器具,便可杜绝邪气入侵。” “至于失血,只要我的动作够快,够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手术,出血量便在可控范围之内。之后再用针线将伤口缝合,辅以金疮药,便可慢慢愈合。” 一套完整的理论,从秦少琅口中娓娓道来。 清晰,严谨,逻辑缜密。 虽然每一个词,比如“手术”、“感染”、“清洗伤口”,都让魏渊等人感到陌生,但他们却能听懂其中的逻辑。 这不像是一个郎中在治病。 更像一个工匠,在修理一件精密的器物。 将人体,视为一件可以拆开、修复、再组装起来的器物!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 魏渊沉默了。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麻沸散……他似乎在一些古籍杂谈中见过这个名字,传说是神医华佗所用,但早已失传。 烈酒……这小子之前就在倒腾酿酒,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缝合……把皮肉像缝衣服一样缝起来? 每一个环节,都匪夷所思。 但组合在一起,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合理性。 第121章 五百两黄金!震撼全家的巨款! 许久。 魏渊抬起头,他那双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死死地锁住秦少琅。 “你需要多久准备?” 这句话一出,李管家就知道,侯爷……赌了! 他竟然真的同意了用这种闻所未闻的方式,来赌自己的性命! “七天。”秦少琅伸出七根手指。 “我需要打造一套专用的刀具,尺寸、形状,都必须由我亲自监督。” “我需要时间,蒸馏出我需要的烈酒。” “我还需要一个绝对干净、明亮的房间,作为手术之用。” “好!” 魏渊一掌拍在旁边的石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给你七天时间!” “这七天,侯府上下,所有资源任你调动!你要铁匠,我给你全城最好的铁匠!你要房间,我把我的书房腾给你!” “七天之后,我把命交给你!” 这位百战名将的魄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已经在地狱般的痛苦中煎熬了太多年,既然有一丝希望,哪怕是万丈悬崖,他也敢跳下去! “多谢侯爷信任。”秦少琅微微颔首。 “先别谢。”魏渊冷哼一声,“记住我们的约定。成了,你的三个条件,我全部兑现。败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少琅毫不在意。 “那么,关于我的条件……” “哼。”魏渊扫了他一眼,虽然不爽这小子在这种时候还想着交易,但还是转头对李管家吩咐道。 “李管家!” “老奴在!”李管家连忙躬身。 “取侯府金印,立刻为秦先生拟一份凭证,就说他是本侯特聘的首席医师,往后行走蓝田县,见官不拜,不受兵役所扰!” “是!”李管家心中一凛,这凭证的分量,可比秦少琅要求的要重多了。 “再者!”魏渊继续道,“去账房,支取黄金五百两,作为秦先生准备手术的定金!剩下的五百两,事成之后,一并奉上!” “什么?!” 李管家这次是真的惊了。 五百两黄金! 那可是五千两白银! 堆起来,就是一座小山! 侯爷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先付了一半! 这……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魄力! “至于第三个条件……”魏渊看着秦少琅,“待我痊愈之后,我会亲自给你一道手令。凭此手令,你可在蓝田县内招募乡勇,编练百人队。粮草军械,你自己解决。官府若有问询,让他们来找我!” “一年为期,一年之后,此队解散,手令收回。” “你,可满意?” 秦少琅笑了。 他要的,都得到了。 而且,比预想的还要多。 魏渊,不愧是一代枭雄。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得彻底。 “多谢侯爷。” 这一次,秦少琅的道谢,真心实意。 魏渊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态。 刚才这一番心神激荡,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 “李管家,带秦先生去账房支钱,然后安排马车,送他回去。” “老奴遵命。” 李管家恭敬地应下,然后走到秦少琅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何止十倍。 “秦先生,请随我来。” 秦少琅点点头,跟在李管家身后,向外走去。 一直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的王铁柱,也连忙迈开腿,紧紧跟上。 他的脑子,直到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开膛……黄金……兵权……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一场让他心惊肉跳,又热血沸腾的梦。 他看着前面那个清瘦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见证一个传说的开始。 走出院门,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秦少琅眯了眯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算真正在这个乱世,站稳了第一个脚跟。 李管家躬着身,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那态度,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秦先生,这边请。” 他亲自引路,将秦少琅和王铁柱带往侯府的账房。 一路上,府内的下人、护卫看到李大管家对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人如此客气,无不侧目,纷纷猜测着秦少琅的身份。 王铁柱跟在后面,双腿还在发软,脑袋里嗡嗡作响。 开膛破肚。 千两黄金。 百人兵权。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他晕头转向。 他悄悄看了一眼秦少琅的背影。 依旧是那么单薄,那么清瘦。 可不知为何,他现在再看,只觉得这背影像一座山,高不可攀。 账房到了。 里面坐着一个山羊胡的老账房,正在拨弄着算盘,神情专注。 “刘账房。”李管家走了进去。 “哟,李管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老账房抬起头,看到李管家,连忙起身。 李管家的脸色却很严肃。 “侯爷有令。”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但分量十足的印章,在老账房面前一亮。 那是魏渊的私印。 见印如见人。 老账房脸色一变,立刻躬身:“请管家吩咐。” “支取黄金五百两,给秦先生。”李管家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 老账房猛地抬起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多……多少?” “黄金,五百两。”李管家加重了语气。 “嘶——” 老账房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懵了。 五百两黄金?! 那可是五千两白银! 侯府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万两白银。 这一下子,就要支取半年的用度? 而且还是给眼前这个看起来穷酸落魄的年轻人? “李管家,这……这是不是……” “放肆!”李管家脸色一沉,“侯爷的命令,你也敢质疑?秦先生是侯爷请来的首席医师,耽误了秦先生的大事,就是耽误了侯爷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首席医师?” 老账房又是一愣,再看向秦少琅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能被侯爷如此看重,甚至不惜拿出五百两黄金作为定金……这位,绝对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不敢,不敢!老朽这就去办!” 老账房再也不敢多问,连忙小跑着进了内库。 片刻之后。 他和两个健壮的仆役,抬着两个沉重的木箱走了出来。 第122章 用黄金砸懵全镇!秦废物今天起叫秦老爷! “砰!” 箱子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管家亲自上前,打开了箱盖。 刹那间。 满室金光! 一锭锭黄澄澄的金元宝,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箱子里,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咕嘟。” 王铁柱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眼睛都直了。 他这辈子,连一锭完整的银元宝都没摸过,更别提这传说中的黄金了! 这么多金子……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秦少琅的表情却依旧平静。 他只是扫了一眼,确认了分量,便点了点头。 对他而言,这只是启动资金。 前世,他经手的经费,比这多得多。 但这份冷静,落在李管家和老账房眼中,却更显得高深莫测。 面对五百两黄金面不改色。 这位秦先生,心性当真可怕! “秦先生,这是侯爷给您的凭证。” 李管家又从怀中取出一份用上好锦缎包裹的文书,双手递了过来。 秦少琅接过,打开一看。 上面用朱砂红印盖着侯府的大印,几行苍劲有力的大字,清晰地写着他的身份。 【兹聘秦少琅为定远侯府首席医师,行走蓝田县,见官不拜,不受兵役所扰。】 落款,是魏渊的亲笔签名和侯府官印。 这份凭证的分量,比五百两黄金还要重! “见官不拜”! 整个大魏,有此殊荣的,屈指可数! 有了它,秦少琅在蓝田县,几乎可以横着走。 县令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 那该死的征兵危机,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有劳了。” 秦少琅将凭证小心收好。 “秦先生客气。”李管家笑得愈发真诚,“马车已经备好,这就送您和您的朋友回去。” …… 侯府的豪华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 车厢内,王铁柱坐立不安,屁股底下像是长了钉子。 他看看对面闭目养神的秦少琅,又看看脚下那两个装着黄金的箱子,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 “秦……秦哥……” 秦少琅睁开眼。 “那……那是五百两黄金?”王铁柱的声音都在发颤。 “嗯。”秦少琅淡淡地应了一声。 “咱……咱们真的要……要给侯爷开膛?” “是手术。”秦少琅纠正道。 “哦哦,手术……”王铁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一脸担忧,“万一……万一要是失败了……” 那可是侯爷啊! 失败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没有万一。” 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只做有把握的事。” 看着秦少琅平静的脸,王铁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不知为何,竟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是啊。 秦哥做事,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从反杀赵瘸狗,到捕鱼,再到今天的惊天豪赌。 他总是这样,云淡风轻,却又掌控一切。 马车在破败的院门前停下。 奢华的马车和周围家徒四壁的环境,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苏瑾和苏棠听到动静,早就迎了出来。 当她们看到秦少琅从一辆她们只在梦里见过的华丽马车上下来时,姐妹俩都愣住了。 尤其是苏瑾,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去见了什么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马车送他回来? 她美丽的眼眸里,充满了警惕和担忧。 “秦大哥,你回来啦!” 苏棠则是单纯的开心,蹦跳着跑了过来。 秦少琅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向王铁柱。 “把东西搬进去。” “好嘞!” 王铁柱应了一声,弯腰去抬箱子。 “嘿咻!”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抬起一个,脸都憋红了。 好沉! 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石头吗? 他踉踉跄跄地把箱子搬进了屋。 秦少琅自己则轻松地拎起另一个,跟了进去。 苏瑾秀眉微蹙,满心疑惑地跟在后面。 屋子里。 “砰!砰!” 两个箱子被放在了地上。 “秦大哥,这是什么呀?”苏棠好奇地凑了过来。 秦少琅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掀开了其中一个箱盖。 嗡! 苏瑾和苏棠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金光。 刺眼的金光。 那满箱的黄金,像一轮小太阳,晃得她们睁不开眼。 “啊!” 苏棠吓得后退了一步,小手捂住了嘴巴。 苏瑾也是娇躯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不是没见过钱。 想当初,在京城的家里,比这多的金银珠宝她也见过。 但此刻,在这家徒四壁的破屋里,在她们连下一顿饭都不知道在哪里的绝境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大笔黄金…… 这带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这……这是哪来的?” 苏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死死地盯着秦少光,眼神锐利如刀。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吗? 他为了钱,去做了什么不法勾当? “一个病人给的定金。” 秦少琅平静地解释道。 “我接了个活,给他治病。治好了,还有一半。” “什么病?”苏瑾追问,“什么样的病,需要付这么多黄金做定金?” 五百两黄金! 这足以买下整个蓝田镇最好的宅子,再买上百亩良田! 什么样的病,值得如此天价? “一个很麻烦的病。” 秦少琅不想跟她们解释太多手术的细节,免得吓到她们。 “总之,钱的来路很正,放心用。” 他看着姐妹俩苍白的小脸,知道这笔巨款给她们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于是,他立刻开始安排。 用行动,来驱散她们的不安。 “从今天起,我们不用再为吃饭发愁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惶恐的苏瑾和苏棠都安静了下来。 “明天,第一件事,买粮食!白面,大米,能买多少买多少,把家里的米缸全都给我装满!” “第二件事,买肉!猪肉,羊肉,鸡鸭鱼,想吃什么买什么!” “第三件事,买布!给你们做几身新衣服。” 他看着苏瑾和苏棠身上打着补丁的旧衣,眼神柔和了一瞬。 “还有,这房子也该修修了,或者,我们干脆买个新的。” 一条条,一件件。 秦少琅将未来的生活,清晰地规划在她们面前。 那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有了这千两黄金作为底气后,触手可及的现实! 苏瑾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男人,在得到一笔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巨款后,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忘形,反而第一时间,想的是改善她们的生活,想的是吃饭穿衣这些最基本的事情。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前所未有地将她包裹。 第123章 金山银山搬回家! “铁柱。”秦少琅看向还在发呆的王铁柱。 “啊?在!秦哥!”王铁柱一个激灵,猛地站直了身子。 “明天一早,你跟我去镇上。” 秦少琅的视线落在地上的箱子上,声音平稳。 “我们有很多东西要买。” 夜,深了。 整个院子静得只剩下风刮过破窗户纸的呜咽声。 苏棠早就睡下了,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 苏瑾却毫无睡意。 冰冷的床板硌得她骨头生疼,她睁着眼,眼前却不是漆黑的屋顶,而是那两箱晃得人睁不开眼的金子。 隔壁的房间,还透着微弱的灯光。 她知道,秦少琅没睡。 那两箱能让任何人疯狂的黄金,就放在他的房间里。 换做任何一个人,得到这样一笔横财,恐怕都兴奋得睡不着。 可苏瑾知道,他不是。 他是在守夜。 守着这笔巨款,也守着……这个家。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苏瑾的心就狠狠一抽。 家? 这里算家吗?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两个身份不明的罪奴,一个憨厚的猎户…… 这算哪门子的家? 可是,当秦少琅沉稳地说出“明天,买粮食,买肉,买布”时,她那颗漂泊许久、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确实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那是一种叫“安全感”的东西。 她悄悄起身,赤着脚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向隔壁。 昏黄的油灯下,秦少琅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没有守在箱子边,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用一块布,慢慢擦拭着一把匕首。 就是那把杀过人的匕首。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平静,没有贪婪,没有狂喜。 那两箱足以买下整个蓝田镇的黄金,在他眼里,好像真的只是用来买米买肉的工具。 苏瑾揪紧的心,忽然就松开了。 她悄无声息地退回床边,重新躺下。 这一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 天刚蒙蒙亮。 “砰砰砰!” 王铁柱的房门被砸得山响。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拉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已经收拾妥当,精神抖擞的秦少琅。 “秦……秦哥,这么早?” “走,去镇上。”秦少琅吐出四个字。 “哦哦,好!”王铁柱连忙点头,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秦少琅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随手扔了过去。 王铁柱下意识接住,布袋入手,猛地一沉。 “这是……” “碎银子,还有一块金子。”秦少琅的声音很淡,“今天花销大,你管钱。” 他没有蠢到直接扛着金子去镇上,而是提前用匕首撬下了一小块,又准备了些散碎银两。 财不露白。 但有时候,也得适当露一露。 王铁柱捏着那沉甸甸的钱袋,手心瞬间全是汗,感觉自己揣着的不是钱,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蓝田镇走去。 清晨的集市已经热闹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 秦少琅对两边的摊贩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粮店——“丰年米行”。 掌柜的正在柜台后头拨着算盘,听见有人进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一个穿着破烂的穷小子,一个五大三粗的猎户,能买几升米? “买米。”秦少琅开口。 “买多少?”掌柜的随口应付。 “白面,五百斤。” “啥?”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拨算盘的手停了下来。 “大米,五百斤。”秦少琅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掌柜的终于抬起了头,皱着眉打量着他:“小子,你拿我寻开心呢?” 五百斤白面,五百斤大米! 这都够寻常人家吃上好几年了!就算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也没见谁一次买这么多的! 周围几个正在买米的妇人也纷纷看了过来,那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这谁家的败家子?” “怕不是个疯子吧,开口就要一千斤粮食。” 秦少琅完全没理会周围的议论。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掌柜。 “另外,黄豆、绿豆,各种杂粮,各来一百斤。” “……” 整个米行,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年轻人。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小子,我最后说一遍,别在这儿捣乱!滚出去!不然我叫人打断你的腿!” 秦少装没说话。 他只是朝旁边的王铁柱偏了偏头。 王铁柱虽然紧张得腿肚子都在转筋,但对秦少琅的命令是绝对服从。 他哆哆嗦嗦地解开钱袋,从里面倒出一样东西,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拍在了柜台上! “哐当!” 一声巨响。 一块足有半个巴掌大、边缘粗糙的金块,就这么砸在了算盘旁边。 那蛮横的、灿烂的金色,瞬间把整个米行的晨光都吸了过去! 嗡! 掌柜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黄金,连呼吸都忘了。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钉,死死地钉在那块黄金上。 咕咚。 不知道是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这……这……”掌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 “够吗?”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够!够!绝对够!” 掌柜的猛然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到扭曲的笑容,那腰一下子就弯了下去,恨不得折成九十度。 “爷!这位爷!您里边请,喝茶!快喝茶!” 他哪里还敢有半点不敬,简直要把秦少琅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不用。”秦少琅拒绝了,“把粮食装好,送到城西的破院子。” “是是是!小的马上安排!马上就安排!”掌柜的连连点头哈腰,“爷,您放心,保证给您用最好的袋子装,一粒都不会少!” 他一边喊着,一边亲自去后面指挥伙计。 “快!都他娘的动起来!把库里最好的白面和精米都给这位爷搬出来!手脚麻利点!” 整个米行,因为这一块黄金,彻底疯了。 秦少琅则转身就走,好像只是买了一棵白菜。 王铁柱连忙收起金块,紧紧跟了上去,腰杆挺得笔直,感觉自己走路都带风。 太……太他娘的爽了! 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 两人来到肉铺前。 “老板,”秦少琅看都没看挂着的肉,“猪肉,先来半扇。” “好嘞客……啥?半……半扇?”正在挥刀砍骨头的屠夫,刀都停在了半空中。 秦少琅没理会他的震惊,继续开口。 “再来两只整鸡,一只羊。” 第124章 苏瑾姐妹看傻眼! 王铁柱把那块金灿灿的宝贝“哐”地一声再次拍在案板上,杀猪的屠夫握着砍骨刀的手一抖,刀锋离自己的脚就差那么一寸。 然后,是布庄。 “老板,你们这儿最好的布料,还有多少?” “回、回爷的话,最好的云锦还有二十匹……”布庄老板结结巴巴地回应。 “全要了。” “……” “另外,结实耐磨的棉布,各种颜色,给我来一百匹。” “……” 布庄老板两眼一翻,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 秦少琅和王铁柱,就跟两阵龙卷风,刮过了整个蓝田镇的集市。 他们所到之处,只留下一片死寂,和无数双震惊到麻木的眼球。 “秦废物”。 这个曾经响彻蓝田镇,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耻辱外号,就在今天,被一块黄金,砸得粉碎! 现在,没人再敢叫他“秦废物”。 那些看向他的视线里,混杂着敬畏、嫉妒,甚至是恐惧。 人们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疯狂猜测着这个曾经烂泥扶不上墙的赌鬼,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刨了哪家王侯的祖坟。 秦少琅雇了一辆大板车,又找了几个卖力气的脚夫。 米面、肉、布料、油盐酱醋、锅碗瓢盆…… 各种物资,在板车上堆成了一座移动的小山。 “走,回家。” 秦少琅对车夫说了一句,自己率先走在前面,背着手,闲庭信步。 装得满满当当的大板车,在无数人敬畏的注视下,吱吱呀呀地驶出了集市,朝着城西那片破败的区域而去。 大板车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车轮每转一圈,都像在蓝田镇所有人的心尖上碾过。 那不是一车普普通通的货物。 那是一车能让任何人眼红到发狂的财富和希望! 城西的破败,与这满车的物资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一路上,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 那些平日里最喜欢聚在墙角晒太阳、说三道四的闲汉,此刻都缩着脖子,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敬畏和一丝丝贪婪的火苗。 可他们不敢靠近。 秦少琅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比任何凶神恶煞的表情都更让人心里发毛。 王铁柱挺着胸膛,走在车边,感觉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风光过! 他享受着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投来的敬畏目光,腰杆挺得像一杆戳破天的标枪。 终于,那扇熟悉的破败院门出现在眼前。 “吱呀——” 院门被推开。 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的苏瑾和苏棠同时抬起了头。 当她们看到门外那几乎堆成小山的大板车时,姐妹俩都傻了。 苏棠的小嘴,慢慢张成了一个“O”形。 她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车上,是雪白的米袋,是鼓鼓囊囊的布匹,是挂在车沿上还滴着血水的半扇猪肉,甚至还有两只捆着脚的活鸡在扑腾!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烟火气,夹杂着财富的味道,扑面而来。 “哥……哥哥?” 苏瑾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她脸色一白,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将苏棠护在身后,声音又冷又紧:“秦少琅!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些东西?你又去赌了?!” 这么多东西,绝不是几十两银子能买下的! 秦少琅没解释。 他只是对着那几个雇来的脚夫偏了偏头。 “卸货。” “好嘞,爷!” 脚夫们应得那叫一个响亮,手脚麻利地开始往下搬东西。 王铁柱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豪气地塞给车夫:“辛苦了,拿去喝茶!” 车夫千恩万谢地走了。 秦少琅走进院子,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姐妹俩,语气平淡地开始下达指令。 “苏瑾,你带苏棠清点布料和针线。” “王铁柱,你和我,把粮食搬进东边的屋子,那里最干燥。” “肉先挂在房梁上。” 他的话不响,却自带一种让人下意识服从的分量。 没有解释,没有炫耀,好像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苏瑾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切,心里的警惕和担忧,不知不觉间竟消散了许多。 她发现了一个细节。 秦少琅买的所有东西,全都是最实用的。 粮食,是能填饱肚子的白面大米;布料,是结实耐磨的棉布;还有油,盐……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过日子”,而不是为了“享乐”。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想的都是如何在这里扎下根,活下去。 活得更好。 “姐姐!快看!是云锦!” 苏棠的惊呼声打断了苏瑾的思绪。 她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板车边,小手轻轻抚摸着一匹色泽华美的布料,眼睛亮得吓人。 那正是秦少琅顺手买下的二十匹云锦。 苏瑾走过去,看着那光滑柔软的料子,心头一震。 她认得这布料,在她们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母亲的衣柜里,全是这种料子做的衣服。 一匹,就价值不菲。 他……为什么会买这个? 她抬起头,看向正在和王铁柱一起扛着米袋的秦少琅。 男人身形依旧清瘦,但脊梁挺得笔直。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勾勒出结实的肌肉轮廓。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布,给你们做几身换洗的衣服。” 他说的,是“你们”。 苏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有点发酸。 “姐姐,我们有新衣服穿了!”苏棠抱着一匹淡青色的棉布,开心地跑过来,脸上是纯粹的、许久未见的喜悦。 这种喜悦,是会传染的。 苏瑾看着妹妹灿烂的笑容,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用力点头,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嗯,我们有新衣服了。” 她不再胡思乱想,学着秦少琅的样子,冷静地指挥苏棠:“小棠,我们把这些布料按颜色分好,搬进屋里去,别沾了灰。” “好!” 小小的院落,瞬间变得无比忙碌和热闹。 扛粮食的闷响声,清点布料的低语声,鸡扑腾翅膀的咯咯声……交织成了一曲名为“家”的乐章。 几个脚夫搬完东西,领了赏钱,满脸堆笑地走了。 消息,也随着他们的嘴,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了蓝田镇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城西那个秦废物,发大财了!买了一车的东西,堆得跟山一样!” “何止啊!我亲眼看见的,在丰年米行,人家直接拍出一块金子!这么大一块!”一个汉子用手夸张地比划着。 “金子?我的老天爷!他这是刨了谁家祖坟了?” “谁知道呢!反正啊,现在的秦少琅,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废物了,以后见了面,得叫一声秦老爷!” 第125章 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院子里。 秦少琅将最后一袋黄豆扛进屋,拿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 整个东屋,几乎被粮食塞得满满当当。 他看着这些足以让任何人在乱世安身立命的储备,心里没什么起伏。 这只是开始。 一个稳固的后勤基地,是所有计划的基础。 “秦哥,都……都弄好了。”王铁柱喘得跟风箱似的,脸上却全是亢奋的红光。 “嗯。”秦少琅点点头,“去把那半扇猪肉取下来。” “好嘞!” 王铁柱很快就拖着那半扇猪,搁在了院里的石桌上。 秦少琅从屋里拿出自己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没碰厨房的菜刀。 军医的刀,用来分割远比屠夫的刀更省力,也更精准。 苏瑾和苏棠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只见秦少琅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得吓人。 剔骨,分割,去皮…… 每一刀都恰到好处,连一丝多余的肉丝都没浪费。 半扇猪在他手里,没多大会儿就被分解成了大小均匀的肉块。 五花、里脊、排骨、猪蹄……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 苏瑾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这种刀法,根本不是一个普通郎中儿子该有的。 这更像……一个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的外科大夫。 或者说,一个常年与死物打交道的刽子手。 可他身上那股子沉稳的气质,又跟这两者完全不搭边。 这个男人身上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 “这些,用盐腌了做成腊肉,能放很久。”秦少琅指着大部分肉块。 然后,他切下一块最嫩的里脊,和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这些,今天吃。” 他又转向苏棠,递过去一小块雪白的猪板油。 “去,炼油,以后炒菜就不用抠抠搜搜的了。” “嗯!”苏棠重重点头,像接了个天大的任务,撒腿就往厨房跑。 秦少琅看着她的背影,又对苏瑾开了口:“晚饭你做?还是我来?” 这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让苏瑾愣住了。 他没有理所当然地觉得,做饭就该是女人的活。 这种被尊重的态度,让她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安稳。 她想起自己那能把厨房点了的厨艺,脸颊有点发烫,摇了摇头。 “我……我给你打下手吧。” “也行。” 秦少琅拎着肉,走进了那间几个月没飘出过肉香的厨房。 夕阳落下,金色的光洒满了小院。 厨房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浓得化不开的肉香,混着米饭的清香,霸道地钻进了院子的每个角落。 这破败的院子,几个月来,头一次有了“家”的烟火气。 可就在这份安逸中,一道不怀好意的影子,正从院墙的缝隙里,死死地盯着这一切。 墙缝后头,一双眼睛里全是贪婪和嫉妒。 眼睛的主人叫张三,就住隔壁不远,是镇上有名的混子。 他平日里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个败光家产的“秦废物”。 可今天,他亲眼看着一车又一车的物资拉进了这个破院子。 白花花的大米,成匹的布料,还有那半扇油光锃亮的肥猪肉! 现在,那股肉香味更是像无数只小手,挠着他的心,勾着他的馋虫。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废物能一夜翻身? 他肯定是走了狗屎运,刨了谁家祖坟! 张三死死盯着院里透出的温暖灯火,喉咙不断滚动,心里开始活泛起来。 …… 厨房里。 秦少琅的厨艺,再一次让姐妹俩开了眼。 没有复杂的调料,就只有盐和刚炼出来的猪油。 一块五花肉,被他切成薄片,下进烧得滚烫的铁锅。 “刺啦——” 油脂瞬间被逼出,肉片边缘滋滋作响,变得焦黄卷曲,香气轰一下炸开。 再丢入切好的野菜,简单翻炒几下,一盘香得人站不稳的野菜炒肉就出了锅。 另一边的砂锅里,排骨汤“咕嘟咕嘟”地翻滚,奶白的汤汁上飘着几点金黄的油花,鲜味直冲天灵盖。 米饭是纯粹的白米,蒸得粒粒分明,散发着谷物最原始的甜香。 当三碗冒着尖的白米饭和两盘菜摆上桌时,苏棠的眼睛都看直了。 她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看见这么多肉,闻到这么香的饭菜是哪年哪月了。 “吃吧。” 秦少R琅言简意赅。 他自己先动了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动作自然流畅。 苏棠看看他,又看看姐姐,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小片肉,吹了吹,送进嘴里。 肉的香味瞬间在嘴里爆开。 好吃! 太好吃了!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咀嚼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她又扒拉一大口白米饭,小脸上全是幸福和满足。 苏瑾看着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鼻头一酸,眼眶又热了。 这一路逃亡,妹妹跟着她吃了多少苦。 她有多久,没见过妹妹这样开心地吃饭了? 她夹起一块排骨,轻轻放进苏棠的碗里。 “慢点吃,别噎着,锅里还有。” “嗯!”苏棠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应着。 苏瑾自己也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 当那温热的食物滑进胃里,一种久违的踏实感从身体深处升起,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寒冷和不安。 她看向对面那个安静吃饭的男人。 他吃饭速度很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背脊挺得笔直。 明明穿着粗布麻衣,坐在那儿却有种军人般的利落感。 这个男人,只用了几天,就让她们姐妹俩从食不果腹的绝境,变成了如今能吃上白米饭和肉的安稳。 他到底是什么人? 苏瑾的心里,感激和困惑交织在一起。 秦少琅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但什么也没说。 他的注意力,其实有一半,都在院墙外头。 风里,除了肉香,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还有那几乎微不可闻的,衣料摩擦土墙的细碎声响。 有只老鼠,在外面待了很久了。 秦少琅的眸色沉了沉,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开始收拾白天剩下的工具,动作不紧不慢。 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整个院子。 第126章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夜,深了。 院子里只剩下风吹过破旧屋檐的呜咽声。 秦少琅像一尊雕塑,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握着一根趁手的木棍。那是白天用来挑担子的扁担,材质坚硬,分量十足。 屋里,油灯的光透过窗纸,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 是苏瑾和苏棠在收拾碗筷。 锅里还温着排骨汤,肉香依旧丝丝缕缕地飘散在空气里,与夜晚的寒意交织在一起。 这本该是一个安逸满足的夜晚。 但秦少琅知道,危险,往往就藏在最温暖的假象之下。 墙外那只老鼠,已经按捺不住了。 脚步声。 很轻,刻意放缓了,但踩在干燥的泥土上,依然发出了细微的“沙沙”声。 不止一个。 秦少琅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还有一个呼吸声,藏在更远一点的暗影里,应该是望风的。 看来,不是临时起意的小偷,而是有预谋的匪类。 他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很好。 省得他日后还要费心去找。 “吱呀——” 身后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苏瑾探出半个身子,轻声问道:“天黑了,外面凉,你怎么还不进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消消食。”秦少琅头也没回,声音平淡,“你们先进去,把门从里面闩好。” “闩门?”苏瑾愣了一下。 这院门破破烂烂,闩不闩有什么区别? 但秦少琅的语气,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闩上。”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沉了下去,“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苏瑾的心猛地一沉。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这句话里蕴含的危险,她瞬间就听懂了。 她没有多问,只是深深地看了秦少琅的背影一眼。那单薄的背影,在夜色中却像一座山,挡在了她们姐妹和未知的危险之间。 “……好。” 她应了一声,退回屋里,用那根早已开裂的木门闩,死死地抵住了门。 “姐姐,怎么了?”苏棠不明所以地问。 “没事。”苏瑾摸了摸妹妹的头,将她拉到离门窗最远的角落,“我们……我们说会儿话。” 可她的耳朵,却紧紧贴着门板,听着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秦少琅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全身的肌肉调整到最适合爆发的状态。 他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墙外的人,显然比他更没耐心。 “砰!” 一声闷响。 那扇早就摇摇欲坠的院门,被一脚直接踹开。 一道黑影,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 正是张三。 “他娘的,一个破落户,还敢闩门!” 张三手里提着一把豁了口的柴刀,身后还跟着一个瘦猴似的男人,手里拿着根木棍。 两人看到院子里堆放的粮食口袋,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贪婪,毫不掩饰。 “秦废物,滚出来!”张三朝着屋子大吼,“你发了横财,也该懂懂孝敬你三爷的规矩!” 他根本没把站在院子里的秦少琅放在心上。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赌鬼罢了。 吓唬两句,就能屁滚尿流地把所有东西都献上来。 “东西都在这儿,女人也在屋里。”瘦猴舔了舔嘴唇,笑得无比猥琐,“三哥,今晚咱们可要好好享受享受。” 张三得意地大笑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秦少琅跪地求饶,那两个小美人儿在自己身下哭泣的场景。 可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个他眼中的“秦废物”,动了。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 秦少琅的身影在原地拉出一道残影,快得像一阵风。 张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想举起柴刀。 太慢了。 在秦少琅眼里,他的动作就像慢放了十倍。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秦少琅手里的扁担,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精准地砸在了张三握刀的手腕上。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张三抱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旁边的瘦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他只看到自己的三哥突然就倒下了。 等他回过神,一双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不是那种用力的掐。 而是一种精准的控制。 拇指和食指,像两把铁钳,死死扣住了他颈部的动脉和气管。 瘦猴的呼吸瞬间被剥夺,大脑因缺氧而一片空白。他想挣扎,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他引以为傲的力气,在对方面前就像个婴儿。 他想呼救,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看着眼前这张脸。 月光下,秦少琅的脸上面无表情,那双眸子深不见底,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不是人的情绪。 那是……神在俯瞰蝼蚁。 “谁派你们来的?”秦少朗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瘦猴的耳朵里。 “嗬……是……是……” 瘦猴拼命想说出来,但窒息感让他无法组织语言。 秦少琅的手指稍微松了一点,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是……是赵……赵瘸狗!他看你买了这么多东西,眼红……让我们来探探路……”瘦猴涕泪横流,裤裆里一股热流涌出,竟是直接吓尿了。 赵瘸狗。 秦少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又是他。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他让你们来干什么?” “抢……抢东西……抢……抢女人……”瘦猴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他说……他说你就是个废物……吓唬一下就……就行了……” “废物?” 秦少琅重复了一句,手上猛地发力。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瘦猴的脖子被瞬间扭断,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 秦少琅松开手,那具温热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身走向还在地上哀嚎的张三。 张三已经吓傻了。 杀人了! 这个废物竟然敢杀人!还杀得这么干脆! 他看着秦少琅一步步走近,那沉稳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不……不要杀我!秦……秦大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张三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给你指条路。”秦少琅在他面前蹲下,声音平静。 “什么……什么路?”张三看到了一丝希望。 第127章 地狱修罗,也是人间守护神! “去给赵瘸狗带个话。” 秦少琅说着,捡起了地上的柴刀。 “告诉他,我的东西,我的人,他再敢多看一眼……” 冰冷的刀锋,在张三惊恐的注视下,缓缓举起。 然后,猛地落下! “噗嗤!” “啊啊啊啊——!” 比刚才还要凄厉百倍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张三的另一只手,被齐腕斩断! 鲜血喷涌而出。 “……我就让他,死无全尸。” 秦少琅丢下柴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在血泊中抽搐的张三,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滚。” 一个字,却带着无尽的威严和杀意。 张三连滚带爬,用仅剩的断腕撑着地,疯了一般地逃出了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修罗场。 院子里,只剩下一具尸体,和一滩滩刺目的血迹。 秦少琅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张三的脚步声和哀嚎声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他知道,赵瘸狗很快就会收到这份“大礼”。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转过身,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开了一道缝。 苏瑾苍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后,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什么都看到了。 从秦少琅闪电般的出手,到他毫不犹豫地杀人,再到他用酷刑威慑…… 这一切,都颠覆了她对这个男人的认知。 废物郎中? 不。 这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秦少琅看着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慰。 他只是用那沾染了血腥的平静语气,说了一句。 “把门关好,今晚睡安稳点。” 说完,他弯下腰,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起瘦猴的尸体,朝着院子最深处的杂物棚走去。 夜风吹过,卷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杂物棚里,秦少琅将瘦猴的尸体扔在角落,用几张破烂的草席盖住。 他没有立刻处理。 现在更重要的,是清理现场。 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引来致命的麻烦。 他回到院中,看着那一滩滩凝固的血迹,眉头微皱。 水是不能用的。 水会稀释血迹,让其渗透进泥土里,范围更大,味道也更难散去。 秦少琅走到灶房,用木瓢舀了半瓢草木灰,又抓了一大把干土,混合在一起。 然后,他走到血泊前,将混合好的灰土均匀地撒了上去。 灰土迅速吸收了血液,原本刺眼的暗红色,变成了不显眼的深褐色。 他做得不急不缓,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条理。 仿佛他不是在处理一桩凶案现场,而是在打扫一次不小心泼洒的牲畜血。 做完这一切,他又找来一把破旧的扫帚,将覆盖了血迹的灰土扫成一堆,连同那把豁口的柴刀和断手,一同扔进了杂物棚。 最后,他提起一桶水,将整个院子的地面都泼洒了一遍。 湿润的泥土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血腥味被泥土的腥气和夜晚的寒气冲淡,几乎闻不到了。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只有风声,和他自己沉稳的呼吸声。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 “吱呀——” 门开了。 屋内的景象,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苏棠躺在床上,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眉头紧锁,嘴里偶尔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呓语。 而苏瑾,就坐在床边。 她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昏暗的油灯下,她的侧脸苍白得像一张纸,身体还在极轻微地发抖。 那是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 是恐惧。 秦少琅并不意外。 任何一个正常人,亲眼目睹了那样血腥残忍的一幕,都会是这个反应。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碗水。 然后,他走到床边,将水碗递了过去。 苏瑾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抬起头。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有惊恐,有畏惧,有茫然,但唯独没有厌恶和憎恨。 她看了看秦少琅,又看了看他递过来的水碗,嘴唇动了动,却没有接。 秦少琅也不勉强。 他将水碗放在床头的小凳上,然后伸出手,探向床上苏棠的额头。 苏瑾的身体再次绷紧,像一只护崽的母兽,下意识地就想阻拦。 但她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步。 秦少琅的手指已经轻轻搭在了苏棠的脉搏上。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 “只是做了噩梦,有些惊着了。” 他收回手,语气平淡地解释了一句。 说完,他并起食指和中指,在苏棠眉心处的印堂穴上,轻轻按揉起来。 他的力道不大,动作却很专业。 神奇的是,随着他的按揉,苏棠那紧皱的眉头,竟然缓缓舒展开来。 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小姑娘在睡梦中砸了咂嘴,翻了个身,睡得更沉了。 苏瑾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她无法将眼前这个动作轻柔、神情专注的男人,和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断人手腕面不改色的魔神联系在一起。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或者说…… 两个都是? “你……” 苏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沙哑得厉害。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问他为什么杀人? 不,她知道为什么。那两人是冲着他们来的,不死不休。 问他为什么手段那么残忍? 她更明白。对付豺狼,就必须比豺狼更凶狠。 那她该问什么? 沉默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 秦少琅直起身,没有看她,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今晚的事,你们就当没看见。” “我知道。” 苏瑾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快。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不仅是保证,也是一种表态。 秦少ar稍微有些意外,他转过头,第一次正视这个女孩。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里的恐惧,正在被一种惊人的理智所取代。 “你不怕我?”他问。 这是一个很直接的问题。 苏瑾的身体诚实地抖了一下。 怕。 怎么可能不怕。 那个脖子被扭断的瞬间,那个断手飞起的画面,会成为她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但…… 她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妹妹,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 恐惧之中,竟然又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讲仁义道德,是活不下去的。 父亲曾经说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今天,她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不是秦少琅,现在躺在院子里的,可能就是她们姐妹的尸体。 第128章 这个男人,是魔鬼也是最后的依靠! “怕。”苏瑾诚实地回答,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不恨你。” 她抬起头,直视着秦少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出了一个让秦少琅都为之侧目的问题。 “院子里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没有质问,没有恐惧的尖叫,甚至没有道德上的谴责。 而是在冷静地,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秦少琅沉默了。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苏瑾。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更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弱小姐。 她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心性和见识。 “你觉得该怎么处理?”秦少-琅反问。 苏瑾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不能报官。” “官府不会为了一个地痞流氓的死,去得罪另一个地头蛇赵瘸狗。报官,只会把我们自己暴露出去。” “也不能留在这里。” “天气很快会热起来,尸体放不了多久。” 她抬起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 “埋了。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挖个深坑,埋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要快。最好今晚就处理掉。” 秦少琅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的冷静和狠劲,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本以为,自己还需要费一番口舌去安抚,甚至需要用强硬的态度去警告。 没想到,她比他想的更明白。 “你说的没错。”秦少琅终于开口,“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留下任何手尾,都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听到“除恶务尽”四个字,苏瑾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这句话,父亲也常说。 “那个逃走的……”她有些担忧。 “他?”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废人,会把今晚的恐惧,原封不动地,甚至添油加醋地传递给赵瘸狗。 这是一种震慑。 一种成本最低,也最有效的震慑。 苏瑾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心中对秦少琅的忌惮又深了一层。 这个男人,不仅身手恐怖,心思更是缜密如斯。 “我出去一趟。”秦少琅说着,转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苏瑾下意识地问。 “处理垃圾。” 秦少琅丢下四个字,拉开门,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苏瑾走到门口,看着他走到杂物棚,片刻后,便扛着一个沉重的麻袋,手里拿着一把铁锹,走向了院子后门。 后门外,就是连绵不绝的蓝田山。 夜色深沉,山林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 他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决绝而孤寂,很快就融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房门开着,夜风灌了进来,带着山林草木的湿冷气息,却吹不散院子里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苏瑾就站在门槛内,一动不动。 她的身体依然是冰冷的,指尖甚至还在微微发颤。 但她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黑暗吞噬了秦少琅的背影,就像吞噬了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可苏瑾知道,那不是一颗普通的石子。 那是一头潜入黑暗的猛兽。 他去处理“垃圾”了。 他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去丢一袋寻常的厨余。 可那是一个人。 一个刚刚还在呼吸,还在叫嚣的活生生的人。 苏瑾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血腥的一幕。 骨骼碎裂的脆响,断腕飞起的弧线,还有那人临死前扭曲到极致的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扶住门框,强迫自己睁开眼,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不能吐。 更不能倒下。 棠棠还在睡觉。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妹妹,小姑娘睡得正香,浑然不知就在刚才,她们与死亡擦肩而过。 恐惧。 后怕。 这些情绪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 但在这片混乱的潮水之下,却有一块坚硬的礁石,顽固地矗立着。 那块礁石,是秦少琅离去时决绝的背影。 是他说出“除恶务尽,斩草除根”时冰冷的语气。 父亲…… 父亲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瑾儿,记住,对付豺狼,你不能用对付兔子的办法。你对它仁慈,它只会把你撕碎,连骨头都吞下去。”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有时候,斩草除根,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活命。” 过往的教诲,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残酷。 以前她只是听着,记着,从未真正理解其中淬炼了多少血与泪。 直到今晚。 她才明白,父亲口中的乱世,究竟是怎样一副吃人的光景。 在这个世道,讲道理,是没用的。 求饶,更是死路一条。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比敌人更狠,更强的力量。 而秦少琅,就是那股力量。 他凶残,冷酷,杀人不眨眼,像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可也正是这个修罗,在杀完人后,会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用最温柔的力道,安抚她受惊的妹妹。 地狱修罗,也是人间守护神。 这个认知,让苏瑾心中的恐惧,慢慢被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所取代。 怕,还是怕的。 但她更清楚,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今晚她们姐妹的下场,只会比院子里的那具尸体凄惨百倍。 她不能再站在这里干等。 秦少琅在处理后事,她也不能闲着。 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用他的话说,他们是“自己人”。 自己人,就该做自己该做的事。 苏瑾的目光,落在了院子中央那片被月光映照得有些发暗的泥土地上。 那里,是血迹最浓重的地方。 绝对不能让棠棠明天早上看到。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厨房。 没有点灯。 她摸索着找到了水桶和一块破旧的抹布。 水桶里还有小半桶水,冰凉刺骨。 苏瑾拎着水桶,走到了院子中央。 血腥味扑面而来,浓郁得令人作呕。 她咬紧牙关,将水泼了上去。 “哗啦——” 水冲开泥土,那暗红的颜色反而更加刺眼。 苏瑾蹲下身,用抹布用力地擦拭着地面。 冰冷的水,混着泥土和血污,沾满了她的双手。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仿佛要将那份恐惧和血腥,连同地上的痕迹一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在那个遥远的,仿佛上辈子一样的家里,她连针线都很少碰。 可现在,她却跪在冰冷的泥地里,清理着一滩人血。 真是……讽刺。 第129章 温情之后是死局!秦少琅:马上走! 可她不觉得屈辱,也不觉得害怕了。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清理干净。 必须清理干净。 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不能给秦少琅添任何麻烦。 更不能……让棠棠看到这世间的肮脏。 就在她埋头用力擦拭时,后山的方向,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咔嚓——” 苏瑾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猛地抬头,心脏快要撞碎胸骨,死死地盯着后门的方向。 是谁? 是秦少琅回来了? 还是……逃走的那个人带着赵瘸狗的人回来报复了?! 她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手里死死攥着那块肮脏的抹布,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一片。 黑暗中,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 沉稳,有力,不疾不徐。 不是那种寻仇报复的慌乱脚步。 苏瑾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但依旧不敢有丝毫松懈。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后门的月光下。 是秦少琅。 他回来了。 他肩上扛着那把沾满新鲜泥土的铁锹,额头上挂着汗,夜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但那挺直的脊梁,却像一杆扎根在黑夜里的标枪。 他似乎也没想到苏瑾会在院子里,脚步微微一顿。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院中相遇。 秦少琅看见了蹲在地上,满手泥污的苏瑾,和她身前那片明显被水冲刷过的地面。 苏瑾也看见了他。 看见他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那一瞬间,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鼻腔,她差点就哭出来。 但她死死忍住了。 秦少琅没有说话,大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苏瑾面前,从她僵硬的手中抽走了那块冰冷肮脏的抹布,又拎起了一旁的水桶。 “进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苏瑾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站起身,退到了屋檐下。 秦少琅将水桶里剩下的水全部倒在地上,接着用脚,将旁边的干土和草灰踢了过来,均匀地覆盖在那片湿润的地面上。 他的动作很熟练,三下五除二,那片血污之地就被完美地掩盖起来。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铁锹和抹布放回杂物棚,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院门和后门,确认都已经从里面牢牢插好。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却莫名地让人心安。 苏瑾就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 等他重新走进屋子,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意和危险,苏瑾才感觉自己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屋子里,油灯的火苗静静跳动着。 秦少琅走到水盆边,挽起袖子,开始清洗手上的泥污。 水声哗哗作响。 苏瑾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道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应该是刚才在山上挖坑时,不小心被石头或者树枝划破的。 看着那道伤口,苏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走到角落的那个破旧木箱旁,将其打开。 箱子里,是原主父亲留下的一些瓶瓶罐罐,大多是些寻常的草药。 她很快找到了一个小瓷瓶和一卷干净的麻布。 拿着东西,她走到了秦少琅的身后。 男人还在专注地洗着手,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苏瑾攥了攥手里的东西,鼓起勇气,轻轻开口。 “你的手……受伤了。” 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 秦少琅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苏瑾手中的小瓷瓶和麻布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苏瑾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紧张,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多余的事。 他是什么人? 是能在黑夜里杀人埋尸,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狠角色。 这点小小的划伤,在他眼里,恐怕连个印子都算不上。 自己这样拿着伤药跑过来,是不是有点……可笑? 苏瑾的脸颊微微发烫,拿着东西的手,不自觉地想往后缩。 然而,秦少琅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两秒。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拉过旁边的一条小板凳,坐了下来。 他没有伸出手。 但这个动作,就是无声的允许。 苏瑾悬着的心,轻轻地落回了原处。 她不再犹豫,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靠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夜风的寒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本该让人恐惧、作呕。 可不知为何,闻在苏瑾的鼻子里,却化作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她拧开小瓷瓶的木塞,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立刻驱散了周围的污浊气息。 她将药粉倒在掌心,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托起他带着薄茧的大手。 他的手掌很烫。 与她冰凉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瑾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专注地为他处理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甚至有些笨拙。 她不习惯做这些事。 在那个已经被尘封的家里,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可现在,她却心甘情愿地蹲在一个男人面前,为他上药包扎。 秦少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垂着眼,看着灯火下那个专注的、小小的身影。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不知是汗水还是刚才擦地时沾上的水。几缕发丝贴在白皙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可她的神情,却专注得惊人。 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微颤。 她在害怕。 即便到了现在,她依然在害怕。 可她还是做了。 她擦干净了院子里的血,她拿来了伤药,她正在为他包扎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伤口。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她的立场。 ——我们是一边的。 一股陌生的感觉,从手腕处,缓缓地,却又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在前世的军旅生涯中,受伤是家常便饭。 战友之间互相处理伤口,动作麻利,干脆利落,充满了男人的粗犷和效率。 从没有人,会像她这样。 带着几分笨拙,几分颤抖,和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很奇怪。 也很……不坏。 苏瑾很快用干净的麻布将伤口包扎好,打了一个算不上漂亮的结。 第130章 斩草未除根的代价!秦少琅深夜带姐妹花亡命 “好了。” 她轻声说,刚松了口气,准备收回手。 下一秒,秦少琅却突然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苏瑾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的手掌宽大滚烫,充满力量,只是一握,就将她纤细的手腕整个吞没。 那股灼人的温度,顺着她的皮肤,一直烫进了心底。 “你……” 苏瑾猛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屋内的灯火,在他眼中跳跃。 “手怎么这么冰?” 秦少琅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之前的冷硬。 他皱了皱眉,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将她另一只冰冷的手也裹进掌心。 他的两只手,就是两个小火炉。 源源不断的热量涌来,驱散了她指尖的冰冷,也驱散了心底残存的寒意。 苏瑾彻底懵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感受着从手腕传来的,那份霸道又笨拙的温暖。 这个男人…… 这个刚刚才杀人埋尸的男人…… 转过头,却在用他那双沾满泥土和血腥的手,为她暖手? 一半是地狱的修罗,一半是护在身前的神。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苏瑾的脑海中诡异地重叠,融合。 她的心跳快得像要擂鼓,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只有油灯的火苗,在“毕剥”作响。 秦少琅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过了头,他不是个习惯做这种事的人。 他只是觉得她的手太冰了。 下意识地,就想给她捂热。 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人最直接的保护欲。 他有些不自然地松开手,强行转开了话题,声音也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跑了一个。” 这不是问句,是陈述。 刚刚那短暂的温情,瞬间被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苏瑾也立刻回过神,她用力点头,压下心头所有的异样。 “对,我听到了声音,往后山的方向跑了。” 秦少琅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认识这里,也认识我。” “他会回去找赵瘸狗。” “赵瘸狗的兄弟死在这儿,他一定会带人来报复。” “下一次,来的就不是两个人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苏瑾的心往下沉一分。 刚刚才落回原处的心,再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 对啊。 斩草,没有除根。 后患,马上就要来了。 这个刚刚才让她感到一丝温暖和安全的家,转眼间,就成了最危险的死亡陷阱。 “那……那我们怎么办?”苏瑾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依赖。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这个男人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秦少琅停下脚步。 他看了一眼苏瑾,又隔着门帘,看了一眼苏棠熟睡的内屋方向。 他的脸上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绝对冷静。 “不能等他们找上门。” 他做出决断,干脆利落。 “收拾东西。” 苏瑾一愣,没反应过来:“收拾……什么?” 秦少琅的语气沉得吓人,吐出的字眼更是重若千钧。 “所有重要的东西。” “我们走。” “现在,立刻,马上。” 走! 现在,立刻,马上! 秦少琅的最后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苏瑾的心上。 刚刚才因为他笨拙的温暖而升起的一丝旖旎,瞬间被击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危机感。 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走? 去哪里? 这个刚刚有了点“家”的样子的破屋,才住了几天,就要舍弃了吗? 但她没有问。 她只是抬起头,迎上秦少琅那双在灯火下沉静得可怕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只有钢铁般的决断。 苏瑾的心猛地一沉,也瞬间做出了决断。 她信他! “好!” 一个字,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苏瑾立刻转身,快步冲向内屋的门帘。 当务之急,是叫醒小棠! 秦少琅看着她果决的背影,这个女人,远比她柔弱的外表要坚韧、聪慧得多。 危急时刻,她没有哭闹,没有质问,而是选择了最正确的行动。 这能为他们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 他不再耽搁,转身开始在狭小的屋子里快速动作起来。 他的目标极其明确。 首先,是钱! 他一把抓过那个装着几十两银子的钱袋,直接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其次,是工具。 那把锋利的剥皮小刀、打火的火镰火石,全被他收入一个随身的小布包。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刚刚组装起来,还带着崭新痕迹的蒸馏器上。 尤其是那个笨重的陶制蒸锅。 这东西,绝对带不走。 太重,也太显眼。 背着这玩意儿跑路,跟找死没区别。 可这又是他安身立命、发家致富的计划核心。 放弃吗? 这个念头在秦少琅的脑子里只闪了零点一秒。 不。 不能放弃。 但可以暂时封存。 他的视线扫过屋子,最后定格在屋外堆放杂物的那个简陋小棚子。 有了! “小棠,快醒醒,穿衣服!” 内屋里,苏瑾正焦急地摇晃着熟睡的妹妹。 苏棠睡眼惺忪,揉着眼睛,一脸茫然地嘟囔:“姐姐……怎么了?天还没亮呢……” “别问了,快!我们要离开这里!”苏瑾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她飞快地帮妹妹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穿上。 苏棠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姐姐语气里的惊惶让她瞬间清醒,小脸上写满了害怕。 “姐姐,我们……要去哪?” “跟着秦大哥,他会保护我们的。”苏瑾只能如此安慰,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而此时,秦少琅已经拿着一把砍柴刀,走到了屋外的小棚子里。 他没有去挖松软的泥地,那太容易留下痕迹。 他的目光,落在了棚子角落里一块铺地的旧石板上。 他用刀尖撬开石板的边缘,然后双手用力,将石板整个掀了起来。 下面是夯实的土地。 秦少琅二话不说,用柴刀飞快地挖掘起来。 特种兵野外生存训练中,如何快速建立紧急避难所和隐藏物资,是基础中的基础。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手臂肌肉贲张,泥土翻飞,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足以容纳蒸锅的土坑。 第131章 百人围山,恶犬追魂! 他闪身回屋,姐妹俩已经穿戴整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剩下的鱼干和粮食,全部装起来。” 他声音很沉,丢下一句吩咐,自己则弯腰,双臂发力,将那个死沉的陶锅整个抱起。 他快步走到棚子下,小心翼翼地将陶锅放进刚挖好的坑里。 紧接着,他又把那套郎中工具,连同几件暂时用不上但又舍不得丢的杂物,一件件码放进去。 最后,石板严丝合缝地盖了回去。 他抓了几把浮土和枯草,随意地撒在石板和周围的缝隙上。 再看时,那里已经恢复了原样,任谁也瞧不出半点被动过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秦少琅才重新回到屋里。 他拿起那个作为蒸馏技术核心的盘管,扯过几块破布,一层层仔细包好,然后郑重地塞进自己准备背的那个最大的包裹里。 另一边,苏瑾已经将所有能吃的都打了包,只可怜巴巴的一小袋。 她和苏棠,除了身上这套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们本就一无所有。 秦少琅将装食物的包裹递给苏瑾。 “你背着。”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那个装着铜管和工具的沉重包裹甩到自己背上,动作干脆利落。 他最后扫了一眼这个简陋的屋子。 那张硬板床,那张小木桌,墙角的草药……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能被称作“家”的地方。 虽然破败,却有过难得的安宁。 但,不能留恋。 在战场上,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是致命的。 “跟紧我,不许出声。” 秦少琅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猛地一把拉开木门,整个人率先融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苏瑾死死牵住苏棠冰凉的小手,没有半点犹豫,拔腿跟了上去。 风,很冷。 刮在脸上,像刀子在割。 秦少琅没有走村里的大路,那等于自投罗网。 他领着两人,直接绕到屋后,一头扎进了黑漆漆的后山。 山路崎岖,怪石嶙峋。 这对秦少琅来说,不过是散步,前世负重几十公里的丛林越野都是家常便饭。 可对于苏瑾和苏棠姐妹,这简直是一场地狱般的折磨。 尤其是苏棠,她本就体弱,一路流放下来,身子早就亏空得厉害。 起初还能咬着牙跟上,可走了不到一里路,她的脚步就彻底乱了,呼吸又短又急,肺里火烧火燎的。 脚下一块尖石没看见,她嘴里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直直向前扑倒在地。 “小棠!”苏瑾大惊失色,连忙回头去扶。 苏棠的膝盖磕破了,鲜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懂事地死死咬着嘴唇,愣是没哭出声。 “我……我走不动了……姐姐……”她带着哭腔,声音里满是绝望和自责。 苏瑾的心都快碎了,她一边扶着妹妹,一边无助地看向前面那个停下脚步的高大背影。 怎么办? 她们会拖累他的。 就在苏瑾心急如焚,手足无措的时候,秦少琅转过身,大步走了回来。 他一言不发,在苏棠面前蹲下,只扫了一眼她流血的膝盖。 然后,在姐妹俩惊愕的注视下,他转过身,将自己宽阔的后背对准了苏棠。 “上来。” 声音很短,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意味。 苏棠愣住了。 苏瑾也愣住了。 “快点,没时间了。”秦少琅催促,语气里透出一丝焦躁。 苏瑾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推了推妹妹:“快,小棠,快上去!” 苏棠还有些犹豫,但在姐姐的催促下,还是怯生生地趴到了秦少琅那并不算宽厚,却稳固得像山一样的背上。 下一秒,秦少琅双手向后一托,稳稳托住苏棠的腿弯,腰腹发力,猛地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苏棠的身体很轻,趴在他背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 “跟上。” 秦少琅对已经看呆了的苏瑾丢下一句,便转身,背着苏棠,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山林深处走去。 他的脚步依旧沉稳有力,背上仿佛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行囊。 苏瑾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男人…… 这个刚刚才杀了人,满身煞气的男人…… 此刻,却背着她的妹妹,行走在这片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山林里。 那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仿佛能将所有的风雨和危险,都死死地挡在外面。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与酸涩猛地冲上苏瑾的心头,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快步跟了上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死寂,只有风声和不知名的虫鸣。 就在苏瑾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意识都开始模糊时,走在最前面的秦少琅,身形猛地一顿。 他停下脚步,高高地举起了一只手,握成了拳头。 一个停止前进、保持绝对安静的战术手势。 苏瑾立刻屏住了呼吸,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趴在秦少琅背上的苏棠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紧张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万籁俱寂中,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顺着山风,从山下村庄的方向飘了上来。 是狗! 是狗的狂吠声! 声音里还夹杂着许多人愤怒的叫骂和杂乱不堪的脚步声! 他们,追上来了! 而且越来越近了! 秦少琅的耳朵微微耸动,像一头在黑夜中锁定危险信号的孤狼。 狗吠声至少有四五条,凶悍急切。 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人数恐怕不下三四十人。 赵家庄的村民,这是倾巢而出了。 “他们带了狗。”秦少琅的声音压得极低,清晰地传入苏瑾耳中,每个字都像一块冰。 苏瑾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再是闺阁女子,也知道狗的鼻子有多灵。 在这漆黑的山林里,被几条恶犬盯上,根本无处可逃! 怎么办?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别怕。” 就在苏瑾心神俱乱之际,秦少琅的声音再次响起。 依旧是那两个字,却带着一种能强行压下所有恐惧的力量。 他没有回头,声音又快又冷静:“风从村子吹向我们,所以能提前听到声音。但这也意味着,我们的气味,会顺着风飘到狗的鼻子里。” 特种侦察兵的第一课,就是利用风。 它可以是你的朋友,也可以是你的敌人。 “那……那我们……”苏瑾的声音都在发抖。 “往上风口走,速度快!” 秦少琅话音未落,立刻调转方向,不再是盲目地往山林深处扎,而是开始斜着向上,朝着山脊的方向疾速移动。 迎着风走! 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们的气味从追兵的路径上彻底抹去! 第132章 危机暂解,这临时家人有点甜! 苏瑾不懂这些,但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咬着牙,抓紧手里的包裹,拼尽全力跟上秦少琅的步伐。 山势越来越陡。 脚下是松软的腐殖土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苏瑾好几次都险些摔倒,但一看到前面那个背着妹妹、脚步却依然稳健如山的背影,她就又生出无穷的力气。 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秦少琅的体能也远未恢复到巅峰,背着一个人在这种地形上快速机动,对他同样是巨大的消耗。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但他不能停。 一旦被那些村民追上,面对几十个被愤怒和贪婪冲昏头脑的壮汉,他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必须摆脱他们! 又往上攀爬了约莫一刻钟,秦少琅的耳朵再次一动。 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山下的狗吠声变得有些杂乱,似乎失去了明确的方向。 有用! 秦少琅心中一凛。 但这还不够。 狗的嗅觉非常执着,只要他们还在附近,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彻底清除痕迹。 “这边。” 他再次改变方向,这一次,是横向朝着山谷的另一侧移动。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在黑暗中扫视着地形。 他在找一样东西。 水。 只有流动的水,才能最有效地洗去气味,让猎犬的追踪彻底失效。 前世在南美丛林执行任务时,他们就是靠着一条不起眼的溪流,摆脱了毒贩一个加强排和十几条军犬的围追堵截。 走了大约几百米,一阵若有若无的“哗哗”声,传入他的耳中。 找到了! 秦少琅精神一振,脚下的速度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很快,一条约有三四米宽的山间溪流,出现在他们面前。 溪水并不深,大概只到成年人的膝盖位置,但在漆黑的夜里,奔腾的溪水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现在可是深秋的夜晚! 苏瑾看着那黑黢黢的溪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水……该有多冷啊。 “必须过去。”秦少琅不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下了水,往上游走,至少走一里路。”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将背上的苏棠放了下来。 小姑娘的脸冻得发白,嘴唇都有些青紫,但她很乖,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一声不吭。 秦少琅没有丝毫停顿,率先踏入了冰冷刺骨的溪水之中。 “嘶……” 即便是他这样钢铁般的意志,也被这股透骨的寒意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水太冷了! 像无数根钢针,疯狂地扎进他的小腿肌肉里。 他咬了咬牙,稳住身形,然后转身,朝苏瑾伸出了手。 “过来。” 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上面布满了厚实的老茧。 在黑暗中,这只手,就是唯一的依靠。 苏瑾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了一眼那只手,又看了一眼秦少琅在黑暗中模糊但坚毅的轮廓,不再犹豫。 她牵着苏棠,将小姑娘护在身后,自己先一步,小心翼翼地踩进了溪水里。 “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苏瑾的身体猛地一僵,差点没站稳。 太冷了! 冷得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一只大手,及时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稳住。 “别停,走起来就不会那么冷了。”秦少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一手扶着苏瑾,另一只手则直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苏棠给抱了起来。 “啊,秦大哥!”苏棠惊呼一声。 “抱紧我脖子。” 秦少琅不容分说,将小姑娘像个袋鼠一样挂在胸前,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苏瑾的手腕。 “走!” 他低喝一声,半拖半拽地拉着苏瑾,逆着水流,向上游走去。 苏瑾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个滚烫的铁钳牢牢箍住,与溪水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股热量,顺着手腕,一直传递到她的心里。 她的脚步变得机械,只是下意识地跟着他走。 溪水里的石头又滑又硌脚,好几次她都差点滑倒,但那只抓着她的手,总能在第一时间将她拉回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瑾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彻底麻木,失去了知觉。 她只是一个行尸走肉,被秦少琅拖着前进。 终于,秦少琅停下了脚步。 他选择了一处岸边有巨大岩石遮挡的地方。 “上来。” 他先是将怀里的苏棠放上岸,然后又回过身,不由分说地将已经快要虚脱的苏瑾也一把拉了上来。 苏瑾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的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山风一吹,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把湿衣服脱了。” 秦少琅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啊?”苏瑾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脱……脱衣服? 在这里? “想死吗?”秦少琅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穿着湿衣服在这里吹风,天亮之前你就会发高烧,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他说着,已经自顾自地脱下了自己湿透的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 虽然清瘦,但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爆发力。 他拧干上衣的水,然后从包裹里拿出那几件备用的干衣服。 他将最大的一件丢给苏瑾。 “换上。” 然后,他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姐妹俩,开始给同样瑟瑟发抖的苏棠擦拭身体,换上干爽的衣物。 他的动作很熟练,也很温柔,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杀了人的煞神。 苏瑾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干衣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理智告诉她,秦少琅说的是对的。 在这种环境下,失温比被追上更可怕。 她咬了咬牙,背过身去,用最快的速度脱下湿透的外衣,换上了秦少琅那件带着男人气息的粗布干衣。 衣服很大,空空荡荡的,但却隔绝了刺骨的寒风,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就在这时,山谷的对岸,他们之前走过的那片山林里,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 狗的狂吠声和人们的叫骂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妈的,人呢?” “狗到这里就不走了!气味断了!” “肯定是过了河!快,下游找找!上游也派人去!” 第133章 铁血柔情,他的肩膀就是唯一的依靠! 火光在对岸的林子里来回晃动,将那些人愤怒而狰狞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苏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秦少琅早已找好了一处岩石的缝隙,他一把将换好衣服的苏棠抱了进去,然后对苏瑾招了招手。 苏瑾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三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动也不敢动。 秦少琅从缝隙中,冷冷地注视着对岸的追兵,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一群乌合之众。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苏瑾姐妹,他有上百种方法,让这些人永远留在这片山林里。 对岸的喧闹持续了很久,最终,那些人骂骂咧咧地分成了两拨,一拨向下游,一拨向上游,继续搜索而去。 火光和声音,渐渐远去。 山谷,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危机,暂时解除了。 苏瑾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和后怕涌上心头,她的身体一软,脑袋不由自主地靠在了身旁一个坚实的肩膀上。 肩膀忽然一沉。 一股带着淡淡幽香的重量,靠了上来。 秦少琅的身子下意识地僵了一下。 是苏瑾。 她太累了,精神一放松,便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女孩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脖颈,有些微痒。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传来的轻微颤抖,那是寒冷和后怕的综合反应。 秦少琅没有动。 也没有出声。 怀里,是已经睡熟的苏棠,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两只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前襟。 肩膀上,是筋疲力尽的苏瑾。 三人以一种极其别扭又诡异和谐的姿势,挤在这个狭小的石缝里。 黑暗中,秦少琅的呼吸平稳而悠长,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静静地舔舐着伤口,同时警惕着四周的一切。 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追兵分成了两路,这说明他们并没有放弃。 虽然暂时安全,但此地不宜久留。天亮之后,他们搜索的范围会更大,也更仔细。 顺着溪流走,确实能洗掉气味,但也会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白天,这些痕迹无所遁形。 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所。 一个至少能撑过两三天,易守难攻,并且有水源的地方。 他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幅军用地图,将周围的地形进行模拟和推演。 山洞。 必须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 还有食物。 他们带出来的干粮不多了,最多只能撑一天。苏棠的身体本就虚弱,淋了这场冰冷的溪水,如果不及时补充热量,很可能会生病。 打猎。 必须尽快打到猎物。 一个个计划,在秦少琅的脑中清晰地成型,井井有条。 这些在绝境中求生的技能,早已刻入他的骨髓。 只是…… 他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靠在肩头的苏瑾。 这一次,他守护的不再是国家,也不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而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这种感觉很奇特。 责任的重量,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任务都要沉重,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就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三个本不相干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唔……” 苏瑾嘤咛一声,似乎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不适,身体动了动。 她醒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正靠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时,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猛地坐直了身体。 “对……对不起!”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和羞赧,黑暗中,脸颊烫得厉害。 “别动。” 秦少琅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不带任何情绪。 “挤在一起,能暖和点。” 他的理由,永远是这么的务实,这么的……无法反驳。 苏瑾的身体僵住了。 她能感觉到,身旁男人身上传来的热量,像一个稳定而持续的热源,在这寒冷的夜里,驱散了她一部分寒意。 理智告诉她,他说的是对的。 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点热量都无比珍贵。所谓的男女之防,在生存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可是…… 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我……” 她刚想说点什么,秦少琅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再次开口。 “睡一会儿,天亮我们就走。”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强大。 苏瑾沉默了。 她看了一眼被秦少琅护在怀里,睡得安稳的妹妹,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是啊。 有他在,好像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她不再矫情,虽然没有再靠过去,但身体却不自觉地向他那边挪了挪,汲取着那份难得的温暖。 石缝外,山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石缝内,却是难得的安宁。 秦少琅一夜未眠。 他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用耳朵和超越常人的感知,监控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直到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清晨的寒气,比夜晚更加刺骨。 “醒醒。” 他轻轻推了推苏瑾。 苏瑾几乎是在他触碰到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眼中还带着一丝警惕。 “天亮了?” “嗯。” 秦少琅将怀里还在熟睡的苏棠,小心翼翼地交到苏瑾手上。 他自己则先一步,灵巧地钻出了石缝。 外面,晨雾弥漫。 空气清新而冰冷,吸入肺里,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秦少召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处山谷的背阴面,布满了巨大的岩石,植被也相对稀疏。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地面。 很好,没有追兵来过的痕迹。 他将苏瑾和苏棠也接了出来。 “秦大哥,我们现在去哪?”苏瑾抱着妹妹,轻声问道。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脸色好了许多,只是嘴唇依旧有些发白。 “找个山洞,先安顿下来。” 秦少琅言简意赅。 “我去前面探路,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不要发出声音。” 他从包裹里拿出那把从赵瘸狗手上缴获的匕首,握在手中,然后指了指旁边一处更加隐蔽的灌木丛。 “躲进去。” 苏瑾点了点头,抱着苏棠,迅速藏了进去。 秦少琅的身影,像一只敏捷的猎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晨雾弥漫的山林之中。 他的速度很快,但脚步却很轻。 前世在丛林里执行任务的经验,让他能轻易地避开那些会发出声响的枯枝败叶。 他的目标很明确。 第134章 狼群夜袭,他用匕首杀出一条血路! 根据山体的走势和植被的分布,他判断,在这附近,大概率会存在天然的岩洞。 大约一刻钟后。 秦少琅的脚步停在了一处被藤蔓和灌木几乎完全遮蔽的崖壁前。 他拨开厚厚的藤蔓。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洞口不大,只容一人弯腰进入。 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先在洞口仔细观察了一番。 有风。 这说明山洞不是死洞,有其他的通风口,不用担心窒息的危险。 地面上,有一些陈旧的动物粪便,但已经完全干涸,说明这里很久没有大型野兽居住了。 安全。 秦少琅心中有了判断。 他没有耽搁,立刻返回去接苏瑾姐妹。 当他带着两人回到山洞前时,苏瑾看着这个隐蔽的洞口,眼中也闪过一丝喜色。 这里,确实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你们先进去。” 秦少琅将洞口的藤蔓拨开得更大一些。 苏瑾抱着苏棠,率先钻了进去。 山洞里很黑,也很潮湿,但空间比想象中要大,至少足够他们三个人躺下休息。 秦少召最后进来,然后将藤蔓恢复原状。 从外面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有一个山洞。 “太好了,我们安全了!”苏棠小声地欢呼起来,压抑了一夜的恐惧,终于消散了大半。 秦少琅却没有放松。 他将包裹放下,从里面拿出火折子和一些准备好的干草。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点吃的,顺便弄点柴火。” “秦大哥,你小心一点。”苏瑾担忧地叮嘱道。 秦少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转身便要再次出去。 可就在他刚刚拨开藤蔓,准备钻出去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整个人,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有声音! 不是风声,也不是追兵的叫骂声。 而是一种……悉悉索索的,某种东西在草丛中快速穿行的声音。 而且,不止一个。 声音由远及近,正在朝着他们这个山洞的方向,迅速靠近! 秦少琅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立刻缩回山洞,一把将身后的苏瑾和苏棠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对着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苏瑾和苏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秦少琅的后背,像一座山,挡在她们面前。 宽阔,沉稳。 给了她们唯一的安全感。 悉悉索索……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一个。 是一群! 它们在洞口的藤蔓外停了下来,似乎在嗅探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到极致的死寂。 秦少琅缓缓地,无声地,将手中的匕首反握。 刀刃朝外,手腕下沉。 这是最适合在狭小空间内进行致命攻击的姿势。 他的身体微微下蹲,肌肉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以爆发出最恐怖的力量。 突然。 一只覆盖着灰褐色长毛的鼻子,从藤蔓的缝隙中探了进来。 它用力地嗅了嗅。 紧接着,一双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是狼! 苏瑾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一只。 透过藤蔓的缝隙,她能看到外面晃动着不止一个黑影。 幽绿色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至少有七八双! 狼群! 她们竟然躲进了一个狼窝附近的洞穴! 苏棠吓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却被姐姐死死地抱在怀里,不让她发出一丝声音。 就在这时,那头率先探路的狼似乎确认了洞里有猎物。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一下,就要朝里面挤进来! “畜生!” 秦少琅动了。 没有丝毫犹豫。 在饿狼的头颅刚刚挤进洞口的瞬间,他动如脱兔,不,比兔子更快,更猛! 他整个人向前踏出一步,身体的重量与手臂的力量合二为一。 手中的匕首,化作一道冰冷的寒芒。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那把缴获来的匕首,被他用尽全力,从饿狼的下颚,狠狠地捅了进去! 直没至柄! “嗷呜——!” 凄厉的惨嚎声,瞬间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但嚎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秦少琅的动作,根本没有停。 在匕首刺入的同一时间,他的左手已经闪电般地扣住了饿狼的口鼻,用尽全力向上一掰!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饿狼的颈骨,被他硬生生掰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狠到极致! 鲜血,顺着匕首的血槽喷涌而出,溅了秦少琅一身。 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腥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山洞。 那头不可一世的饿狼,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它的尸体,刚好卡在了洞口。 外面,狼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瞬间变得狂躁起来。 “嗷呜!” “嗷呜呜!” 一声声饱含着愤怒和嗜血的狼嚎,此起彼伏。 它们开始疯狂地冲击着洞口,用爪子撕扯着藤蔓和那头死狼的尸体。 洞口太小了。 死狼的尸体成了一个天然的障碍物。 但这个障碍物,并不能支撑太久。 “秦……秦大哥……” 苏瑾的声音都在发颤,她这辈子,何曾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 杀人,她见过秦少琅杀过。 可这样近距离地,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徒手搏杀一头凶猛的饿狼,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是完全不同的。 他身上那股瞬间爆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气,让她感到陌生,又感到畏惧。 “别怕。” 秦少琅头也不回,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 他一把抽出插在狼尸里的匕首,带出一股血箭。 然后,他单手抓住死狼的后腿,猛地向洞内一拖! 沉重的狼尸被他拖了进来,洞口瞬间畅通。 几乎在同一时间,第二头饿狼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进来! 它比第一头更加凶狠,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秦少琅不退反进。 他侧身让过狼吻,手中的匕首,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自下而上,狠狠地划向饿狼柔软的腹部! “嘶啦!” 仿佛布匹被撕裂的声音。 那头饿狼的腹部,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温热的内脏和肠子,瞬间流淌了一地。 “嗷——!” 饿狼发出比第一头更加痛苦的惨叫,扑倒在地,疯狂地挣扎着。 秦少琅却看也不看它。 他一脚踩在垂死挣扎的狼身上,身体借力,再次迎向了扑进来的第三头狼! 第135章 狼腹掏出将军令! 洞口狭窄。 这是他的劣势,也是他的优势。 他只需要面对一个方向的敌人。 杀! 杀! 杀! 这一刻的秦少琅,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血与火交织的战场。 他的脑中,没有任何杂念。 只有最冷静的判断,和最高效的杀戮本能。 每一刀,都刺向最致命的要害。 眼睛、咽喉、心脏……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简洁,却致命。 苏瑾和苏棠已经完全看傻了。 她们缩在山洞的最深处,看着那个男人在狭小的洞口,与一头又一头扑进来的饿狼搏命。 鲜血不断地飞溅。 狼的惨嚎声,男人的低吼声,利刃入肉声,骨骼断裂声……交织成一曲最原始、最血腥的交响乐。 他不是郎中。 苏瑾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没有哪个郎中,能有如此恐怖的身手和杀气。 他分明就是一个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修罗!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炷香,也许只是短短的片刻。 当第四头狼的尸体倒在秦少琅脚下时,外面的狼嚎声,终于带上了一丝畏惧。 剩下的几头狼,在洞口徘徊着,踌躇不前。 它们能感觉到,洞里这个两脚兽,是个硬茬子,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秦少琅浑身浴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一条手臂上,被狼爪划开了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是站在三具狼尸之上,手持滴血的匕首,用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目光,盯着洞外的狼群。 那不是人的目光。 那是比狼,更像狼的目光! 对峙。 死一般的对峙。 终于,一头狼夹起了尾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转身退入了黑暗的山林。 头狼一退,剩下的狼群也瞬间瓦解,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赢了。 当最后一丝危险的气息消失在山风中时,秦少琅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晃。 强烈的虚脱感和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撑住,没有让自己倒下。 他缓缓转身。 山洞里,苏瑾和苏棠正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他。 苏棠的眼中满是恐惧。 而苏瑾的眼神,却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畏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秦少琅没有理会她们的眼神。 他看了一眼脚下的三具狼尸,又看了一眼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然后,吐出了一句让姐妹俩几乎晕厥过去的话。 “别怕。”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 “今晚,有肉吃了。” 危机,变成了转机。 绝境,变成了……食物来源。 苏瑾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的思维方式,永远都这么的……务实,务实到令人发指。 秦少琅没有再多说。 他撕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一块衣摆,简单粗暴地将手臂上的伤口用力勒紧,止住流血。 然后,他拖着那头被他开膛破肚的狼尸,来到山洞角落。 他要处理食材。 动作很熟练。 剥皮,放血,分割。 他的匕首,此刻不像杀人的凶器,更像是一把屠夫或者外科医生的解剖刀,精准而高效。 苏瑾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走了过去。 “我……我来帮你。”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不用。”秦少琅拒绝了,“你照顾好你妹妹,别让她看。” 这种血腥的场面,不适合小姑娘。 苏瑾沉默了片刻,还是固执地蹲了下来,拿起一块相对干净的狼皮,笨拙地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她做不了别的。 但她不想就这么看着。 秦少琅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阻止。 山洞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只有匕首切割皮肉的细微声响。 苏棠在姐姐的安抚下,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只是依旧不敢看秦少琅那边。 秦少琅很快就将一整头狼分割完毕。 他挑出几块最嫩的里脊肉,又从第一头被他杀死的,尸体最完整的狼身上,剥下了一大块完整的狼皮。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准备处理狼的内脏时,他的手,突然一顿。 他在狼的胃里,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不是骨头。 秦少琅皱了皱眉,用匕首小心地划开狼的胃壁。 一股更浓烈的酸腐气味涌出。 他屏住呼吸,从里面掏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黑乎乎的,被胃液腐蚀了一半的……金属令牌。 令牌的一角,还连着一小块被撕烂的,材质不俗的布料。 秦少琅将令牌在狼皮上擦了擦。 一个模糊的,却依旧能辨认出来的篆体字,出现在他面前。 “陈”。 一个简单的篆字。 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秦少琅的脑子里。 这不是普通的令牌。 从它的材质和边角的纹路来看,这分明是一枚军中腰牌。而且,品级不低。 狼群的活动范围通常是固定的。 这头狼吃了这个令牌的主人,说明那个人,或者那具尸体,就在这附近。 一个佩戴着“陈”字腰牌的军官,死在了这片荒山野岭。 再联想到苏瑾姐妹的逃亡。 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秦少琅的脑子飞速运转,无数种可能性在瞬间闪过。 他没有抬头,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锁定着身后的苏瑾。 果然。 当他将那枚令牌在狼皮上擦拭干净,露出那个“陈”字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个女孩的呼吸,猛地一窒。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绝对错不了。 她认识这个字。 或者说,这个字对她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秦少琅不动声色,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块从狼肚子里掏出来的、无足轻重的东西。 他将令牌收起,揣进了怀里,紧挨着那个装着银子的钱袋。 然后,他才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 伤口很深。 被狼爪撕开的皮肉翻卷着,三道口子几乎并排排列,深可见骨。 刚才搏命时,肾上腺素飙升,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此刻松懈下来,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最麻烦的,是被野兽咬伤抓伤,极易感染。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旦伤口感染导致败血症,就算是神仙也难救。 必须立刻处理。 他站起身,走向苏瑾。 第136章 苏瑾一看,花容失色! 苏瑾还沉浸在刚才那个“陈”字带来的巨大冲击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直到秦少琅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秦大哥……” “过来,帮我处理伤口。” 秦少琅的语气不容置喙。 他走到山洞最里侧,靠着石壁坐下,将那卷之前包扎小伤口时用过的干净麻布和伤药瓷瓶放在身边。 苏瑾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他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鼻腔瞬间涌上一股酸涩。 这些伤,都是为了保护她们姐妹才留下的。 她不再犹豫,快步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把匕首给我。”秦少琅又说。 苏瑾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从他脚边的狼尸旁,捡起了那把沾满了狼血的匕首,递了过去。 秦少琅接过匕首,没有说话。 他从包裹里拿出火折子和火石。 “刺啦——” 火石迸溅出火星,点燃了火折子。 昏暗的山洞里,亮起一豆小小的火苗。 秦少琅将匕首的刀尖,凑到火苗上,来回灼烧。 “你……你要干什么?”苏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清创。” 秦少琅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狼爪太脏,伤口必须清理干净,把那些坏死的、被污染的皮肉全部割掉,否则一定会感染。 这是最基本的外科处理原则。 苏-瑾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用烧红的刀子,去割自己身上的肉? 这……这得有多疼?! 她简直不敢想象。 可秦少琅的脸上,却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他要处理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臂。 刀尖很快被烧得微微发红。 秦少琅吹灭火折子,然后将匕首递给了苏瑾。 “你来。” “我?!”苏瑾如同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缩回手,“不,不行!我……我不敢!” 让她用刀子去割一个人的肉,她怎么下得去手! “我右手不方便。”秦少琅的理由简单粗暴,却无法反驳。 他的左臂受了伤,右手要发力,根本无法完成这么精细的操作。 他看着苏瑾惨白的脸,声音放缓了一点,但依旧冷静。 “别怕。顺着伤口边缘,把这些翻出来的烂肉割掉就行。不用太深,薄薄一层。” “我……我真的不行……”苏瑾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苏瑾。” 秦少琅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她的名字。 苏瑾的身体一僵。 “你妹妹还等着我们养活。” 秦少琅的声音很沉,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苏瑾的心上。 “我想活,你们也想活。这点小事都做不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是选择在这里哭,还是拿起刀,选一个。”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瞬间浇灭了苏瑾所有的软弱和恐惧。 是啊。 哭,有用吗? 求饶,有用吗? 昨晚的经历,已经给了她最残酷的答案。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只有……比敌人更狠。 比命运,更硬。 苏瑾死死咬住下唇,唇瓣被咬出了血,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一股决绝的狠劲。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从秦少琅手中,接过了那把还带着灼人温度的匕首。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忆着秦少琅刚才的话。 她一手托起他受伤的小臂,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慢慢地,靠近了那道最狰狞的伤口。 她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冰冷的刀锋,触碰到皮肉的瞬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秦少琅的手臂肌肉,猛地绷紧了。 但,他没有出声。 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苏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又酸又疼。 她闭上眼睛,心一横,手腕用力! “嘶……” 刀锋划过皮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刺耳。 秦少琅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苏瑾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但她的手,却前所未有地稳住了。 一刀,两刀,三刀…… 苏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这一切的。 她只知道,当她将最后一片坏死的皮肉割下时,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秦少琅的手臂,血流得更凶了。 “药。”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虚弱。 苏瑾如梦初醒,连忙拧开那个小瓷瓶,将里面的金疮药粉,一股脑地,厚厚地倒在了伤口上。 药粉接触到新鲜的血肉,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秦少琅的身体再次紧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苏瑾不敢看,她飞快地拿起那卷干净的麻布,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他的手臂一层层地紧紧缠绕起来,最后打上一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她才虚脱般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山洞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秦少琅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脸色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做得不错。” 他看着苏瑾,给出了一个堪称赞扬的评价。 苏瑾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茫然地问。 追兵还在山下,他们被困在这个山洞里,食物和水都是问题。 秦少琅的伤势很重,苏棠的身体又弱…… 未来,一片黑暗。 “吃饭。” 秦少琅的回答,永远都这么出人意料,又这么的……务实。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具被他开膛破肚的狼尸旁,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拎起一块被他切下来的,最鲜嫩的里脊肉。 “想活下去,就要补充体力。” 他说着,又走到了山洞中央。 他用脚踢开地上的浮土,然后用那把匕首,开始在坚硬的地面上挖掘起来。 苏瑾和缩在角落里的苏棠,都用一种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他不顾伤口的疼痛,动作虽然慢,但很稳。 很快,一个约有半米深的小坑,出现在地面。 接着,他又在坑的侧壁,靠近地面的位置,斜着挖了一条通向地面的小通道。 一个造型奇特的土坑,就这么完成了。 第137章 无烟火坑烤狼肉! 苏瑾完全看不懂他这是在干什么。 只见秦少琅将一些干草和枯枝扔进深坑里,然后拿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燃烧产生的烟,并没有像普通火堆那样向上弥漫,而是被那条斜向的通道吸了进去,从几十厘米外的地面一个小孔里,贴着地面缓缓散开。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而坑里,火烧得正旺,却没有半点烟冒出来。 “这……” 苏瑾彻底看傻了。 这是什么妖法? “达科他火坑。”秦少琅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利用空气对流原理,让烟雾贴地扩散,不容易被发现。紧急情况下,还能当做无烟灶来用。” 这些在前世特种部队里,是每个士兵都必须掌握的基础生存技能。 但在此刻的苏瑾和苏棠眼中,这简直就是神迹! 秦少琅没有理会姐妹俩震惊的表情。 他找来一根粗壮的树枝,将那块鲜嫩的狼肉串起来,架在火坑上,开始翻烤。 很快,一股肉香味,开始在山洞里弥漫开来。 “滋滋……” 油脂被火焰烤出,滴落在下面,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声响。 肉的表面,渐渐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 躲在角落里,一直处于惊恐状态的苏棠,忍不住抽了抽小鼻子。 好香……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闻到过肉的香味了。 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她吃过的,不是发霉的窝头,就是冰冷的干粮。 这股霸道的香味,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恐惧。 她小心翼翼地,从姐姐的身后探出小脑袋,看向那个正在专心烤肉的男人。 他身上还沾着血,脸上也有些苍白,可他烤肉的动作,却那么的专注,那么的……让人安心。 秦少琅用匕首割下一小片烤得恰到好处的肉,自己先尝了尝。 没有盐,味道很寡淡。 但,是熟的,是热的。 这就够了。 他将剩下的狼肉,用匕首切成两半,将更大的一半,递给了苏瑾。 “吃吧。” 苏瑾看着那块还在冒着热气的烤肉,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们得救了。 至少现在,她们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她接过烤肉,先是撕下一小块,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妹妹苏棠的嘴边。 “小棠,吃。” 苏棠看着那块肉,又看了看秦少琅,怯生生地,张开了小嘴。 温热的肉一入口,小姑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吃! 太好吃了! 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她狼吞虎咽地吃下那块肉,然后抬起头,用一种带着孺慕和崇拜的目光,看着秦少琅,小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说了一句: “谢谢……秦大哥。” 秦少琅正在撕咬自己手上那块肉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小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小姑娘。 一股陌生的,暖洋洋的感觉,在他心底悄然化开。 比烤肉,更暖。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继续低头,解决自己的食物。 山洞里,一时间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这是他们组建这个临时家庭以来,吃的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热饭。 气氛温馨得有些不真实。 就在苏瑾感觉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的时候。 秦少琅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那个令牌,你认识?” 他问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随口聊天。 苏瑾正在咀嚼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苏瑾的心,猛地沉入谷底。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如发,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态,绝对不可能瞒得过他。 山洞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火坑里的火苗,静静地跳动着,将三人的影子,在石壁上拉得忽明忽暗。 苏棠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紧张地看着姐姐。 苏瑾的脑子在飞速旋转。 说,还是不说? 说了,会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 这个“陈”字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她的家族,在一夜之间飞灰湮灭。 她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能把秦少琅也拖进这个无底的漩涡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不认识。”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只是……只是觉得,那令牌的材质好像不错,应该挺值钱的。我们现在……太缺钱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 对于两个一无所有的逃难者来说,任何值钱的东西,都足以让她们失态。 秦少琅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火光下,仿佛能洞穿人心。 苏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站在他面前,所有的谎言和伪装,都无所遁形。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秦少琅却忽然移开了视线。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吃着手里的烤肉,仿佛刚才那个问题,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苏瑾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 她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但至少,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顿饭,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 吃完东西,体力恢复了不少。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这个山洞里。 赵家庄的村民,还有那个逃走的家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必须弄清楚外面的情况。 “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秦少琅站起身,将那把杀过人、也杀过狼的匕首,擦拭干净。 “我去外面看看。” “秦大哥!”苏瑾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你的伤……” “死不了。” 秦少琅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他走到苏瑾面前,将手中那把冰冷的匕-首,塞进了她的手里。 “拿着。” 苏瑾的手一抖,差点没握住。 这把匕首上,还残留着血腥味和……他的温度。 “如果……我没回来,或者有危险,”秦少琅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沉,“用它,保护好你妹妹。” “然后,想办法活下去。” 他的话,像是一份托付,更像是一份……遗言。 苏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无法呼吸。 第138章 等我回来 “不……你会回来的!”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和依赖。 秦少琅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等我回来。” 他丢下这四个字,便不再有任何留恋,转身,拨开洞口的藤蔓,灵巧地,如同一只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外面的山林里。 苏瑾紧紧地握着那把匕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等我回来。 这四个字,像一道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的心,彻底乱了。 …… 山林里,晨雾还未完全散去。 秦少琅的身影,在林间快速地穿梭。 他没有走直线,而是利用树木和岩石作为掩护,不断变换着位置,呈“Z”字形前进。 这是最基本的反侦察行进路线。 他此行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探查赵家庄那些追兵的动向。 第二,找到那个“陈”字腰牌主人的尸体,或者相关的线索。 一个军官,不可能无缘无故死在这里。 这片看似平静的山林里,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的危险。 他很快就回到了昨晚他们趟过的那条溪流边。 溪水旁的泥地上,留下了一片杂乱的脚印。 有村民的草鞋印,也有……狗爪印。 他们果然在这里失去了踪迹。 秦少琅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 他走得很慢,很小心,像一头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一切痕迹。 走了大约半里路,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蹲下身,在一片湿润的泥地旁,发现了几枚不一样的脚印。 不是草鞋印。 是军靴! 而且,从脚印的深浅和边缘的磨损来看,这靴子的主人,训练有素,下盘极稳。 秦少琅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山里还有其他人。 而且是官兵。 他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顺着那几枚军靴的脚印,一路追踪下去。 越往前走,类似的脚印就越多。 这说明,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小队。 他们行动很有目的性,正在对这片区域,进行拉网式的搜索。 秦少琅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隐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一阵压抑的说话声,顺着风,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都给我仔细点!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一个粗暴的,带着官腔的声音,在林中响起。 “将军下了死命令,找不到东西,提督大人也保不住我们!” “那娘们肯定就跑在这附近,还有那份名册……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秦少琅躲在岩石后,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信息量,巨大。 将军?提督? 名册? 还有一个……女人? 秦少琅的脑中,瞬间将这些线索串联了起来。 再联想到苏瑾看到那枚“陈”字腰牌时的反应…… 一个可怕的,但又最合理的推测,浮现在他的心头。 他小心翼翼地,从岩石后探出半个头。 只见不远处的林地里,七八个身穿大魏制式铠甲的士兵,正手持长刀,一脸凶悍地搜索着。 他们的气势,和赵家庄那些乌合之众的村民,完全是天壤之别。 那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悍卒!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百户,正破口大骂。 秦少琅的身体,彻底冷了下去。 麻烦了。 现在的情况,是前有赵家庄的村民堵截,后有这队不知是敌是友的官兵在搜山。 他们就像被两张大网夹在中间的鱼。 无处可逃。 秦少琅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麻烦大了。 这队官兵,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大魏士卒都不同。 他们身上的甲胄虽然沾满尘土,但制式精良,腰间的佩刀,刀柄上都缠着防滑的牛皮。 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那股气。 那是在尸山血海里才能磨炼出来的,冰冷、凶悍的杀伐之气。 这是精锐。 而且是百战精锐! 再听到那百户口中的“将军”、“提督”、“名册”…… 秦少琅的脑中,瞬间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苏瑾的神秘身世。 那块“陈”字令牌。 还有她看到令牌时,那瞬间的呼吸停滞。 一个完整而可怕的逻辑链条,在他的脑海中轰然成型。 朝堂倾轧,将门蒙冤。 佩戴“陈”字腰牌的军官,护送着携带关键“名册”的将门之女苏瑾逃亡。 然后,在这片荒山野岭,遭遇了另一拨势力的追杀。 军官战死,尸体被狼群吞食。 而苏瑾,则带着妹妹,侥幸逃脱,最后沦为罪奴,流落到了蓝田镇。 现在,这队明显是另一方势力的官兵,就是来追杀她们,并且寻找那份名册的! 秦少琅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原本以为,最大的敌人,只是赵家庄那些被贪婪冲昏头脑的村民。 现在看来,那些村民,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真正的杀局,在这里! 他必须立刻回去! 苏瑾和苏棠还在那个山洞里,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可是,怎么回去? 这队官兵正在进行拉网式搜索,几乎封死了他回去的所有路线。 他现在一旦暴露,面对这七八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卒,他赤手空拳,绝无生还的可能。 就在这时。 一阵隐约的犬吠和叫骂声,顺着山风,从山谷的另一侧飘了过来。 是赵家庄的村民! 他们还没放弃。 秦少琅的脑子,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起来。 官兵。 村民。 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一个要命,一个要钱。 两拨人,目标不同,但都在找他。 他就像被两张大网夹在中间的鱼。 但…… 如果,让这两张网,自己缠在一起呢? 一个大胆到了极点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祸水东引! 秦少琅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感受了一下风向。 风,是从官兵所在的山脊,吹向村民所在的山谷。 天赐良机! 他不再犹豫,身体如同鬼魅一般,贴着岩石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侧翼移动。 他的动作,轻盈到了极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 很快,他便绕到了一个山脊的拐角处。 这里是一条被灌木丛挤压得只剩一人宽的狭窄小道,是连接山脊和山谷的必经之路。 官兵要扩大搜索范围,必然会经过这里。 而山下的村民,如果想上山,这里也是最佳的路径。 就是这里了。 秦少琅的目光,变得无比冰冷。 他没有留下脚印,也没有折断树枝。 这些痕迹,太明显了,骗不过那些经验丰富的官兵。 他需要一个更直接,更无法抗拒的诱饵。 一个能让狗发疯的诱饵。 第139章 一泡尿引出惊天杀局! 秦少琅左右观察了一下,确认无人之后,他迅速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对着小道中央的一簇灌木,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 一股新鲜的,带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人类尿骚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抽身,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到了远处的一块巨石之后,将自己的身形,彻底隐藏了起来。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山林里,静得可怕。 秦少琅的心跳,平稳而有力。 他知道,这很冒险。 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他都将万劫不复。 突然! 一阵急促的犬吠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那声音里,带着发现猎物后,极度的兴奋与狂躁。 来了! 秦少琅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 “这边!狗往这边跑了!” “快!那小杂种肯定就在这附近!” 赵瘸狗的弟弟,赵瘸驴的咆哮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在朝着他布置的那个陷阱,飞速冲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队正在搜索的官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 “什么声音?” “好像是狗叫,还有人声!” 为首的那个百户,脸色一沉。 “过去看看!” 七八个官兵,立刻改变方向,提着刀,一脸警惕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包抄过去。 两拨人,就这样被一个无形的诱饵,牵引着,走向了那个狭窄的致命通道。 秦少琅躲在巨石后,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好戏,要开场了。 “汪!汪汪!” 两条大狼狗,像疯了一样,冲在最前面,顺着那股骚味,一头扎进了那条狭窄的小道。 紧随其后的,是几十个手持棍棒锄头,面目狰狞的赵家庄村民。 然而,他们刚刚冲进小道。 迎面,就撞上了一堵冰冷的“墙”。 一堵由钢铁和杀气组成的墙。 七八个身披铠甲,手持长刀的官兵,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瞬间堵死了他们的去路。 “站住!” 那名满脸横肉的百户,厉声喝道。 他身上那股尸山血海里浸泡出来的煞气,瞬间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村民,震慑在了原地。 赵家庄的村民们,全都傻眼了。 官兵? 这里怎么会有官兵? 赵瘸驴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但一想到弟弟的惨死和那五十两的悬赏,贪婪与愤怒再次占据了上风。 “官爷,我们是赵家庄的村民,在抓一个杀人凶犯!那小子往这边跑了!” “杀人凶犯?” 百户的眼睛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他上下打量着这群乌合之众,心中起了疑。 这片山区,已经被提督大人下令封锁,秘密执行任务。 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群抓“杀人犯”的村民? 太巧了。 巧合的背后,往往是阴谋。 “奉的哪家命令,在此喧哗?”百户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们……我们是自己来的!”一个村民怯生生地说。 “自己来的?”百户冷笑一声,“没有官府文书,聚众持械,擅闯军事禁区,你们是想造反吗?” 一顶“造反”的大帽子,直接扣了下来。 村民们吓得脸色惨白。 赵瘸驴急了,大吼道:“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抓人!那小子杀了俺弟,就在前面!你们别挡路!” “让开!” 他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鼓噪起来。 他们以为,法不责众。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是县衙里那些可以通融的衙役。 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卒。 “聒噪!” 百户失去了耐心。 秘密任务,不容任何意外。 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来头,都必须清除。 他眼中杀机一闪,吐出了四个字。 “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七名士兵,没有丝毫犹豫,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冰冷的刀锋,在林间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村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胸口就被一刀贯穿。 鲜血,喷涌而出。 赵家庄的村民们,彻底懵了。 他们……他们真的敢杀人! “啊!杀人啦!” “官兵杀人啦!” 人群瞬间大乱。 恐惧,代替了愤怒和贪婪。 他们转身就想跑。 但那条狭窄的小道,进来容易,出去难! 前面的人堵着,后面的人挤着,乱成了一锅粥。 而那七八个官兵,则像虎入羊群一般,开始了最冷酷,最高效的屠杀。 惨叫声,哀嚎声,兵器入肉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谷。 秦少琅躲在巨石之后,冷冷地听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就是乱世。 人命,不如草芥。 他没有丝毫停留,趁着两方人马“狗咬狗”的混乱时机,转身,像一只敏捷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朝着山洞的方向潜行而去。 身后的惨叫声,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山洞附近。 他没有直接进去。 而是在周围仔细地观察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被跟踪的痕迹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个被藤蔓遮蔽的洞口。 他侧耳,贴在藤蔓上,静静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有声音。 太安静了。 连苏瑾和苏棠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秦少琅的心,猛地一紧。 出事了? 他屏住呼吸,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拨开了洞口的藤蔓。 一线光亮,透了进去。 借着这丝光亮,他看清了洞内的景象。 然后,他的身体,瞬间僵住。 山洞里,苏瑾正背对着洞口,蹲在地上。 而在她的面前,那个被他开膛破肚,只剩下内脏和骨架的狼尸,竟然在……动? 不。 不是狼尸在动。 是狼尸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一个黑乎乎的,毛茸茸的脑袋,正从狼的胸腔里,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往外钻! 那东西,还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呜咽声。 秦少琅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错觉。 狼尸的胸腔,真的在动! 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钻。 他的第一反应,是某种寄生在狼尸里的怪物,或者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小型食腐动物。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威胁。 他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握住匕首,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第140章 狼腹竟有活物!苏瑾惊呆,秦少琅杀气再起! “别!” 苏瑾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张开双臂,挡在了秦少琅和狼尸之间。 她的脸上,满是惊恐,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母性的保护欲。 “秦大哥,你……你看!”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秦少琅的脚步,硬生生停在了她面前。 他的目光,越过苏瑾的肩膀,死死地盯着那具狼尸。 那个毛茸茸的、黑乎乎的小脑袋,已经完全钻了出来。 它浑身沾满了血污和黏液,小得可怜,只有成年男人的巴掌那么大。 它努力地抬起头,似乎想睁开眼睛,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它张开粉嫩的小嘴,发出的,不是咆哮,而是一阵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 “呜……呜……” 像小奶猫的叫声。 秦少琅彻底愣住了。 这不是怪物。 这是一只……刚出生的狼崽。 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那头母狼,怀孕了。 在被他杀死的瞬间,强烈的应激反应,或是死亡后的肌肉松弛,导致它……早产了。 这只小狼崽,就这么在它母亲冰冷的尸体里,降生到了这个世界上。 何其荒诞。 又何其……顽强。 “它……它还活着……”苏瑾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在血污中挣扎的小生命,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躲在角落里的苏棠,也壮着胆子,一点点挪了过来。 当她看清那只小狼崽时,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取而代-替的,是无尽的怜惜。 “姐姐,它好可怜……” 秦少琅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可怜? 他从不相信可怜。 他只信奉生存法则。 “离它远点。”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它是一头狼。” 苏瑾回过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可它才刚出生!它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以后就会知道。”秦少琅的逻辑清晰而残酷,“狼的本性是凶残。我们救了它,等它长大,它会吃了我们。” 这是最基本的事实。 农夫与蛇的故事,他听过太多遍。 “不会的!”苏瑾固执地摇头,“我们可以养它,教它!它这么小,只要我们对它好,它会记着我们的恩情的!” “天真。”秦少琅吐出两个字。 他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头狼崽,现在无害,但它是一个潜在的、巨大的威胁。 必须在它构成威胁之前,将其清除。 “不要!” 苏瑾见他举起匕首,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直接扑了过去,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护住了那只小狼崽。 “秦大哥,我求求你!不要杀它!”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它的妈妈已经死了……是我们杀了它妈妈……我们不能再杀了它……” “它和我们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啊!”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秦少琅的心上。 和我们一样。 他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着跪在地上,用身体护着狼崽的苏瑾,看着她身后,同样泪眼婆娑的苏棠。 这两个女孩,何尝不像是两只在乱世中瑟瑟发抖的幼崽? 她们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庇护,在这吃人的世道里,艰难求生。 而他,就是她们现在唯一的依靠。 该死的。 秦少琅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无用的情绪牵绊。 但…… 他看着苏瑾那双倔强而哀求的眼睛,忽然想起了老班长的话。 “不抛弃,不放弃。” 这句话,不仅仅是对战友。 也是对每一个值得守护的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杀意,终究还是慢慢散去。 从一个特种兵的角度,留下这只狼崽,是愚蠢的。 但从一个医生的角度,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而不去施救,同样是不可饶恕的。 他蹲下身,拨开苏瑾的胳膊,将那只浑身冰冷、几乎没有呼吸的小狼崽,轻轻捧在了手心。 太弱了。 早产,低温,缺氧。 能活到现在的每一秒,都是一个奇迹。 想救活它,难如登天。 秦少琅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挑战的光芒。 救人,他擅长。 救狼,还是头一遭。 有点意思。 他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苏瑾和苏棠,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想让它活,就都听我的。” 苏瑾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同意了? “现在,去把那块干净的狼皮拿过来,再烧一堆火,把旁边那几块石头烤热。”秦少琅开始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喙,仿佛又回到了指挥医疗兵抢救伤员的战场。 “还有,打一盆干净的水来。” 苏瑾和苏棠如蒙大赦,连忙手脚并用地开始行动。 秦少琅捧着那只小狼崽,用自己身上最干净的一块里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它身上的血污。 他的动作,轻柔而专业。 苏瑾看着这一幕,彻底痴了。 前一刻,他还是那个杀伐果断,浑身浴血的修罗。 这一刻,他却变成了一个小心翼翼,拯救新生的神明。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秦少琅没有理会她的目光。 他看着怀里这个奄奄一息的小东西,忽然开口。 “记住,是我救了它。” “如果有一天,它敢对你们露出一点獠牙。”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寒意。 “我会亲手,把它片成肉片,做成狼肉火锅。” 秦少琅的威胁,让刚刚升起一丝温馨气氛的山洞,瞬间又降回了冰点。 苏瑾和苏棠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 但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为小狼崽清理身体,又将烤热的石头用布包好,放在狼皮旁边,为它搭建了一个简陋的“保温箱”时,姐妹俩心中的畏惧,又被一种莫名的暖意所取代。 这个男人,嘴硬心软。 秦少琅将清理干净的小狼崽,轻轻放进温暖的狼皮窝里。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虚弱地动了动,发出两声细微的哼唧。 “姐姐,它好像舒服多了。”苏棠小声地,带着一丝欣喜说道。 她大着胆子,伸出小手指,轻轻碰了碰狼崽毛茸茸的后背。 软软的,暖暖的。 “它还没名字呢。”苏棠歪着小脑袋,看着它一身灰扑扑的绒毛,“不如……就叫它小灰吧?” “小灰……”苏瑾念了一遍,脸上露出了逃亡以来的第一丝笑容。 第141章 喜提萌宠小灰!秦少琅再探敌踪,杀机四伏! 秦少琅瞥了她们一眼,没有作声。 一个代号而已。 他现在面临一个更严峻的医学难题。 这个小东西,需要进食。 它需要母乳。 可现在,上哪儿去找一只正在哺乳期的母狼? “我去去就回。”秦少琅站起身。 “秦大哥,你又要出去?”苏瑾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它需要吃的。”秦少琅言简意赅。 他的记忆库里,有几种植物的根茎,捣烂成糊状后,可以勉强充当一下代乳品,至少能让小灰撑过最危险的时期。 “你的伤……” “死不了。” 秦少琅检查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血液已经止住,虽然依旧疼痛,但不影响行动。 他再次将那把匕首递给了苏瑾。 “守好这里,守好你妹妹,还有……它。” 他指了指狼皮窝里的小灰。 苏瑾用力地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那把还带着男人体温的匕首。 秦少琅的身影,很快便再次消失在山林之中。 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警惕。 那两拨人随时可能再次出现。 他没有直接去寻找草药,而是先潜行到了昨天那两拨人爆发冲突的山谷隘口。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地面上,一片狼藉。 但尸体,一具都没有。 只有一些被丢弃的棍棒、锄头,和几只散落的草鞋。 官兵的效率很高。 他们把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秦少琅是谁? 他是最顶尖的侦察兵。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 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一些新土掩盖了暗红色的血迹。 草丛里,他发现了一小块被撕碎的,属于赵家庄村民的粗布衣角。 他的计划成功了。 村民和官兵,确实打起来了。 而且看这情况,村民们……凶多吉少。 然而,秦少琅的心情,没有丝毫放松。 因为,他在新翻的泥土上,发现了几枚清晰的,刚刚留下不久的军靴脚印。 那些官兵,没有离开! 他们处理完村民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他们在干什么? 秦少琅顺着脚印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他很快就发现,这些官兵的行动模式,变了。 他们不再是拉网式的搜索,而是以两人为一组,在几个关键的路口和制高点,设置了暗哨。 封锁。 他们在彻底封锁这片山区! 秦少琅的心,沉了下去。 这说明,他们已经确定,他们的目标——苏瑾和那份“名册”,就在这片被封锁的区域之内。 他们这是要……瓮中捉鳖!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万倍。 他不能再继续深入了,风险太大。 秦少琅迅速采集了自己需要的几种植物根茎,然后立刻循着原路,悄无声息地返回。 当他再次钻进那个隐蔽的山洞时,苏瑾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秦大哥,你回来了!” 秦少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立刻开始处理带回来的草药。 他用匕首的刀背,将那些根茎捣成烂泥,然后兑上一点点水,调成糊状。 山洞里,弥漫开一股奇特的草药味。 他用一小块干净的布,包起一团药糊,然后来到小灰的身边。 他将沾了药糊的布角,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小灰的嘴里。 小家伙似乎是饿极了,立刻本能地吮吸起来。 虽然味道肯定比不上母乳,但这是它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口食物。 “它吃了!它吃了!”苏棠在一旁,激动得小脸通红。 苏瑾也蹲了下来,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柔情。 她看着秦少琅专注而认真的侧脸,看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稳定而有力地举着布包。 这个男人,明明可以对这一切都置之不理。 但他还是做了。 为了一个承诺,也为了……她们。 苏瑾伸出手,从秦少琅手中,接过了那个布包。 “我来吧,你的手有伤。” 秦少琅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将布包交给了她。 两人靠得很近。 一个专心致志地喂着,一个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火光跳动,将两人的身影映在石壁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这个由一个男人,两个女孩,和一只狼崽组成的临时家庭,在这一刻,仿佛真的成了一个整体。 然而。 这片刻的温馨,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打破。 “悉……悉索……” 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指甲刮过岩石的声音,从洞口的藤蔓外,响了起来。 秦少琅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一把将苏瑾拉到身后,同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山洞里,瞬间死寂。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 然后,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更近了。 仿佛……就在洞口! 山洞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苏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捂住苏棠的嘴,连呼吸都停滞了。 刚刚还温馨和睦的气氛,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和恐惧。 秦少琅的后背,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挡在她们面前。 他手中的匕首,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刮擦声断断续续,充满了挣扎的意味。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呻吟声,传了进来。 “呃……”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虚弱。 秦少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受伤了? 是那些官兵,还是赵家庄的村民? 无论是谁,出现在这里,都绝非善类。 “水……” “水……” 一个沙哑的,气若游丝的求救声,贴着藤蔓的缝隙,钻了进来。 秦少琅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诱敌之计。 这是战场上最常用的伎俩。 用一个伤员作为诱饵,引诱敌人暴露位置,然后一举歼灭。 他不会上当。 他保持着戒备的姿势,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 苏瑾的心,却乱了。 她听得出来,那不是伪装的。 那是一个人,在濒死前,最本能的渴望。 她看向秦少琅,眼中带着一丝不忍和询问。 但她没有开口。 经过这么多事,她已经学会了无条件地相信这个男人的判断。 洞外的求救声,越来越微弱。 最后,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突然,“噗通”一声闷响。 像是一个重物,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刚好靠在了遮挡洞口的藤蔓上。 然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第142章 三叔竟是活地图! 死了? 还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秦少琅的耐心,比最狡猾的狐狸还要好。 他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外面,除了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但他不能就这么放任一个未知的存在,堵在自己的家门口。 无论死活,都必须确认。 他转过头,对苏瑾比了一个手势。 让她拿着匕首,守住后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苏瑾紧张地点了点头,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手心里全是汗。 秦少琅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下蹲,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没有慢慢地拨开藤蔓。 而是猛地一下,将整片藤蔓,向旁边狠狠一扯! 洞口,瞬间大开! 借着山洞里透出的微光,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一个人。 一个男人,正了无声息地瘫倒在洞口。 他身上穿的,不是官兵的制式铠甲,也不是村民的粗布麻衣。 而是一身早已被血污和泥土弄得看不出原样的,但从剪裁和布料来看,曾经一定相当华贵的锦袍。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在他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还在往外渗着血。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秦少琅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他身上飞速扫过。 不是官兵。 也不是村民。 那他是谁? 是护送苏瑾的另一拨人?还是……第三方势力? 秦少琅没有丝毫放松,他一个闪身出了山洞,手中的匕首,直接抵在了那人的咽喉上。 确认对方真的只是昏迷,而不是诈死之后,他才开始飞快地搜身。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确认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他将那人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遍。 空的。 什么都没有。 没有武器,没有钱袋,没有干粮。 秦少琅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在荒山野岭里,身上什么都不带? 这不合常理。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那人紧贴胸口的里衣。 隔着布料,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轮廓。 他心中一动,立刻伸手,从对方的里衣夹层中,掏出了那个东西。 入手冰凉,质感沉重。 是一枚令牌。 一枚和他从狼肚子里找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金属令牌! 秦少琅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将令牌翻了过来。 昏暗的光线下,令牌上那个用篆体雕刻的字,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不是“陈”。 而是一个…… “苏”! 几乎在同一时间,山洞里,传来了苏瑾压抑不住的,带着极度震惊和不敢置信的惊呼。 “三叔?!” 苏瑾的惊呼,像一根针,刺破了山洞内死寂的空气。 秦少琅的身体,比他的思维更快。 他一手握着那枚冰冷的“苏”字令牌,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情绪失控,正要冲出去的苏瑾。 “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苏瑾的身体一僵,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可是他……他是我三叔!” 秦少琅没有理会她的哭喊。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运转着。 三叔。 “苏”字令牌。 之前狼腹中那枚“陈”字令牌。 追杀他们的精锐官兵。 百户口中的“名册”和“女人”。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被彻底串联成了一条完整、清晰,却又致命的逻辑链。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出洞口,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抓住那昏迷男人的衣领,像拖一条破麻袋一样,粗暴地将他拖进了山洞。 然后,迅速将那片厚重的藤蔓,重新掩盖好洞口。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手。 “砰。” 男人被他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三叔!” 苏瑾终于挣脱了他的钳制,哭着扑了过去,跪倒在那个男人身边。 “三叔!你醒醒!我是瑾儿啊!” 她拼命地摇晃着男人的肩膀,但对方除了胸口微弱的起伏,再无任何反应。 角落里,苏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抱着那只叫小灰的狼崽,瑟瑟发抖。 秦少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蹲下身,目光冰冷地审视着这个所谓的“三叔”。 然后,他伸出手,动作没有丝毫温柔,直接“刺啦”一声,撕开了男人胸前那片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衣襟。 一个狰狞的,还在往外冒着血泡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要!” 苏瑾下意识地尖叫,想要阻止。 秦少琅却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 “想让他活,就闭嘴。” 苏瑾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看着秦少琅那双冷静到可怕的眼睛,所有的哀求和质问,都堵在了喉咙里。 秦少琅的手指,轻轻按压在伤口周围。 贯穿伤。 从伤口的位置和出血情况看,左肺,已经被刺穿了。 每次呼吸,都有空气被吸入胸腔,形成了致命的气胸。 再加上这条已经变形的断腿,和严重的失血、低温…… 秦少琅的心里,已经给出了最专业的判断。 这个人,已经死了。 只是身体的本能,还在苟延残喘。 就算是在他前世那个拥有最顶尖医疗设备的21世纪,这种伤势,送进ICU,生存率也不足三成。 在这里? 十死无生。 他站起身,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救不活了。” 三个字,像三把最锋利的冰刀,狠狠扎进了苏瑾的心脏。 她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不……不可能的……” 她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 “秦大哥,你不是神医吗?你连自己的肉都能割,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她爬过来,抓住了秦少琅的裤脚,仰起头,泪流满面地哀求着。 “他是我们苏家,最后一个亲人了……” 秦少琅垂下眼,看着脚下这个已经抛弃了所有尊严和骄傲的女孩。 他不喜欢麻烦。 而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救他,需要耗费本就稀缺的药品和精力。 救不活,白费力气。 救活了,也是一个拖累,会大大增加他们暴露的风险。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放弃,都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第143章 她就是名册! 但…… 秦少琅的目光,落在了那枚被他攥在手心的“苏”字令牌上。 他需要情报。 关于那份“名册”,关于追杀他们的敌人,关于苏瑾姐妹真正的身世。 这些情报,比黄金和粮食,更重要。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唯一的,活的情报来源。 秦少s琅缓缓蹲下身,与苏瑾对视。 “我可以试试。” 苏瑾绝望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丝狂喜的光芒。 “但是,”秦少琅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你要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关于你的身世,关于这块令牌,关于那份‘名册’。所有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能漏。” 这不是商量。 是交易。 用他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抢救,换取她隐藏的所有秘密。 “我说!我都说!” 苏瑾想也不想,疯狂地点头。 只要能救三叔,别说让她说出秘密,就算让她立刻去死,她也愿意。 “好。” 秦少琅不再废话。 他瞬间进入了前世在战场上抢救重伤员时的状态。 那种极致的专注和冷静,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场。 “苏瑾!” “在!”苏瑾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去!把我们所有的麻布,全部用开水煮一遍!然后撕成布条!” “是!” “苏棠!” “啊?”小姑娘吓了一跳。 “把火烧旺!把那几块扁平的石头,都给我烧得滚烫!” “好……好的!” 姐妹俩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 秦少琅则迅速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了所有的金疮药,还有那把刚刚才用过的,杀过狼的匕首。 他没有时间去仔细消毒。 他将匕首在火上燎了燎,然后深吸一口气,跪在了那个男人身边。 他要做的,是一场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有人理解的急救。 胸腔闭式引流。 他需要先用匕首,切开一个小口,将胸腔里积存的空气和血液排出来,缓解肺部的压力。 然后,用某种东西,制作一个单向的排气阀门。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张被他剥下来的,完整的狼皮上。 狼皮的内侧,有一层坚韧的筋膜。 就是它了! 秦少-琅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自信的光芒。 与天争命! 与阎王抢人! 这种挑战,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就在他准备下刀的瞬间。 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眼皮,忽然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他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已经涣散,没有焦距。 但当他看到跪在自己身边的苏瑾时,那双死灰般的眸子里,却猛地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光彩。 “瑾……瑾儿……” 他的声音,像是破风箱,沙哑,而又微弱。 “三叔!我在!我在这里!”苏瑾连忙扑过去,握住他冰冷的手。 男人的目光,艰难地,从苏瑾的脸上,移到了旁边那个手持匕首,满脸冷酷的陌生男人身上。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口涌上喉咙的鲜血,堵了回去。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有大量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抓住了秦少琅持刀的那只手。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 秦少琅甚至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捏碎了。 “名册……名册……” 男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秦少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不……不在书上……” “在……在人……身上……”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苏瑾,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哀求,和极致的恐惧。 “她……她就是……名册……” “护……护好……她……” 话音未落。 男人的手臂,猛然一沉。 那双死死睁着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抓着秦少-琅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 死了。 山洞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火苗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苏瑾呆呆地看着三叔那张还残留着惊恐和不甘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秦少琅也僵在了原地。 那句临终遗言,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就是……名册。 他的目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移到了身旁那个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女孩身上。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他救回来的,根本不是一个柔弱的罪奴。 而是一个移动的,足以颠覆整个大魏朝堂的……活宝藏。 也是一个……活的催命符。 秦少琅的头皮,一阵发麻。 他不是被这个秘密吓到了。 而是被这个秘密背后,所代表的无穷无尽的麻烦,给刺激到了。 名册。 什么名册,需要动用百战精锐来追杀,需要一个将门之后,不惜牺牲家族最后的血脉来守护? 答案,只有一个。 一份足以让大魏朝堂天翻地覆的名单! 贪腐?结党?还是……谋逆? 不管是哪一种,他现在,都已经被死死地绑在了这辆失控的战车上。 他看着身旁这个已经彻底傻掉的女孩,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杀了她。 只要杀了她,这个“活名册”就消失了。 所有的麻烦,都将烟消云散。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停留了零点一秒,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行。 老班长的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不抛弃,不放弃。” 该死的。 秦少琅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山洞里来回踱步。 “三叔……三叔……” 苏瑾的哭声,如同一只无助的幼兽,在山洞里回响。 她抱着三叔渐渐冰冷的尸体,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死亡的深渊里拉回来。 “别哭了。” 秦少琅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苏瑾像是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 秦少琅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让你,别哭了!”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苏瑾的身体一颤,终于抬起头,用一双被泪水浸泡得通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他死了。”秦少琅的语气,残忍而直接,“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它不能让死人复活,只会让活人,死得更快。” “你……”苏瑾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苏瑾,你也不是什么将门之女。”秦少琅蹲下身,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就是一个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无名无姓的奴隶。你的妹妹也是。明白吗?” 这是在给她,也是给他自己,重新设定身份。 一个能活下去的身份。 第144章 偷天换日! 苏瑾呆呆地看着他,脑子依旧是一片混沌。 “明白吗?!”秦少琅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 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让苏瑾猛然惊醒。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冷酷的脸,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所有的悲伤和绝望,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 恐惧。 她终于意识到,三叔的死,和那句临终遗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和妹妹,成了这片山林里,所有势力追逐的猎物。 而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屏障。 “我……我明白……”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 “很好。”秦少,琅松开了她。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了那具尸体上。 “现在,我们来处理下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具尸体,不能留在这里。” 苏瑾的心,猛地一沉。“你……你想做什么?” “他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你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或者,他身上有能被追踪的东西。”秦少琅的分析,快得惊人,“那些官兵,既然能找到他,就一定能顺着线索,找到这个山洞。” “所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那……那我三叔他……” “他?”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现在,是我们最好的诱饵。” 苏瑾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不行!”她失声尖叫,“他是我三叔!他已经死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利用他的尸体!” 她想扑过去,护住三叔的尸体。 秦少琅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力气大得像是铁钳。 “苏瑾,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他的声音,压抑着一股即将爆发的怒火,“现在,不是你讲亲情伦理的时候!你如果想让他死后,还被人开膛破肚,大卸八块,你就继续在这里哭!” “你如果想让你的妹妹,被那些人抓住,落得比死还惨的下场,你就继续在这里妇人之仁!” “你如果想让我们三个,今天晚上就变成三具尸体,你就继续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瑾的心上。 砸得她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她看着秦少琅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又回头看了看缩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妹妹。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三叔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 她明白了。 秦少琅说的,都是对的。 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死人的尊严,一文不值。 活人的性命,才是一切。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我……听你的。” 她的声音,嘶哑,而又绝望。 秦少''琅这才松开了手。 他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安慰。 时间,不允许。 “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扒下来。”他下达了第一个,让苏瑾几乎无法承受的命令。 苏瑾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但她没有反抗。 她跪在地上,伸出那双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了三叔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锦袍。 秦少琅则走到角落,抱起了那只叫小灰的狼崽。 小家伙似乎睡得很安稳。 然后,他将狼崽连同那张温暖的狼皮,一起塞进了苏棠的怀里。 “抱紧它,别出声。” 苏棠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秦少琅做完这一切,又将那两枚令牌,一枚“陈”字,一枚“苏”字,都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关键的道具。 他看了一眼正在默默流泪,为尸体宽衣的苏瑾,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具被开膛破肚的狼尸。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恶毒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走到苏瑾身边,将她拉开。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你要干什么?!”苏瑾惊恐地看着他。 秦少-琅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在那具狼尸的腹腔里,又划拉了几下,让本就血肉模糊的内脏,变得更加难以辨认。 做完这一切,他一把抓起那具已经被扒光的尸体。 他看了一眼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抱歉了。”他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具尸体,狠狠地塞进了被他掏空的狼腹之中! 山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瑾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一幕,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思考。 他…… 他竟然把三叔的尸体,塞进了狼的肚子里!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亵渎的想法! 秦少琅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将尸体塞进去之后,又抓起地上的那些碎肉和内脏,胡乱地堆砌在开口处,试图伪造出一个狼尸被野兽分食过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失血的身体,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有些虚弱。 但他不能停。 “过来。”他对着还在发呆的苏瑾,低喝了一声。 苏瑾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走了过去。 “把他的衣服,穿上。”秦少琅指了指自己。 “什么?”苏瑾再次愣住。 “穿上!”秦少琅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迅速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破烂的,沾满泥土和血迹的粗布短打,露出了精壮而布满伤痕的上身。 苏瑾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快点!没时间了!”秦少-琅催促道。 苏瑾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根本不是害羞的时候。 她拿起那件从三叔身上扒下来的,已经变得僵硬的锦袍,手忙脚乱地帮秦少琅穿上。 锦袍的尺寸很大,穿在身形清瘦的秦少琅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但秦少琅要的,不是合身。 他要的,是这件衣服本身。 他将那枚“苏”字令牌,重新塞回了锦袍的夹层里。 然后,他又拿起那把匕首,在自己刚刚包扎好的手臂上,狠狠一划! “刺啦!” 麻布应声而裂。 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瞬间就染红了新的衣袖。 “秦大哥!”苏瑾惊呼出声。 “闭嘴!”秦少琅低吼一声,他忍着剧痛,又抓起地上的泥土和狼血,胡乱地抹在崭新的锦袍上。 很快,一个新鲜出炉的,“身受重伤、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苏家护卫”形象,便完成了。 “看明白了?”秦少琅看着苏瑾,冷冷地问道。 第145章 声东击西! 苏瑾的心,在剧烈地颤抖。 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了秦少琅的计划。 一个偷天换日,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他要一个人,去引开那些官兵! 他把自己伪装成“苏家”的人,带着那枚“苏”字令牌,和一身的伤,主动暴露在官兵的视野里。 官兵看到他,必然会以为他就是护送“名册”的最后一人。 他们会疯狂地追杀他。 而这个山洞,这个被他布置成“苏家护卫与狼群同归于尽”的现场,就会成为一个完美的证据。 官兵们找到这里,发现狼腹中的尸体,只会以为,这是另一名护卫。 他们绝不会想到,真正的目标,那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孩,早已经趁着他们追杀秦少-琅的空隙,从另一个方向,逃之夭夭。 而那些赵家庄的村民,他们的目标是秦少琅这个“杀人凶手”。 当他们看到一个穿着锦袍的“陌生人”被官兵追杀,只会以为是另一拨人,更不会把他们和秦少琅联系起来。 这个计划,环环相扣,大胆到了极致! 也狠毒到了极致! 他不仅利用了苏家三叔的尸体,更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最危险,最致命的诱饵! “你……你一个人?”苏瑾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然呢?”秦少琅反问,“带着你们两个累赘,我们谁都跑不掉。” 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 “那你……”苏瑾想问,那你怎么办。 但她问不出口。 面对那七八个百战精锐的追杀,他一个伤员,赤手空拳,怎么可能活下来? 这根本就是一条,十死无生的路! “我死不了。”秦少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我负责把他们引开。你们,负责活下去。” 他走到苏棠面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听你姐姐的话。” 然后,他看向苏瑾,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 “从这里出去,一路往南走,不要停。天黑之前,你们会看到一条河。顺着河往下游走,那里有我之前搭的一个过夜的窝棚,相对安全。”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绝对,不要回头。” 他的话,像是在交代遗言。 苏瑾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而下。 “拿着。”秦少琅将那把匕首,再一次,塞进了她的手里。 “保护好你妹妹。” “还有……活下去。”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苏瑾忽然叫住了他。 她擦了一把眼泪,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走到秦少琅面前,踮起脚尖。 然后,在秦少琅错愕的注视下,她伸出手,轻轻地,撕下了自己衣裙上的一角。 那是一块还算干净的,带着少女体温和淡淡幽香的布料。 她用这块布,小心翼翼地,重新为秦少琅包扎他手臂上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笨拙。 但很认真。 一圈,又一圈。 最后,她打上一个漂亮的络子结。 “你说的,你死不了。”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我等你回来。你如果……回不来,我就带着小棠,去河边那个窝棚,一直等。” “等到你回来为止。” 秦少-琅看着她那双倔强的眼睛,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蛰了一下。 有点麻。 有点痒。 “蠢女人。” 他低声骂了一句,不再有任何停留,猛地扯开藤蔓,身影瞬间消失在洞外的黑暗之中。 苏瑾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山洞里,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苏棠怀里,小狼崽微弱的哼唧声。 过了许久,苏瑾才深吸一口气,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柔弱和悲伤。 取而代-替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 她走到妹妹身边,将她拉了起来。 “小棠,我们走。” “姐姐,秦大哥他……” “他会回来的。”苏瑾打断了她,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我们去他说的那个地方,等他。”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们仅仅待了不到一天的山洞。 这个见证了死亡,也见证了新生的山洞。 然后,她拿起火堆里一根燃烧着的木柴,毫不犹豫地,扔向了洞内堆积的那些干草和枯枝。 “呼!” 火焰,瞬间升腾而起。 熊熊大火,将这个山洞,连同里面所有的秘密和罪恶,都将吞噬得一干二净。 不留任何后路。 苏瑾拉着妹妹,抱着那只狼崽,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的山林之中。 山林里,一片死寂。 秦少琅的身影,如同一只最矫健的猎豹,在树影之间,无声地穿梭。 他没有立刻去寻找那些官兵。 而是在兜圈子。 他在用自己的脚印,在山林里,画出一个巨大而混乱的“网”。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专门为那些自以为是的追踪高手,准备的陷阱。 他故意在一些泥泞的地面,留下清晰的,穿着锦袍的脚印。 又在一些关键的路口,折断树枝,留下错误的指向。 他甚至在不同的地方,用匕首划破手臂,将自己的血,滴在几处完全相反方向的草丛里。 他在制造混乱。 他在告诉那些追兵:我在这里,我受了重伤,我慌不择路,快来抓我啊! 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面对一个受伤的,惊慌失措的猎物时,往往会变得急躁,会失去耐心。 而这,就是秦少琅想要的结果。 在绕了足足半个时辰,将这片区域彻底搅成一锅粥之后,他才停下了脚步。 他爬上了一棵枝叶极为茂密的参天大树,将自己的身体,完美地隐藏在树冠之中。 然后,他开始等待。 等待鱼儿,咬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中的鸟叫声,渐渐平息。 一股肃杀之气,正在慢慢逼近。 终于。 两个身穿铠甲的官兵,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们正蹲在地上,仔细地检查着秦少琅故意留下的一个脚印。 “百户大人,这里有发现!”其中一人,高声喊道。 很快,那个满脸横肉的百户,带着另外五名士兵,迅速围了过来。 “是锦袍的鞋印,很新,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这边草上有血迹!是新鲜的!” “看方向,是往东边去了!” 第146章 致命陷阱! 百户看着这些线索,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果然不出所料,那老东西临死前,把令牌和名册,交给了另一个人!” “传令下去,所有人,向东合围!那家伙受了伤,跑不远!提督大人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七八个官兵,如同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毫不犹豫地,朝着秦少琅指引的那个错误方向,追了下去。 树冠上,秦少琅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 第一步,成功了。 他没有立刻下去。 而是继续等待。 他知道,一个合格的指挥官,绝不会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追击中。 一定会留下后手。 果然。 就在那队官兵消失在林子尽头后不久。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一块岩石后面,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 他没有跟着大部队走。 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秦少琅所在的这棵大树,潜行了过来。 这是一个真正的追踪高手。 他没有被那些明显的线索迷惑。 他在寻找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痕迹。 秦少琅的心,微微一沉。 麻烦的家伙。 那名士兵的动作,非常专业。 他走几步,就会停下来,侧耳倾听,观察四周。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扫视着地面上任何不寻常的细节。 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东边的脚印,虽然清晰,但步距混乱,深浅不一,像是故意踩出来的。 而西边,通往这片树林的路径上,却有一些几乎难以察觉的,被踩断的草根,和被蹭掉的露水。 他眯起了眼睛。 声东击西。 好手段。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地,扫过周围那几棵可能藏人的大树。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秦少琅藏身的那一棵上。 这棵树,最高,最密。 是最好的狙击点,也是最好的藏身处。 他没有声张。 而是悄悄地,从背后,抽出了一柄小巧的,可以单手投掷的飞斧。 他举起飞斧,对准了树冠的中心位置。 只要他一斧子扔出去,巨大的声响,必然会惊动不远处的同伴。 树上的人,插翅难飞。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那一瞬间。 一滴黄色的,带着骚味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精准地,滴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啊!” 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刺痛和羞辱感,瞬间袭来。 士兵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飞斧,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就是现在! 秦少-琅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从十几米高的树冠上,一跃而下! 他在空中,调整身姿,双脚,精准地,踩向了那名士兵的肩膀!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名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身体,就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秦少-琅落地,没有丝毫停顿。 他膝盖一顶,死死压住对方的胸膛,那只没受伤的左手,如同铁钳一般,瞬间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从天而降,到一击制敌,不过短短两秒钟! 那名士兵拼命地挣扎,但他的颈骨,已经被秦少琅捏得咯咯作响。 他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极度的恐惧。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 自己一个身经百战的斥候,怎么会…… 怎么会被一泡尿,给制住了? 秦少-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他不能让这个人,发出任何声音。 “咔!” 一声轻响。 士兵的身体,猛地一抽,然后,便彻底软了下去。 秦少-琅松开手,站起身。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裤子。 这招,是他前世在丛林里,跟一个南美毒枭的保镖学来的。 下流。 但,有用。 他迅速扒下这名士兵身上的铠甲,和那把制式的长刀。 铠甲太重,他穿不了。 但刀,是好东西。 有了武器,他才有了真正和那群人周旋的资本。 他将尸体拖进旁边的灌木丛里,简单地掩盖了一下。 然后,他提着刀,目光望向了那群官兵消失的方向。 脸上,杀气毕露。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从这一刻起,悄然发生了逆转。 现在。 轮到他,开始打猎了。 他没有去追。 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速奔去。 他要去一个地方。 一个能让他把这七个人,一网打尽的地方。 那个被他用来引开赵家庄村民,并且成功让两拨人“狗咬狗”的,狭窄的致命通道! 山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狭窄的隘口。 秦少琅站在通道的入口处,如同一个幽灵。 就是这里。 这个他亲手挑选的,埋葬赵家庄村民的地方,也同样是埋葬这群官兵的绝佳坟场。 地形,是他最好的盟友。 两边是无法攀爬的陡峭石壁,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三人并行的狭窄通道。 一旦进来,就等于走进了死胡同。 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在那些官兵发现斥候失踪之前,完成所有的布置。 他没有去设置什么复杂的陷阱。 最简单,最原始的,往往最有效。 他的目光,落在了隘口上方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上。 那块巨石的下方,有几处关键的支撑点,早已被风雨侵蚀得十分脆弱。 秦少琅将那把缴获来的长刀,插在背后的腰带上。 然后,他手脚并用,像一只壁虎,沿着石壁上凸起的石块和缝隙,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的缘故,又开始渗出丝丝血迹,浸染着苏瑾为他包扎的那块布料。 他毫不在意。 疼痛,只会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很快,他便爬到了那块巨石的旁边。 他抽出长刀,用刀柄,对着其中一个最脆弱的支撑点,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叩……叩……”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必须抓紧时间。 终于,在敲击了十几下之后,那个支撑点,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够了。 现在,只需要一股足够强大的外力,这块重达千斤的巨石,就会轰然坠落。 他缓缓地,从石壁上滑了下来,重新隐匿在隘口入口处的阴影里。 他将那把长刀,横放在膝上,闭上了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身体,放松。 精神,紧绷。 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只等待猎物,踏入箭矢的射程。 第147章 百户崩溃! 另一边。 满脸横肉的百户,停下了脚步。 他的脸上,满是烦躁。 “妈的,怎么还没回来?” 他派出去探查反方向的那个斥候,已经去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人,会不会是……”一个士兵小心翼翼地开口。 “闭嘴!”百户粗暴地打断了他,“张三是军中最顶尖的斥候,这片破山林里,能有什么东西伤得了他?” 话虽如此,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们追着血迹和脚印,一路向东,结果却发现,那些痕迹,在一个断崖前,戛然而止。 下面是万丈深渊。 人,不可能从这里过去。 他们被耍了! “声东击西……”百户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个该死的家伙,故意留下错误的线索,把他们引到这里,就是为了争取时间! “回去!” 百户猛地一挥手,脸上杀气腾涌。 “所有人,回到刚才的分岔路口!那个杂碎,一定是从西边跑了!” “张三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对方是个硬茬子!绝不是普通的护卫!” 剩下的六名士兵,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迅速调转方向,朝着来路,急行军而去。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秦少琅藏身的那片树林。 这一次,他们变得无比谨慎。 百户很快就在那棵大树下,发现了搏斗的痕迹,和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狗娘养的!” 百户一脚踹在树干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张三,真的死了。 他们七个百战精锐,还没见到目标的影子,就先折损了一员。 奇耻大辱! “他跑不远!”百户的嗓子,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他杀了张三,还受了伤,一定就在这附近!” “给老子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挖出来!” “是!” 六个人,立刻散开,开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山谷方向,传了过来。 声音不大。 但在寂静的山林里,却清晰可辨。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百户猛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个方向…… 是之前那群村民和他们发生冲突的隘口! “在那边!” 百户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找到了! 这个蠢货,居然还敢主动发出声音! 他以为自己是谁?战神下凡吗? “走!” 百户没有丝毫犹豫,一马当先,提着刀,就朝着隘口的方向,猛冲了过去。 剩下的五名士兵,紧随其后。 复仇的怒火,和即将完成任务的兴奋,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谨慎。 隘口,近在眼前。 百户的脚步,稍微放缓了一些。 他眯着眼,打量着这个狭窄的通道。 里面光线昏暗,幽深寂静,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大人,这地形……”旁边一个士兵,有些迟疑。 “怕什么?”百户冷哼一声,“他只有一个人,还受了伤!我们有六个人!就算是用人堆,也能把他堆死!” “他敢选这个地方,就是自寻死路!” 说完,他不再犹豫,第一个走进了隘口。 其余五人,也立刻跟了进去。 就在最后一名士兵的脚,刚刚踏入隘口的那一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隘口入口处的阴影里,闪了出来。 是秦少琅! 他没有去攻击最后那名士兵。 他的目标,是那块摇摇欲坠的巨石! 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石壁前,然后,双脚在石壁上猛地一蹬! 整个人,借着这股冲力,腾空而起! 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狠狠一掌,拍在了那块巨石的裂缝处! “轰!” 一声巨响。 那块千斤巨石,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然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隘口的入口处,轰然砸落! “不好!快退!” 走在最后的两名士兵,听到了头顶的巨响,骇然回头。 但,一切都太晚了。 “轰隆隆——” 巨石落地,整个山谷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狭窄的隘口,被彻底堵死! 走在最后的那两名士兵,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瞬间压成了肉泥。 前面正在行进的百户和其他三名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 他们猛地回头。 只看到一片呛人的烟尘,和那块堵死了他们所有退路的,冰冷的巨石。 他们,被关门打狗了! “啊!!” 其中一个士兵,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轻响。 那名尖叫的士兵,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截透体而出的,带着血丝的冰冷刀尖。 然后,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秦少琅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一脚踢开尸体,手中的长刀,斜指地面。 刀尖上,一滴滴温热的鲜血,正缓缓滴落。 他用那把从斥候身上缴获来的长刀,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杀戮。 剩下的三个人,百户,和另外两名士兵,彻底懵了。 他们背靠着背,围成一个圈,满脸惊恐地,看着这个从烟尘中走出的,如同魔神一般的男人。 “你……你到底是谁?” 百户的声音,都在发颤。 秦少琅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那身不合身的锦袍,在昏暗的隘口中,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威胁的话语,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剩下的两名士兵,已经快要崩溃了。 他们的手在抖,腿在软。 他们是百战精锐,他们上过战场,砍过人头。 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 设计陷阱,封死退路,然后,在绝对的劣势下,反过来猎杀他们。 这根本不是一个护卫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并肩子上!砍死他!” 百户到底是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他最先从恐惧中反应过来。 他知道,这个时候,一旦士气崩溃,就真的死定了。 唯一的生路,就是拼! 他们还有三个人! 对方只有一个,还受了伤! 优势在我! 第148章 血染山林! “杀!” 百户怒吼一声,壮着胆子,第一个提刀冲了上去。 另外两名士兵,对视一眼,也只能咬着牙,一左一右,呈掎角之势,包抄了过去。 三把雪亮的长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劈向秦少琅身上的要害。 这是军中标准的合击之术。 面对这种围攻,最好的办法,就是暂避锋芒,寻找破绽。 但秦少琅,没有退。 他甚至连动都没动。 就在三把刀即将及体的那一瞬间。 他的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猛地向下一矮! 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地面,向前滑行了出去。 完美地,避开了三柄长刀的夹击。 他的目标,是左边那名士兵的下盘! “噗!” 长刀,在地上划出一溜火星。 那名士兵只觉得脚踝一凉,一股剧痛传来。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脚筋,已经被齐刷刷地割断!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而秦少-琅的身影,早已像没有骨头一般,从他倒下的身体下方,钻了过去。 当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百户的身后。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 另外那名完好的士兵,和百户本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等百户察觉到身后的寒意,猛地转身时。 秦少琅的刀,已经到了。 不是劈砍。 而是刺。 精准,狠辣,直取咽喉。 百户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他爆发出了全部的潜力,猛地向后仰头。 “嗤啦!” 锋利的刀尖,擦着他的喉结划过,带出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 好险! 百户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 秦少琅一击不中,手腕顺势一转。 刀锋,由刺变抹! 横着,划向了百户持刀的右手手腕! “咔嚓!” 百户只觉得手腕一轻。 他那只握着长刀的手,连同半截手腕,竟然被硬生生斩断,掉在了地上!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隘口。 百户捂着自己喷血的手腕,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恐。 他败了。 一个照面,他就败了。 被一个他眼中的“猎物”,轻而易举地,斩断了手腕。 另一边。 那个仅剩的,完好无损的士兵,已经彻底吓傻了。 他看着如同杀神一般的秦少琅,看着在地上哀嚎的百户,看着那个被挑断脚筋的同伴。 他心中的战意,彻底土崩瓦解。 跑!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他转身,发了疯似的,朝着那块堵住隘口的巨石冲去。 他想爬出去! 他想离开这个地狱! 然而。 他刚跑出两步。 一把冰冷的长刀,就从他的后心,贯穿到了前胸。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那截染血的刀尖。 生命,在飞速流逝。 秦少-琅缓缓抽出长刀,任由那具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现在。 整个隘口里,站着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地上,躺着一个断了手腕,在痛苦哀嚎的百户。 和一个断了脚筋,在地上绝望蠕动的士兵。 秦少琅没有立刻去结果他们。 他提着刀,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断了脚筋的士兵面前。 士兵看着他,脸上满是哀求和恐惧。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秦少-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举起了刀。 “噗嗤。” 一刀,干净利落。 结束了他的痛苦。 然后,秦少琅转过身,走向了最后的目标。 百户。 百户靠在石壁上,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秦少琅,看着这个浑身浴血,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男人。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们惹上的,根本不是什么苏家的护卫。 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真正的恶鬼。 “你……你到底……是谁?” 百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出了那个他到死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秦少琅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 “送你们去见阎王的人。” 话音落下。 刀光,一闪而过。 百户的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身后的石壁。 战斗,结束了。 秦少琅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肾上腺素,在飞速消退。 无尽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身上的那件锦袍,早已被自己和敌人的血,浸染成了暗红色。 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刚刚在格斗中,为了躲避攻击,他的腰侧,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失血太多了。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倒在地。 视野,开始出现阵阵发黑。 不行。 不能在这里倒下。 苏瑾和苏棠,还在等他。 他挣扎着,从百户的尸体上,摸出了一个干瘪的钱袋,和半块干硬的烙饼。 他把烙饼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 难以下咽。 但他必须补充能量。 他撕下尸体上还算干净的布条,草草地,将自己腰侧的伤口,用力勒紧。 做完这一切,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这个如同修罗场一般的隘口,没有丝毫停留。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踉跄着,朝着隘口的另一端,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阳光,从出口处照了进来。 有些刺眼。 秦少琅抬起手,挡了一下。 他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那个河边的窝棚。 他答应过那个蠢女人。 他会回去的。 他迈出一步,脚下却猛地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秦少琅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坚硬的碎石,硌得他全身骨头都像是要散架。 “砰!” 脑袋撞在一块石头上,眼前瞬间一黑,无数金星在乱冒。 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失血过多,体力透支,精神紧绷到了极限。 现在这根弦,终于断了。 意识,如同退潮的海水,正在飞速远离。 不行! 他猛地一咬舌尖。 剧烈的刺痛,让他混沌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 他的脑海里,闪过苏瑾那张倔强又带着泪痕的脸。 “我等你回来。” 第149章 秦少琅濒死反杀 秦少琅低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在骂自己。 他用那把缴获来的长刀,当作拐杖,撑着地面,试图重新站起来。 一次。 失败了。 手臂一软,身体再次摔了回去。 再来! 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都灌注到了手臂上。 颤抖着。 摇晃着。 他终于,再一次,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视野,依旧是模糊的。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腰侧的伤口,像是有个烙铁在里面搅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手臂上,苏瑾包扎的那块布料,早已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深褐色。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血液,一点一滴地流逝。 必须尽快处理伤口。 也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河边的位置,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每一步,都耗尽了他巨大的心力。 山林里,静得可怕。 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和长刀拖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一个时辰? 还是两个时辰? 太阳已经偏西,橘红色的余晖,透过树林的缝隙,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孤独,而又决绝。 突然。 秦少琅停下了脚步。 他那双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都没有。 这是野兽来临前的征兆。 他侧耳倾听。 风声。 树叶的沙沙声。 还有……一种极其轻微的,爪子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它在跟着自己。 而且,极有耐心。 秦少琅的心,沉了下去。 麻烦,又找上门了。 他现在这个状态,别说对付一头猛兽,就算来一只兔子,都能把他绊倒。 硬拼,是死路一条。 只能,智取。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这是一片缓坡。 左边,是茂密的灌木丛,里面长满了带刺的荆棘。 右边,是一片相对空旷的林地。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左边那片一人多高的荆棘丛上。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继续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一瘸一拐地,朝着那片荆棘丛,慢慢挪了过去。 他在赌。 赌那个畜生,会选择从更容易下手的右侧,对他发动攻击。 越来越近了。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一丝淡淡的,属于野兽的腥臊味。 十步。 五步。 三步! 就是现在! 秦少琅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他不再向前,而是猛地一个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长刀,朝着右后方的空地上,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嗖!” 长刀带着破空之声,旋转着飞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一道黄色的影子,从他右后方的树后,闪电般扑出! 那是一头体型健硕的金钱豹! 它本来算好了提前量,准备一口咬断秦少-琅的脖子。 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奄奄一息的猎物,竟然会突然转身,还扔出了一件要命的武器! 那把飞旋的长刀,正好封死了它扑击的路线! 金钱豹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 它强行扭动身体,试图躲开那把致命的长刀。 “噗嗤!” 刀锋,还是在它的前腿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金钱豹吃痛落地,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它没有再贸然攻击,一双冰冷的兽瞳,死死地盯着秦少琅,充满了忌惮。 而秦少琅,在扔出长刀的那一刻,就已经完成了他的第二个动作。 他借着转身的惯性,整个人,向后狠狠一倒! “哗啦!” 他直接摔进了那片长满尖刺的荆棘丛里。 无数锋利的尖刺,瞬间刺穿了他的衣服,扎进了他的皮肉里。 后背,胳膊,大腿…… 无处不痛! 但秦少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点痛,比起腰侧的刀伤,根本不值一提。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刺猬。 一个让那头豹子,无从下口的刺猬。 金钱豹围着荆棘丛,焦躁地来回踱步。 它能闻到那诱人的血腥味,就在眼前。 但那密密麻麻的尖刺,却让它本能地感到了畏惧。 它试探着,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荆棘。 “嗷!” 锋利的倒刺,立刻挂住了它的肉垫,疼得它又缩了回去。 它愤怒地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不甘。 秦少琅躺在荆棘丛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死死地盯着那头金钱豹,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在等。 等它失去耐心。 或者,等它因为失血,而选择放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人一兽,就在这片山林里,展开了一场诡异的对峙。 最终,还是金钱豹先撑不住了。 前腿的伤口,在不断地流血。 它明白,如果再耗下去,自己很可能也会死在这里。 它不甘地,最后看了一眼荆棘丛里的秦少琅,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不满。 然后,它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山林的深处。 赢了。 秦少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无边的疲惫,再次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从荆棘丛里爬了出来。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那件华贵的锦袍,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堆破布条。 他顾不上这些。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那把插在地上的长刀前,将它拔了出来。 有了武器,才有了最后的安全感。 他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 终于,一阵“哗哗”的水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是那条河! 秦少琅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河边走去。 在河边的一处石壁下,他找到了一个被藤蔓遮蔽的,天然形成的石洞。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 但足够了。 他钻进石洞,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安全了。 暂时。 他没有休息,而是立刻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撕下身上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的布条。 腰侧的伤口,最严重。 因为一路上的奔波和打斗,伤口已经有些感染化脓,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肿。 必须清创。 他没有麻药,没有手术刀,没有消毒酒精。 第150章 蠢女人! 他用长刀,削了一根细长的木棍,在火上燎烤消毒。 然后,他咬着牙,用这根木棍,一点一点地,将伤口里那些化脓的组织和碎肉,全部挑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都在颤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但他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得可怕。 清创完毕。 接下来是止血和缝合。 他走出山洞,在附近寻找着。 很快,他便找到了几株止血效果极佳的草药。 他将草药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 至于缝合……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那块苏瑾为他包扎的布料。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将它解了下来。 他将布料上还算干净的部分,撕成细细的线条。 然后,他用刀尖,在自己的皮肉上,穿针引线。 这是一场,对自己残忍到了极致的,自我救赎。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他打上最后一个结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虚脱了。 他靠在石壁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他做到了。 他从阎王手里,又抢回了一条命。 现在,只需要休息。 只要休息一晚,明天,他就能……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 洞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踩断树枝的“咔嚓”声。 秦少-琅的身体,猛地一僵。 不是野兽。 是人! 这个念头,让秦少琅刚刚松懈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腰侧刚刚缝合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死过去。 该死! 他只能死死握住手中那把冰冷的长刀,将自己残破的身体,更深地藏进石洞的阴影里。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耳朵,却竖了起来,像一只最警觉的野兽,捕捉着外界的任何一丝动静。 脚步声,很轻。 而且不止一个。 是那群官兵的漏网之鱼?还是赵家庄那帮不依不饶的村民? 不管是哪一种,对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来说,都是致命的! 秦少琅的眼中,杀意再次凝聚。 哪怕是死,他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就在他准备蓄积最后一点力气,发动雷霆一击的时候。 一个带着哭腔的,怯生生的,熟悉的声音,在洞外响了起来。 “秦大哥……是你吗?” 是苏瑾! 秦少琅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一松。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后背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无尽的疲惫和虚弱,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紧接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便从他的胸腔里,直冲脑门! 这个蠢女人! 他不是让她一路往南,绝对不要回头吗! 她怎么敢回来的?!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回来,不仅是把自己,更是把她妹妹,重新推回了死地! “秦大哥……你在里面吗?你回句话啊……” 苏瑾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哭音。 她显然是循着血迹找过来的。 秦少琅没有回答。 他现在,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姐姐……我怕……”苏棠的声音,也带着恐惧的颤抖。 洞外的藤蔓,被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拨开。 苏瑾那张沾满泪痕和污垢的小脸,探了进来。 当她的目光,和洞内阴影里,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对上的瞬间。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然后,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秦大哥!” 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吓傻了的苏棠。 当她们看清秦少琅此刻的模样时,两个女孩,都发出了惊恐的抽气声。 眼前的男人,哪里还有半分人形? 他浑身浴血,那件原本华贵的锦袍,已经碎成了布条,胡乱地挂在身上。 他赤裸的上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旧伤添新伤,最恐怖的是腰侧那道刚刚缝合的,蜈蚣一样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 唯一还活着的,就是那双眼睛。 那双此刻正死死盯着她,充满了愤怒和后怕的眼睛。 “谁让你们回来的?” 秦少琅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 苏瑾跪倒在他面前,看着他身上的伤,心疼得像是被刀子剜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掉眼泪。 “我问你,谁让你们回来的!” 秦少琅猛地提高了音量,牵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秦大哥你别生气!”苏瑾吓坏了,连忙道,“我们……我们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了山谷那边传来好大的响声,像……像是山塌了一样……” “后来……后来又听到了喊杀声……”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我怕……我怕你出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所以你就带着你妹妹回来送死?”秦少琅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我让你往南走!不要回头!” “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随时都可能追过来!你知不知道,这片林子里还有吃人的野兽!” 他的每一句质问,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苏瑾的心上。 苏瑾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知道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一想到这个男人,为了保护她们姐妹,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官兵,她就心如刀绞,根本无法做到独自逃生。 “对不起……秦大哥……对不起……” 她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姐姐……你别骂姐姐了……”缩在后面的苏棠,终于鼓起勇气,怯生去地开口,“是……是我想回来的……我想看看秦大哥……” 她怀里的小狼崽,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呜呜”声。 秦少琅看着眼前这两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满腔的怒火,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还能说什么? 人已经回来了。 骂她们一顿,也于事无补。 他闭上眼睛,靠在石壁上,疲惫地道:“算了……回来就回来了。” 听到他语气软化,苏瑾才敢抬起头。 她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水囊。 “秦大哥,你喝点水吧……” 第151章 绝境问计! 秦少琅确实渴得喉咙都快冒烟了。 他没有拒绝,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 冰凉的清水,滋润着他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你们……没遇到什么危险吧?”他哑声问道。 苏瑾连忙摇头:“没有,我们很小心,一路都躲着走。” “那就好。” 秦少-琅松了口气。 他看着苏瑾,这个女孩虽然有时候蠢得让他想打人,但她的出现,却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此刻这片冰冷的绝望里。 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 而是为了她们。 这种感觉,很奇怪。 有点像前世,和战友们背靠背,把生命交给对方的感觉。 是负担。 也是……支撑。 就在山洞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的时候。 异变,陡生! 一直被苏棠抱在怀里的小狼崽“小灰”,突然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跳到了地上。 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充满了警告意味的“嗬嗬”声。 它的鼻子,对着洞外,不停地耸动着。 那双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焦躁和不安! 秦少琅的脸色,瞬间一变! 他一把按住正要开口询问的苏瑾,另一只手,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山洞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两个女孩,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秦少琅侧着耳朵,将自己的听力,发挥到了极致。 风声…… 水声…… 还有…… 一种极其细微的,杂乱的脚步声,正从远处,朝着这个方向,迅速靠近! 不止一个人! 是一大群人! 而且,他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是狗! 是猎犬的吠叫声! 秦少-琅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赵家庄的村民! 他们带着猎犬,追上来了! 这个他以为能暂时栖身的石洞,瞬间变成了一个绝佳的,瓮中捉鳖的陷阱! 前面是滔滔河水,后面是唯一的出口。 而出口,马上就要被堵死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两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女孩,又看了看自己这副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 这一次,是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秦少琅的心,沉到了前所未有的谷底。 他可以死。 前世在战场上,他早就把自己的命别在了裤腰带上,见惯了生死,也做好了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 但她们不行。 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两个瑟瑟发抖,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孩。 苏瑾死死地将妹妹护在身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绝望。 苏棠已经吓得快要晕厥过去,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们是无辜的。 她们不该死在这里。 一股无名的怒火,混合着强烈的不甘,从秦少琅的胸腔中猛地炸开! 这股火焰,瞬间驱散了濒死前的虚弱和寒意,让他那即将熄灭的意识,再次燃烧起来! 不能死! 我不能让她们死!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疯狂地扫视着这个狭窄的石洞。 寻找任何一丝,可以利用的东西! 火堆……已经快要熄灭。 水囊……空了。 长刀……握在手里,但他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更别提杀人了。 草药!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角落里那几株他刚刚采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草药上! 其中一株,叶片肥厚,顶端开着一朵不起眼的,紫黑色的小花。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 “苏瑾!” 他猛地低吼一声。 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瑾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泪眼婆娑地看过来。 “把那株开着黑花的草药,拿过来!”秦少琅指着角落。 “什么?”苏瑾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 秦少琅的语气,焦急到了极点。 猎犬的吠叫声,已经近在咫尺! 苏瑾不敢再有任何迟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将那株草药抓了过来。 “用石头,把它碾碎!越碎越好!”秦少琅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苏瑾虽然完全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照做。 她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株草药疯狂地砸烂。 一股极其刺鼻的,类似腐肉和臭鸡蛋混合的恶心气味,瞬间在狭小的山洞里弥漫开来。 “呕……” 苏-棠第一个受不了,捂着嘴干呕起来。 苏瑾也被熏得头晕眼花,但她不敢停,依旧在用力地碾着。 “够了!”秦少琅喝止了她,“把地上的泥,混进去!再加点水!和成泥浆!” “快!没时间了!” 洞外,已经能清晰地听到那些村民粗野的叫骂声。 “妈的,那小畜生跑哪去了?” “狗日的,别让老子抓到你!” “旺财!闻!给老子把他闻出来!” 苏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强忍着那股恶臭,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的湿泥,混合着被碾碎的草药,胡乱地搅拌着。 很快,一捧散发着地狱般气味的黑色泥浆,便完成了。 “脱衣服!”秦少琅再次下达了一个让苏瑾无法理解的命令。 “啊?”苏瑾愣住了。 “把这东西,抹遍你们的全身!一寸皮肤都不要放过!”秦少-琅的声音,嘶哑而又决绝,“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苏瑾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终于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再犹豫。 她迅速转过身,背对着秦少琅,飞快地脱下自己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外衫,只留下一件贴身的亵衣。 然后,她抓起那捧恶臭的泥浆,闭上眼睛,狠狠地,抹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冰冷的,黏腻的,带着刺鼻臭味的触感,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她没有停。 她又抓了一把,抹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腿上…… “姐姐……”苏棠带着哭腔,看着姐姐这副如同自虐般的举动。 “小棠,听话。”苏瑾的声音在发抖,“想活下去,就跟姐姐一样。” 她抓过泥浆,开始往妹妹的身上涂抹。 秦少琅看着她们的动作,自己也艰难地撑起身体。 他抓起一把泥浆,毫不犹豫地,覆盖在自己腰侧那道刚刚缝合的狰狞伤口上。 “嘶!” 泥浆里的草药成分,刺激着翻开的皮肉,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差点叫出声。 但他硬生生忍住了。 他将泥浆,涂满了自己身上每一道伤口,每一寸皮肤。 连那只叫小灰的狼崽,都没被放过,被苏瑾抓过去,胡乱地抹了一身。 第152章 冰河求生! 小家伙发出了委屈的“呜呜”声,拼命地想舔掉身上的脏东西。 就在他们刚刚把自己伪装成三个“泥人”的时候。 “汪!汪汪!” 几条凶恶的猎犬,已经冲到了洞口! 它们对着洞内,疯狂地咆哮着,但似乎又有些犹豫,不敢冲进来。 紧接着,七八个手持锄头、柴刀的村民,举着火把,出现在了洞口。 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的赵家庄村长,赵大头! “妈的,就在这里面!” “好臭!什么东西这么臭!” “管他娘的,进去!把那小杂种给老子拖出来!” 赵大头一声令下,几个胆大的村民,便要往里冲。 山洞里,苏瑾和苏棠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 她们死死地蜷缩在阴影里,连呼吸都忘了。 秦少琅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眼中闪过最后一丝决绝。 然而。 就在那些村民即将冲进来的瞬间。 那几条猎犬,却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对着洞口狂吠,然后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旁边的树林里,狂奔而去! “哎!旺财!回来!” “怎么回事?” 村民们都愣住了。 秦少琅的心,也猛地一跳! 他看向洞外。 只见那几条猎犬,并没有跑远,而是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疯狂地刨着什么东西,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吼。 那里……是他刚刚扔出去的,那捆沾满了血迹和草药的破衣服! 成了! 秦少琅心中一阵狂喜! 他赌对了! 这种草药名叫“鬼见愁”,气味霸道无比,能够极大地干扰犬类的嗅觉。 而他那捆衣服上,既有浓郁的血腥味,又有鬼见愁的臭味。 对于猎犬来说,那味道,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它们会本能地认为,那才是猎物所在! “在那边!” “快!那小杂种肯定躲在那边!” 村民们的注意力,瞬间被猎犬吸引了过去。 大部分人,想都没想,就跟着猎犬,冲进了树林。 洞口,只剩下了赵大-头和另外两名村民。 赵大头看着黑漆漆的山洞,又看了看远处骚动的树林,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村长,我们……”一个村民迟疑地问道。 “你们两个,过去看看。”赵大头指了指树林,“我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是!” 那两名村民也立刻追了过去。 洞口,只剩下赵大头一个人。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秦少琅的眼中,寒光一闪! 他对着身边的苏瑾,用尽全身的力气,做出了一个口型。 “跳!” 然后,他猛地一推苏瑾的后背! 这个石洞的后面,紧挨着滔滔的河水,只有一层薄薄的石壁和藤蔓相隔。 苏瑾被他一推,根本来不及反应,抱着妹妹,尖叫着就撞破了那层脆弱的遮挡,整个人朝着洞外的黑暗,摔了下去! “噗通!” 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洞口的赵大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谁!” 他猛地转过身,举着火把,看向河面。 但河面上一片漆黑,只有湍急的水流,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 秦少琅,已经用那把长刀,撑着自己残破的身体,一步一步,从山洞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洞口,浑身浴血,满身污泥,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他看着赵大-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森白的,带着血丝的笑容。 赵大头看着眼前的秦少琅,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火把“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鬼……鬼啊!”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连滚带爬地,朝着树林的方向,逃了回去。 秦少琅没有去追。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片冰冷刺骨的河水。 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腰侧的伤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的意识,在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冰冷。 刺骨的冰冷。 河水像无数根钢针,疯狂地扎进秦少琅的每一个毛孔,瞬间就夺走了他身上仅存的最后一丝温度。 腰侧那刚刚缝合的伤口,在冰水的浸泡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疯狂搅动。 他的意识,在沉入水中的那一刻,几乎就要彻底消散。 完了。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冰冷的河水,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 窒息感,瞬间笼罩了他。 不! 他不能死! 秦少琅猛地睁开眼,求生的本能,让他那即将熄灭的意志,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拼命地划动着唯一还能动弹的左臂,双腿胡乱地蹬着水。 “哗啦!” 他的头,终于冲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将呛入肺里的河水吐了出来,贪婪地呼吸着冰冷而又新鲜的空气。 湍急的河水,裹挟着他,飞速地向下游冲去。 他现在,就像是一片无根的浮萍。 苏瑾!苏棠! 他猛地想起了那两个女孩。 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在漆黑的河面上,疯狂地搜寻着。 找到了! 就在他下游十几米远的地方! 两个瘦弱的身影,正在水里拼命地挣扎。 苏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后面死死地抱着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妹妹,不让她沉下去。 但湍急的水流,像一只无情的大手,不断地将她们往下游,往河中心拖拽。 她们的体力,正在飞速流逝。 这样下去,不出片刻,她们就会被河水彻底吞没! “蠢女人!” 秦少琅咒骂一声,也分不清是在骂她,还是在给自己鼓劲。 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用那只完好的左臂,奋力地划着水,朝着她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失血和低温,让他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和笨拙。 每一次划水,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视野,一阵阵发黑。 但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昏过去。 他知道,他要是倒下了,那两个女孩,就真的没救了。 “苏瑾!” 他用尽力气,嘶吼了一声。 正在绝望中挣扎的苏瑾,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猛地一颤。 她回头,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到了那个如同水中恶鬼一般,正奋力向她游来的男人。 是他! 他还活着! 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从苏瑾的心底涌起,冲散了她所有的绝望和恐惧。 第153章 狼王降临! 狼嚎。 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的丧钟,一声接着一声,撕裂了寂静的夜幕。 苏瑾和苏棠的身体,瞬间僵硬成了两座冰雕。 苏瑾死死地捂住妹妹的嘴,连自己的呼吸都彻底停滞。她脸上的血色,在月光下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 完了。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不,这比面对那些村民,要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那些幽绿色的光点,在对岸的黑暗中,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 越来越多。 密密麻麻。 像一片移动的鬼火,正缓缓地,朝着河岸逼近。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臊之气。 秦少琅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麻烦大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是一个狼群,就算只是一头成年的饿狼,都能轻易地将他们三个撕成碎片。 河水冰冷刺骨,退路,早已被截断。 身后的河岸湿滑陡峭,根本无处可躲。 这是一个绝地。 一个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完美的死亡陷阱。 “呜……呜……” 苏棠怀里的小狼崽,似乎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又似乎是被这肃杀的气氛所惊吓,再次发出了微弱而又焦急的叫声。 就是这个小东西! 秦少琅的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他那因为失血和寒冷而变得混沌的意识,在这一刻,陡然清明! 狼群的目标,不是他们。 是这只幼崽! 它们是来寻找自己失散的孩子的!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用命去赌! 赌那畜生的王,也和人一样,有舐犊之情! “别动。” 秦少琅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镇定。 苏瑾浑身一颤,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他。 她看到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不。 那不是眼睛。 那是两团在黑暗中,依旧燃烧着的,疯狂的火焰。 没有恐惧,没有绝望。 只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对的冷静。 “把小灰……给我。”秦少-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瑾愣住了。 她不明白。 这个时候,把狼崽交出去,不是等于直接告诉狼群,我们就是偷你孩子的贼吗? 那不是死得更快? “快!” 秦少琅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没有时间解释了! 对岸的狼群,已经开始骚动,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威胁。 苏瑾不敢再有任何犹豫。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这个男人。 她颤抖着,从已经吓傻的妹妹怀里,将那只同样在瑟瑟发抖的小狼崽,抱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了秦少琅的面前。 小灰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被决定,它用那小小的脑袋,拼命地蹭着苏瑾的手,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 秦少琅没有立刻接过。 他用那只唯一能动的左手,撑着地面,极其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他让自己从半躺的姿势,变成了跪坐。 这是一个示弱的姿态。 一个在野兽面前,表示自己没有威胁的姿态。 做完这一切,他才伸出手,将小灰接了过来。 他的动作,极尽轻柔。 仿佛捧着的,不是一只狼崽,而是一个易碎的珍宝。 他没有立刻将它交出去。 而是将小狼崽,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用自己那残存的,微不足道的体温,去温暖它冰冷僵硬的身体。 小灰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暖意,渐渐停止了发抖,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秦少琅没有看狼群。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 他在等。 等一个王的降临。 “嗷呜——!” 一声与众不同的,充满了威严与力量的狼嚎,猛地响起! 整个狼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鬼火,都向两侧退开。 一条通道,在黑暗的密林中,被让了出来。 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黑影,缓缓地,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它比周围所有的狼,都要大上一圈。 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 月光下,它那身油亮的皮毛,仿佛流动的黑夜。 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 那不是幽绿色。 而是一种,近乎金色的,冰冷的琥珀色。 其中蕴含的,不是纯粹的兽性。 而是一种,近乎于人的,审视与智慧。 狼王! 它就是这个狼群的王! 也是小灰的……父亲,或者母亲。 苏瑾的心跳,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因为恐惧而上下打颤的声音。 狼王没有立刻过河。 它只是站在对岸,那双金色的眼瞳,穿过十几米的距离,死死地锁定在秦少琅的身上。 它在评估。 评估这个浑身是血,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人类。 评估他怀中,那只散发着熟悉气味的幼崽。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秦少-琅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将自己所有的杀气,所有的意志,全部收敛了起来。 他现在,就是一个即将死去的,毫无威胁的生物。 他把自己,和两个女孩的命,全部压在了这场豪赌之上。 赌赢了,活。 赌输了,死无全尸。 终于。 狼王动了。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迈开脚步,极其优雅地,走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河水,仅仅淹没到它的腹部。 它一步一步,朝着秦少琅所在的河岸,走了过来。 沉稳,而又充满了压迫感。 在它身后,整个狼群,鸦雀无声。 苏瑾的身体,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她死死地抱着妹妹,将脸埋在妹妹的头发里,根本不敢去看那如同死神降临的一幕。 狼王,上岸了。 它甩了甩身上的水珠。 然后,停在了距离秦少琅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一股浓烈的,带着血腥味的野性气息,扑面而来。 秦少琅甚至能看清它鼻尖上,因为呼气而凝结的白色水汽。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人一狼,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但秦少琅知道,它看懂了。 它看懂了他没有恶意。 它看懂了他怀里的幼崽,安然无恙。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伸出双手,将怀里的小狼崽,向前递了出去。 这是一个奉还的姿态。 一个,充满了敬意的姿态。 狼王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它没有立刻去接自己的孩子。 它的目光,从秦少琅的脸上,缓缓下移。 落在了他腰侧那道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伤口上。 它又看了一眼秦少琅身上那些,被荆棘划出的,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然后。 它低下头,伸出那巨大的头颅。 在小灰的身上,仔细地,嗅闻着。 当它确认自己的孩子,除了寒冷和惊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之后。 它抬起头,再次看向秦少-琅。 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瞳里,似乎,少了一丝杀意。 第154章 狼王赠礼! 狼王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它没有立刻去接自己的孩子。 它的目光,从秦少琅的脸上,缓缓下移。 落在了他腰侧那道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伤口上。 它又看了一眼秦少琅身上那些,被荆棘划出的,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 然后。 它低下头,伸出那巨大的头颅。 在小灰的身上,仔细地,嗅闻着。 当它确认自己的孩子,除了寒冷和惊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之后。 它抬起头,再次看向秦少-琅。 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瞳里,似乎,少了一丝杀意。 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东西。 它没有张开那足以咬碎骨头的巨口。 而是缓缓地,伸出了那条粗糙的,带着倒刺的舌头。 在秦少琅递着狼崽的,那只满是伤痕的手背上。 轻轻地,舔了一下。 那条舌头,粗糙,温热,带着倒刺。 像一把最粗粝的砂纸,在秦少琅冰冷的手背上,重重地刮了一下。 不疼。 但这个动作,却比任何刀锋都更让人心惊肉跳。 苏瑾和苏棠的身体,已经彻底僵硬,变成了两座没有生命的冰雕。 她们的脑子,一片空白。 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脱了常理的一幕。 狼王抬起了它那颗巨大的头颅。 那双金色的眼瞳,最后深深地看了秦少琅一眼。 然后,它俯下身,用一种与它庞大体型完全不符的轻柔,将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狼崽,叼进了嘴里。 小灰没有挣扎,只是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呜咽,像是在跟这个短暂却温暖过的怀抱告别。 做完这一切,狼王并没有立刻离开。 它转过身,对着身后黑暗的狼群,发出了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喉咙深处的咕噜声。 命令。 这是一个命令。 狼群中,立刻有两头体型矫健的成年恶狼,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 它们转身,钻进了身后的密林。 片刻之后,它们再次出现。 嘴里,拖着一个沉甸甸的,还在往下滴着血的黑影。 “噗通。” 两头狼将那东西,扔在了秦少琅的脚边,然后迅速退回了狼群之中。 那是一头刚死去的獐子。 它的脖子被干净利落地咬断,身体甚至还带着一丝余温。 鲜血,染红了岸边的湿泥。 是礼物。 也是……交易。 为安然归还幼崽的报答。 狼王不再停留。 它叼着自己的孩子,最后扫了一眼岸上那三个满身污泥的人类,那双金色的眼瞳里,情绪复杂难明。 随即,它转身,迈着优雅而沉稳的步伐,重新走进了黑暗的森林。 身后,那数十对幽绿色的鬼火,如潮水般退去。 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它们来时,如鬼魅降临。 去时,也如幻影般消散。 前一秒还是肃杀致命的死亡绝地,下一秒,便只剩下了哗哗的水声,和寂静的夜。 压在心头那块足以碾碎灵魂的巨石,终于被挪开了。 活下来了。 他们,真的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秦少-琅那根早已绷到极限的神经。 肾上腺素,如同退潮的海水,轰然散去。 无边的疲惫,刺骨的寒冷,还有伤口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在这一瞬间,如同山崩海啸,将他彻底淹没。 眼前的世界,开始疯狂地旋转。 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了。 “秦大哥!” 他似乎听到了苏瑾那带着哭腔的,惊恐至极的尖叫。 那声音,很远,又很近。 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 然后。 他的世界,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沉寂。 那具刚刚才创造了奇迹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了下去。 脸,重重地磕在了湿滑的泥地上,距离那头死去的獐子,不过咫尺之遥。 ……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苏瑾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秦少琅,又看了看那头死状凄惨的獐子。 大脑,依旧无法运转。 直到苏棠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将她唤醒。 “姐姐……秦大哥他……他怎么了?” 苏瑾一个激灵,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回过神来。 “秦大哥!” 她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因为太过慌乱,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在了秦少琅的身边。 她顾不上满身的泥水,颤抖着伸出手,探向秦少琅的脖颈。 有脉搏! 虽然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停止,但确实还在跳动! 他还活着! 苏瑾那颗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又猛地活了过来。 但当她的手,抚上秦少琅的额头时,一股滚烫的热度,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好烫! 像火炭一样! 再摸他的手脚,却是一片冰凉。 发烧了! 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一场风寒都能要了人的命,更何况是如此严重的伤口感染! “姐姐……我怕……”苏棠看着气息奄奄的秦少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别哭!” 苏瑾猛地回头,对着妹妹低吼了一声。 她的声音,尖锐,而又沙哑,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狼走了,村民在对岸。 但死神,并未离开。 它正站在秦少-琅的身边,随时准备收走他的性命! 不能待在这里! 这片空旷的河岸,湿冷入骨,夜风一吹,能把人骨头里的热气都带走。 再这样下去,不等烧死,他先要被活活冻死了! 必须找个地方! 必须生火! “小棠,帮我!”苏瑾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泥浆,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钻到秦少琅的身侧,用肩膀顶住他的腋下,双手环住他的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将他拖起来。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 秦少琅的身体,纹丝不动。 像一座山,沉重得让她绝望。 “我……我拖不动……”苏瑾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这一次,是为自己的无能而哭。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曾经只会抚琴作画的手,此刻沾满了污泥和血。 她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人。 他一个人,杀了七个百战精兵。 他一个人,智斗凶残的猛兽。 他一个人,逼退了整个狼群。 他为她们姐妹,撑起了一片天。 可现在,天要塌了。 而她,这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女人,却连将他从这片烂泥地里拖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第155章 钻木取火!绝境书生计,为救秦郎她拼了! 不! 绝不! 苏瑾的眼中,猛地燃起一团倔强的火焰。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 他不能死! 我不能让他死! 她的目光,如同困兽一般,疯狂地扫视着周围。 月光昏暗,但足以让她看清不远处的景象。 那里! 十几步开外,一棵巨大的古树,它那盘根错节的根须,在河岸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凹陷。 像一个小小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 就是那里! “小棠!抓住他的脚!用尽你所有的力气!”苏瑾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变得嘶哑。 苏棠被姐姐此刻的模样吓到了,但她还是立刻擦干眼泪,手脚并用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秦少琅的一条腿。 “拉!” 苏瑾再次将秦少琅的胳膊架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双脚在湿滑的泥地里,深深地踩出两个坑。 她向后仰着身体,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动了! 秦少琅的身体,在泥地上,被拖动了微不足道的一寸。 有用! 苏瑾的心中,涌起一股狂喜。 一寸。 又一寸。 姐妹二人,就像两只弱小的蚂蚁,拖动着远超自己体重的食物。 那十几步的距离,此刻,遥远得如同天堑。 苏瑾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肩膀被男人的骨头硌得生疼,手臂的肌肉酸胀得几乎要断裂。 每一次发力,她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 她只知道,她不能停。 一停下来,这个男人,可能就真的没救了。 那个会骂她“蠢女人”,却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她身前的男人。 那个嘴上不说,却会用行动告诉她“别怕,有我”的男人。 他答应过,他会回来的。 他回来了。 所以,她必须让他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炷香。 当她们终于将秦少琅拖进那个树根下的凹陷时,苏瑾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里火辣辣地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但她顾不上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看着身边的秦少琅。 他躺在那里,因为高烧,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碰撞,发出“咯咯”的轻响。 必须生火! 苏瑾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可她抬起头,看着黑漆漆的森林,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没有火石,没有火镰。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来生火。 她伸出手,再次探上秦少琅的额头。 比刚才,更烫了。 绝望。 彻骨的绝望,比冰冷的河水,更能冻结人的灵魂。 苏瑾跪在地上,看着秦少琅那张烧得通红,却毫无血色的脸,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 火。 她需要火。 这个念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她死死抓住。 可是,怎么生火?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沾满了泥污和血迹的手,此刻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姐姐……秦大哥他……他会不会死……”苏棠的哭声,像一根针,扎在苏瑾的心上。 “不会!” 苏瑾猛地回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她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坚定。 “他不会死!我绝不让他死!”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对妹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她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和压力下,开始疯狂地运转。 火……火…… 古人是怎么生火的? 《礼记》里……似乎提到过。 钻木取火!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 对!钻木取火! “小棠,别哭了!”苏瑾抓住妹妹冰冷的手,“去,去树林边上,找最干的树枝,还有干的苔藓,干的叶子,快去!” 苏棠被姐姐眼中那股疯狂的光芒吓到了,她下意识地点点头,抹着眼泪,连滚带爬地朝着黑漆漆的树林跑去。 苏瑾自己则在附近飞快地搜寻着。 她找到了一根相对粗壮的枯枝,又找到了一块带着凹陷的干木头。 她学着书里看来的样子,将干木头放在地上,用脚踩住。 然后,她将那根细长的枯枝顶端削尖,插在木头的凹陷里,双手合十,开始飞快地搓动! 一下。 两下。 十下。 一百下。 她的手心,很快就磨破了皮。 钻心的疼痛传来。 但她没有停。 她只是咬着牙,更加用力,更加快速地搓动着。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火! 我要火! 苏棠抱着一大堆干枯的树叶和苔藓回来了。 她看着姐姐那副疯魔的样子,吓得不敢出声,只能把东西轻轻放在一边。 “姐姐……你的手……” 苏瑾低头看了一眼。 她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可那块木头,除了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和一点点焦糊的味道,根本没有半点要燃烧的迹象。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书里不是这么写的!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击垮了她。 她松开手,那根沾着她鲜血的木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也随之瘫软在地。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泥地里。 没用的。 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一个连火都生不起来的废物! 她绝望地看向躺在一边,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厉害的秦少琅。 他的呼吸,已经变得极其微弱。 难道,他救了她们那么多次,最后,却要因为她的无能,活活冻死在这里? 不。 不! 苏瑾猛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秦少琅身边,那把缴获来的长刀上。 那把刀,刚刚还在那个百户的手里。 那把刀,陪着他杀穿了重围。 那把刀,被他当作拐杖,支撑着他走出修罗场。 刀…… 石头…… 火石! 苏瑾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很久以前,她还待字闺中时,看到家里的下人,用火镰和火石取火的样子。 铁器,与石头撞击! 可以产生火花! 这个念头,让苏瑾那双黯淡的眸子,瞬间重新燃起了光!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草,疯了一样地扑了过去。 长刀很重。 冰冷的触感,从刀柄传来,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仿佛,这个男人残存的力量,也通过这把刀,传递给了她。 第156章 千金剖鹿!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棠!把最细最干的苔藓拿过来!就放在那块干木板上!” 苏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她自己则抓着刀,在河岸边那些湿滑的石头里,疯狂地翻找着。 要硬的! 要带着棱角的! 她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火石,只能凭着感觉,一块一块地试。 终于,她找到了一块拳头大小,边缘锋利,质地坚硬的青色石头。 就是它了! 她回到树根下,跪在地上,将那捧最干燥的,如同绒毛一般的苔藓,小心翼翼地放在木板上。 然后,她左手握着石头,右手举起了那把对她来说,过分沉重的长刀。 她没有用刀刃。 而是学着记忆里的样子,用厚重的刀背,对准了石头的棱角。 “当!” 她用尽力气,狠狠地,砸了下去! 手臂,被震得发麻。 一道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有用! 真的有用! 苏瑾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石头更靠近那捧苔藓。 “当!” “当!” “当!” 她一次又一次地,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火星,不断地迸发。 但它们太微弱了,往往在落到苔藓上之前,就已经熄灭。 苏瑾的手,已经麻木了。 虎口,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裂开,鲜血顺着刀柄流下。 但她毫不在意。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捧苔藓。 快啊! 快点着啊! 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时候。 “当!” 一粒比之前都要明亮的火星,精准地,落在了那蓬松的苔藓中央。 “嗤……” 一缕极其微弱的青烟,袅袅升起。 成了! 苏瑾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扔掉手里的刀和石头,整个人都趴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对着那缕青烟,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不敢太用力,怕把它吹灭。 又不敢不用力,怕它无法燃烧。 青烟,变得浓郁了一些。 她看到了! 在苔藓的中心,有一个针尖大小的,小小的红点! 苏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继续吹着。 一下。 又一下。 那红点,慢慢地,扩大。 从针尖,变成了黄豆。 又从黄豆,变成了指甲盖! “呼!” 一簇小小的,橘黄色的火苗,猛地,从苔藓中,蹿了出来! 在黑暗的河岸边,摇曳生姿。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光。 “着了!姐姐!着了!” 苏棠发出一声喜悦的尖叫,激动得跳了起来。 苏瑾也笑了。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做到了。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她不敢耽搁,连忙将那些细小的干树枝,一根一根地,架在火苗上。 火势,越来越大。 温暖的橘红色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寒冷,也照亮了姐妹二人那沾满污泥和泪痕的脸。 苏瑾手脚并用地,将秦少琅那冰冷的身体,拖到了火堆旁。 她又脱下自己那件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的外衫,盖在了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瘫坐在火堆旁,感受着那来之不易的温暖,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样。 可她不敢休息。 她伸出手,再次探向秦少-琅的额头。 依旧滚烫。 高烧,没有丝毫退去的迹象。 火,只能让他不被冻死。 但真正致命的,是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 必须降温! 还要补充食物和水分! 苏瑾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头被狼王留下的,死去的獐子身上。 那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食物。 她看了一眼那头獐子,又看了一眼身边那把沾着她血迹的长刀。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 但只是想一想,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她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闺阁女子,现在,却要去肢解一头血淋淋的野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恶心和恐惧。 她捡起那把长刀,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那头獐子的面前。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瑾的脸色,白了白。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秦少琅那张苍白的脸。 然后,她猛地睁开眼。 双手握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獐子的身体,狠狠地,刺了下去! 刀很重。 鹿皮很韧。 “噗嗤!” 刀锋没入温热血肉的声音,令人作呕。 滚烫的鲜血,溅了苏瑾满脸满手。 她猛地一颤,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咙。 她想尖叫。想扔掉刀,远远地逃开。 但她不能。 身后,火光映照下,躺着那个在生死线上徘徊的男人。 他需要这个。 他需要食物。 他需要活下去。 这一个念头,这一个卑微又固执的念头,是她脑海里仅存的东西。 她咬紧牙关,握着刀柄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她不知道怎么剥皮。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刀。 记忆里,闪过家中庖厨处理兔子的画面。 那是一种利落而干净的技艺。 可这不是兔子。她也不是庖厨。 她的动作,笨拙,粗暴,充满了绝望的愤怒。 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她砍。她锯。她撕扯。 坚韧的皮毛顽固地抵抗着。刀锋滑开,划破了她自己的指节,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血。好多的血。 浸透了她的衣衫,黏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双手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粘稠的温热。 那股铜锈般的腥气钻进她的鼻腔,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 “姐姐……” 苏棠的声音,是来自阴影里的,带着恐惧的呜咽。 苏瑾没有回头。 她不能让妹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不能让妹妹看到,她正在变成一个怪物。 “别看!”她嘶吼道,声音粗嘎得不像她自己。 她用上全身的力气,抓住一条鹿的后腿,疯狂地向外撕扯。 “撕啦!” 伴随着筋腱与肌肉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大块血淋淋的腿肉,终于被她从鹿的身体上扯了下来。 那是一团模糊的,狰狞的血肉。 但,那是肉。 是希望。 她踉跄着回到火堆旁,双腿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将那块肉,扔在一片还算干净的叶子上。 现在,怎么做熟? 她看着火堆。烤,是唯一的办法。 她找来一根长长的树枝,用长刀削尖了一头,将那块形状不规则的肉块,狠狠地穿了上去。 她将肉,架在火焰上。 “滋啦……” 第157章 苏瑾为救情郎,双手化作修罗刃! 这味道,并不诱人。 这是生存的味道。 可是,汤呢? 他高烧不退。他需要热汤。需要水。 她看了一眼空空的水囊,又看了一眼漆黑的、奔腾的河水。 河水里全是泥沙,谁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喝下去,等于自寻死路。 她需要一个容器。一个锅。 她的目光,在小小的栖身之所里,疯狂地扫视着。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石头,泥土,和树木。 石头…… 一个绝望的,近乎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河岸边,在湿滑的石头里翻找着。 她找到了一块。一块巨大的,相对平坦的砂岩。 这不是锅。但它可以是。 她又捡起一块更小,更硬,边缘更锐利的石块。 然后,她开始砸。 “当!” 她用小石头,狠狠地砸在砂岩上。一小片石屑飞溅开来。 “当!当!当!” 她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砸着。 这是一个极其耗时,又令人发疯的缓慢过程。她那双因为生火而磨破了皮,满是血泡的手,此刻正承受着每一次撞击带来的震动。 手臂酸痛。后背像要裂开一样。 但她没有停。 慢慢地,一个浅浅的凹陷,在砂岩的中央,成形了。 它很粗糙。它很难看。 但它是一个碗。 她的碗。 她拖着沉重的石碗,回到火堆旁。她用找到的一点清水,尽可能地把它冲洗干净,然后,将它放在火边,让火焰烘烤,消毒。 在石头被加热的时候,她用刀,从那一大块肉上,切下一些细小的肉条。 她将肉条和一点水,放进了石碗的凹陷里。 现在,怎么烧开? 火在旁边,但热量不足以让水沸腾。 她的目光,落在了火堆里那些烧得通红的木炭上。 她又想起了一本杂记里的故事。古人烹煮,会把烧红的石头,扔进装水的容器里。 她找到几块光滑的小鹅卵石。 用两根树枝当做筷子,她将这些小石头,推进了火堆的最中心。 很快,那些石头,就被烧成了暗红色。 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滚烫的石头,扔进了石碗的水里。 “嘶——” 水剧烈地沸腾起来,白色的蒸汽,在寒冷的夜色中升腾。 她又扔进去一块。再一块。 一碗浑浊的,带着血丝的,但毫无疑问是滚烫的肉汤,在她的简陋石锅里,冒起了泡。 她做到了。 烤肉的外表已经焦黑,靠近骨头的地方,恐怕还是生的。肉汤稀薄,泛着油光。 但,这是热的食物。 她把烤肉从火上拿下来。太烫了,根本无法下手。 她用牙齿。 她咬下一块,在嘴里咀嚼着,然后,将那变得软烂的肉糜,吐在一片叶子上。 这个动作,无比屈辱。 她不在乎。 她爬到秦少琅的身边。 “秦大哥……”她轻声唤着,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他完全没有反应。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石碗里滚烫的肉汤。很烫,但还能忍受。 她试着,将一点汤汁,滴进他的嘴里。 汤汁只是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淌进了他的脖子里。 他不会吞咽。 恐慌,冰冷而尖锐,刺穿了她的疲惫。 做了这么多。难道,都是白费功夫? 不。 她看着他苍白的嘴唇。看着那碗宝贵的,能救命的肉汤。 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她自己,喝了一小口汤。很烫,带着血和炭火的味道。 她俯下身,脸庞离他只有寸许。 她将自己的嘴唇,印上了他的。 她微微侧过头,将口中那股温热的液体,缓缓地,渡入他的口中。 一个极其轻微的,抽搐般的吞咽动作。 他咽下去了! 喜悦的泪水,瞬间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泥垢。 她又重复了一遍。 再一遍。 她就用这个方法,一口一口地,将整碗肉汤,都喂给了他。 然后,是那些被她嚼烂的肉糜。 她将一小点放进自己嘴里,用口水将其变得更湿润,再用同样的方式,同样无比亲密的姿态,喂给他。 阴影里,苏棠看着这一切,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敬畏。 那个她认识了一辈子的,举止端庄,仪态万方的姐姐,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这个浑身血污的,野人般的,正在做着一种原始又虔诚到无法理解的举动的女人。 苏瑾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世界里,只剩下火堆,腿上的男人,和那个让他活下去的,绝望的执念。 终于,一切都喂完了。 最后一滴汤,最后一点肉糜,都没剩下。 她彻底虚脱了。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轻轻地,将他的头放回到那堆铺好的干叶子上,然后,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在了他的身边。 火堆,在噼啪作响。河水,在低声呜咽。 世界,又安静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沉入一片黑暗的疲惫之海时,她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那只放在他身侧,与她的手挨在一起的手。 他的手指。 动了一下。 她的眼睛,猛地睁开。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在摇曳的火光中,她看到,他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那一下轻微的颤动,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苏瑾混沌的脑海。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疲惫,酸痛,饥饿……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僵硬地转过头,一动不动地,死死地盯着秦少琅的脸。 火光在他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清俊但苍白的轮廓。 是错觉吗? 一定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她这样告诉自己,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不敢呼吸。 不敢眨眼。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她又看到了。 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又一次,颤动了一下。 这一次,幅度更大。 更清晰。 不是幻觉! 苏瑾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 她想开口,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看着。 用尽全身的力气,看着。 第158章 少琅苏醒!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身体像是被灌满了铅,沉重得无法动弹。 头痛欲裂,仿佛有人拿着一柄大锤,在脑仁里狠狠地敲击。 这是哪里? 地狱吗? 秦少琅的意识,像是一叶漂浮在怒海上的孤舟,在昏沉中挣扎。 他记得自己发了高烧。 在那个冰冷的雨夜,伤口感染,体温急剧升高。 他知道,在没有任何药物的情况下,这几乎是死局。 可现在,他还存在着意识。 他还活着。 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身体下方传来。 很干燥。 是……干草和树叶? 鼻尖,萦绕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有火焰燃烧时木炭的焦香。 有浓郁的血腥气。 还有……一股淡淡的,烤肉的味道。 更奇怪的,是嘴里。 一股混杂着血腥、肉味和烟火气的味道,残留在唇齿之间。 他努力地,调动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 眼皮,重若千钧。 他用尽全力,才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光影,在眼前晃动。 是一团火。 一团正在燃烧的,温暖的篝火。 他适应了一下光线,视野,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 他躺在一个简陋的,用树枝和泥土搭建起来的栖身之所里。 不远处,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山洞的阴冷。 然后,他的视线,凝固了。 他看到了苏瑾。 她就倒在他的身边,蜷缩着身体,一张俏脸,此刻满是黑色的烟灰和干涸的血迹,狼狈不堪。 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同样沾满了血污。 那不是他的血。 他的伤口在背上,并没有流这么多血。 秦少琅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特种兵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在这一刻本能地启动。 他的视线,从苏瑾的身上,缓缓移开。 在栖身之所的入口处,躺着一具庞大的尸体。 是一头鹿。 一头已经被粗暴地撕开了一条后腿的梅花鹿。 鹿的脖颈处,有一个致命的血洞。 旁边,丢着一把他给苏瑾防身用的长刀,刀锋上,血迹斑斑。 秦少琅的心,猛地一沉。 他的目光,再次移动。 在火堆旁,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巨大的砂岩,硬生生砸出来的,一个粗糙无比的凹坑。 一个石碗。 石碗里,还残留着一些浑浊的,带着血丝的汤水。 碗边,散落着几块被烧得发黑的小石头。 还有一根削尖的树枝,上面穿着一块烤得焦黑的鹿肉。 一瞬间。 所有线索,都在他的脑海里串联了起来。 高烧昏迷的他。 衣衫染血的她。 死去的鹿。 简陋到原始的石锅。 利用烧红的石头加热食物的古老方法。 还有……嘴里那股肉糜的味道。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无比清晰的结论,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 这个看似柔弱的,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千金小姐。 一个人,在黑夜里,猎杀了一头鹿。 一个人,用最原始的办法,砸出了一个石锅。 一个人,为他做出了能救命的热汤和食物。 然后…… 他想起了嘴里那残留的,被咀嚼过的肉糜的触感。 他想起了那模糊的,昏沉中感觉到的,一丝柔软与温热。 她…… 她是用自己的嘴,一口一口,把他喂活的! 轰! 秦少琅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混合着一种滚烫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个女人…… 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苏瑾。 这一次,他看到了她的手。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 十指的指甲边缘,满是翻开的皮肉和干涸的血迹。 手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泡,有些已经磨破,血肉模糊。 那是……砸石头和撕扯鹿肉留下的伤。 这个傻子! 这个蠢女人! 秦少-琅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疼。 比他背上的伤口还疼。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身体的虚弱,超出了他的想象。 肌肉酸软无力,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神经。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这声响动,惊醒了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苏瑾。 她猛地回神,对上了秦少琅睁开的双眼。 他醒了。 他真的醒了! “秦……秦大哥……” 苏瑾的声音,带着哭腔,沙哑得不成样子。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说些什么。 想说,你终于醒了。 想说,我好害怕。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声的哽咽。 秦少琅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哭花了的,像小花猫一样的脸。 他缓缓地,抬起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 动作很慢。 很吃力。 他想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那双下意识藏到身后的手上。 “手。” 他开口。 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只有一个字。 苏瑾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把手,拿出来。” 秦少琅又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瑾下意识地,将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往身后藏得更深了。 “没……没事……”她小声地辩解着,声音微弱。 秦少琅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用尽全力,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上半身,挪了起来。 他靠在身后的土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额头上,瞬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秦大哥,你别动!” 苏瑾吓坏了,连忙扑过来,想要扶住他。 可她刚刚碰到他的手臂,秦少琅却反手一抓,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依旧烫得惊人,但那份力道,却不容抗拒。 他将她的手,从她的身后,一点一点地,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当那双布满伤口,惨不忍睹的手,彻底暴露在火光下时。 阴影里,一直躲着偷看的苏棠,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 苏瑾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屈辱和窘迫,让她想立刻把手抽回来。 但,秦少琅握得很紧。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低着头,仔细地,一寸一寸地,审视着那些伤口。 第159章 醒来第一件事,他竟对救命恩人举起了刀! 秦少琅从自己怀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这是他一直贴身携带的,一些最基本的急救伤药。 他打开纸包,倒出一些清水,将一块布巾浸湿。 然后,他拉过苏瑾的手,开始为她清洗伤口。 他的动作,和他的人一样。 沉稳,利落,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精准。 却又,异常的轻柔。 当湿润的布巾,触碰到那些翻开的皮肉时,苏瑾疼得浑身一颤。 但她咬着牙,没有出声。 她只是看着他。 看着这个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男人,无视自己的虚弱和伤痛,正低着头,无比专注地,为她处理着这些微不足道的伤口。 山洞里,很安静。 只有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苏棠小声的啜泣声。 苏瑾的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路逃亡的恐惧。 家破人亡的仇恨。 对未来的迷茫。 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个男人沉稳的身影,和落在手背上那温柔的动作,抚平了。 她知道。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终于,伤口都清洗干净了。 秦少琅又从纸包里,捻起一些药粉,均匀地,撒在她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了她的手。 他抬起头,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似乎在积攒着力气。 苏瑾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担忧。 片刻后,秦少琅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越过火堆,落在了那头巨大的鹿尸上。 他没有看苏瑾。 只是平静地,伸出手。 “刀。” 苏瑾被他这个字,惊得一个哆嗦。 刀?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把丢在鹿尸旁的凶器。 上面还沾着鹿血,在火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秦大哥,你……你要刀做什么?” 苏瑾的声音里满是惶恐和不解,“你的伤还没好,你不能乱动!” 她想去扶他,却又怕碰到他背后的伤口。 整个人急得手足无措。 秦少琅没有解释。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把刀上,语气不容置疑。 “拿来。” 两个字,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命令口吻。 这股气势,让苏瑾心头一颤,反驳的话,下意识地就咽了回去。 她不明白。 他明明虚弱得连坐起来都费劲,为什么要刀? “血腥味太重。” 秦少琅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会把狼引来。” 狼! 苏瑾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浸在秦少琅苏醒的喜悦中,完全忽略了这头巨大的鹿尸,会带来怎样的潜在危险。 这个山洞,根本无险可守。 一旦有野兽循着血腥味找来,他们三个,一个重伤,两个弱女子,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她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小跑着过去,捡起了那把长刀。 刀柄上,还残留着她之前用力过猛时,留下的血迹和黏腻感。 她将刀递到秦少琅面前。 秦少琅接过刀,单手握住,试了试力道。 很好。 虽然虚弱,但握刀的力气还在。 他看了一眼苏瑾,又看了一眼躲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通红眼睛的苏棠。 “你们,退后一点。” 说完,他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拄着刀,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挣扎着,站了起来。 “砰!” 他的一条腿,因为脱力而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 “秦大哥!” 苏瑾和苏棠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苏瑾一个箭步冲上来,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别碰我。” 秦少琅的声音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坚决,“我身上脏。” 他指的是背后伤口渗出的血污。 他不想,弄脏她的衣服。 苏瑾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看着这个男人,背对着她,像一座即将倾倒,却又死死屹立不倒的山。 他每挪动一步,额头上的冷汗就多一层。 他身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那是身体达到极限的信号。 可他的背影,却依旧挺得笔直。 终于,他走到了那头巨大的梅花鹿尸体旁。 他没有立刻动手。 而是先围着鹿尸,仔细地观察了一圈。 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条被苏瑾硬生生撕扯下来的后腿上。 那断口,惨不忍睹。 是被蛮力,连皮带筋,粗暴地撕裂的。 可以想象,当时的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忍受了怎样的痛苦。 秦少琅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疼惜。 他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 他动了。 他手中的长刀,不再是支撑身体的拐杖,而是变成了一把精准无比的手术刀。 苏瑾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 “噗嗤!” 长刀精准地从鹿的颈部关节处切入,只轻轻一转,一颗硕大的鹿头,便被完整地卸了下来。 干净。 利落。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苏瑾整个人都看呆了。 她之前为了弄下一点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砸、砍、撕、咬,几乎把这头鹿弄得面目全非。 可在这个男人手里…… 这头庞然大物,仿佛变成了一个精密的零件,被他轻易地拆解。 秦少琅没有停。 他的体力有限,必须速战速决。 他回忆着前世在野外生存训练中学到的解剖知识,刀锋沿着鹿的脊椎线,一路向下。 剥皮、开膛、取内脏……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和专业。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郎中之子该有的技术。 甚至,连镇上最好的屠夫,也做不到如此精准高效。 山洞里,只剩下刀锋划开皮肉的细微声响。 苏瑾和苏棠姐妹俩,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看着那个靠在鹿尸身上,才能勉强站稳的男人。 他明明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可他手里的刀,却稳得像磐石。 一刀一划,都精准地落在最关键的位置。 这是一种怎样诡异而又和谐的画面。 极致的虚弱,与极致的专业。 强烈的反差,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苏瑾的心,在狂跳。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废物郎中? 沉迷赌博? 这些标签,在眼前这冷静、专业、杀伐果断的身影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无力。 她忽然想起,他杀赵瘸狗那伙人时,也是这样。 冷静,高效,一击毙命。 仿佛杀人对他而言,和现在分解一头鹿一样,只是一件需要被完成的工作。 第160章 刚吃上肉就出事! 恐惧? 不。 苏瑾发现,自己心中非但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一种仿佛天塌下来,都有这个男人顶着的踏实。 “把那边的干草铺开。” 秦少琅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哦,好!” 苏瑾如梦初醒,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将山洞角落里那些铺床用的干草,抱过来一些,在空地上铺开。 “把鹿皮,铺在上面。” 秦少琅的命令,简洁明了。 他将一整张被完美剥下的鹿皮,踢到苏瑾脚边。 苏瑾连忙手忙脚乱地将鹿皮展开,铺在干草上。 紧接着。 一块块被分割好的,血淋淋的鹿肉,被秦少琅精准地抛了过来,稳稳地落在鹿皮上。 里脊、后腿、前夹…… 每一块,都分割得整整齐齐。 很快,那头庞大的梅花鹿,就变成了一堆分门别类的“零件”。 一张完整的皮,一堆肉,一副骨架,还有一堆需要处理的内脏。 做完这一切,秦少琅再也支撑不住。 他将刀往地上一插,整个人顺着石壁,缓缓滑坐下去,剧烈地喘息着。 汗水,已经浸透了他额前的乱发,顺着他清瘦的脸颊,不断滑落。 “秦大哥!” 苏瑾再也忍不住,冲了过去,用自己干净的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汗。 秦少琅没有躲。 他闭着眼睛,任由她擦拭,贪婪地呼吸着,恢复着耗尽的体力。 苏瑾的动作很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嘴唇,心中又疼又酸。 “水……” 秦少琅低声说。 “有,有!” 苏瑾连忙跑到火堆旁,拿起那个简陋的石碗,想要去洞口接些干净的雪水。 “等等。” 秦少琅叫住了她。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了火堆里那几块被烧得通红的石头上。 “把石头,夹进碗里。” 苏瑾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水太凉,你的身子受不住。把石头放进去,把水烫热了再喝。”秦少琅解释道。 他自己可以喝雪水。 但她不行。 她刚刚失血,又受了惊吓,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苏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个男人…… 他明明自己都快要虚脱了,心里想着的,却还是她。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用树枝将烧红的石头,一块块夹进石碗里。 “滋啦——” 雪水瞬间沸腾,冒出滚滚的热气。 她端着这碗原始而又温暖的“开水”,小心翼翼地走到秦少琅面前,递给他。 秦少琅却没有接。 他的目光,越过石碗,落在了那堆鹿肉上。 他伸出手,从那堆肉里,挑出了一条最嫩的里脊。 然后,他用刀削下一小块,用一根干净的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他烤得很认真。 不断地翻动着,让肉的每一面,都均匀受热。 很快,一股浓郁的肉香,便在山洞里弥漫开来。 和苏瑾之前烤出的焦炭不同。 这块肉,被烤得滋滋冒油,外表金黄,内里却依旧鲜嫩。 秦少琅将烤好的肉,从火上拿了下来。 他没有吃。 而是将那串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肉,递到了苏瑾的嘴边。 “吃。”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把身体养好。” 苏瑾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看着递到嘴边,那串滋滋冒油,散发着致命香气的烤肉。 眼前的男人,脸色比岩壁上的积雪还要苍白。 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身体,还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才是最需要补充能量的人。 可他,却把第一口肉,给了她。 苏瑾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拼命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秦大哥,你先吃……你……你比我更需要……” 秦少琅没有收回手。 他的手臂,依旧稳稳地举在半空中,仿佛一座不容置疑的桥梁。 他的目光,沉静而锐利,直直地看进苏瑾的眼底。 “我说了,你吃。”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虚弱沙哑,但那股不容拒绝的命令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你的身体垮了,谁来照顾苏棠?” 一句话。 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苏瑾的心上。 是啊。 妹妹。 她还有妹妹。 如果她倒下了,那胆小怯弱的妹妹,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怎么活下去? 这个男人,总能一针见血地,找到她最柔软,也最无法反抗的软肋。 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但她没有再拒绝。 她知道,拒绝,是对他这份心意的践踏。 苏瑾微微张开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咬住了那块烤肉。 肉的边缘被烤得微焦,带着一股独特的炭火香。 可内里,却鲜嫩得不可思议。 温热的肉汁,在口腔中瞬间爆开。 那股纯粹而霸道的肉香,混合着最原始的油脂芬芳,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味蕾。 好吃。 太好吃了。 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和她之前烤出的那些“焦炭”,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股暖流,从喉咙一路滑入胃里,然后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身体里那些因寒冷和失血而僵硬的角落,仿佛都被这股暖意,一点点地熨帖抚平。 眼泪,掉得更凶了。 咸涩的泪水,混着香甜的肉汁,一起被她咽下。 那是一种五味杂陈,却又无比心安的滋味。 秦少琅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双锐利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直到她将一整串肉,都吃得干干净净。 “姐姐……”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是苏棠醒了。 小姑娘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坐起来,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着。 “好香啊……”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火堆,以及火堆旁那一大堆血淋淋的鹿肉吸引了。 她吓得缩了缩脖子,但那股浓郁的肉香,又让她忍不住地咽口水。 秦少琅的目光,移了过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拿起刀,又削下了一小块最嫩的里脊肉。 这一次,他削得更薄,切得更小。 他重新串好,架在火上,耐心十足地翻烤着。 很快,第二串烤肉也好了。 他依然没有自己吃,而是将烤肉递给了苏瑾。 “喂她吃,小孩子肠胃弱,让她先吃一点点适应一下。” 第161章 他耗尽心血倒下,烂摊子全甩给了她! 他的语气,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长辈,自然而然地叮嘱着。 苏瑾接过那串温热的烤肉,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和警惕,也彻底烟消云散。 一个男人,愿意在自己极度虚弱的时候,把活下去的希望先分给你和你的家人。 这样的男人,如果还会害你。 那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她走到苏棠身边,将烤肉递到妹妹嘴边。 “棠儿,吃吧,秦大哥烤的。” 苏-棠看着那金黄油亮的烤肉,又看了看姐姐,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的男人。 她怯怯地开口:“秦大哥……不吃吗?” 秦少琅没有回答,只是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苏棠这才放心地张开小嘴,咬了一口。 “哇!” 小姑娘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好吃!姐姐,比……比我们以前在家里吃的鹿脯还要好吃!” 童言无忌。 苏瑾的心却猛地一沉。 鹿脯,那是只有权贵之家才能享用到的珍馐。 她连忙捂住妹妹的嘴,紧张地看向秦少琅。 秦少琅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仿佛,他根本没有听到那句话。 又或者,他听到了,但根本不在意。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们姐妹,然后自己也拿起一块肉,慢条斯理地烤了起来。 这一次,他是为自己烤的。 他需要恢复体力。 吃了几口肉,又喝了半碗苏瑾早就准备好的热水,秦少琅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没有再继续吃,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大堆小山似的鹿肉。 “这些肉,不能浪费。” 他靠着石壁,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思路却清晰无比。 “山洞外面的雪很深,温度够低,是个天然的冰窖。我们把大部分肉,用鹿皮包好,埋进雪里,可以保存很久。” 苏瑾安静地听着。 这些知识,她闻所未闻。 “剩下的,我们做成肉干。”秦少琅继续说道,“把肉切成长条,用树枝串起来,挂在火堆上方,利用烟火慢慢熏干。” “熏干?”苏瑾好奇地问。 “对,熏干的肉,不仅能放得更久,而且方便携带。万一我们得离开这里,这就是我们路上的口粮。” 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未来的规划。 不是茫然的求生,而是有计划,有目标的生存。 这让苏瑾那颗漂浮不定的心,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锚点。 “我……我来切!”苏瑾立刻说道。 她不想再做一个只能被动接受帮助的累赘。 她要尽自己所能,为这个临时的家,贡献一份力量。 “好。” 秦少琅没有拒绝。 他指着鹿身上不同的部位,言简意赅地指导着。 “这块是里脊,最嫩,留着我们这几天吃。” “这两条是后腿,肉质紧实,最适合做肉干。顺着肌肉的纹理切,切成拇指粗细的长条。” “那些带筋的,还有一些碎肉,也别扔,留着煮汤喝。” 他的指挥,清晰,明确,不带一丝废话。 苏瑾拿起那把之前让她束手无策的刀。 很沉。 但这一次,她握得很稳。 她按照秦少琅的指示,开始笨拙地处理那些鹿肉。 一开始,她切得歪歪扭扭,深浅不一。 但她学得很快。 她的手指很巧,脑子也很聪明,秦少琅只需提点一两句,她就能迅速掌握要领。 山洞里,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忙碌和安静。 苏棠吃饱喝足后,又乖乖地缩回角落里睡着了。 火堆噼啪作响,温暖着整个山洞。 苏瑾跪坐在鹿皮上,低着头,专注地切着肉条。 秦少琅则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一边休息,一边用沙哑的声音,不时地指导她几句。 “切口要平整,熏的时候才能受热均匀。” “那边那块肥油留下来,我们缺油水,可以炼成油。” 时间,就在这一问一答,一教一学中,缓缓流逝。 苏瑾的动作,从生涩,到熟练。 她看着面前堆积起来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整齐的肉条,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这不是作为将门贵女的骄傲。 而是一个人,依靠自己的双手,为“活下去”这件事,添砖加瓦的踏实。 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明明那么虚弱,却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有他在,好像再大的困难,都变得不再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少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一丝急促。 “把切好的肉条,先用细长的树枝串起来……快……” 苏瑾一愣,抬头看去。 只见秦少琅的脸色,不知何时,又变得惨白一片。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额头上刚刚褪去的冷汗,再次密集地冒了出来。 身体,终究是撑不住了。 “……挂在火堆上方,离火远一点,我们不要明火,要的是烟……”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飘忽。 “记住,火不能灭,要一直保持有烟的状态……” “秦大哥!” 苏瑾慌了,她扔下手中的刀,就想冲过去。 “别过来!” 秦少琅低喝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体撑得更直了一些。 “听我说完……这很重要……” 他的眼皮,已经重得像挂了铅块,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注意山洞口的积雪……如果……如果有新的脚印……” 话未说完。 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秦大哥!” 苏瑾发出一声惊呼,飞扑过去,在他倒地之前,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勉强接住了他。 男人的身体,滚烫得吓人。 苏瑾抱着他,只觉得怀里像抱着一个火炉。 她探了探他的额头。 那惊人的温度,让她整颗心,都沉入了谷底。 他发高烧了。 在失血过多,体力耗尽之后,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苏瑾抱着昏迷不醒的男人,看着满地的鹿肉,看着跳动的火光,看着洞外呼啸的风雪。 一瞬间,无边的恐惧与茫然,再次将她笼罩。 她该怎么办? 第162章 他倒下了 怀里滚烫。 像抱着一团正在燃烧的炭。 苏瑾的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什么都不会。 她连切肉都是这个男人刚刚教会的。 可现在,这个如同天神般降临,为她们姐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倒下了。 他会死吗?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瑾的混沌。 不。 他不能死。 如果他死了,自己和棠儿,在这冰天雪地、危机四伏的深山里,也绝对活不下去。 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睡得正香的妹妹,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的眉毛紧紧皱着,即使在昏迷中,脸上也带着一丝痛苦。 苏瑾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喉咙生疼,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她想起了他倒下前,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的那些话。 “火不能灭……” “注意山洞口的积雪……如果……有新的脚印……” 他的话,成了黑暗中的唯一灯塔。 对。 不能慌。 秦少琅在面对那群穷凶极恶的匪徒时,是何等的冷静。 自己在面对死亡威胁时,也曾跪地求生。 现在,还远没有到放弃的时候。 她必须做点什么。 苏瑾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秦少琅高大的身体,一点点地拖到火堆旁,让他靠着温暖的石壁躺下。 她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外衫,小心翼翼地垫在他的头下。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可她不敢停。 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必须降温! 她出身官宦之家,虽然不通医理,但也见过府里的郎中如何处理高烧的病人。 物理降温! 可是,这里没有井水,没有凉毛巾。 苏瑾的目光,猛地投向了山洞口。 雪! 那里有无尽的雪!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洞口,不顾外面呼啸灌入的寒风,伸手抓了一大捧干净的积雪。 雪冰冷刺骨,冻得她的手瞬间失去了知觉。 但她毫不在意。 她跑回火堆旁,将雪用一块从鹿皮上割下来的碎皮包好,做成一个简易的冰袋,轻轻地放在了秦少琅的额头上。 “滋啦……” 滚烫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雪包,发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声响。 秦少琅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 有用! 苏瑾心中一喜,仿佛看到了希望。 她不敢懈怠,一次又一次地跑到洞口取雪,不断地为他更换额头上的雪包。 她还要喂水。 高烧的人,不能缺水。 她将一个陶碗放在火堆边,用干净的雪融化成温水,然后跪坐在秦少琅身边,一手扶起他的头,一手端着碗,一点一点地,试图将水喂进他干裂的嘴唇里。 大部分的水,都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但终究,还是有一些喂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苏瑾才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火堆。 火势,有些弱了。 她又想起了秦少琅的嘱咐。 “火不能灭,要一直保持有烟的状态……” “熏干的肉,不仅能放得更久,而且方便携带……” 苏瑾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大堆刚刚切好的肉条上。 这是他们的希望。 是秦少琅用半条命换回来的希望。 她不能让他醒来后,看到一堆烂摊子。 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恐惧,苏瑾站了起来。 她找到秦少琅之前削好的细长树枝,学着他的样子,将那些切得整整齐齐的肉条,一条一条地串起来。 她的动作,依旧笨拙。 好几次,锋利的树枝尖都划破了她的手指。 鲜血流出来,混在鹿肉上,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串好一串,她就找来更粗壮的树枝,在火堆上方搭起一个简易的架子,将肉串挂在上面。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距离。 不能太近,会被明火烤焦。 也不能太远,熏不到。 她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湿润的柴火,火苗立刻变小,升腾起浓浓的烟雾。 烟火气,混合着肉香,开始在山洞里弥漫。 这味道,给了苏瑾一种莫名的心安。 时间,就在这单调而重复的劳作中,一点点流逝。 山洞外,风雪依旧。 山洞内,火光摇曳。 苏瑾仿佛变成了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给秦少琅换雪包,喂水。 给火堆添柴,保证烟雾不断。 串肉条,挂上熏烤架。 她跪坐在地上,看着被烟火熏得渐渐变了颜色的肉干,看着火光映照下,秦少琅虽然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的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庇护的将门贵女苏瑾。 此刻,她是在这绝境之中,守护着这个临时家庭的战士。 “坚持住……” 昏迷中,秦少琅忽然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 苏瑾的心猛地一提,连忙凑了过去。 “秦大哥?你醒了?” 他没有回应,只是嘴唇翕动,又说了一句。 “……老班长……我……会把他们……带出去……” 他的声音很轻,很飘忽。 苏瑾听不懂“老班长”是什么意思。 但她听懂了后半句。 要把“他们”带出去。 这个“他们”,是指自己和棠儿吗?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抛下她们。 原来,在他心里,已经将她们视为了必须守护的责任。 苏瑾的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但她很快就用手背抹去。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要让他看到,他守护的人,也同样可以守护他。 夜,越来越深。 苏瑾已经不知道自己换了多少次雪包,添了多少次柴。 她的眼皮重如千斤,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叫嚣着疲惫。 有好几次,她都差点一头栽倒在火堆旁。 但只要一看到秦少琅和妹妹苏棠,她就立刻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她不能睡。 火灭了,他们都会被冻死。 秦少琅的高烧如果没人管,他会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洞外的天色,从一片漆黑,透出些许微弱的青白色时,苏瑾知道,最难熬的夜晚,终于要过去了。 第163章 雪夜杀机! 秦少琅的体温,似乎没有那么烫了。 他的呼吸,也变得悠长平稳了许多。 苏瑾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 她靠着石壁,正想稍微喘口气。 忽然。 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穿透了呼啸的风雪,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咯吱…… 那声音很轻,很细微。 像是……有人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的声响。 苏瑾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猛地想起了秦少琅的警告。 “注意山洞口的积雪……如果……有新的脚印……” 不是风声。 也绝不是山里野兽的动静。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更近了。 是……脚步声! 苏瑾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 脚步声! 清晰,而又带着一种试探性的黏腻感。 不是一个人。 她那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眸子里,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和冷静所填满。 怎么办? 逃? 身后是昏迷不醒的秦少琅和熟睡的妹妹,洞外是及膝的大学和未知的敌人。 无路可逃。 战斗?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去对抗外面不知道多少个成年男人? 那更是找死! 苏瑾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不能慌。 秦少琅说过,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 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着。 对方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片荒山野岭,大雪封山…… 是了。 烟! 是山洞里为了熏肉而升起的浓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对方是冲着食物和这个可以避风雪的山洞来的。 既然有所求,那便有忌惮。 苏瑾的目光,扫过山洞内的一切。 火堆,熏肉的架子,地上还未处理完的鹿皮和内脏,以及……靠在石壁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苍白的秦少琅。 一个受伤昏迷的男人,两个柔弱的女子,还有满洞的食物。 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 不。 不能让他们这么认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苏瑾的脑海中猛然成型。 她必须……把这里伪装成一个极度危险的陷阱!一个屠宰场! 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妹妹,心中刺痛。 她轻轻走过去,附在苏棠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急促道:“棠儿,快醒醒,别出声!” 苏棠睡得正沉,被姐姐冰冷的手一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姐……” 她刚要开口,嘴巴就被苏瑾一把捂住。 苏瑾的眼神,是苏棠从未见过的凝重与决绝。 “听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去那个角落里躲起来,用鹿皮盖住自己,把自己当成一块石头,明白吗?” 苏棠虽然不明所以,但姐姐眼神里的恐惧和坚定,让她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敢哭出声。 苏瑾看着妹妹蜷缩进最黑暗的角落,用一张破旧的鹿皮将自己完全盖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秦少琅身上。 他依旧昏迷着。 但此刻,他不再是累赘。 他是她唯一的“武器”。 苏瑾快步走到秦少琅身边,从他腰间,抽出那把依旧沾染着匪徒血迹的匕首。 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她没有犹豫。 她又找到秦少琅用来砍柴的斧头,将它放在秦少琅的手边,仿佛他只是暂时睡着,随时会醒来拿起武器。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山洞口,隐没在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她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停下了。 就在洞口不远处。 他们在观察。 “大哥,有烟,肯定有人!”一个粗嘎的男声响起,带着一丝贪婪的兴奋。 “妈的,这鬼天气,总算能找个热乎地方了!还有肉香!”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小心点,别是硬茬子。”被称为“大哥”的声音,显得要谨慎一些。 苏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握着匕首的手,汗水和冰冷的金属混在一起,滑腻得几乎要握不住。 她不能等他们冲进来。 一旦他们看到秦少琅昏迷不醒的真相,一切就都完了。 她必须先发制人! 苏瑾回想着秦少琅面对那群匪徒时,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与残酷。 她努力模仿着那种语气,压低了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冰冷,充满了血腥味。 “滚。” 一个字,从她口中吐出。 简单,直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洞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显然,他们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这种反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雪声,和火堆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谨慎的“大哥”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试探:“里面的朋友,我们是过路的商队,遇上大雪,想讨口热汤,借个地方歇歇脚,没有恶意。” 商队? 这种鬼话,谁信! 苏瑾在心里冷笑。 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用那种冰冷到骨子里的声音,缓缓说道:“上一波这么说的,有五个,现在……都埋在洞外的雪堆里当肥料了。” 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们的头,叫赵瘸狗,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洞外炸响! 赵瘸狗! 他们当然认识! 那是附近山头最凶悍的一伙匪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前几天,他们还听说赵瘸狗带人下山,准备干一票大的。 怎么会……埋在雪堆里? 洞外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试探,而是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大……大哥,他……他说的是真的?”那个粗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赵瘸狗那伙人,七八个汉子,个个带刀……怎么可能……” “闭嘴!” 那个大哥厉声喝止了手下的议论。 他显然也不信,或者说,不敢信。 “朋友,你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大。”他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镇定,“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求个生路。你这洞里肉香四溢,想必也不缺我们这一口吃的。打开天窗说亮话,分我们一些食物,让我们避避风雪,天亮我们就走,绝不打扰!” 第164章 惊天反转! 这是在试探,也是在威胁。 他们人多,如果里面只有一个硬茬子,他们未必不敢拼一把。 苏瑾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她的 bluff(虚张声势)必须足够真实,足够吓人。 她忽然想起了秦少琅昏迷前,嘴里念叨的那些话。 她灵机一动,将匕首在石壁上用力地刮擦了一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呵……” 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声音里充满了嗜血的疯狂和不耐烦。 “我的人,睡着了。” “他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 “上一次打扰他睡觉的,肠子被他自己亲手塞回了肚子里。” 苏瑾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洞外那几个人的耳朵里。 这番话,半真半假。 秦少琅确实在睡觉(昏迷),也确实不喜欢被人打扰。 至于后面的血腥描述,则是她从话本和父亲那些旧部口中听来的战场惨状,此刻被她信手拈来,组合成了最恐怖的威胁。 一个能轻易干掉赵瘸狗一伙人的煞星。 还有一个……比他更残暴,更喜怒无常,正在睡觉的同伙! 洞里,至少有两个怪物! 这个信息,让洞外的几个人彻底慌了神。 他们只是附近村子里的破落户,因为活不下去才聚在一起抢劫的流民,跟赵瘸狗那种亡命徒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他们敢抢劫妇孺,敢欺负弱小。 但让他们去面对两个能屠杀赵瘸狗的杀神……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大哥……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是啊大哥,这地方太邪门了……” “肉……肉没了可以再找,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哀求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那个“大哥”显然也在天人交战。 放弃这近在咫尺的温暖和食物,回到冰天雪地里,他们可能撑不到明天。 可若是冲进去…… 他听着洞里那女人冰冷的声音,想着她描述的血腥场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不敢赌。 “朋友!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打扰!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那个大哥的声音,终于带上了谄媚和恐惧。 紧接着。 咯吱……咯吱…… 那凌乱而仓皇的脚步声,开始迅速远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苏瑾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软。 她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倒在地,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成功了。 她……竟然真的把人吓走了。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她没有哭出声。 她只是静静地流着泪,目光穿过摇曳的火光,望向那个依旧昏迷不醒,却给了她无穷勇气的男人。 然而,就在她以为危机已经彻底解除的时候。 一个极其轻微,几乎被风雪声掩盖的细碎声响,又一次从洞口的方向传来。 苏瑾的泪水,瞬间止住。 她猛地抬头,瞳孔收缩。 还有人! 还有人!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苏瑾刚刚升起的全部希望。 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那细碎的声音,不是幻觉。 咯吱。 是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种与之前那群人截然不同的谨慎。 回来了? 还是……根本就没走?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苏瑾脑中炸开。 他识破了我的伪装!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人,故意让手下大张旗鼓地离开,自己却潜伏了下来,就是为了等她松懈的这一刻! 冷汗,瞬间湿透了她的后背。 她太天真了! 她以为靠几句狠话就能吓退亡命之徒,却忘了秦少琅说过的,对敌人,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匕首被她重新握紧,这一次,手心里的汗水让她几乎抓不住。 她缓缓地,一点点地挪动身体,重新隐入洞口的阴影之中。 火光在她的身后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对面的石壁上,微微晃动,如同鬼魅。 脚步声停下了。 就在洞口。 那个人没有进来,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等。 等她先露出破绽。 苏瑾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山洞里,响得如同擂鼓。 怎么办? 再重复一遍刚才的狠话吗? 不。 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会再有效果。 对方既然敢留下来,必然是起了疑心。 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可能错。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 秦少琅! 秦少琅在面对那群匪徒的时候,话也极少。 真正的高手,不屑于用言语来威吓蝼蚁。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够了。 苏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有开口。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她在赌。 赌对方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散。 赌她营造出的“杀神”形象,还留有余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对她神经的残酷凌迟。 洞外的风雪,似乎也小了一些。 终于。 一个黑影,小心翼翼地,从洞口的岩石后探了出来。 是那个“大哥”! 他果然没走! 苏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不算高大,但很结实。脸上满是风霜之色,一双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疑、恐惧,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贪婪。 他看到了火堆,看到了烤架上剩下的半只兔子。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火堆,落在了躺在地上的秦少琅身上。 完了! 苏瑾的心,沉到了谷底。 秦少琅一动不动,昏迷不醒的样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苏瑾彻底愣住了。 那个男人,在看到秦少琅之后,脸上的惊疑,竟然瞬间变成了更深层次的恐惧!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紧接着。 扑通! 他双膝一软,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雪地里! 洞口的积雪很厚,他整个人都矮了一截。 “大……大人……饶命!”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重重地磕在雪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人刘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大人!求大人开恩,饶小人一条狗命!” 苏瑾:“……” 第165章 女修罗一言未发,匪首竟纳头便拜! 她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他怎么就跪了? 刘三跪在地上,头埋在雪里,根本不敢抬起来。 他快吓疯了! 刚才,他确实起了疑心。 那个女人的声音,虽然冰冷,但听起来太年轻了。 而且,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赵瘸狗那伙人,七八个悍匪,怎么可能被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干掉? 所以,他让手下先走,自己则悄悄潜伏了回来,想一探究竟。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个躺在火堆旁的男人。 那个男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但他不是昏迷! 绝对不是! 刘三年轻时,曾经有幸见过一次县里的武道高手练功。 那位高手,打坐调息时,就是这副模样! 宝相庄严,气息悠长,整个人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对外界的一切都恍若未闻。 这叫入定! 是武道修行中一种极高的境界! 在这种状态下,强行打扰,后果不堪设想! 而那个女人……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但正是这种平静,才最可怕! 这说明,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在他们这种存在的眼中,自己恐怕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赵瘸狗? 那算个屁! 惹到了正在入定调息的武道高手,别说七八个人,就是七八十个人,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刘三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个山洞里,住着两个避世清修的绝顶高手! 他们之所以杀赵瘸狗,恐怕只是因为赵瘸狗那伙蠢货,打扰了他们的清修! 而自己……刚才竟然还敢在洞口大呼小叫,甚至出言威胁! 刘三!你他妈是活腻了啊! 一想到这里,刘三的魂都快吓飞了,磕头磕得更用力了。 “大人!女侠!小人……小人真的不是歹人啊!” “我们……我们都是活不下去的流民,从北边逃难过来的,实在是饿得没办法了,才……才想找口吃的……” “我们跟赵瘸狗那种亡命徒不一样!我们手上没沾过人命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生怕说慢了半句,脑袋就没了。 山洞里,苏瑾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她终于明白了。 他……误会了。 他把秦少琅的昏迷,当成了高人练功的“入定”。 把自己故作镇定的沉默,当成了高手的“不屑”。 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但这个误会,却救了她的命! 怎么办? 将错就错? 她看了一眼跪在洞外,抖如筛糠的刘三,又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秦少琅。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秦少琅说过,这个世道,人命如草。 想要活下去,光靠躲是不行的。 他们需要人手。 哪怕只是一个能跑腿、能放哨的人。 眼前这个刘三,虽然是个流民头子,但看起来……似乎并不算穷凶极恶。 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怕秦少琅。 极度的恐惧,就是最好的控制。 苏瑾的心,从未跳得如此之快。 她不是在害怕,而是在兴奋。 一种掌握别人生死,掌控局势的奇特感觉。 她学着秦少琅那种漠然的语气,终于开了口。 声音依旧沙哑,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吵。” 仅仅一个字。 刘三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苏瑾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她没有去看刘三,而是走到了火堆旁,拿起一根木柴,轻轻拨弄着火焰,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她的动作很慢,很从容。 仿佛洞外跪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 “我的人,在休息。” 她淡淡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刘三的耳朵里。 “他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 刘三的身体,又是一抖。 睡觉! 果然! 这位女侠,把高手的“入定”说成了“睡觉”! 这是何等的风轻云淡! 在他看来,这比直接说“我家主人在练神功,你再吵就宰了你”要可怕一百倍!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漠视! “是!是!小人该死!小人再也不敢了!”刘三把头埋得更深了。 苏瑾没有理他。 她拿起烤架上剩下的半只兔子,用匕首慢条斯理地割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她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她必须这么做。 她要在气势上,彻底压垮这个人。 吃完一小块兔肉,她才仿佛刚刚想起洞外还有个人似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你,想活?” “想!想!小人想活!”刘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求女侠给小人一条生路!小人愿为两位大人当牛做马,绝无二心!” 苏瑾没有立刻回答。 她将那把吓退了敌人的匕首,在火光上慢慢地烤着,仿佛在消毒。 金属的刀刃,被火光映照得一片血红。 刘三看着那片红色,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发凉。 “当牛做马……” 苏瑾轻轻地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狗,才更听话。” 刘三浑身一震,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听懂了! 这是……同意收下他了! “是!是!小人就是一条狗!是两位大人最听话的一条狗!” 他毫不犹豫,立刻改口,“谢主人不杀之恩!谢女主人不杀之恩!” 苏瑾的心,猛地一跳。 女主人…… 这个称呼,让她白皙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 但火光掩盖下,并不明显。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继续维持着冰冷的人设。 “从现在起,守在洞口。” “天亮之前,不准任何人,任何东西,靠近这里。” “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刘三磕头如捣蒜,“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小人也让他进不来!” “滚吧。” 苏瑾吐出两个字,便不再看他,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手里的兔肉。 “是!是!小人这就滚去守门!” 刘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到了洞口,然后像一尊门神一样,笔直地跪在了风雪里,面向外侧,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 第166章 高烧痉挛 山洞里,终于恢复了真正的安静。 苏瑾看着洞口那个卑微而恭敬的背影,又看了看火堆旁依旧昏睡的秦少琅,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就这么,收服了一个手下?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因为她几句半真半假的恐吓,成了她的“狗”?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疯狂了。 她轻轻走到秦少琅身边,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是很烫。 她咬了咬嘴唇,望着他清瘦但轮廓分明的脸。 等你醒了,看到我给你找了个“手下”,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秦少琅,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苏瑾的心,猛地一沉。 她飞快地凑过去,才发现秦少琅的身体,正在微微地抽搐。 不是大幅度的动作。 而是一种肌肉不受控制的,细微的痉挛。 他的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那仅有的一丝血色,也迅速褪去,变得如同死人般灰败。 “秦大哥?” 苏瑾的声音都在发抖。 她伸出手,想要扶住他,却又怕自己的动作会让他更加痛苦。 怀里的身体,比刚才更烫了。 那种热度,隔着几层粗布衣服,都烫得她手心发痛。 雪包已经完全融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物理降温,已经失效了。 再这样烧下去,他会死的! 就算侥幸不死,也会烧坏脑子,变成一个傻子! 恐惧,再一次扼住了她的喉咙。 刚刚才建立起来的虚假镇定,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疼……” 秦少琅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伤口……感染……” “……清创……烈酒……消毒……” 他开始说胡话了。 断断续续的,全是苏瑾听不懂的词。 什么叫清创? 消毒又是什么? “……柳树皮……水杨苷……该死……这里哪有阿司匹林……” 他紧皱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即便在昏迷中,他似乎也在为自己的病情而焦急。 苏瑾听得云里雾里。 但她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词。 烈酒。 柳树皮。 烈酒她知道,就是很烈很烈的酒。 柳树皮? 她好像听府里的老人说过,有些地方的偏方,会用柳树皮煮水来治病。 这个男人,在昏迷中,竟然还在想着自救的办法!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郎中。 他绝对不是! 苏瑾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直觉。 她必须按照他说的去做! 可是…… 她看了一眼洞外。 风雪依旧,天色才蒙蒙亮。 到哪里去找烈酒和柳树皮? 她不能离开。 她走了,谁来照顾秦少琅和棠儿? 谁来看着火堆? 谁来……镇住洞口那条“狗”? 苏瑾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她缓缓站起身,朝着洞口走去。 跪在风雪里的刘三,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不敢回头。 他能感觉到,那个女煞星,正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苏瑾停在了他的身后。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人。 “你,叫刘三?” 她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洞外的风雪。 “是!是!女主人,小人叫刘三!” 刘三的头,磕在雪地上,砰砰作响。 “你们的村子,离这里多远?” 苏瑾继续问道。 刘三一愣,但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回答:“不远,不远!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我们村叫刘家村!” 苏瑾的心,定了下来。 有落脚点,就好办。 “村里,有烈酒吗?” “烈酒?” 刘三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有!村西头的王屠夫家自己酿土烧酒,烈得很,一碗就能放倒一头牛!” 很好。 “柳树,你认得吗?” “认得,认得!村口河边就有一大排!” 刘三连连点头,心中却越来越糊涂。 这位女侠问这些做什么? 难道是……想喝酒了? 苏瑾没有给他继续猜测的时间。 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口吻,缓缓说道: “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刘三的身体,猛地一震,耳朵竖得笔直。 “去你说的刘家村。” “给我弄来最烈的酒,越多越好。” “还有,剥下柳树的内皮,记住,是里面那层嫩皮,也要越多越好。” 苏-瑾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森寒。 “我只给你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刘三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这大雪封山,积雪没过膝盖,平时半个时辰的路,现在一个时辰能跑个来回,都得是拼了命! 这根本就是要他的命啊! “做不到?” 苏瑾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 那两个字,很轻,却像两座大山,压在了刘三的心头。 他猛地想起了那个叫赵瘸狗的匪首。 想起了这个女人说的,那五个被埋在雪里当肥料的人。 “做得到!做得到!” 刘三的求生欲,瞬间战胜了一切,“小人就算是爬,也一定在一个时辰内,把东西给女主人带回来!” “很好。” 苏瑾似乎很满意。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块之前切下来的鹿肉,丢在了刘三面前的雪地里。 “这是定金。” 刘三看着那块血淋淋的,还冒着一丝热气的鹿肉,咽了口唾沫,脸上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不敢要。 他怕这是断头饭。 苏瑾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 “怎么,嫌少?” “不不不!不敢!谢女主人赏赐!” 刘三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连忙抓起那块鹿肉,看也不看,直接塞进了自己怀里。 冰冷的鹿肉贴着胸口,他却觉得像是揣了一块烙铁。 “记住。” 苏瑾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的耳边响起。 “一个时辰后,我看不到东西,或者……你敢耍什么花样……” “我就亲自去你们刘家村,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你。” 这句话,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要恐怖一百倍! 这是在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老底。 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如果他敢逃跑,或者带人回来报复,那么整个刘家村,都可能因为他而遭殃! 刘三的身体,抖成了筛糠。 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被碾得粉碎。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招惹到的,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杀伐果断,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第167章 一个时辰的生死赌局 “滚吧。” 苏瑾下了最后的通牒。 “是!是!” 刘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扎进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梁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风雪里。 苏瑾紧绷的身体,才微微一松。 她缓缓地转过身,走回山洞。 洞里,温暖如春。 火光跳跃,熏肉的香气弥漫着。 妹妹苏棠还在角落里睡得香甜。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 可苏瑾的心,却悬在了半空中。 她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将秦少琅和妹妹的安危,全都赌在了那个刚刚收服的流民头子身上。 他会回来吗? 他会带着酒和柳树皮回来,还是……带着一群拿着锄头和砍刀的村民回来? 苏瑾不知道。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她走到秦少琅身边,重新跪坐下来,用一块干净的布,蘸着温水,一点点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 “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和依赖。 “你教我的,对敌人要斩草除根……” “你还说,要带我们出去……” “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昏迷中的秦少琅,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那么一丝。 时间,从未如此煎熬。 每一息,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扎在苏瑾的心上。 秦少琅的身体,越来越烫。 那种滚烫,已经不是之前的高热,而是一种仿佛要将骨髓都燃烧殆尽的灼热。 他的抽搐,也从一开始的细微痉挛,变成了越来越明显的抖动。 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骇人声响。 苏瑾跪在他的身边,一遍又一遍地用雪包给他降温。 可那点冰冷,对于他体内燃起的大火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雪包放上去,几乎是瞬间就融化成了水。 “秦大哥……你醒醒……”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 “你看看我……你不能睡……” 他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和愈发剧烈的抽搐,证明他还活着。 苏瑾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烈酒……柳树皮…… 刘三会回来吗? 一个时辰。 她抬头看了一眼洞外。 天色依旧是那种死气沉沉的灰白,风雪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 时间过去了多久? 半个时辰?还是更久? 她完全没有概念。 她只知道,秦少琅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噗——” 昏迷中的秦少琅,猛地弓起了身体,一口黑红色的血,从他紧咬的齿缝间喷了出来。 那血,溅在火堆旁的石头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冒起一股腥甜的白烟。 苏瑾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秦大哥!”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都扑了过去。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之后,猛地一软,彻底不动了。 呼吸…… 苏瑾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鼻尖。 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像是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苏瑾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他苍白如金纸的脸,看着他唇边那抹刺眼的黑红色血迹。 这个男人…… 这个从天而降,将她和妹妹从绝望的泥潭中拉出来的男人。 这个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肩膀,为她们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这个明明自己都快死了,却还把第一口肉递给她的男人。 他要死了。 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洞里。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但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 心中那股极致的悲伤和绝望,仿佛瞬间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角落里,苏棠似乎被刚才的动静惊醒了。 小姑娘揉着眼睛坐起来,怯生生地看着这边。 “姐姐……秦大哥他……怎么了?” 苏瑾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秦少琅,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骨头里。 火堆里的柴火,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 熏肉的香气,依旧在山洞里弥漫。 可这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苏瑾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秦少琅那只垂落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很冰。 和身上那滚烫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不能死……”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你说过……要带我们出去的……” “你这个……骗子……” 她将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试图用自己脸上的温度,去温暖他。 忽然。 一阵极其轻微的,被风雪掩盖的响动,从洞口传来。 咯吱…… 苏瑾的身体,猛地一僵。 是幻觉吗? 不。 不是!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更近了,也更清晰了。 是脚步声! 沉重,踉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苏瑾猛地抬头,望向洞口。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刘三? 还是……他带来的村民? 她握紧了放在身侧的匕首,手心里全是冷汗。 如果…… 如果来的是敌人…… 她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秦少琅,又看了一眼角落里吓得脸色发白的妹妹。 那就……一起死吧。 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平静。 与其再回到那种任人宰割,猪狗不如的日子,不如就在这里,做一个了断。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了洞口。 那个人,浑身都被大学覆盖,像一个雪人。 他手里,抱着一个陶土罐子,腋下还夹着一大捆什么东西。 他刚一踏进山洞,就脚下一软。 “噗通”一声,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手里的陶罐,滚了出去。 那捆东西,也散落一地。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在山洞里弥漫开来。 是刘三! 他回来了! 苏瑾看着那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几乎快要冻僵的男人。 看着那滚到脚边的酒坛,和那散落一地的,青白色的柳树内皮。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是绝望。 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快……女主人……” 刘三趴在地上,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酒……柳树皮……都……都在这了……” “我……我没超时吧……” 他说完这句话,头一歪,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第168章 她化身女王,手持屠刀为他刮骨疗毒! 刘三昏过去了。 累的,也是冻的。 苏瑾现在没空管他。 她的眼里,只有那坛救命的酒,和那堆救命的柳树皮。 她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抱起那个半人高的酒坛。 很沉。 坛口用泥封着,她用匕首的末端,狠狠地敲了几下,才把泥封敲开。 一股更加浓烈霸道的酒气,冲天而起。 光是闻着,就让人头晕目眩。 这绝对是烈酒! “烈酒……消毒……” “柳树皮……水杨苷……” 秦少琅昏迷中的呓语,再次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她不懂什么是消毒,什么是水杨苷。 但她知道,必须按照他说的做! “水!” 她冲着昏迷的刘三喊了一声,才想起他已经昏过去了。 苏瑾咬了咬牙,自己跑到洞口,用那个简陋的石锅,舀了满满一锅雪。 她把石锅架在火上,然后抓起一把柳树皮,狠狠地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又跑回秦少琅身边。 “伤口……感染……” 对了,伤口! 是那头梅花鹿撞的! 她记得,他的腰侧被鹿角划开了一道口子。 当时他自己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就去追鹿了。 问题,一定出在那里! 苏瑾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拿起那把沾染过匪徒鲜血的匕首。 这把匕首,之前是她虚张声势的武器。 现在,它要变成救命的工具了。 她跪在秦少琅身边,看着他腰侧那件被血染成黑褐色的粗布衣服。 她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解开他的衣带。 可那衣带,被血水浸透,又被体温烘干,早就和皮肉粘在了一起,根本解不开。 不能再犹豫了! 苏瑾眼神一凝,握紧匕首,对准那片衣物,用力一划! “嘶啦——” 破布被割开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衣物被划开,那道隐藏在下面的伤口,终于暴露在了空气中。 饶是苏瑾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那伤口的一瞬间,胃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 伤口并不算很深。 但周围的皮肉,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色,高高地肿起。 伤口的边缘,外翻着,流淌着黄白色的脓液。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 这就是……感染吗? 这就是他说的“清创”和“消毒”的原因吗? 苏瑾的脸色,比秦少琅还要苍白。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死死地咬住嘴唇。 不能吐。 不能怕。 他就是为了她们,才变成这样的。 现在,轮到她来救他了。 苏瑾站起身,走到那个酒坛边。 她用一个石碗,舀了满满一碗烈酒。 然后,她又从火堆里,抽出一根被烧得半边焦黑的木柴,将一头撕成布条,蘸满了烈酒。 她端着酒,拿着“酒精棉棒”,一步步走回秦少-琅身边。 她知道,接下来会很疼。 非常疼。 “秦大哥,你忍着点……” 她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然后,她闭上眼睛,心一横,将那蘸满了烈酒的布条,狠狠地按在了那道溃烂的伤口上!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压抑而痛苦的嘶吼,猛地从秦少琅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那原本已经一动不动的身体,如同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弓起! 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从那种濒死的寂静中,被强行唤醒了一丝本能。 苏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碗都扔了。 但她没有松手。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按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则继续用那血腥的布条,擦拭着他伤口周围的脓血。 “滋啦……滋啦……” 烈酒接触到溃烂的皮肉,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那股恶臭,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形成了一种更加诡异刺鼻的味道。 刚刚被惊醒的刘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看到这一幕。 只见那个在他眼中如同天仙下凡,却又冰冷如霜的女侠,此刻双眼通红,面目狰狞。 她正骑在一个男人身上。 手里拿着血淋淋的布条,往那个男人血肉模糊的伤口里,一下一下地捅着。 那个男人,发出了野兽般的惨嚎。 这……这是在干什么? 救人? 不! 这他妈分明是在虐杀! 刘三的酒,瞬间就醒了。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到了最远的角落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山洞里,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避世高人。 是两个魔头! 一个男魔头,一个女魔头! 这个女魔头,比那个男的还要狠! 苏瑾根本没空理会刘三的反应。 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道可怕的伤口上。 用烈酒清洗,只是第一步。 她记得秦少琅说的“清创”。 这个“创”,应该就是指伤口。 “清”,就是要清理干净。 怎么才算干净? 她看着那些附着在伤口深处的,黄白色的,已经半凝固的脓液和坏死的组织。 光靠擦,是弄不掉的。 苏瑾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匕首上。 那锋利的刀尖,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要用……这个东西,把那些脏东西,刮掉! 她握着匕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让她用刀去杀人,或许在绝境之下她能做到。 可让她用刀,去刮一个活人身上的肉…… 她做不到。 可是…… 她低头看着秦少琅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如果不这么做,他就会死。 苏瑾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所有的柔弱和恐惧,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反手握住匕首,将刀尖对准了伤口里,那块最大最显眼的腐肉。 然后,她咬着牙,狠狠地,刮了下去! 与此同时,石锅里的水,也终于沸腾了。 柳树皮在滚水中翻腾,一锅雪水,被熬成了深褐色的汤药,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苏瑾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刮完腐肉,她又用烈酒冲洗了一遍伤口。 然后,她将滚烫的柳树皮药汤,倒出一部分,撬开秦少琅的嘴,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剩下的药汤,她则捞出里面的柳树皮,用石头捣烂,做成药膏,不由分说地糊在了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倒在了秦少琅的身旁,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69章 他生死未卜,她昏迷不醒 山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火堆里的木柴,偶尔发出一两声“噼啪”的爆响。 空气中,浓烈的酒气、草药的苦涩气味,以及血腥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刘三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把自己蜷成一团,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他不敢动。 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火堆旁那地狱般的一幕。 男魔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腰腹之间,是一片血肉模糊,上面糊着一层黑乎乎、散发着怪味的草药泥。 女魔头,就倒在他的身旁。她的脸埋在臂弯里,看不清表情,但那只垂落的手上,还沾着男魔头黑红色的血。 他们……这是结束了? 刘三的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那血腥残忍的“虐杀”场面,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救人。 这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邪恶而恐怖的仪式! 那个女魔头,用刀子刮男魔头的肉,用烈酒浇他的伤口,甚至还强行给他灌下了不知名的汤药…… 男魔头发出的那几声惨嚎,简直不似人声。 然后,他们就双双“睡”过去了。 刘三觉得,他们不是睡着了。 他们是在……吸收某种力量?或者是在进行仪式的最后一步? 他越想越怕,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想逃。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可是,他不敢。 那个女魔头的话,还清晰地回响在他的耳边。 “我就亲自去你们刘家村,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你。” 他要是跑了,整个刘家村,一百多口人,会不会……会不会都变成这对魔头仪式的祭品? 刘三打了个寒颤,逃跑的念头,瞬间被掐灭了。 他不能跑。 跑了,死得更惨。 他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留在这里,当一条听话的狗。 等两位“主人”仪式结束,心情好了,或许能饶他一命。 就在这时。 一阵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声,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 “姐姐……” 刘三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猛地转过头,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那个之前被女魔头藏在角落里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脸上挂着泪痕,怯生生地看着火堆旁那恐怖的一幕。 完了! 小魔女醒了! 刘三的魂都快吓飞了! 大的还没搞定,小的又来了! 这小女孩,是那两个魔头的什么人?女儿?还是……他们圈养的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姐姐……秦大哥……” 苏棠看清了眼前的情景,看清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姐姐和秦少琅,看清了那刺目的血迹。 小姑娘的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凄厉而无助,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 这哭声,在刘三听来,却不亚于催命的魔音! 他吓得差点当场尿出来。 怎么办? 这小魔女哭了! 她一哭,会不会把那两个大的给吵醒? 那两个魔头醒了,发现自己睡觉被打扰,第一个要撕碎的,肯定就是他这个没用的看门狗! 刘三急得满头大汗。 他想冲上去捂住小女孩的嘴。 可他不敢。 万一这小魔女有什么诡异的手段,一口咬掉他的手怎么办? 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像一只被火燎了尾巴的猴子。 苏棠哭得更伤心了。 她踉踉跄跄地从角落里爬起来,一边哭,一边朝着苏瑾和秦少琅的方向走去。 “姐姐,你醒醒……你别吓棠儿……” “秦大哥……你怎么也睡着了……” 她伸出小手,想要去推苏瑾。 不能让她碰! 刘三的脑子里,警铃大作。 万一她这一推,打断了仪式的进程,后果不堪设想! 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恐惧。 刘三连滚带爬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一个滑跪,停在了苏棠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小主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苏棠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浑身脏兮兮的陌生男人吓了一跳,哭声都顿住了,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刘三见她不哭了,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方法奏效了。 他不敢抬头看苏棠,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用一种极尽卑微和谄媚的语气,飞快地说道:“小主人,您别怕!也别出声!” “主人和女主人……他们……他们在练一种很厉害的神功!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千万不能被打扰!” 他急中生智,编出了一个自己都快信了的理由。 神功? 苏棠愣住了,她虽然年纪小,但也从说书先生那里听过江湖高手的传说。 难道……秦大哥和姐姐,真的是那种会飞檐走壁的大侠?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刘三。 刘三感觉到小魔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吓得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的目光,在山洞里飞快地扫视着。 火! 对了,火快灭了! 主人练功,需要温暖的环境! 刘三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爬到火堆旁,手忙脚乱地往里面添着柴火。 火势,重新旺了起来。 山洞里,也变得更加温暖。 他又看到了架在火上的那个石锅。 锅里的水,已经快烧干了,只剩下黑乎乎的柳树皮,散发着浓浓的苦味。 这是……主人练功用的神仙水! 绝对不能烧干了! 刘三赶紧又从洞口捧了一把干净的雪,小心翼翼地加进锅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苏棠。 小姑娘正呆呆地看着他忙活,虽然还是满脸泪痕,但确实没有再哭了。 有用! 刘三的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在这魔窟里活下去的正确方式。 那就是——主动干活! 把自己变得有用! 让主人和小主人,都离不开他!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熏肉的架子上。 肉! 主人练完神功,肯定会饿! 他得把食物准备好! 第170章 惊天逆转 刘三立刻行动起来,学着之前秦少琅的样子,把那些还没来得及串的肉条,一根根地串好,挂在火堆上方。 他的动作,笨拙而滑稽。 但他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和专注。 仿佛他正在做的,不是熏肉,而是某种神圣的工作。 苏棠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一会儿添柴,一会儿加水,一会儿又去摆弄那些肉。 他脸上的表情,又是害怕,又是讨好。 看起来……好像不是坏人? 而且,他说姐姐和秦大哥是在练神功。 苏棠的担忧,也渐渐被好奇所取代。 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山洞里,却格外清晰。 刘三的身体,猛地一僵。 小主人饿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 他想也不想,立刻从烤架上,取下那半只被秦少琅烤得外焦里嫩的野兔。 他撕下一条最肥美的兔腿,先是放在嘴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了,才双手捧着,像献上祭品一样,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苏棠面前。 “小主人……您……您先垫垫肚子……” 他的头,几乎要埋进地里。 “等主人和女主人神功大成,小人再给您做更好吃的!” 苏棠拿着那条温热的兔腿,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 香气,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她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可是,她不敢吃。 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看起来好可怕。 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还带着一道疤,看她的表情,充满了她无法理解的恐惧和讨好。 “小……小主人?” 刘三见她迟迟不接,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他高高举着那条兔腿,手臂都开始发酸,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小魔女要是不吃,是不是说明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是不是下一秒,那个女魔头就会醒过来,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苏棠看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姐姐和秦少琅,又看了看眼前男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小手,接过了那条兔腿。 然后,她小口小口地,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肉很香。 外皮烤得脆脆的,里面的肉却很嫩,还带着汁水。 是秦大哥的手艺。 一想到秦少琅,苏棠的眼圈又红了。 但肚子的饥饿感,战胜了悲伤。她小口小口地,认真地吃了起来。 呼—— 刘三看到这一幕,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吃了! 小主人吃了! 这说明,他刚才的一系列举动,得到了认可! 他这条狗命,暂时保住了! 刘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他不敢起身,依旧保持着跪姿,但脑子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运转起来。 他必须重新评估眼前的局势。 男主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恐怖的“神功”修炼,现在正处于最关键的稳固期。 女主人,为了给男主人护法,消耗巨大,也陷入了沉睡。 小主人,年纪虽小,但身份尊贵,是自己能否活命的关键。 那么,他,刘三,作为这个魔窟里唯一一个清醒的、能动的“人”,该做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 当好一条狗! 一条有眼力见、会来事、能把三位主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狗! 刘三的目光,在山洞里飞快地扫视。 火! 火堆的火势小了!这怎么行!主人练功的环境,必须温暖如春!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最干燥的木柴一根根添进去,让火重新烧得旺旺的。 水! 石锅里的“神仙水”不能断! 他又连滚带爬地跑到洞口,用手捧起最干净的积雪,一点点地加进锅里,保持着汤药的温度和浓度。 肉! 两位主人神功大成之后,一定会饥肠辘辘! 他把剩下的鹿肉,用最虔诚的态度,一片片穿好,挂在火堆上,用浓烟慢慢熏着。 做完这一切,刘三累得满头大汗,但心里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朝不保夕的流民头子。 他现在,是绝世高手的看门人!是魔窟的总管! 这身份,说出去都比以前体面! 苏棠已经吃完了那条兔腿,小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她看着那个奇怪的男人像一只陀螺一样在山洞里忙来忙去,脸上的害怕,也渐渐被好奇取代。 她鼓起勇气,指了指地上的秦少琅,小声问道:“他……他真的没事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刘三差点跳起来。 小主人在考校他! 他立刻躬下身,用一种无比笃定的语气回答:“没事!小主人您放心!主人他好得很!” “主人这是在……在吸收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等他醒过来,功力必定大增,到时候……到时候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一头熊!”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都快信了。 不然怎么解释,刚才还一副快死的样子,被女主人那么一折腾,现在反而安稳下来了? 苏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懂什么天地精华,但她看得出来,秦大哥好像……真的好了一些。 “姐姐你看,”苏棠忽然拉了拉刘三的衣角,指着秦少琅的脸,“他的脸,好像没有那么红了。” 刘三闻言,心中一凛。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伸长了脖子,偷偷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眼珠子就差点瞪出来! 真的! 男主人的脸,之前是那种高烧不退的猪肝色,看起来骇人无比。 可现在,那股不正常的潮红,竟然褪去了大半,变成了正常的苍白。 而且…… 之前那种全身不受控制的抽搐和痉挛,也完全停止了。 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虽然起伏微弱,但却变得平稳而有节奏。 刘三的心,砰砰狂跳。 他壮着胆子,又往前凑了凑。 一股灼人的热浪,依旧从男主人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这股热浪,比起之前那种仿佛要将人点燃的灼热,已经弱了太多太多! 退烧了? 不! 刘三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了两个字。 功成! 神功大成了! 那个恐怖的、血腥的、用刀子刮肉、用烈酒浇身的仪式……成功了! 这哪里是治病? 这分明就是武道传说中,那种“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的无上神功! 先将肉身摧毁到极致,再借助神仙水和天地灵气,重塑金身! 第171章 女魔头醒来! 刘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让他四肢冰凉,但紧接着,又涌起一股无与伦-比的狂热! 他赌对了! 他真的赌对了! 他投靠的,不是什么山野村夫,而是两位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绝世高人! “噗通!” 刘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敬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对着秦少琅和苏瑾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 这一次的磕头,和他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了恐惧和求饶。 只有发自内心的,五体投地的崇拜! “主人神威盖世!女主人仙法无边!”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一丝狂热的嘶哑。 苏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刘三却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中。 主人神功初成,正是身体最虚弱,最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 他这个做奴才的,必须有所表示! 他的目光,落在了石锅里那锅还在冒着热气的“神仙水”上。 这可是好东西啊! 男主人喝了能重塑金身,那女主人和自己……是不是也能沾点光? 他不敢奢求,但伺候主人喝药,是他的本分! 刘三找来一个干净的石碗,小心翼翼地盛了半碗深褐色的柳树皮汤药。 他先是自己凑到碗边,用嘴唇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口了,才端着碗,一步步地,朝着秦少琅挪了过去。 可秦少琅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 刘三急得抓耳挠腮。 对了! 女主人! 女主人之前为了给主人护法,肯定也消耗巨大! 先伺候女主人喝药,也是一样的! 他立刻调转方向,端着碗,来到了苏瑾的身旁。 女主人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一动不动,呼吸轻微。 “女主人,您辛苦了,喝口神仙水,补充一下元气……” 刘三跪在地上,卑微地劝说着,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见。 他正想伸手,去扶苏瑾的肩膀。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苏瑾的衣物时。 那只垂落在地,沾染着血迹的,属于苏瑾的手,五根纤细的手指,忽然…… 轻轻地,蜷缩了一下。 刘三的瞳孔,骤然收缩。 动了! 女魔头的手指,动了! 他端着石碗的手,抖得像风中的筛子,碗里深褐色的汤药,晃荡着,几乎要洒出来。 醒了? 还是……仪式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跑。 可他的双腿,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沉重如铁,根本不听使唤。 在刘三惊骇欲绝的注视下,苏瑾那纤细的手指,又蜷了蜷。 紧接着。 她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小猫般的呻吟。 那声音,带着一丝痛苦,和浓浓的疲惫。 然后,她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清澈的,却又因为刚刚醒来而带着些许迷茫的眸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对上了刘三那张写满了恐惧的脸。 四目相对。 山洞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啊!” 刘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里的石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猛地向后一缩,随即以一个极其标准的五体投地姿势,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女……女主人!小人该死!小人惊扰您休息了!” 他的额头,死死地抵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声音抖得完全变了调。 完了! 他竟然敢直视女主人的眼睛! 他会不会被女主人的神功吸干精气?会不会当场暴毙? 苏瑾的大脑,还是一片混沌。 浑身上下,像是被十几头牛碾过一样,没有一处不疼。 特别是精神,疲惫到了极点,仿佛只要再闭上眼,就能立刻睡死过去。 她……这是在哪里? 对了。 山洞。 秦大哥他……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迷雾。 苏瑾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猛地转过头。 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自己身旁,一动不动的秦少琅。 他的脸,不再是那种骇人的潮红,而是带着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胸口,正随着平稳的呼吸,轻微地起伏着。 他还活着!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苏瑾心中所有的堤防。 眼泪,差一点就涌了出来。 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因为,她感觉到了另一道视线。 一道充满了恐惧、敬畏、和谄媚的视线。 苏瑾缓缓地,将目光移向那个趴在地上,抖如筛糠的男人。 刘三。 她想起来了。 是她派出去找酒和柳树皮的那个流民头子。 他回来了。 而且,看样子,他似乎比之前更加……害怕自己了? 苏瑾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石碗,和那滩散发着浓浓苦涩气味的汤药。 又扫过角落里,正抱着兔腿,睁着一双好奇大眼睛看着这边的妹妹苏棠。 最后,落在了那个烧得正旺的火堆,和旁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柴火上。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昏迷了多久? 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 这个叫刘三的男人,不仅带回了东西,还因为某种原因,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山洞的责任。 他把苏棠照顾得很好。 甚至……还把她和秦少琅,当成了某种需要“伺候”的存在。 那一声“女主人”,和那卑微到骨子里的姿态,就是最好的证明。 误会。 那个天大的误会,还在继续。 而且,似乎……更深了。 苏瑾的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虚弱。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虚弱,就等于死亡。 尤其是在这个心思不明的男人面前。 她挣扎着,用手臂撑起自己酸软的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肌肉,带来一阵阵酸痛。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冰冷,漠然。 就如同,她第一次吓退刘三时那样。 “吵。” 她终于开口。 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 但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冰冷,却丝毫未减。 仅仅一个字。 趴在地上的刘三,身体又是一僵。 他连求饶的话都不敢再说,只是把头埋得更深,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 第172章 匪首献上神仙水,吓得肝胆俱裂! 苏-瑾没有再看他。 她盘腿坐好,强迫自己挺直那酸痛的脊背,摆出了一副正在调息的姿态。 她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来恢复体力,也需要时间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山洞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有火光,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人影。 苏棠看着姐姐醒了,脸上露出喜色,刚想开口喊人。 刘三却猛地抬起头,冲她疯狂地使着眼色,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那表情,既惊恐,又带着哀求。 苏棠被他这副样子弄得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虽然小,但也看得出,现在气氛很紧张。 姐姐……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瑾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里那股疲惫感,正在一点点地消退。 同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和口渴感,也随之而来。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摊汤药。 柳树皮熬的水。 秦少琅昏迷时,都在念叨着这个。 这东西,一定有用。 苏瑾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了刘三的身上。 刘三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她,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低下头。 “水。” 苏瑾吐出一个字。 “是!是!女主人!” 刘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到火堆旁。 他看了看地上打碎的石碗,急得满头大汗。 对了!锅! 他手脚并用地把那个熬药的石锅端了下来,又怕烫到女主人,从自己那件破烂的棉衣上,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垫在锅底。 然后,他才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一步一挪地,将石锅端到了苏瑾面前。 “女主人……碗……碗碎了……您……您先将就一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苏瑾没有说话。 她接过那还带着余温的石锅。 锅里,深褐色的汤药,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底。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气味,扑面而来。 苏瑾没有丝毫犹豫,端起石锅,将那苦涩的药汤,一饮而尽。 又苦,又涩。 那味道,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很快,一股暖流,就从胃里升起,缓缓地流向四肢百骸。 身体里那股酸软无力的感觉,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果然有用! 喝完药汤,苏瑾将石锅随手放在一边。 她站起身。 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女主人!” 刘三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去扶。 但苏瑾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刘三伸出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脸上血色尽褪,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人该死!” 苏瑾稳住身形,没有理他。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秦少琅的身边。 她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探向他的额头。 冰凉。 那股要把人烧成灰的滚烫,已经完全褪去。 她又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到他的鼻尖。 气息虽然微弱,但平稳悠长。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腰间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上面,覆盖着她胡乱涂抹上去的,已经被血染成黑褐色的柳树皮药膏。 虽然看起来依旧恐怖。 但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已经淡了很多。 伤口周围那骇人的青紫肿胀,也消退了大半。 他活下来了。 他真的……活下来了。 苏瑾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 心中那块悬了整整一夜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头,用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刘三。 “从现在起,” 她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守在洞口。” “在我叫你之前,不准踏进山洞半步。” “外面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 “做得到吗?” 这番话,条理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刘三听完,非但没有感到被奴役的屈辱,脸上反而露出了狂喜之色! 这是……正式收下他了! 他有用了!他不再是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蝼蚁了! “做得到!做得到!” 刘三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和感恩。 “谢女主人给小人机会!小人一定当好您和主人的看门狗!就算是只苍蝇,也别想在小人眼皮子底下飞进来!” “滚出去。” 苏瑾下了逐客令。 “是!是!小人这就滚!” 刘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山洞,然后像一尊最忠诚的石像,笔直地跪在了洞口的风雪之中。 山洞里,终于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 苏瑾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松懈下来。 她身体一软,跌坐在秦少琅的身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姐姐!” 苏棠终于忍不住,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你醒了!你吓死棠儿了!” “没事了……” 苏瑾抱着妹妹瘦弱的身体,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嘶哑,“都过去了。” 她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秦少-琅的脸。 看着他虽然苍白但却安详的睡颜,苏瑾的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就在这时。 一直昏睡的秦少琅,眉头忽然微微皱了一下。 他的嘴唇,轻轻蠕动着,仿佛在说梦话。 苏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连忙凑过去,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一个模糊的,带着浓浓眷恋和悲伤的音节,从他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班长……” 班长…… 这两个字,像两根细细的针,扎进了苏瑾的心里。 班长? 是人名吗? 还是某种称谓? 听起来,不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可他喊出来的时候,那种语气……那种深藏在无意识里的,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和悲伤,让苏瑾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是他的什么人? 亲人? 还是……心上人? 一个模糊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念头,悄然升起。 随即,她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是什么人,他心里装着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在这乱世里抱团取暖的可怜人罢了。 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第173章 班长?他刚醒来,就喊出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苏瑾强行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涩,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秦少-琅的身上。 他的眉头,依旧紧皱着。 似乎还在那个悲伤的梦境里,没有挣脱出来。 苏瑾伸出手,想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可指尖,还未触碰到他的皮肤。 秦少琅那紧闭的双眼,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 苏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醒了! 在她的注视下,那双曾迸发出无尽杀气,也曾带着淡然笑意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光线涌入。 初时,他的目光是涣散的,没有任何焦点。 像一潭被搅浑的池水,需要时间来沉淀。 苏瑾屏住了呼吸。 她不知道,他醒来后,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是会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还是会……责怪她那近乎虐杀的粗暴手段? 她的心,乱了。 那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冰冷坚硬的外壳,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裂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只是一瞬。 那双涣散的眸子,终于重新凝聚起了神采。 清明,冷静。 还有一丝……军人特有的警惕。 他的目光,在山洞里缓缓扫过。 跳跃的火光。 角落里,抱着膝盖,一脸担忧的苏棠。 最后,定格在了跪坐在他身旁,满脸紧张的苏瑾身上。 四目相对。 没有预想中的惊愕,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激动。 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但苏瑾却从那平静之下,读懂了太多东西。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发了高烧,知道自己伤口感染,知道自己命悬一线。 他也知道,是她,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将他从鬼门关前,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秦少琅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眼底的血丝,看着她那双因为紧张而死死攥住衣角的手。 然后,他动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别动!” 苏瑾几乎是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连忙伸手去按住他的肩膀。 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身体。 很烫。 但已经不是之前那种能把人灵魂都烧成灰的灼热。 而是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正常的体温。 秦少-琅没有理会她的阻止。 他只是用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她。 那目光,仿佛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瑾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知为何,忽然就失了力气。 她鬼使神差地,扶着他的后背,让他缓缓地坐了起来。 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嘶——” 坐起的动作,牵动了腰侧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他没有在意。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喝水,不是问发生了什么。 而是……检查自己的伤口。 他低下头,用一种极其专业的,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腰间那片狼藉。 苏瑾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秦少琅伸出手,用那还带着一丝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层已经干涸变硬的,黑褐色的柳树皮药膏。 随着药膏被一点点揭开。 那道被她用匕首刮得血肉模糊的伤口,重新暴露在了空气中。 很丑陋。 也很……成功。 伤口边缘,虽然依旧红肿,但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骇人的青紫色。 那些黄白色的脓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新生的肉芽,正在顽强地生长着。 虽然处理手法粗暴得像屠夫,但结果,却是完美的。 这是一场……成功的战地急救。 苏瑾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 她怕看到嫌恶,怕看到责备。 然而,什么都没有。 秦少琅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地,在那道狰狞的伤口边缘,触摸了一下。 仿佛在评估伤口的深度,和愈合的程度。 那专业而冷静的样子,让苏瑾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伤口。 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在检查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病人。 检查完毕。 他终于抬起了头,重新看向苏瑾。 “乱来。” 他开口了。 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 苏瑾的身体,猛地一僵。 乱来? 他是在……怪她吗?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委屈。 我乱来? 如果不是我乱来,你现在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软弱的样子。 可秦少琅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酒,浓度不够。” “清创的工具,没有高温消毒。” “缝合……你没有做。” 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指出了她操作中的所有不规范之处。 “柳树皮捣得太粗了,没办法最大程度地析出有效成分。” “应该熬煮更长的时间。” “还有……” 他一句一句地说着。 苏瑾已经完全听傻了。 消毒?缝合?析出有效成分? 这些都是什么词? 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她能感觉到,他没有一丝一毫责怪的意思。 他只是在……复盘。 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属于他那个世界的知识,来复盘她这堪称野蛮的救治过程。 这个男人…… 他到底是谁? 就在苏瑾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 秦少琅忽然不说了。 他看着她那副呆呆傻傻,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忽然牵起了一抹极其微弱的,却又无比真实的笑意。 “不过……” 他顿了顿,沙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做得很好。” “谢谢你。” 轰—— 这简单的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苏瑾的脑海里炸响。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疲惫。 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值了。 一切都值了。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安心。 “姐姐!秦大哥!” 苏棠再也忍不住,小跑着过来,一把扑进了苏瑾的怀里。 “你们都醒了!太好了!” 小姑娘的哭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 秦少琅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揉揉苏棠的脑袋。 第174章 他醒了!匪首吓尿:魔功大成,竟恐怖如斯! “主……主人?您……您神功大成了?” 刘三一直跪在洞口。 当他听到里面传来秦少琅那沙哑的声音时,他的魂都快吓飞了! 醒了! 那个男魔头,真的醒了! 而且听声音,中气虽然不足,但条理清晰。 这……这分明就是功力大成的征兆!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和……激动,壮着胆子,连滚带爬地挪到了洞口,探进一个脑袋。 然后,他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男主人,那个被他认为是绝世魔头的男人,正虚弱地靠在石壁上。 而女主人,那个冰冷如霜的女煞星,正抱着小主人,无声地流着泪。 场面……温馨得有些诡异。 秦少琅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山洞,和他昏迷前,有些不一样了。 火堆烧得很旺,旁边码放着一堆干燥的木柴。 熏肉的架子上,挂满了新的肉条。 角落里,甚至还多了一个用来储水的石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用一种看神仙的目光,狂热而又敬畏地,看着自己。 主人? 神功大成? 秦少琅的脑子,飞速运转。 他瞬间就明白了。 他看向苏瑾。 苏瑾也正好看向他,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尴尬和无措。 秦少琅秒懂。 一个大胆而有趣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成型。 他清了清嗓子,用那沙哑的声音,对着洞口的刘三,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进来。” “是!是!” 刘三像是听到了天神的召唤,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不敢抬头。 一进山洞,便以一个标准的五体投地姿势,重重地趴在了秦少琅的面前。 整个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小人刘三,恭贺主人神功大成,重塑金身!” “主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激动,变得尖锐而扭曲。 山洞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苏棠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止住了哭声,小脑袋从苏瑾的怀里探出来,好奇地看着这个趴在地上,说着奇怪话语的男人。 苏瑾的脸颊,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太羞耻了! 神功大成?重塑金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秦少琅。 她想看看,这个始作俑者,会如何收场。 然而,秦少琅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没有解释。 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虚弱地靠在石壁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的目光,看着匍匐在地的刘三。 那目光,冰冷,淡漠。 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这副姿态,配合上他刚刚大病初愈的苍白脸色,和那道狰狞的伤口。 非但没有显得虚弱。 反而…… 反而透出一种邪异而强大的压迫感! 就像…… 就像话本里写的,那些刚刚闭关结束,元气大伤,却依旧威势不减的……魔道巨擘! 苏瑾的心,猛地一跳。 她忽然明白了秦少琅的意图。 他要……将错就错! 他要利用这个天大的误会,彻底收服这个流民头子! 这个念头,让苏瑾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的心思,缜密得令人发指。 无论在何种境地,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和选择。 趴在地上的刘三,感受到了那股如有实质的压力。 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衣。 他不敢动,不敢说话。 只能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那里,等待着主人的发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刘三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他觉得,主人的目光,仿佛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体,看透了他内心深处所有肮脏卑劣的想法。 他完了。 他今天死定了。 就在刘三快要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得精神崩溃的时候。 秦少琅那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的声音很轻。 但落在刘三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九天惊雷。 刘三的身体,猛地一抖。 他知道,主人问的是那些柴火,是那些熏肉,是那个石盆。 这是……在考校他! “回……回禀主人!” 刘三的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小人……小人见主人和女主人正在修炼神功,不敢打扰……” “小人怕火熄了,寒气侵扰了主人。” “又怕……又怕主人神功大成之后,腹中饥饿……” “所以……所以就自作主张,做了一些杂活……” “小人该死!请主人责罚!”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磕头。 那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秦少琅没有说话。 山洞里,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刘三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主人这种神仙人物,哪里需要吃凡间的食物? 自己这是……亵渎了神明! 就在他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秦少琅淡淡地开口了。 “做得不错。” 短短四个字。 刘三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做……做得不错? 主人……主人夸奖我了? “以后,这些杂事,都交给你。” 秦少-琅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带感情的冰冷。 “做得好,有赏。” “做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言,却比任何威胁,都更加恐怖。 刘三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听懂了! 他彻底听懂了! 主人这是……正式收下他了! 他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能被当成祭品的俘虏! 他现在,是主人的仆人!是这个魔……不,是这个仙洞的总管! “谢主人!谢主人开恩!” 刘三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全都流了出来。 他趴在地上,对着秦少-琅,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磕着头。 额头,很快就磕破了。 鲜血,混着泥土,糊了一脸。 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心中,只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被认可的激动。 苏瑾在一旁,看着这堪称荒诞的一幕,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她看着秦少琅。 他依旧靠在那里,脸色苍白,神情淡漠。 仿佛眼前这个对他感恩戴德,磕头如捣蒜的男人,真的只是一只被他随手收服的蝼蚁。 这演技…… 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 第175章 他醒了,第一块肉却给了她! 苏-瑾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那股紧张和不安,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有这个男人在。 天,好像就塌不下来。 “起来吧。” 秦少琅似乎有些厌倦了这吵闹的磕头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是!是!” 刘三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但腰却不敢挺直,始终保持着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姿态,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 秦少琅的目光,落在了火堆上,那半只还剩下的烤兔上。 他饿了。 从昨天到现在,滴水未进,又失了那么多血。 他的身体,急需补充能量。 “拿过来。” 他对着刘三,命令道。 “是!” 刘三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将那半只烤兔取了下来。 他学着之前的样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块,放在嘴边吹了吹,试了试温度。 然后,才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秦少-琅的面前。 “主人,请用膳。” 秦少琅没有接。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刘三一眼。 刘三的心,咯噔一下。 又……又做错了什么? 就在他惶恐不安的时候。 秦少琅的目光,转向了苏瑾。 “你先吃。”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瑾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秦少琅。 又看了看刘三手上那只烤得焦香四溢的兔子。 什么意思? 让她……先吃? “我……我不饿。” 苏瑾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 开什么玩笑? 他才是那个失血过多,急需补充营养的病人! 而且,当着一个外人的面…… “我让你吃。” 秦少琅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是商量。 是命令。 苏瑾的心,莫名地一颤。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她从昨天到现在,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后来又因为给他“刮骨疗毒”,耗尽了心神和体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可是…… 她看了一眼旁边,那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的刘三。 秦少琅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魔头”人设。 会不会因为这个举动,而瞬间崩塌? 然而,刘三接下来的反应,却再次刷新了苏瑾的三观。 他非但没有觉得奇怪。 反而…… 反而用一种充满了敬畏和羡慕的目光,偷偷地瞥了一眼苏瑾。 那表情,仿佛在说:不愧是女主人!主人神功大成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您! 他不仅没有觉得秦少琅的人设崩了。 反而自行脑补出了一场“魔尊独宠女主人”的年度大戏! 在他看来。 主人这种级别的存在,怎么可能需要凡间的食物? 他之所以要吃东西,完全是为了照顾女主人的情绪! 这是什么? 这是爱啊! 是他们这种凡人,无法理解的神仙爱情! 刘三觉得,自己好像又领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以后,不仅要伺候好主人。 更要伺候好女主人! 女主人开心了,主人就开心了! 主人开心了,他这条狗命,才能长久! 苏瑾:“……” 她已经彻底无语了。 这个刘三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秦少琅见她迟迟不动,眉头微微一皱。 他直接从刘三手上,拿过那半只烤兔。 然后,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撕下那条最肥美的兔腿。 在苏瑾和刘三震惊的目光中。 他将那条还冒着热气的兔腿,直接递到了苏-瑾的嘴边。 “张嘴。”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霸道的温柔。 轰—— 苏瑾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要干什么? 他要……喂她? 当着苏棠和刘三的面? “秦……秦少琅!你……” 苏瑾又羞又急,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 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可秦少-琅的手,却异常坚定。 他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不说话。 但那意思,却很明显。 今天,你不吃也得吃。 苏瑾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她能感觉到,旁边两道目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一道,是妹妹苏棠那好奇而又天真的目光。 另一道,则是刘三那充满了“磕到了”的狂热目光。 完了。 她的一世英名…… 她好不容易在刘三面前,建立起来的“女魔头”形象…… 今天,就要彻底毁于一旦了! “姐姐,秦大哥让你吃呢。” 苏棠在一旁,小声地,天真地补了一刀。 苏瑾的身体,彻底僵住。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苍白却清俊的脸。 看着他那双固执而又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 最终,还是屈服了。 她闭上眼睛,像是奔赴刑场一般,微微张开嘴,在那条兔腿上,屈辱地,咬下了一小口。 肉很香。 烤得外焦里嫩。 但苏瑾,却食不知味。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能煎熟鸡蛋。 秦少琅似乎很满意她的配合。 他收回手,将剩下的兔腿,又递还给了刘三。 然后,他才自己拿起兔子的另一部分,慢条斯理地,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他的吃相,很斯文。 和他特种军医的身份,有些不符。 但却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一旁的刘三,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现在,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主人和女主人,绝对是神仙眷侣! 一个霸道护妻,一个外冷内热。 这剧本……太好磕了! 他决定了! 从今天起,他刘三,就是这对神仙眷侣座下,第一号忠犬! 谁敢对主人和女主人不敬,他第一个冲上去,咬死对方! 苏瑾低着头,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兔肉,根本不敢抬头看任何人。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秦少琅这个混蛋! 等他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但那发烫的脸颊,和狂跳不止的心,却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秦少琅吃得并不多。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胃也受不了太油腻的东西。 吃了两小块肉,喝了些苏棠递过来的温水,他便停了下来。 他将剩下的烤兔,递给了苏棠。 第176章 主人管饭 干活? 苏瑾和刘三,都是一愣。 他伤成这样,还要干什么活? 秦少琅没有解释。 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山洞之外。 那片依旧被风雪笼罩的,苍茫的世界。 “刘三。” 他淡淡地开口。 “小人在!” 刘三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应道。 秦少琅看着他,缓缓说道: “你的那些手下,一共有多少人?” 刘三一愣,不明白主人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但他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刻老老实实地回答: “回……回禀主人,加上我,一共六个。” “昨天……昨天被主人您……处理掉了一个。” “还剩下五个。” 他说“处理”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他们在哪?” 秦少琅继续问道。 “就……就在我们村里!”刘三连忙回答,“我们都是一个村的,平时就在村子附近混日子……” “很好。” 秦少琅点了点头。 他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像是在养神。 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五个流民。 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在这乱世,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用好了,就是他建立自己势力的第一块基石。 “给你一个任务。” 不知过了多久,秦少-琅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去,把他们都叫来。” “告诉他们,我这里,管饭。” 管饭。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刘三的脑海中炸开。 他整个人,都懵了。 在这该死的乱世,什么最重要? 不是金银,不是女人。 是饭! 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 他们这些流民,为什么聚在一起打家劫舍? 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吗? 现在,主人竟然说……管饭? 刘三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他瞬间就明白了主人的深意。 这是……这是要开始招兵买马了啊! 主人神功初成,终于要展露他的獠牙,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而他刘三,就是主人麾下第一个被委以重任的先锋官! 这是何等的荣耀! 何等的信任! 刘三激动得浑身发抖,一张黑黄的脸上,泛起了狂热的潮红。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对着秦少琅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主人放心!” “小人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把他们给您带来!”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绝。 说完,他根本不等秦少琅再吩咐,爬起来就往洞外冲。 那副样子,仿佛晚去一秒,都是对主人的不忠。 看着刘三打了鸡血一般消失在风雪里。 苏瑾彻底呆住了。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靠在石壁上,脸色依旧苍白的男人。 她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山洞里的气氛,随着刘三的离开,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苏棠啃着兔肉,小脸上满是满足,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概念。 但苏瑾,却心乱如麻。 她走到秦少琅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担忧。 “你疯了?” 秦少琅掀起眼皮,平静地看着她。 “我没有。” “你没有?”苏瑾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食物?那半袋子糙米,省着吃也撑不了几天!你还受着这么重的伤!” “现在,你还要再找来五个……五个流民?你拿什么养活他们?”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她不是在质问,更像是在发泄一种不安。 这个男人,总是做出一些超出她理解范围的事情。 从杀人,到疗伤,再到现在的……招揽人手。 他好像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什么叫退缩。 可他现在,是个重伤员啊! 秦少琅没有因为她的质问而生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担忧和不解。 他忽然觉得,这种被人担心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食物,不是问题。”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人,才是问题。” 苏瑾一愣。 “什么意思?” “在这乱世,拳头就是道理。”秦少琅的目光,望向洞外的风雪,变得深邃起来,“我们三个人,太弱了。” “今天能遇到赵瘸狗,明天就可能遇到李瘸狗,王瘸狗。” “光靠我们两个,能杀几个?” 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苏瑾心头的焦躁。 她沉默了。 是啊。 秦少琅说得对。 他们太弱了。 她和妹妹,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秦少琅虽然强大,但他只有一个人,而且还受了伤。 这个临时组建的家,就像是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倾覆。 想要活下去,甚至活得好。 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 “可是……食物呢?” 苏瑾还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道理她懂。 但现实是,没有饭吃,一切都是空谈。 那些流民之所以愿意跟着刘三,就是因为刘三能带他们抢到吃的。 如果秦少琅不能提供比刘三更稳定的食物来源,那些人凭什么听他的? 说不定,还会反噬! “秦大哥肯定有办法的!” 一旁,一直安静吃东西的苏棠,忽然抬起头,用她那清脆的声音说道。 她的小嘴上还沾着油光,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对秦少琅的无限信任。 “秦大哥那么厉害,肯定能找到好多好多吃的!” 看着妹妹天真的模样,苏瑾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而,秦少琅却笑了。 他看着苏棠,点了点头。 “小棠说得对。”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苏瑾。 “我确实有办法,但需要你帮忙。” 苏瑾再次愣住。 “我?” “对,你。” 秦少琅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靠着石壁,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外面的雪,虽然阻碍了行动,但也给了我们机会。” “什么机会?”苏瑾下意识地问道。 “捕猎的机会。” 秦少琅看着她,开始解释。 “大雪封山,很多动物都会因为找不到食物而下山,或者到一些特定的地方觅食。” “我们不需要主动去追捕,只需要在它们必经的路上,设下陷阱。” 第177章 废物郎中 陷阱? 苏瑾皱起了眉。 她也知道陷阱,但那些简单的套索,又能有多大用处?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秦少琅继续说道。 “我教你做一种最简单的,叫‘弹性木套索陷阱’。” “你去找一根碗口粗,大概一人高的结实树枝,当做弹性杆。再准备一些坚韧的藤蔓做绳索……” 秦少琅的声音很平稳。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详细地描述了陷阱的构造,触发的机关,甚至是如何利用地形来伪装和增加成功率。 他讲得非常细。 从如何选择弹性木,到如何削制触发机关的木栓,再到套索应该设置在多高,才能正好套住猎物的脖子或者腿。 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实用和致命的智慧。 苏瑾一开始还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可渐渐地,她就被秦少琅描述的那个精巧而又致命的装置,给完全吸引了。 她虽然不懂打猎。 但她能听明白这其中的原理。 简单,高效,而且威力巨大! 这……这根本不是普通猎户能想出来的东西! 这更像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杀戮的技巧!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所掌握的这些知识,远远超出了一个乡下郎中的范畴。 无论是那神乎其技的医术,还是现在这精妙绝伦的狩猎陷阱。 都指向了一个她不敢想象的可能。 “……听明白了吗?” 秦少琅讲完,看着陷入沉思的苏瑾,问了一句。 “啊……明……明白了。” 苏瑾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很好。”秦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洞口附近应该就有合适的材料,你去找来,我教你怎么做。” “好。” 这一次,苏瑾没有再犹豫。 她站起身,拿上那把防身的柴刀,便准备出门。 不知为何,她现在对秦少琅所谓的“管饭”,多了一丝信心。 然而,她刚走到洞口。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就从风雪中传了过来。 “三哥,你没骗我们吧?就这破山洞里,真有吃的?” “那人靠谱吗?别是把我们骗过来,想黑吃黑吧?” “就是,他自己都快死了,还管我们饭?” 声音由远及近,充满了怀疑和痞气。 苏瑾的心,猛地一紧。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秦少琅。 只见秦少琅依旧靠在石壁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很快。 刘三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 他一脸谄媚的笑容,躬着身子,像个引路的太监。 “主人,人……人带来了!” 在他身后,五个高矮胖瘦不一的汉子,陆续走了进来。 他们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一双双眼睛,却像饿狼一样,闪烁着贪婪和警惕的光。 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篝火上,落在了苏棠手里还没吃完的半只烤兔上。 然后,又肆无忌惮地,在苏瑾和苏棠身上来回扫视。 最后,才不屑地,落在了那个靠在石壁上,一动不动的“病秧子”身上。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上下打量了秦少琅一番,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他嗤笑一声,对着刘三吐了口唾沫。 “刘三,你他娘的耍我们呢?” “就这个快死的废物,管我们饭?” 那壮汉的声音,粗野而刺耳,在小小的山洞里回荡。 洞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刘三吓得脸都白了,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完了! 他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千辛万苦,连哄带骗,才把这几个刺头给拉拢过来。 本想在新主人面前立个大功,没想到这群蠢货一见面就敢叫板! 这要是惹怒了这位杀神…… 刘三不敢再想下去,他哆哆嗦嗦地转过头,想对那壮汉呵斥几句。 可他刚张开嘴,就看到那壮汉身后,另外四个流民的表情。 他们的脸上,没有附和,但也没有制止。 更多的是一种观望。 一种冷漠的,如同野兽般的观望。 他们在看。 看这个所谓的“新主人”,要如何处理这个挑衅者。 如果他镇不住场子,那么下一秒,这五个饿疯了的男人,就会变成五头真正的恶狼,将洞里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苏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将苏棠护得更紧了,另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那把冰冷的柴刀。 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不怕死。 可她怕妹妹受到伤害。 如果这群人真的发难,她会毫不犹豫地挥刀,哪怕只能换来一个同归于尽。 整个山洞,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靠在石壁上,仿佛睡着了的男人身上。 秦少琅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仿佛那句侮辱,那个挑衅,都只是耳边的一阵风。 他只是靠在那里,静静地,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壮汉见他没反应,脸上的不屑更浓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脚下的石子被踩得“咯吱”作响。 “怎么?废物,说不出话了?” “老子们跟你,是图一口吃的。你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想管我们?” “我看,你这女人和妹妹倒是不错,还有这火上的兔子……” 他贪婪的目光,在苏瑾姐妹和烤兔之间来回扫动,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闭嘴!” 刘三终于鼓起了勇气,尖叫一声。 “张彪!你他娘的想死吗?你知道主人是……” “滚你娘的!” 被称作张彪的壮汉,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刘三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刘三整个人被抽得原地转了半圈,一屁股摔在地上,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一个狗腿子,也敢在老子面前叫唤?” 张彪啐了一口,眼神愈发凶狠。 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掌控了局面。 这个病秧子,根本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他伸出脏兮兮的手,就要去抓篝火上那只烤得金黄的兔子。 然而。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烤兔的瞬间。 一道平静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的右肺,三年前受过伤吧。” 声音不大。 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张彪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霍然转头,死死地盯着秦少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第178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秦少琅终于动了。 他没有站起来,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张彪,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调说道: “是刀伤,从右边第三根肋骨下方刺入,伤口很深,差点就捅穿了肺叶。” “当年给你治伤的郎中,水平不错,把你的命保住了。可惜,他没告诉你,你的肺里留下了暗伤。” “每到阴雨天,或者像现在这样严寒的天气,你深呼吸的时候,右边胸口就会传来针刺一样的疼痛。” “而且,你每天清晨醒来,都会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对不对?” 秦少-琅每说一句。 张彪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脸上的嚣张和凶狠,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骇然。 他张着嘴,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秦少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 秦少琅说的,全对! 一字不差! 这件伤病,是他最大的秘密! 是他藏在心底,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的隐痛! 这个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他的老底,掀了个干干净净! 这……这是人能办到的事吗? 这是神仙! 是鬼魅! 山洞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一次,气氛却完全不同了。 如果说刚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么现在,就是末日审判般的死寂! 那四个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流民,此刻脸上的表情,比张彪还要精彩。 他们看着秦少-琅的表情,充满了敬畏,甚至……是恐惧。 他们都是在底层挣扎求生的人,谁身上没点伤病? 一个能一眼看穿你所有病痛的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能救你的命! 也意味着,他能无声无息地,要了你的命! 这种手段,比刀子更可怕! 比拳头更狠! 这是杀人诛心! “你……你到底是谁?” 张彪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颤抖。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石壁上,淡淡地开口。 “像你这种肺痨,再在外面冻上十天半个月,神仙也难救。” “不过,你运气好。” “遇到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能治好你。” “也能让你今晚就咳血而死。” “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扑通! 张彪再也撑不住了。 他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秦少-琅面前的泥地上。 那颗高傲的头颅,重重地磕了下去。 “神医!神医饶命啊!”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求神医救我一命!我张彪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 他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 什么尊严,什么脸面,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一文不值! 他身后的四个流民,也反应了过来。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和决然。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四个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求神医收留!” “我等愿为神医效犬马之劳!” 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渴望和敬畏。 他们终于明白了刘三为什么会叫这个男人“主人”。 能掌握你生死的,不是主人,又是什么? 刘三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他肿着半边脸,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个依旧靠在石壁上,云淡风轻的男人。 这就……解决了? 没有动手。 没有流血。 仅仅凭着几句话,就让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跪地臣服?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苏瑾也彻底呆住了。 她握着柴刀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她看着那个被五个壮汉跪拜的男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想过秦少琅会用雷霆手段震慑众人,想过会爆发一场血战。 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秦少琅对眼前的景象,似乎并不意外。 他看着跪在最前面的张彪,平静地说道。 “想活命,可以。” “但,我这里有规矩。” 张彪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神医请讲!不管什么规矩,小的都遵守!” “对!我们都听您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秦少琅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 “第一,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们要做的,只有服从,不准有任何疑问。” “第二,我管你们的饭,治你们的病。但你们的命,从现在开始,是我的。我要你们生,你们就生,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话语里的内容,却霸道到了极点。 “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苏瑾和苏棠的方向。 那目光,让苏瑾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们两个,是我的家人。” “谁敢对她们有任何不敬,或者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秦少琅没有说下去。 但他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懂了。 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张彪等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 “小的们不敢!” “我等发誓,誓死保护两位姑娘!” “很好。” 秦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 接下来,就是恩惠。 他看向张彪。 “你过来。” 张彪愣了一下,连忙膝行几步,爬到了秦少琅的面前。 秦少琅伸出手,在他的后颈和胸前的几个穴位上,或按或敲,迅速地点了几下。 他的动作很快,外人根本看不明白。 张彪只觉得几股微弱的暖流,从被按压的地方,传遍全身。 原本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有些僵硬的身体,竟然舒缓了许多。 最神奇的是,他胸口那股若有若无的刺痛感,竟然……消失了? “你深呼吸试试。” 秦少琅收回手,淡淡地说道。 张彪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疼痛! 他瞪大了眼睛,又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只有一股久违的顺畅感,那股如影随形的刺痛,真的不见了! “这……这……” 张彪激动得语无伦次,看着秦少琅,如同仰望神明。 “神仙!您真是活神仙啊!” 他再次重重地磕下头去。 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心悦诚服。 第179章 这就是神医的手段!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的激动,而是看向了其他人。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 “去外面,把洞口附近所有能烧的干柴,都给我捡回来。” “天黑之前,我要看到柴火堆满那个角落。” 他指了指山洞的一个角落。 “是!”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有任何异议。 张彪第一个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转身就朝洞外冲去。 那四个流民也争先恐后地跟了上去,仿佛去晚了,就会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就连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刘三,也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嘴里还喊着:“都麻利点!仔细点!别漏了主人的吩咐!” 转眼间,山洞里只剩下了秦少琅和苏瑾姐妹。 苏棠拉着姐姐的衣角,小声地问。 “姐姐,他们……都听秦大哥的话了?” 苏瑾没有回答。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靠在石壁上,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山洞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似乎被无限放大了。 苏棠的小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大眼睛里写满了迷茫和不解。 她小声地问:“姐姐,他们……都听秦大哥的话了?” 苏瑾没有回答。 她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男人。 他依旧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收服,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可他越是平静,苏瑾的心里就越是翻江倒海。 这个男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从相遇到现在,他所展露的一切,都在不断颠覆她的认知。 杀伐果断的手段。 匪夷所思的野外生存能力。 现在,又是这种近乎妖异的医术。 废物郎中? 如果他是废物,那全天下的人,又算什么? 苏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 她握着柴刀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她终于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你……” “你一直……都会医术?” 秦少琅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他没有看苏瑾,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会一点。” 会一点? 苏瑾差点被这三个字噎住。 仅仅是“会一点”,就能一眼看出张彪的肺痨,就能几下止住他的咳喘,就能让一群亡命徒跪地认主? 这已经不是医术的范畴了。 这是神术! 这个男人,根本不想解释。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敷衍。 苏瑾还想再问,但看着他那副淡然的模样,却又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她忽然明白了。 自己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所纠结的,她所震惊的,在他看来,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挫败和无力。 就在这时,秦少琅动了。 他没有再靠着,而是站了起来。 长时间的静坐,并没有让他的动作有丝毫迟滞,反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充满了力量感。 他没有理会还在震惊中的苏瑾,径直走到了苏棠面前。 他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苏棠的额头。 “冷不冷?”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但动作却很轻。 苏-棠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但还是小声地回答:“不……不冷了。” 秦少琅“嗯”了一声。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打开来,是一块风干的肉干。 这是他之前打猎剩下的,一直贴身放着,还带着一丝体温。 他把肉干递到苏棠嘴边。 “吃了。” 不容置疑的命令式语气。 苏棠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姐姐。 苏瑾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秦少-琅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轮廓分明。 这个男人,明明霸道、冷酷,杀人不眨眼。 可偏偏,又会在这种不经意的细节里,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这是一种矛盾到了极点的感觉。 “吃吧。”苏瑾对妹妹点了点头,声音柔和了下来。 苏棠这才张开小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很硬,但也很香。 一股肉食独有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体里最后的寒意。 秦少-琅站起身,不再看她们姐妹,转身对苏瑾说道。 “把那边清一下,待会烧水。” 他指了指靠近洞壁的一块空地。 那语气,自然得就像在安排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家事。 没有命令,没有呵斥。 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苏瑾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低声应道:“好。” 她放下柴刀,拉着苏棠,开始清理那片地方的碎石和杂草。 而秦少琅,则走到了洞口,看着外面的天色。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 但天色,也更暗了。 没过多久,洞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是张彪他们回来了。 五个人,每个人都抱着一大捆湿漉漉的柴火,甚至有人连衣服都兜满了细小的枯枝。 他们干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卖力。 走进山洞,看到秦少琅正站在那里,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主……主人。” 张彪走在最前面,他把怀里的柴火放在指定的角落,然后恭恭敬敬地走到秦少琅面前,低下了头。 他把称呼,从“神医”,换成了和刘三一样的“主人”。 这个词,代表着彻底的臣服和归属。 他身后的四个人,也纷纷放下柴火,学着他的样子,垂手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整个山洞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苏瑾和苏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秦少琅的目光,从堆积如山的柴火上扫过。 那数量,远超他的预期。 他没有表扬,也没有斥责,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点火。” 两个字,如同圣旨。 张彪立刻转身,对着还愣着的刘三就是一脚。 “没听到主人的话吗?还不快点生火!” “是是是!” 刘三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和另外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开始引火。 很快,一堆更大的篝火被点燃了。 整个山洞,瞬间被温暖和光明笼罩。 驱散了寒冷,也驱散了众人心中最后的恐惧。 第180章 一碗药汤,收服悍匪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秦少琅走到火堆旁,烤了烤手。 然后,他转过身,走向了那四个新收服的流民。 四个人身体一僵,立刻站得笔直。 秦少琅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最瘦弱的男人身上。 “你,晚上睡觉右腿是不是总抽筋?” 那个男人浑身一震,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主……主人,您……您怎么知道的?” 他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好几年,看过好几个郎中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地陈述。 “山洞湿气重,你寒气入骨。以后睡觉,离洞口远点。” 说完,他又看向另一个人,一个面色发青的汉子。 “你,吃东西是不是总觉得恶心反胃?” 那汉子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是,是啊主人!喝口凉水都想吐!” “那是你常年喝生水,脾胃坏了。”秦少-琅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以后,只准喝烧开的水。” 他一连点了三个人的病症,每一样都说得分毫不差。 那几个人,从最初的震惊,到最后的敬畏,最后,几乎要五体投地。 神了! 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 不费吹灰之力,就看穿了他们自己都说不清的毛病。 这一刻,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和不甘,也彻底烟消云散。 跟着这样的人,别说卖命了,就是做牛做马,也值了! 立威之后,便是立恩。 几句简单的诊断,比任何赏赐都更能收买人心。 因为这代表着“生”的希望。 做完这一切,秦少琅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走到自己的那个小包裹旁,从里面翻找了一下。 片刻后,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株干枯的草药。 正是他之前在路上随手采摘的。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他走回火堆旁,从地上捡起一块破损还算完整的陶罐碎片,用清水冲洗了一下。 然后,他把草药放进陶片,又加入了一些清水。 他将陶片,小心地架在火堆的边缘,用文火慢慢地烤着。 一股淡淡的药味,开始在山洞里弥漫开来。 张彪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知道,这药,是为他准备的! 秦少琅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陶片里的药汁,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句。 “等水开了,喝了它。” “咕嘟……咕嘟……” 陶片里的水,开始冒泡。 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草根的奇特气味,在山洞中弥漫开来。 这味道,并不算好闻。 甚至有些刺鼻。 但对张彪来说,这却是天底下最动人的芬芳。 他死死盯着那片在火焰上炙烤的陶片,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 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可他却浑然不觉。 紧张。 期待。 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敬畏。 终于,陶片里的水被熬干了一半,剩下的药汁变得有些粘稠。 秦少琅收回了手。 他用两根木棍,小心地将滚烫的陶片从火堆上夹了下来,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喝了。” 他甚至没有看张彪一眼,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张彪一个激灵,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主人,我……” “躺着。” 秦少琅打断了他。 他端起那片还冒着热气的陶片,走到张彪面前,蹲下。 那姿态,自然而然。 张彪彻底懵了。 他想过一百种可能。 想过主人会把药扔给他,让他自己喝。 想过主人会命令刘三来喂他。 却唯独没想过,这个杀神一般的男人,会亲手……端药给他。 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从心底涌起,比火堆的温度更甚,直冲眼眶。 他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刀口舔血,杀人越货,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主……主人……使不得……”张彪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的激动。 他只是将陶片递到张彪嘴边。 “张嘴。” 依旧是那不容置疑的命令。 张彪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颤抖着张开了嘴。 滚烫的药汁,混杂着草药的碎渣,涌入喉咙。 “嘶——” 好烫! 张彪感觉自己的舌头和喉咙都要被烫熟了。 但他不敢吐,甚至不敢有丝毫犹豫,脖子一仰,硬生生将那一口药汁全都吞了下去。 一股火线,从喉咙瞬间滑入胃中。 紧接着,那股灼热感如同炸开一般,迅速朝着四肢百骸蔓延。 张彪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感觉自己像是吞下了一块烙铁。 可诡异的是,这股灼热之后,他那条原本冰冷麻木的伤腿,竟然开始有了一丝丝温热的感觉。 就像在寒冬腊月里,泡进了热水。 那股深入骨髓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 “这……这是……” 张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活动了一下脚踝,那股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痛感,竟然真的减弱了大半! 神迹! 这绝对是神迹! 他看向秦少琅,那目光,已经不再是敬畏。 而是狂热。 一种看待神明的狂热! 周围的刘三等人,也全都看傻了。 他们亲眼看到张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死灰变得有了一丝血色。 这哪里是郎中? 这分明就是阎王爷不敢收的人! 秦少琅做完这一切,便站起身,仿佛只是喂了一只猫,一条狗。 他将那片陶片随手扔在一旁。 然后,他看向那几个已经彻底被震慑住的流民。 “从现在起,这里我说了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两个人一组,轮流守夜。一个时辰一换。” 他指了指刘三和另一个瘦高的汉子。 “你们两个,第一班。” “是!主人!” 刘三和那汉子想也不想,立刻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 “其他人,睡觉。” 秦少琅的命令,简洁到了极点。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安抚,也没有威胁。 但在这山洞里,却比圣旨还要管用。 几个流民立刻找了块靠近火堆的干爽地方,蜷缩着躺了下来。 连张彪,都在那股药力带来的暖意中,沉沉地睡了过去,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整个山洞,瞬间从一个混乱的避难所,变成了一个纪律严明的营地。 苏瑾拉着妹妹的手,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那个男人,只是几句话,几个动作,就将一群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整治得服服帖帖。 这种手段,这种气度…… 他真的只是一个郎中之子吗? 第181章 活见鬼!他竟在冰河里捞出了满仓的鱼! 山洞里,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温暖,驱散了寒意。 秩序,带来了虚幻的安全感。 可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饿。 所有人的肚子,都在咕咕作响。 包括那几个刚刚躺下的流民,也都在辗转反侧,显然是饿得睡不着。 苏棠小脸发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小声地对姐姐说。 “姐姐,我饿……” 苏瑾的心一揪。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站起身,走到了秦少琅身边。 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公子……” 苏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秦少琅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我们……没有吃的了。” 苏瑾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她感觉自己像个累赘。 这个男人,救了她们,杀了敌人,找到了栖身之所,甚至还展现了神乎其技的医术。 而她,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山洞里的气氛,随着她这句话,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那几个假寐的流民,也都竖起了耳朵。 是啊,没吃的了。 柴火再旺,也填不饱肚子。 在这冰天雪地里,没有食物,就等于死亡。 秦少琅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平静地扫视了一圈。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焦虑和不安。 唯独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饥饿”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 他忽然开口。 “绳子。” “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少琅没有重复,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堆柴火旁。 之前捆柴用的一圈粗麻绳,正扔在那里。 刘三反应最快,他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捡起绳子,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 “主人,绳子在这里!” 秦少琅接过绳子,掂了掂。 然后,他走到那堆湿漉漉的柴火前,弯下腰,开始翻找起来。 他在一堆杂乱的树枝里,挑出了几根拇指粗细,还带着些许韧性的柳条。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他抽出腰间的短刀。 “唰唰唰……” 刀光闪动,木屑纷飞。 他用短刀,飞快地将柳条削得光滑,又在两端刻出凹槽。 他的动作,熟练得不像是一个郎中。 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匠。 或者说……猎人。 苏瑾屏住了呼吸。 她看到,秦少琅将那些削好的柳条,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弯曲,然后用麻绳上拆下来的细绳,紧紧绷住。 一个简陋的,带着弧度的框架,很快成型。 然后,他将剩下的麻绳,一圈一圈地,在框架上穿梭,编织。 一个奇怪的物事,在他的手中,逐渐显露出雏形。 那东西,像是一个巨大的……筛子? “这……这是在做什么?”一个流民忍不住小声嘀咕。 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所有人都看不懂。 终于,秦少琅停下了手。 一个直径约有三尺,用柳条做骨,麻绳为网的简陋“网兜”,完成了。 他站起身,拎着那个网兜,又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火把。 他走向洞口。 “你们两个,跟我来。” 他对着最先被他指出病症的两个流民说道。 那两人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主……主人……外面……外面下着暴雪啊!” “天都黑透了,出去会冻死人的!” 洞外的风雪,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呼啸的寒风卷着雪花,像是要吞噬一切。 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出山洞,无异于自寻死路。 秦少琅没有解释。 他只是站在洞口,一手拎着火把,一手拎着那个奇怪的网兜,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 却让那两个流民瞬间闭上了嘴。 他们打了个寒颤,咬了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秦少-琅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就这么走进了那片无边的风雪之中。 洞外的世界,是另一个地狱。 寒风如刀,卷着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地砸来。 那两个被点名的流民,刚一踏出洞口,就被冻得一个哆嗦,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 火把的光,在风雪中被压缩到了极致,只能照亮身前不足三尺的范围。 再远,就是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主……主人……我们……去哪儿啊?” 其中一个叫赵四的流民,缩着脖子,声音都在颤抖。 另一个叫孙五的,更是满脸绝望。 在他们看来,这跟去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秦少琅没有回答。 他只是辨认了一下方向,便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坡下走去。 他的步伐很稳。 仿佛这肆虐的风雪,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赵四和孙五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 但他们不敢逃。 一想到山洞里那个男人神鬼莫测的手段,他们就觉得,跟着他走进风雪,或许还比留下来更安全。 两人咬着牙,只能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山路湿滑,更是步步惊心。 赵四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雪地里,啃了一嘴的冰雪。 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他绝望地抬起头,却看到秦少琅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没有停顿。 没有回头。 仿佛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赵四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快……快起来!跟上!”孙五也吓坏了,连忙伸手去拉他。 他们很清楚,在这种地方掉队,就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连滚带爬,拼了命地追赶着那点微弱的火光。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炷香,又或许是一个时辰。 他们的体力,几乎被消耗殆尽。 就在他们感觉自己快要冻僵的时候,秦少琅停下了脚步。 “呼……呼……” 赵四和孙五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们抬起头,借着火光,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背风的山坳里。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 而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有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小河。 河面大部分都结了冰,但在河道拐弯处,水流较急的地方,还留着一片几丈宽的活水。 黑漆漆的河水,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波纹。 “来……来河边做什么?”孙五不解地问。 赵四也一脸茫然。 难道,主人是想凿冰取水?可山洞里有融化的雪水,根本不缺水啊。 秦少琅依旧没有解释。 他走到河边,将那个简陋的网兜放在雪地上。 然后,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片没有结冰的水面。 第182章 流民当场跪了! 风雪,还在继续。 寒气,从河水中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赵四和孙五冻得直哆嗦,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秦少琅动了。 他拿起那个网兜,一手握住长长的木杆,将网兜缓缓地沉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网兜很大,几乎占据了那片活水区域的一半。 做完这一切,他将网兜的木杆牢牢插在岸边的泥土和冰雪里固定住。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火把。 他没有用火把去烤任何东西。 而是……将火把,伸到了水面的正上方。 “这……” 赵四和孙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操作? 举着火把照河水? 难道是某种祭祀仪式?祈求河神赐予食物?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困惑与不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秦少琅就那么举着火把,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 火光,映照着他平静的侧脸。 也映照在黑漆漆的水面上。 赵四和孙五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他们觉得这位“主人”,八成是疯了。 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 异变,陡生! 只见那原本平静的黑色水面下,忽然出现了一些细微的晃动。 紧接着,一些黑色的影子,开始从四面八方,朝着火光下的那片水域聚集过来。 越来越多。 越来越密集。 “鱼……是鱼!”赵四最先看清,他失声惊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孙五也看到了。 他的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他看到了什么? 在火光的吸引下,无数条巴掌大小的河鱼,像是疯了一样,朝着水面聚集。 它们在追逐着那片光亮! 它们甚至……主动游进了那个早就布置好的网兜里! 这……这是什么妖法?! 活了大半辈子,他们只听说过用渔网捕鱼,用鱼钩钓鱼。 何曾见过,用一根火把,就能让鱼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是神仙! 是妖术! 秦少琅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等到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网兜里的鱼已经密密麻麻。 他动了。 他将火把交给旁边的赵四,双手握住了网兜的木杆。 “起!” 一声低喝。 他手臂肌肉贲张,猛地用力,将那沉重的网兜,从水中提了起来! “哗啦啦——” 水声四溅。 一个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河鱼的巨大网兜,被他硬生生拖到了岸上! 无数条鱼在麻绳编织的网里,疯狂地扭动,挣扎。 银色的鳞片,在火光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那不是几条,十几条。 而是满满一网! 少说也有四五十斤! “咕咚。” 赵四和孙五,看着雪地上那堆积如山的鱼,同时咽了口唾沫。 下一秒。 两人“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了雪地里。 他们对着秦少琅,磕头如捣蒜。 “神仙……您是神仙下凡啊!” “神仙饶命!神仙饶命啊!” 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恐惧。 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敬畏与崇拜。 在这种绝境之下,能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凭空变出这么多食物的人。 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秦少琅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他将网兜里的鱼倒在雪地上,然后抽出腰间的短刀,利落地在几条大鱼的鱼鳃处划过。 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 他将剩下的鱼,用藤条穿成一串,扔给已经彻底傻掉的两人。 “拿着。” 说完,他拎着那几条处理好的大鱼,转身就朝着山洞的方向走去。 …… 山洞里。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苏瑾抱着妹妹,看着洞口那片被风雪填满的黑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们,还能回来吗? 苏棠饿得小脸煞白,嘴唇都有些干裂,她靠在姐姐怀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剩下的几个流民,也都蜷缩在角落,眼中是化不开的绝望。 就在这时。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被风雪包裹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 是秦少琅! 他回来了! 苏瑾的心,猛地一跳。 紧接着,赵四和孙五也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们一进山洞,就将手中沉甸甸的东西,扔在了地上。 “哗啦——” 几十条还在微微抽动的河鱼,散落一地。 整个山洞,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鱼,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鱼? 哪来的鱼? 苏棠也睁大了眼睛,她使劲揉了揉,以为自己饿花了眼。 苏瑾更是娇躯一颤。 她看着那个浑身落满雪花,面色平静如常的男人。 他只是出去了一趟。 就在这冰天雪地的绝境里,带回来了足以让所有人吃饱的食物。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郎中? 猎人? 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秦少琅将那几条处理好的大鱼放到火堆旁,然后看向了依旧处于震惊中的苏瑾。 他将那把还沾着鱼血的短刀,递了过去。 “刮鳞,去内脏。”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瑾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那把短刀,就这么递到了她的面前。 刀刃上,还带着鱼的血,腥气扑鼻。 秦少琅的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明明灭灭,看不真切,但那递过来的姿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刮鳞,去内脏。”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苏瑾的心湖。 她……她不会。 从小到大,别说杀鱼,她连厨房都很少进。 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哪还有什么下人? 她看着秦少琅,想说自己不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男人,冒着风雪,用匪夷所思的方法带回了救命的食物。 他已经做得够多了。 自己,不能再成为一个纯粹的累赘。 苏瑾贝齿轻咬下唇,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把沉甸甸的短刀。 刀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有点烫。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秦少琅的样子,蹲下身,拿起一条还在微微弹动的鱼。 鱼身湿滑,冰冷刺骨。 她拿着短刀,不知该从何下手。 她见过厨房里的仆妇处理鱼,似乎是用刀背刮。 第183章 滚烫鱼汤暖人心 苏瑾试着用刀背,在鱼身上笨拙地刮动起来。 “刺啦——” 一片鱼鳞,带着水珠,直接飞到了她的脸上。 冰凉,还带着腥味。 苏瑾的身体僵了一下,小脸瞬间白了几分,胃里一阵翻涌。 她强忍着不适,继续手上的动作。 可那些鱼鳞,像是跟她作对一样,四处飞溅。 没一会儿,她干净的脸颊和衣袖上,就沾满了斑驳的痕迹。 动作笨拙得可笑。 洞内的其他流民,都看在眼里。 有人想笑,但一看到旁边如石雕般沉默的秦少琅,又立刻把笑意憋了回去。 苏棠看着姐姐狼狈的样子,心疼地小声说:“姐姐……” 秦少琅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 看着那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如何笨拙地,却又固执地,与一条鱼作斗争。 她的手在抖。 她的眉头紧蹙。 但她没有放弃。 终于,在划破了自己一根手指,见了血之后,苏瑾才勉强将一条鱼的鳞片刮干净。 接下来,是去内脏。 这对她来说,是更大的挑战。 她拿着刀,对着鱼腹,比划了半天,也下不去手。 那血淋淋的场面,光是想象,就让她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 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把短刀。 是秦少琅。 苏瑾一愣,抬起头。 秦少琅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过那条鱼,将短刀反握。 手起。 刀落。 “噗嗤。” 利刃轻松划开鱼腹。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手指在鱼腹中一掏,一拉,一甩。 完整的内脏,就被干净利落地取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三五个呼吸的工夫。 血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仿佛他不是在杀鱼,而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艺术品。 他做完这一切,将处理好的鱼扔进旁边的一个破陶盆里,然后又拿起了第二条。 依旧是那样的干脆利落。 苏瑾怔怔地看着。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 这个男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一个郎中,怎么会有这么利落的身手? 这根本不是杀鱼。 这是在解剖。 一种冷静到极致,精准到极致的解剖。 山洞里,安静得只剩下刀刃划破皮肉的细微声响,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赵四和孙五,还有那几个流民,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着秦少琅,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男人,带给他们的震撼,一波接着一波。 很快,那几条准备用来烤的大鱼,全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秦少琅用雪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开始在火堆旁,摆弄几块之前捡回来的,相对平整的石板。 他将石板架在火上,烧得滚烫。 然后,将那几条处理好的鱼,直接放在了石板上。 “滋啦——” 鱼肉接触到滚烫石板的瞬间,立刻发出了诱人的声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混合着鱼肉的焦香,瞬间在整个山洞里弥漫开来。 “咕咚。” 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几条在石板上慢慢变黄的烤鱼吸引了过去。 太香了! 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苏棠的小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她的小鼻子使劲嗅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秦少琅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 他看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生鱼,又看了一眼洞里唯一的一口破陶锅。 他对着已经看傻了的赵四和孙五吩咐道:“把剩下的鱼,全部处理干净。” “啊?哦!是!是!” 两人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哈腰地跑过去,学着秦少琅之前的样子,开始笨手笨脚地处理那些鱼。 虽然动作远不如秦少琅利落,但求生的欲望,让他们克服了所有的不适。 秦少琅则将那口破陶锅架在火上,装满了干净的雪,又扔进去几条处理好的小鱼。 他要做鱼汤。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比任何东西都能快速恢复人的体力和体温。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流逝。 当石板上的烤鱼,被烤得两面金黄,油脂“滋滋”地往外冒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秦少琅终于动了。 他用木棍,将最大,肉最肥美的一条烤鱼,拨到了苏棠的面前。 “吃。” 依旧是一个字。 苏棠看着面前香喷喷的烤鱼,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看向了姐姐苏瑾。 苏瑾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然后,秦少琅又将第二条鱼,拨到了苏瑾的面前。 苏瑾看着那条烤得外焦里嫩的鱼,心头一暖。 她没有说谢谢。 她知道,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行动,远比言语更有意义。 做完这一切,秦少琅才将剩下的几条烤鱼,分给了赵四、孙五和另外几个流民。 那几个流民,看着分到手里的烤鱼,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谢谢神仙!谢谢神仙赐食!” “呜呜呜……我……我终于能吃上一口热的了……” 秦少琅眉头微皱,没有理会他们。 他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安静地吃了起来。 鱼肉很鲜美,没有加任何调料,却带着一丝天然的甘甜。 这是最原始的味道。 也是最能抚慰人心的味道。 苏瑾小口小口地吃着,姿态依旧优雅,但速度却比平时快了不少。 滚烫的鱼肉下肚,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驱散了多日来的寒冷与饥饿。 她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就在这时,陶锅里的雪水,也已经完全融化,开始“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鱼肉的精华,在翻滚的沸水中,渐渐融入汤里。 很快,汤色就变成了诱人的奶白色。 一股比烤鱼更加浓郁、更加霸道的鲜香,轰然炸开,瞬间充满了整个山洞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就连秦少琅,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鼻子。 他将陶锅端离火堆,用一个破碗,先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 汤气氤氲,香得人头皮发麻。 他将这第一碗汤,递给了苏瑾。 “给妹妹喝。” 第184章 汤比蜜甜 苏瑾的手,微微一颤。 那只破旧的陶碗,入手却滚烫。 热量顺着她的指尖,一直传递到心底,将那片冰封的湖面,烫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 她看着秦少琅,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谢? 这两个字,在此刻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秦少琅没有看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转身又去拨弄火堆。 苏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她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到苏棠身边,用破碗的边缘轻轻碰了碰妹妹干裂的嘴唇。 “小棠,喝汤。” 苏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股霸道的鲜香瞬间钻进她的鼻腔。 她的小肚子,不争气地叫得更响了。 苏瑾用木勺,舀起一勺奶白色的鱼汤,吹了吹,才送到妹妹嘴边。 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 苏棠的眼睛,猛地亮了。 “好……好喝!” 她从未喝过如此鲜美的汤。 那股暖意,从胃里升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冷与虚弱。 仿佛干涸的土地,终于迎来了甘霖。 一碗汤下肚,苏棠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满足地咂了咂嘴,眼眶却红了,小声地对姐姐说:“姐姐,我好像……活过来了。” 苏瑾的心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又将一块烤得焦黄的鱼肉,细心地剔掉鱼刺,喂给妹妹吃。 另一边。 赵四、孙五和那几个流民,也分到了自己的那一份鱼汤和烤鱼。 他们捧着滚烫的陶碗,看着里面奶白色的汤汁,闻着那股足以让人灵魂出窍的香气,一个个都傻了。 “咕咚。” 不知是谁,狠狠咽了口唾沫。 然后,张彪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没有喝汤,而是将那碗汤,高高地举过头顶,对着秦少琅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主人赐食!张彪……没齿难忘!” 其他人如梦初醒。 “扑通!” “扑通!” 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他们学着张彪的样子,将那碗救命的鱼汤举过头顶。 “谢主人赐食!” “我等愿为主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声音在小小的山洞里回荡,充满了最原始的狂热与崇拜。 对他们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来说,食物,就是天! 能在这绝境中,凭空变出食物的秦少琅,就是神! 秦少琅对这番景象,置若罔闻。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火堆旁,吃着自己那份烤鱼,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几个流民见状,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始享用这来之不易的晚餐。 第一口汤下肚。 所有人都僵住了。 紧接着,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 太鲜了! 鲜得让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他们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几个人狼吞虎咽,连汤带肉,吃得干干净净,最后甚至把陶碗都舔了一遍,才意犹未尽地放下。 吃饱喝足,一股暖意传遍全身。 他们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看着那个依旧沉默的男人,他们心中再无半分怀疑,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众人满足的叹息声,和篝火的燃烧声。 苏瑾安顿好妹妹,自己也小口小口地吃完了那条烤鱼。 胃里暖暖的,身体也恢复了力气。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了秦少琅的身上。 他已经吃完了,正拿着那把短刀,慢条斯理地刮着剩下的鱼鳞,准备将它们全部处理掉,以备后用。 他似乎永远都在为下一步做准备。 永远……都在忙碌。 苏瑾看着他,忽然发现,从头到尾,他只吃了一条烤鱼。 那碗最精华的鱼汤,他一口都没喝。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站起身,走到那口破陶锅旁。 锅里,还剩下小半锅奶白色的鱼汤。 她拿起那个破碗,犹豫了片刻,还是舀了满满一碗。 她端着碗,一步一步,走到了秦少琅的面前。 秦少琅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 苏瑾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将那碗汤,递了过去。 “你……你也喝点吧。”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说完,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主动为一个男人做些什么。 秦少琅看着她。 看着她低垂的眼帘,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也看着她递过来的那碗汤。 他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接过了那碗汤。 然后,当着她的面,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他将空碗递还给她。 “嗯。” 只有一个字。 苏瑾接过空碗,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 和这碗汤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瑾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转身快步走回了妹妹身边,心脏“怦怦”直跳。 秦少琅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后,才低下头,继续处理手里的鱼。 只是那刮鳞的动作,似乎比刚才慢了一丝。 将所有的鱼都处理干净,一部分用藤条穿起来挂在洞壁上风干,另一部分则准备用雪埋起来冷藏。 做完这一切,秦少琅站起身,拍了拍手。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吃饱喝足,正靠在石壁上昏昏欲睡的流民。 “都起来。” 声音不大,却让那几个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全都站了起来。 “吃饱了,就该干活了。” 秦少琅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雪停之后,我们现在的位置,就会暴露。” “这个山洞,只是个临时的避难所,但我们必须让它变得更安全。” 张彪立刻挺直了胸膛,大声问道:“主人,您吩咐!要我们做什么?” “对!我们都听您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的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 秦少琅指了指山洞的入口。 “洞口太大,不利于防守。把那些碎石搬过来,在洞口砌一道半人高的石墙,只留一个出入口。” 他又指了指山洞的最深处。 “那边,把杂物和碎石都清理干净,把地面弄平整。以后,女人和伤员睡在最里面。” 命令,清晰而明确。 这是在建造一个简陋的营地。 “是!”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张彪和赵四几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立刻行动起来。 搬石头的搬石头,清理地面的清理地面。 就连刘三,也颠颠地跑去帮忙,干得热火朝天。 他们很清楚,现在干的活,都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第185章 山洞惊现密室 一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山洞,充满了勃勃生机。 苏瑾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心中再次掀起波澜。 这个男人,仿佛有一种天生的领袖气质。 他能轻易地将一群乌合之众,拧成一股绳,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去奋斗。 就在这时。 正在山洞最深处清理碎石的一个流民,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咦?” 他正用一块尖锐的石头去撬地上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岩石,可那石头撬下去,却传来一声沉闷的“噗”响。 感觉……不像是撬在了石头上。 倒像是……捅破了什么东西? 他好奇地又用力捅了几下。 “哗啦……” 那块地方的泥土和碎石,竟然塌陷下去一小块,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那流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对着秦少琅的方向,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主人!主人你快来看!” “这……这墙壁后面,好像是空的!” “主人!主人你快来看!” “这……这墙壁后面,好像是空的!” 这一声惊叫,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瞬间,打破了山洞里热火朝天的氛围。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搬石头的张彪,清理地面的赵四,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山洞的最深处。 那个负责清理角落的流民,正一脸惊恐地指着墙角一个黑漆漆的破口。 “空的?” “墙后面是空的?” “难道……难道是宝藏?!” 不知是谁,用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句。 宝藏! 这两个字,像是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眼中的贪婪和激动。 在这乱世,还有什么比找到前人遗留的宝藏更让人兴奋的事情? “快!快挖开看看!” “说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藏金子的地方!” 刘三最是激动,扔下手里的石头就要往里冲。 张彪和赵四等人也呼吸急促,双眼放光,下意识地就想围过去。 然而,他们刚迈出一步,就全都僵住了。 因为秦少琅,动了。 他没有丝毫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用一种极为平淡的目光,扫了一眼那些激动得快要失控的流民。 那目光,明明没有任何温度。 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让所有人的贪念和狂热,瞬间冷却。 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了那个破口前。 苏瑾也抱着妹妹,远远地站着,美眸中带着一丝警惕和担忧。 直觉告诉她,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秦少琅蹲下身,没有急着扩大洞口。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破口边缘的泥土和岩石结构。 然后,他伸出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一股陈腐、发霉的气味。 还夹杂着一丝……金属锈蚀的味道。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溶洞。 是人造的。 而且,看这泥土的干湿度和结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 “都退后。” 秦少琅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待在原地,不准出声。”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彪等人一个激灵,连忙后退了好几步,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这才意识到,就算里面真的有宝藏,那也是主人的。 没有主人的命令,谁敢乱动? 秦少琅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柴,凑到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前。 他没有立刻伸进去。 而是将火把,放在了洞口的下方。 他静静地观察着火焰的跳动。 火焰,燃烧得很稳定,没有丝毫摇曳,也没有变色。 这说明,里面的空气是流通的,而且没有致命的毒气或者瘴气。 这是最基本的野外生存常识。 但在张彪等人看来,这又是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神仙手段”。 做完这一切,秦少琅才拿起旁边一块尖锐的石头,开始小心翼翼地扩大那个破口。 他的动作不快,但极有章法。 每一块石头,都被他精准地撬动,然后移开。 很快,那个只能伸进手臂的破口,被扩大成了一个足以让成年人弯腰钻进去的洞口。 一股更加浓郁的,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霉味,从洞里涌了出来。 那味道,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刘三小声嘀咕:“这味儿……里面不会是粪坑吧?” 秦少琅没有理会。 他将火把,率先探了进去。 火光,照亮了黑暗的一角。 没有金光闪闪的宝箱。 也没有堆积如山的铜钱。 火光所及之处,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东倒西歪的木架。 腐烂得只剩下黑泥的麻袋。 还有……一堆堆锈迹斑斑的,金属。 那形状,分明是……兵器! 刀、枪、剑、戟! 虽然大部分都已经被岁月侵蚀得不成样子,但那森然的轮廓,依旧让人心头发寒。 在兵器架的旁边,还斜斜地靠着几具早已化为白骨的骷髅。 他们身上,还穿着早已破烂不堪的铠甲。 这里不是宝库。 这里,是一个被遗忘的军械库! 一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坟场! 看到这一幕,那些原本幻想着发大财的流民,脸上的贪婪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乖乖……这么多兵器……” “还有死人……” 这哪里是藏宝洞,这分明是个凶地! 秦少琅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仿佛对那些白骨视而不见。 他只是举着火把,弯腰,钻进了那个洞口。 “主人!” 张彪见状,又惊又惧,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你们守在外面。” 秦少琅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回音。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是!” 张彪立刻挺直了腰板,转身对着其他人低吼道:“都听见没有!守好洞口!” 密室之内。 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约有半个山洞那么宽敞。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和腐朽的气息。 秦少琅举着火把,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这个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空间。 这里的布置,很明显是一个小型的军用仓库。 左边是兵器架,上面胡乱地堆放着制式的长刀和长枪,还有一些弓弩,但弓弦早已腐朽断裂。 右边是粮草区,十几个巨大的麻袋已经彻底腐烂,里面的粮食也变成了黑色的粉末,和泥土混在一起。 而在最深处的角落里,秦少琅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里,堆放着十几口黑色的木箱。 箱子大部分都已经腐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不是兵器。 而是一件件叠放整齐的……甲胄。 第186章 流民眼中的废铜烂铁,在他手里却成了无价之 黑色的甲胄。 即使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依旧能看出其精良的做工和与众不同的样式。 在其中一口半开的箱子旁,秦少-琅看到了一面残破的旗帜。 旗帜是黑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 秦少琅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伸出手,拂去旗帜上的灰尘。 那只栩栩如生的三足金乌,在火光下,散发着诡异而森然的光。 他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 他认得这个标志。 黑鸦旗。 大魏王朝,曾经最精锐,也是最神秘的一支禁军。 玄甲卫。 传闻中,三十年前,这支军队因为谋逆,被满门抄斩,从大魏的编制中,被彻底抹去。 他们的装备,他们的旗帜,都应该被销毁了才对。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少琅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几具穿着铠甲的骸骨。 他们不是死于打斗。 骸骨上,没有刀剑伤。 他们的姿势,更像是在死前,喝下了什么东西。 是毒酒。 他们是……集体自尽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秦少琅的脑海中浮现。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军械库。 这里,是玄甲卫最后的……葬身之地! 他本以为,只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物资点。 却没想到,一脚踏进了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陈年旧案之中。 秦少琅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堆箱子的最底下。 那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箱子。 它不是木头做的。 而是一个通体由黑铁打造的箱子,上面还上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它被压在最下面,仿佛在守护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秦少琅在密室里待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 洞外的张彪等人,早已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催促。 只能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终于,火光一闪。 秦少琅的身影,从洞口钻了出来。 他身上,沾满了灰尘,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主人,里面……” 张彪连忙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金银财宝。”秦少琅淡淡地说道,“只有一堆破铜烂铁。” 听到这话,刘三等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 “唉,白高兴一场。” “我就说嘛,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宝藏。” 几个流民小声地抱怨着。 他们眼中的价值,只有金子,银子,和粮食。 那些生了锈的刀枪,在他们看来,跟废铁没什么两样。 秦少琅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短视。 他走到火堆旁,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对张彪和赵四说道:“你们两个,带人进去,把里面的兵器和铠甲,都给我搬出来。” “啊?” 张彪愣住了。 “主人,那些东西……都锈得不成样子了,搬出来有什么用啊?” “是啊主人,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赵四也一脸不解。 秦少琅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 “我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吗?” 声音不大,却让张彪和赵四浑身一颤。 他们瞬间想起了这个男人神鬼莫测的手段,和那说一不二的霸道。 “不!不敢!” “小的们这就去!” 两人再也不敢有任何疑问,立刻点头哈腰,招呼着其他几个还愣着的流民,钻进了那个密室。 很快,密室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搬运声。 一件件锈迹斑斑的兵器,一套套落满灰尘的黑色甲胄,被他们从里面搬了出来,堆放在山洞的空地上。 数量之多,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流民们累得气喘吁吁,看着这堆“废铁”,满脸都是嫌弃和不解。 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浪费力气。 苏瑾远远地看着,秀眉微蹙。 她也不明白秦少琅的用意。 这些兵甲,虽然样式精良,但锈蚀得太严重了,根本无法使用。 然而,秦少琅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走到那堆“废铁”前,随手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环首刀。 他用手指,在刀身上轻轻敲了敲。 “铛……” 一声沉闷的声响。 “钢是好钢。” 他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然后,他将那把刀,直接扔进了烧得正旺的篝火之中。 “主人,您这是……”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是要炼铁? 可这……这怎么可能? 秦少琅没有解释。 他只是往火堆里,不断地添加着干柴,让火烧得更旺。 那把锈刀,在熊熊烈火的灼烧下,很快就变得通红。 表面的铁锈,在高温下开始剥落。 秦少琅又拿起另一把刀,如法炮制,扔进了火里。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淬火,重铸。 这些兵器虽然锈蚀了,但其核心的钢材,却是百炼精钢。 只要重新锻打,开刃,就能恢复其原有的锋利。 在这乱世,一套精良的兵器和铠甲,其价值,远胜金银! 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堆里的几把刀,已经被烧得如同烙铁。 秦少琅用两块石头当做铁钳,将其中一把烧得最红的刀夹了出来。 他没有铁锤。 但他有替代品。 他将烧红的刀,放在一块巨大的平整岩石上,然后举起另一块沉重的石头,猛地砸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在山洞里回荡。 火星四溅! 那场面,充满了原始而狂野的力量感!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 “当!” “当!” “当!” 秦少琅一下又一下,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捶打着那块烧红的“废铁”。 每一次捶打,都有黑色的铁锈和杂质被震落。 那把刀的雏形,在他的手中,竟然真的开始变得平整,锋利! 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流民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热气,如同神魔一般的男人,眼神里只剩下无尽的崇拜。 苏瑾也看得痴了。 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竟然可以徒手,用石头,来锻造兵器。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本领?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那堆被搬出来的黑色甲胄上。 当她看清其中一件胸甲上,那个被灰尘半掩的徽记时。 她的娇躯,猛地一颤。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187章 开箱 那个徽记…… 是一只用金线绣成的,展翅的黑鸦! 玄甲卫! 是玄甲卫的军徽! 她不会认错! 因为她的父亲,曾经就是玄三营的副都统! 三十年前,玄甲卫满门被抄,父亲在最后一刻,将年幼的她托付给亲信送出京城,从此隐姓埋名。 她以为,关于玄甲卫的一切,都早已被焚烧殆尽,被埋葬在历史的尘埃里。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洞里,再次看到这熟悉而又刺眼的标志! 一股巨大的悲痛和惊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 玄甲卫的装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里就是当年…… 苏瑾不敢再想下去。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但她那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还是引起了秦少琅的注意。 秦少琅停下了捶打的动作。 他转过头,看着脸色惨白的苏瑾,又看了一眼她视线落点的黑色甲胄。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他没有点破。 他只是将那把已经初具雏形的钢刀,插进旁边的雪堆里。 “嗤——” 一阵白烟升腾。 一把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利刃,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然粗糙,但那锋利的刃口,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把所有的兵器,都用火烧一遍,敲掉铁锈。” “把所有的甲胄,都擦拭干净。” 秦少琅对着已经彻底看傻的张彪等人下令。 “是!主人!”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有任何怨言。 他们看着那把重获新生的钢刀,眼神里充满了狂热。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堆“废铁”的价值! 有了这些兵器和铠甲,他们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流民! 他们,将拥有一战之力! 众人立刻热火朝天地行动起来。 而秦少-琅,则擦了擦手,径直走向了那堆杂物的最深处。 他的目标,是那个从始至终,就被他惦记着的……黑铁箱子。 他让张彪和赵四两个人,合力才将那口沉重的铁箱,从一堆腐朽的木箱下抬了出来。 箱子不大,只有三尺见方。 但分量却惊人。 箱体上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一个巨大的黄铜锁,将它牢牢锁死。 “主人,这里面,肯定有宝贝!”刘三凑了过来,搓着手,一脸谄媚地说道。 秦少-琅没有理他。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把铜锁。 锁的结构很精巧,是典型的军用防盗锁。 用蛮力,很难打开。 “都让开。” 秦少琅吩咐了一句。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退到了一边。 只见秦少琅从怀里,摸出了两根细长的,被磨得锃亮的……鱼骨。 那是他之前吃鱼时,特意留下来的。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他将那两根鱼骨,小心翼翼地,探进了那黄铜锁的锁眼里。 山洞里,安静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黑色的铁箱上。 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秦少琅的手上。 他手里,捏着两根细细的鱼骨。 那两根脆弱的骨头,此刻却像是拥有某种魔力,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开锁? 用鱼骨头开锁? 这……这怎么可能? 别说是张彪、刘三这些流民,就连一向自认见多识广的苏瑾,也觉得这一幕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这已经超出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然而,秦少琅的表情,却专注得像一个正在进行精密手术的外科医生。 他的耳朵,轻轻贴近了那把黄铜锁。 手指,用一种极其细微的幅度,捻动着那两根鱼骨。 “咔哒……” “咔……” 一阵阵极其轻微的,金属弹片被拨动的声音,从锁芯里传来。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在死寂的山洞里,却又清晰得如同惊雷。 每个人的心,都随着那“咔哒”声,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秦少琅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种古代的锁芯,结构虽然简单,但没有专业的工具,只靠两根鱼骨,还是耗费了他极大的心神。 苏瑾屏住了呼吸,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看到,这个男人专注到了极致。 那双曾经杀人、剖鱼、锻铁的手,此刻却灵巧得像是在穿针引线。 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是属于强者的,绝对的自信和掌控力。 就在众人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 “咔嚓!” 一声清脆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响,突然响起! 那把巨大的黄铜锁,弹开了! 开了! 真的开了! “我的天……” 刘三第一个惊叫出声,但随即又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惊扰了这位“神仙”。 张彪和赵四等人,更是直接跪了下去。 他们的脸上,已经不是敬畏了。 是彻彻底底的,五体投地的膜拜。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凡人能拥有的手段。 卜算、医术、捕鱼、锻铁、开锁…… 这个男人,无所不能! 秦少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随手扔掉那两根已经有些弯曲的鱼骨,然后,伸出手,缓缓地,掀开了那沉重的铁箱盖子。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他们幻想着,里面会是码放整齐的金条,或者是璀璨夺目的珠宝。 然而。 当箱子被打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金银。 没有珠宝。 箱子里,静静地躺着的,只有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和一个……紫檀木制成的,巴掌大小的令牌。 “就……就这些?” 刘三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索然无味。 搞了半天,就一包破布和一块烂木头? 只有秦少琅,他的目光,在看到那块令牌的瞬间,就变得无比锐利。 他伸出手,将那块紫檀木令牌,拿了起来。 令牌入手极沉,质地温润。 正面,用阳刻的刀法,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古篆字。 玄甲卫。 而在令牌的背面,则是一个大大的,用朱砂描红的…… “苏”字。 秦少琅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没有立刻去看那个包裹,而是将这块令牌,放在了一边。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用油布包裹的包裹,取了出来。 包裹很沉。 解开层层包裹的油布,露出来的,是一叠厚厚的,用特殊皮纸写成的卷宗。 皮纸的边缘,已经泛黄,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秦少琅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便猛地一滞。 那不是普通的公文。 那是一封……血书! 第188章 惊天大秘 【罪臣苏长庚,泣血上奏……】 开头的几个字,力透纸背,仿佛带着无尽的冤屈和悲愤。 秦少琅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飞快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里面的内容,比他想象的,还要惊心动魄。 这根本不是什么公文。 这是玄甲卫指挥使苏长庚,在临死前,用尽最后的心血,记录下来的,关于“玄甲卫谋逆案”的全部真相! 三十年前,玄甲卫奉密令,前往北境,剿灭一支伪装成马匪的敌国探子。 却不料,在得胜归来的途中,被早已埋伏好的,由当时兵部尚书和一位皇子所掌控的军队,以“谋逆”的罪名,进行围剿。 同时,他们在京中的家眷,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玄甲卫虽然骁勇,但寡不敌众,又被污蔑为叛军,走投无路。 指挥使苏长庚,为了保全部下最后的尊严,也为了不让玄甲卫的装备落入奸人之手,带领残部,退入了这个事先准备好的秘密据点。 然后,集体饮下了毒酒。 而这份卷宗,记录了所有参与构陷玄甲卫的官员名单,他们和敌国私通的证据,以及那位皇子意图谋反的全部计划! 这是一份,足以让整个大魏朝堂,发生惊天大地震的……催命符! 秦少琅越看,心越沉。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个穿越过来,想种种田,安稳求生的军医。 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拿到了这么一个烫手到足以将他挫骨扬灰的山芋! 这东西,一旦暴露,别说安稳过日子了。 他,以及所有和他有关的人,都会在瞬间,被朝廷的力量,碾成齑粉!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无尽悲痛的低吟,从不远处传来。 秦少-琅猛地抬头。 只见苏瑾,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她死死地盯着那份血书,盯着开头那“罪臣苏长庚”五个字,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滚滚而下。 苏长庚…… 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是她午夜梦回,刻在骨血里的名字! 原来…… 原来当年的真相,是这样! 不是谋逆! 是被构陷!是被冤杀! 三十年的颠沛流离,三十年的隐姓埋名,所有的委屈、不甘、仇恨,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 她的身体一软,就要向后倒去。 秦少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入手,是冰凉而颤抖的娇躯。 他看着怀中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子,又看了看手中的血书,和那块刻着“苏”字的令牌。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救下的这个看似柔弱的罪奴。 竟然……是当年玄甲卫指挥使的遗孤! 秦少琅扶着她,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那块紫檀木令牌,递到了她的面前,声音低沉而清晰。 “这块令牌……” “你,认得吗?” 令牌。 那块紫檀木令牌,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秦少琅的掌心。 上面的“玄甲卫”三个字,和那个朱红色的“苏”字,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如此刺眼。 苏瑾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块令牌上。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那不是一块普通的令牌。 那是她父亲,玄甲卫指挥使苏长庚的私印令牌!她小时候,曾无数次见过父亲拿着它,在书房处理军务。 这世上,独一无二!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父亲宽厚的背影,母亲温柔的笑脸,家中演武场上震天的操练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三十年前那个血色的夜晚,化为灰烬。 “父亲……” 一声梦呓般的低喃,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 再也支撑不住了。 那根名为“坚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绷断。 她的膝盖一软,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然而,她没有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将她即将坠落的身体,牢牢地扶住。 秦少琅没有说话。 他只是感觉到了怀中身体的冰冷,和那无法抑制的,如同风中落叶般的颤抖。 “主人……” “那……那是……” 不远处,刘三和几个流民,正伸长了脖子,满脸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们忘记了手里的活计。 秦少琅的头,猛地转了过去。 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扫过众人。 “都转过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继续干活!” “谁敢再多看一眼,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冰冷! 残暴! 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几个流民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激灵,瞬间转过身去。 “叮叮当当——” “哗啦哗啦——” 山洞里,搬运石头和清理地面的声音,瞬间响了好几倍。 他们疯狂地干着活,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石头堆里,再也不敢往那个方向瞥上一眼。 张彪和赵四更是满头大汗,一边大声呵斥着手下,一边卖力地捶打着烧红的铁器,用巨大的噪音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整个山洞,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一边,是热火朝天的劳作。 另一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秦少琅半扶半抱着失魂落魄的苏瑾,将她带到了山洞最深处,那个光线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 这里,可以隔绝所有人的视线。 他将苏瑾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然后,他转身,将那份血书,和那块紫檀木令牌,重新放回了黑铁箱子。 “砰!” 沉重的铁盖,合上了。 那一声闷响,像是一记重锤,敲在苏瑾的心上。 她猛地惊醒过来,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 “不……” 她扑了过去,想要打开那个箱子,想要再看一眼父亲的遗物。 “那是……我父亲的……” 她的声音,破碎而绝望,带着无尽的悲鸣。 眼泪,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三十年……我以为他们是谋逆……我以为……” “原来是被构陷的……是被冤杀的……”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像一个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却发现家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仇恨。 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第189章 比蜜甜 秦少琅没有去安慰她。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任由她的泪水和悲伤,将这个小小的角落淹没。 他知道,这种压抑了数十年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 哭了很久。 久到苏瑾的声音,都变得沙哑。 久到她的眼泪,都快要流干。 她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只剩下压抑的,一下下的抽噎。 山洞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流民们刻意制造出来的巨大噪音。 就在这时。 秦少琅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这个仇,你想报吗?” 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 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苏瑾的抽噎,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又挺拔的轮廓。 报仇?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 她想过吗? 她做梦都想! 可是…… “报?” 她惨然一笑,声音嘶哑。 “怎么报?” “对方是当朝皇子,是兵部尚书……他们手握滔天权势……” “而我们呢?我们只是两个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罪奴……我连自己的妹妹都快要保护不了了……” 绝望。 深入骨髓的绝望。 认清现实后的,巨大的无力感,让她再次坠入冰窟。 然而。 秦少琅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以前,是。” 他淡淡地说道。 “现在,不是了。” 他伸出手。 没有指向她,也没有指向自己。 而是,指向了山洞中央,那堆积如山的,“废铜烂铁”。 “那些,是兵器。” 他的手指,又转向了那些正满怀敬畏与恐惧,疯狂干活的流民。 “那些,是人手。” 最后。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身旁那口冰冷的黑铁箱子。 “这个,” “是让他们万劫不复的证据。” 他的话,依旧平静。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苏瑾的心上。 兵器。 人手。 证据。 这个男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将所有的要素,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在说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他是在陈述一个,正在发生的事实! 苏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看着秦少琅,看着这个永远冷静,永远都能创造奇迹的男人。 心底那早已熄灭的火焰,被这几句冰冷的话语,重新点燃。 并且,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旺盛! 秦少琅转过头,重新面对她。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角落里,清晰无比。 “这个仇,你想不想报?” 苏瑾的身体,不再颤抖。 她缓缓地,从石壁上,挺直了自己纤弱的背脊。 她伸出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悲伤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与决绝。 那是属于将门之女的,不屈的风骨! 她看着秦少琅,一字一句,清晰而又坚定地回答。 “想!” 一个字。 斩钉截铁! 一个“想”字。 掷地有声。 秦少琅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微微颔首。 那是一个极小的动作,小到几乎无法察C察。 但他身前的苏瑾,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一个承诺。 那是一个……认可。 他认可了她的决心。 这就够了。 秦少琅转过身,迈开步子,走出了那个阴暗的角落,重新回到了火光之下。 他没有再去看苏瑾一眼。 也没有去看那个装满了惊天秘密的铁箱。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瑾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看着他走到火堆旁,拿起那把刚刚淬火完成,还冒着丝丝寒气的钢刀。 看着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锋利的刀刃。 “嗡——” 一声清越的刀鸣,在山洞中回荡。 苏瑾的心,也跟着这声刀鸣,猛地一颤。 她知道。 从她说出那个“想”字开始。 从这个男人,将那把刀握在手中的那一刻起。 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带着妹妹苟活下去的罪奴苏瑾。 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只想安稳求生的郎中秦少琅。 他们的命运,已经和那口黑铁箱子里的东西,和那三十年前的惊天冤案,和那支名为“玄甲卫”的军队,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前路,是万丈深渊。 但她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感到了一丝安宁。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了。 …… 秦少琅的回归,让山洞里那股紧绷的氛围,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却比之前更加浓烈。 他掂了掂手中的钢刀。 分量,手感,都还不错。 虽然粗糙,但用来杀人,足够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群还在卖力干活的流民。 张彪、赵四、刘三…… 一共七个人。 加上他自己,就是八个成年男性。 如果能将密室里所有的兵器和甲胄都修复,足以武装起一支小型的队伍。 在这匪患横行,官兵如狼的乱世,这点力量,或许还不足以撼动什么。 但至少,拥有了自保的本钱。 秦少-琅的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修复兵甲需要时间。 训练这些人也需要时间。 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雪停之后,这里随时可能暴露。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据点。 他的脑中,那副特种兵专用的,印刻了无数地形地貌的活地图,开始飞速运转。 就在这时。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是苏瑾。 她已经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脸色也依旧苍白,但神情,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不,比平日里,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走到那口还在温着的陶锅旁。 锅里,是剩下的奶白色鱼汤。 她拿起那只破旧的陶碗,盛了满满一碗。 然后,她端着碗,走到了秦少-琅的面前。 和上一次一样。 她低着头,将那碗汤,递了过去。 “喝点吧。”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却很平稳。 第190章 开 箱 滚烫的鱼汤,顺着喉咙滑入胃里。 一股暖流,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驱散了刚才因为处理那段冰冷往事而带来的寒意。 他将空碗递还给她。 这一次,苏瑾没有像上次那样,触电般地收回手。 她的指尖,在接过碗时,轻轻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依旧很冷。 但她的手,却是温热的。 苏-瑾接过碗,没有立刻离开。 她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地,认真地看着他。 “我……能做些什么?” 她问。 她不想再做一个被保护的,无用的累赘。 她想成为他的助力。 哪怕,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秦少琅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火光,也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那里面,有决绝,有期盼,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指了指那堆刚从密室里搬出来的,落满灰尘的黑色甲胄。 “把它们,擦干净。” 苏-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玄甲卫的军甲。 是她父亲和叔伯们,曾经浴血奋战时所穿的战衣。 她的眼眶,又是一热。 但这一次,她没有哭。 她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说完,她拿着空碗,转身走向那堆冰冷的甲胄。 她的背影,依旧纤弱。 但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 仿佛,她不是去擦拭一堆冰冷的铁器。 而是去唤醒一支,沉睡了三十年的,不屈的军队。 山洞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妙。 流民们在秦少琅的命令下,分成了两拨。 一拨由张彪带领,负责用最原始的方法,将那些锈蚀的兵器烧红,捶打,去除表面的杂质。 “当!当!当!”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山洞里回荡,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另一拨人,则负责清理地面,加固洞口。 他们用碎石和泥土,在洞口砌起了一道半人高的石墙,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入口。 这样一来,山洞的防御能力,大大提升。 而苏瑾,则带着妹妹苏棠,在山洞的另一角,专心致志地擦拭着那些布满灰尘的黑色甲胄。 苏棠年纪小,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用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擦着甲片上的浮土。 苏瑾则要细致得多。 她用秦少琅那把还带着血腥气的短刀,一点点刮掉甲片连接处凝固的泥垢和锈迹。 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 仿佛在进行一种神圣的仪式。 每擦拭干净一件,她都会将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边。 胸甲、背甲、肩甲、臂甲、腿甲…… 一套套完整的玄甲卫制式铠甲,在火光的映照下,重新露出了它们森然的轮廓。 那黑色的甲片,即便经历了三十年的尘封,依旧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光泽。 秦少琅没有去管他们。 他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块磨刀石,正在打磨那把刚刚锻打出雏形的钢刀。 “唰……唰……唰……” 磨刀石和刀刃摩擦,发出规律而催眠的声响。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次推动,都精准地控制着角度和力道。 他在等。 等天黑。 也在等这些人,适应这种新的秩序。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 当山洞外,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噬时,张彪那边,已经成功处理了七八把钢刀和十几杆长枪。 虽然只是去除了铁锈,还没来得及开刃,但那明晃晃的金属寒光,已经足以让这些流民们感到心安。 苏瑾也擦拭出了五套完整的铠甲。 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兵器和铠甲,所有流民的眼中,都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火苗。 他们不再是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晚饭,依旧是鱼汤和烤鱼。 但气氛,却和中午截然不同。 所有人都沉默地吃着东西,没有人再像中午那样狼吞虎咽,也没有人再跪地谢恩。 一种无形的纪律,正在悄然形成。 吃完晚饭。 秦少琅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张彪,赵四。” “在!主人!” 两人立刻站了起来,挺直了胸膛。 “你们两个,今晚负责守夜。” 秦少琅指了指洞口的方向。 “一个时辰一换。外面有任何动静,立刻叫醒我。” “是!”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大声应道。 能被主人委以重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荣耀。 “其他人,休息。” 秦少-琅的命令,简洁明了。 流民们如蒙大赦,纷纷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 忙碌了一下午,他们早已是筋疲力尽。 很快,山洞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苏瑾也安顿好妹妹,让她睡在了最里面的干草堆上。 她自己,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走到秦少-琅的身边,轻声问道:“我……可以做些什么?” 守夜这种事,她一个女子,显然做不来。 秦少琅看了一眼火堆旁,那堆还没有处理的鱼。 “把剩下的鱼,用盐腌起来,挂在洞壁上风干。” “我们没有盐。”苏瑾小声提醒道。 这个时代,盐,是比粮食还要金贵的战略物资。 “我知道。” 秦少琅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打开来,里面是灰白色的,粗糙的粉末。 不是盐。 是硝石。 这是他之前在山洞岩壁的缝隙里发现的。 硝石,可以用来制冰,也可以用来代替盐,作为短期的食物防腐剂。虽然味道不好,但足以保证鱼肉在短时间内不会腐坏。 苏瑾看着他,又一次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仿佛无所不能。 总能在绝境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默默地接过那个纸包,开始处理那些鱼。 山洞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剩下篝火的燃烧声,和苏瑾处理鱼肉的细微声响。 秦少琅没有去休息。 他抱着那把新磨好的钢刀,靠在离洞口不远处的石壁上,闭上了眼睛。 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看似在假寐,但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致命的反应。 夜,越来越深。 洞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一轮残月,从厚厚的云层中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万籁俱寂。 就在这时。 秦少琅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寒光。 第191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风声。 也不是野兽的叫声。 是……脚步声。 有人,正在靠近山洞! 而且,不止一个! 秦少琅没有立刻发出警报。 他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整个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对着正在洞口守夜的张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张彪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紧张地看着他。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而是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贴着山洞的岩壁,摸到了那个狭窄的出入口。 他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墙上。 “沙……沙……” 踩在雪地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三个人。 不,是四个人。 他们行动很谨慎,脚步很轻。 是专业的。 不是普通的流民或者山匪。 秦少琅的心,猛地一沉。 麻烦,来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钢刀,刀锋在微弱的火光下,闪过一丝冷酷的幽光。 他的身体,紧紧贴在石墙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没有选择叫醒其他人。 对付这种专业的角色,那些流民,只会成为累赘。 他,要一个人,解决他们! 脚步声很轻。 但雪地会放大任何声音。 秦少琅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是四个人。 他们呈一个松散的菱形包围队形,正从山坡下方,悄无声息地摸上来。 配合默契,行动专业。 绝不是普通的山匪。 秦少琅的身体,紧贴着石墙的阴影,呼吸悠长而平稳,心跳没有丝毫加速。 这种场面,他经历过太多次。 他没有叫醒任何人。 那些流民,只会碍事。 而苏瑾姐妹,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他看了一眼洞口守夜的张彪。 张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死死地捂着嘴巴,身体抖得像筛糠。 秦少琅对他做了一个“待在原地,不准动”的手势。 张彪拼命点头,几乎要哭出来。 秦少琅不再理他。 他将身体的重心压低,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来了。 第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洞口外二十步的地方。 他穿着一身灰黑色的夜行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他打了个手势。 后面三个人,立刻从不同的方向,呈扇形围了上来。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这个山洞。 秦少琅没有动。 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为首的那人,显然是头领。 他非常谨慎,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雪地上的痕迹。 他很快就发现了山洞入口被加固过的痕迹。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再次打出手势,示意同伴提高警惕。 其中一个同伴,从腰间解下一个东西,朝着洞口的方向,用力扔了过来。 “砰。” 一个石块,砸在了洞口的石墙上。 试探。 洞内,没有任何反应。 张彪在秦少琅冰冷的注视下,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那头领似乎放松了一丝警惕。 他对着身后的三人挥了挥手,四个人,开始缓缓地,向洞口逼近。 二十步。 十五步。 十步。 就在最前面那人,一只脚即将踏入洞口火光所能照亮的范围时。 秦少琅,动了。 他不是冲出去的。 而是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从洞口阴影处,飘了出去。 他手中那把新磨的钢刀,没有发出一丝破空之声。 快! 快到了极致! 第一个踏向洞口的黑衣人,甚至没能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脖子一凉。 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进了黑暗的洞口之内。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三人,只看到同伴的身影在洞口一晃,就消失了。 “老三?” 其中一人,下意识地低呼了一声。 没有回应。 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三人,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他们立刻背靠背,聚在了一起,警惕地盯着那个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洞穴。 “点子扎手!” “一起上!” 为首那人当机立断,抽出腰间的佩刀,低吼一声。 三人呈品字形,朝着洞口猛冲过来。 他们很清楚,面对这种未知的敌人,分散就是被逐个击破。 然而。 他们快,秦少琅更快。 就在他们冲到洞口的一瞬间。 一道黑影,从洞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贴地射出! 不是一个人。 是一具尸体! 正是刚才那个被他一刀封喉的黑衣人! 冲在最前面的两人,根本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被那具尸体狠狠一撞,顿时阵脚大乱。 就是现在! 秦少琅的身影,如同鬼魅,紧随在尸体之后。 他手中的钢刀,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刀锋,精准地,从左边那人因惊愕而张大的嘴巴里,贯入,从后颈穿出! 一击毙命! 他甚至没有拔出刀。 而是顺势一脚,踹在右边那人的胸口。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 那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雪地里,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眼看是活不成了。 转瞬之间,三去其二! 只剩下那个为首的头领! 那头领反应极快,在同伴被撞飞的瞬间,他就地一滚,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他翻身而起,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惊骇。 他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他被吓破了胆! 这根本不是人!是鬼! 然而。 他刚跑出两步。 “嗖!” 一道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 他感觉后心一凉,低头看去。 一截沾着血的刀尖,从他的胸口,透了出来。 是秦少琅那把粗糙的钢刀。 “呃……” 他艰难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依旧站在洞口的男人。 男人手里,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那把刀,是从他嘴里拔出来,然后扔过来的。 力量,准头,都精准到了毫厘! “你……是……” 他话没说完,便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彻底没了声息。 四个人。 从动手到结束,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第192章 全员武装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人疼得满头大汗,看着秦少琅,眼中充满了恐惧。 “我……我们是……黑风寨的……” “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我们大当家……接到线报,说有一批官府的罪奴路过此地,其中……其中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让我们来……来查探……” 秦少琅的动作,顿住了。 身份尊贵的女人? 他的脑中,立刻浮现出苏瑾那张清丽而坚韧的脸。 麻烦,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黑风寨,有多少人?寨子在哪?” “有……有三百多人……寨子……就在东面那座黑风山上……” 秦少琅点了点头。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多谢。” 他轻声说了一句。 然后,手起刀落。 “噗嗤。” 那人最后的呻吟,卡在了喉咙里。 秦少琅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的四具尸体,眉头微微皱起。 就在这时。 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带着颤音的,压抑着惊恐的声音。 “他……他们……” 是苏瑾。 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正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苏棠,站在洞口,脸色惨白地看着外面这如同修罗场的一幕。 苏瑾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见过死人。 在流放的路上,她见过太多因为饥饿、疾病和殴打而死去的人。 但她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残酷的杀戮。 那个男人,刚才还坐在火堆旁,安静地磨着刀。 转眼之间,就在她面前,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收割了四条鲜活的生命。 那份冷静与果决,让她感到一阵从心底深处升起的寒意。 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秦少琅没有回头。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把妹妹带回去,捂住她的眼睛。”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苏瑾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连忙照做,紧紧抱着妹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快步走回了山洞深处。 秦少琅这才转过身,看了一眼洞里。 那些流民,一个个全都醒了。 他们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秦少-琅,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彪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心理。 “都起来。” 秦少琅的声音,依旧平静。 “把外面的尸体,拖到远处埋了。” “把血迹,用雪盖上。” “动作快点。” 命令,不带一丝感情。 流民们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牲口,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他们不敢有丝毫违抗。 恐惧,是最好的鞭策。 很快,山洞外的杀戮现场,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所有人,刚才那不是一场梦。 秦少琅走回洞里。 他将那把杀过人的钢刀,重新插回腰间。 然后,他走到了那堆已经初步处理好的兵器前。 他拿起一把捶打掉铁锈的长刀,又拿起一块磨刀石,对已经吓傻了的张彪说道:“过来。” “主……主人……” 张彪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 “看着。” 秦少琅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开始用磨刀石,飞快地打磨那把长刀的刀刃。 “唰…唰…唰…” “开刃,要用这个角度,保持力道均匀。” “像这样,来回三十次,换一面。” 他的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那把原本还很粗糙的刀刃,在他的手中,很快就变得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他将刀和磨刀石,递给张彪。 “你来。” 张彪愣住了。 他没想到,主人竟然会亲自教他做这个。 他颤抖着手,接过那把还带着主人温度的长刀,学着秦少琅的样子,笨拙地开始打磨。 秦少琅没有催促。 他转身,又对赵四等人说道:“你们,去把那些甲胄的皮绳,都换成新的藤条。” “用火烤一下,让它变得更坚韧。” “是!主人!” 赵四等人连忙应声,立刻行动起来。 一时间,整个山洞,再次恢复了忙碌。 但这一次,气氛完全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干活,只是为了活命。 那么现在,他们是在用尽全力,去取悦这位喜怒无常,却又强大到让他们无法理解的“主人”。 秦少琅没有再管他们。 他径直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 苏瑾正安抚着睡着了的妹妹。 看到秦少琅过来,她紧张地站了起来。 “这里不能待了。” 秦少琅开门见山。 “黑风寨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探子失踪了。” “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 苏瑾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黑风寨,她听说过。 是这蓝田镇附近,最大,也最凶残的一股土匪。 据说有几百号人,连官府都不敢轻易招惹。 “我们……能去哪?”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 这天寒地冻的,荒山野岭,带着一个孩子和一群累赘,能逃到哪里去? “跟我走。” 秦少琅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他没有解释,只是指了指那个黑铁箱子。 “把这个带上。”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些风干的鱼肉和剩下的粮食。 “还有食物。” “一炷香之后,我们出发。”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去检查那些流民的工作进度。 苏-瑾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发布着一道道命令。 看着那些流民,在他面前,从一群乌合之众,正在慢慢地,被拧成一股可以使用的力量。 她心中的慌乱,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她不知道要去哪。 她也不知道前路是什么。 但她知道,只要跟着这个男人,就一定有活路。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在秦少琅的监督和指导下,七八把长刀,已经被磨出了锋利的刀刃。 十几杆长枪的枪头,也变得寒光闪闪。 五套黑色的甲胄,被重新用坚韧的藤条穿好,虽然破旧,但已经可以穿戴。 秦少琅站在山洞中央。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屏住呼吸,看着他。 “把兵器,都发下去。” 秦少琅下令。 张彪和赵四连忙将那些刚刚修复好的兵器,分发给每一个流民。 当那些冰冷的,沉甸甸的铁器,被握在手中的时候。 所有流民的身体,都忍不住一阵颤抖。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是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现在,他们手里,握着足以决定别人生死的利刃! 第193章 雪夜行军 秦少琅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流民。”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里回荡。 “你们,是我的兵。” “现在,穿上你们的铠甲,拿起你们的武器。” 他指了指洞外,那无边的黑暗。 “跟我走,活下去。” “留在这里,等死。” “自己选。” 没有鼓动,没有许诺。 只有最赤裸,最残酷的现实。 “扑通!” 张彪第一个,单膝跪地。 他将那把长刀,横在胸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我等!誓死追随主人!” “誓死追随主人!” 其他人,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声音,震得山洞嗡嗡作响。 他们的眼中,不再只有恐惧。 还有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名为“血性”的东西,正在被点燃! 秦少琅微微颔首。 “出发。” 他转身,第一个走出了山洞。 苏瑾背着那个装着血书的铁箱,抱着熟睡的苏棠,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行十余人,如同融入黑夜的幽灵,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原之中。 他们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但他们身后的黑风山上,一团巨大的篝火,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雪,没过了脚踝。 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每个人的脸上。 冷。 刺骨的冷。 张彪觉得自己的脚,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 他身上,穿着那套修复好的黑色甲胄。 很沉。 像一座小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他不敢有丝毫怨言。 他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秦少琅。 他没有穿铠甲,身上依旧是那件单薄的粗布麻衣。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稳得像钉子,钉在雪地里。 他背着手,仿佛不是在逃命,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气息,却比这风雪,还要冻人。 队伍里,一片死寂。 只有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除了秦少琅和苏瑾姐妹,剩下的七个流民,全都穿上了铠甲,拿上了兵器。 他们以为,自己会变得强大。 可现实是,这套装备,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体力。 “主……主人……” 刘三终于忍不住了,他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我走不动了……” 他的话,像一根导火索。 其他人,也纷纷停了下来,一个个脸色惨白,汗水和雪花混在一起,冻结在眉毛上。 秦少琅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 队伍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张彪和赵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亲眼见过,这个男人是如何毫不留情地,杀掉那四个黑风寨的人。 刘三这个蠢货,这是在找死! “把他身上的铠,扒了。” 秦少琅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兵器,也收回来。” “是!” 张彪和赵四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冲了过去。 刘三吓得魂飞魄散。 “不!主人!我错了!我能走!我还能走!” 他惊恐地大叫着,想要挣扎。 但张彪和赵四,已经一左一右,死死地按住了他。 他们粗暴地,将那套沉重的铠甲,从他身上一件件地剥离下来。 然后,收走了他视若珍宝的长刀。 “想活命,就跟上。” 秦少琅的声音,再次响起。 “跟不上,就留在这里,喂狼。” 说完,他不再理会瘫软在雪地里的刘三,继续向前走去。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吓得浑身一颤。 再也没有人敢喊累。 他们咬着牙,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死死地跟在后面。 刘三看着远去的队伍,又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仿佛有无数野兽眼睛的树林,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 没有了铠甲,他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 但他心里清楚,他也彻底失去了,被这个团队庇护的资格。 他成了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编外人员。 苏瑾抱着苏棠,背着那个沉重的铁箱,走在秦少琅的身后。 她的体力,也快到了极限。 铁箱的边角,硌得她肩膀生疼。 但她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她不能拖后腿。 她不能成为,下一个“刘三”。 就在这时。 走在前面的秦少琅,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 苏瑾的心,猛地一紧。 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也要嫌自己是累赘了吗? 秦少琅没有说话。 他只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接过了她怀里熟睡的苏棠。 他的动作很轻。 苏棠只是动了动,没有醒。 然后,他又指了指她背上的那个黑铁箱子。 “给张彪。” 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主人!” 张彪连忙跑了过来,从苏瑾的背上,接过了那个分量惊人的铁箱。 苏瑾愣住了。 她看着秦少琅单手抱着苏棠,另一只手,还自然地垂在身侧,仿佛那孩子没有任何重量。 又看着他那张在夜色下,看不清表情的脸。 一股莫名的暖流,从心底涌起。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 他不会说任何安慰的话。 他只会用最直接的行动,解决所有问题。 “所有人,听着。” 秦少琅抱着孩子,目光扫过众人。 “踩着我的脚印走。” “前一个人,踩着后一个人的脚印。” “这样,可以节省体力。” “还有,呼吸。” “三步一吸,三步一呼。” “保持节奏,不要乱。” 这是特种部队在雪地行军时,最基础的行进技巧。 简单,但却极其有效。 流民们虽然不理解其中的道理,但他们不敢不听。 他们开始笨拙地模仿着。 一个人,踩着另一个人的脚印。 队伍,从一盘散沙,变成了一条蜿蜒在雪地里的长蛇。 他们惊奇地发现。 这么走了之后,竟然真的感觉,轻松了不少。 呼吸,也变得顺畅了。 看向秦少琅的目光,愈发敬畏。 这个男人,在他们眼里,已经和神明无异。 队伍,再次开始行进。 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秦少琅带着他们,翻过了一道山梁。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山梁之下,是一个小小的盆地。 第194章 死亡陷阱 一个……荒无人烟的,废弃村庄。 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样子。 大部分的屋子,都已经坍塌了。 只有几栋用石头砌成的房子,还勉强保持着原样。 村子的周围,有一圈半人高的,用石头和泥土混合而成的,破败的围墙。 “主人……这里是……” 张彪喘着气问道。 “我们新的据点。” 秦少-琅淡淡地说道。 这个地方,是他脑中那副活地图上,早就标记好的一个点。 废弃的村庄。 有水源,有残存的建筑,有基础的防御工事。 最重要的是,它足够隐蔽。 距离官道很远,又被群山环绕,如果不是有心寻找,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里。 “天亮之后,黑风寨的骑兵就会出动。”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秦少琅的声音,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等着他们?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不是在逃命吗? 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秦少琅没有解释。 他抱着苏棠,第一个,走向了那座死寂的村庄。 他走到村口,唯一一栋还算完整的石屋前。 推开了那扇腐朽的木门。 “赵四,带两个人,去村子东头的小溪打水。” “张彪,你带人,把这间屋子清理出来。” “刘三,你去捡柴。”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 流民们虽然心中疑惑,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开始行动。 恐惧,和几个时辰的行军,已经将这个男人的权威,彻底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苏瑾也跟着走了进去。 石屋里,空空荡荡,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但至少,能遮风挡雪。 秦少琅将苏棠,轻轻地放在一个铺着干草的角落。 然后,他走到了石屋的中央。 那里,有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简陋的灶台。 他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 “呼……” 他轻轻一吹。 一簇微弱的,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的石屋中,跳动了起来。 那簇橘黄色的火苗,像是点燃了希望。 冰冷死寂的石屋,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赵四和张彪等人,已经带着各自的人手,按照秦少琅的命令行动起来。 打水的打水,捡柴的捡柴。 整个废弃的村庄,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诡异地“活”了过来。 苏瑾将妹妹安顿好,用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里衣盖在她身上。 她走到秦少琅身边,看着他熟练地将捡来的干柴架在灶台里,让火烧得更旺。 “我们……” 她想问,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对抗三百个土匪吗? 我们,只有不到十个人。 还有一个孩子,和两个女人。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问不出口。 因为她看到,秦少琅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或恐惧。 他平静得,就像是在准备一顿寻常的早餐。 这份极致的冷静,有一种可怕的魔力,竟然也让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秦少琅没有抬头。 “把那几套铠甲,搬到屋顶上去。” “还有,把村里所有能找到的石头,都堆到屋顶和那几堵残墙后面。” 他的命令,简洁而清晰。 苏瑾愣了一下。 搬到屋顶? 她不理解。 但她没有问为什么。 她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石屋,开始招呼那些还在清理地面的流民,一起搬运那些沉重的甲胄和石头。 秦少琅站起身,走出了石屋。 他没有去管那些忙碌的流民,而是独自一人,开始在这座废弃的村庄里,缓缓踱步。 他的脚步很慢。 目光,却像最精准的扫描仪,扫过每一寸土地。 这栋坍塌了一半的房子,可以成为一个伏击点。 那条被瓦砾堵塞的窄巷,是天然的死亡通道。 村口那棵枯死的大槐树,位置正好,可以用来……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前世在特种部队里学到的所有关于地形利用、陷阱布置、巷战搏杀的知识,此刻都化作了一张张清晰的构想图,在他脑中展开。 这座废弃的村庄,在他眼里,不再是一片废墟。 而是一个……结构精密的,天然的杀戮场! 大约半个时辰后。 天,已经蒙蒙亮。 秦少琅回到了村口。 他叫来了张彪和赵四。 “你们两个,带人过来。” 两人连忙丢下手里的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主人,有何吩咐?” 秦少琅指着村口一条必经的道路。 那条路,被两栋倒塌的房屋夹在中间,非常狭窄。 “在这里,往下挖。” 他用脚在雪地上画了一个范围。 “挖一个三尺深,能藏下两个人的坑。” “挖出来的土,不要堆在旁边,运到村子后面去。” 挖坑? 张彪和赵四一脸懵。 但他们不敢问。 “是!” 秦少琅又指向不远处一堵摇摇欲坠的土墙。 “赵四,你带两个人,去把那堵墙的根基,再掏空一点。” “用几根木头撑住,要保证一脚就能踹倒。” “是!” 赵四也连忙应声。 秦少琅继续发布着一道道奇怪的命令。 “把那几口破水缸,搬到那个房顶上,装满水。” “天冷,水很快会结冰。” “把所有能找到的绳子,都接起来,绑在那边的窄巷口,离地一尺高。” …… 一条又一条。 每一条命令,都让张彪他们感到匪夷所思。 挖坑,掏墙,搬水缸,拉绳子…… 这都是在干什么? 过家家吗? 但秦少琅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场,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只能压下满心的疑惑,带着手下那帮同样茫然的流民,疯狂地执行着。 整个村庄,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诡异工地。 苏瑾站在石屋的屋顶上,将最后一块石头搬到墙垛边。 她居高临下,看着秦少琅在村中各处指指点点。 看着那些流民,在他的指挥下,将整个村庄的地形,进行着各种奇怪的改造。 一开始,她也和那些流民一样,满心不解。 但渐渐地。 她的脸色,变了。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越来越浓的,震惊! 因为她发现,秦少-琅的每一个布置,都不是孤立的。 第195章 攻心为上 村口的陷坑,正对着那条最宽阔的入口。骑兵如果冲锋,必然会马失前蹄,阵型大乱。 那堵被掏空的土墙,一旦倒塌,就会彻底堵死另一条侧路,将所有敌人,都逼进中间那条由他亲手设计的死亡窄巷。 而那条窄巷的尽头,正对着她们所在的这栋,地势最高、最坚固的石屋! 屋顶上,堆满了石头。 窄巷两边的房顶上,同样堆满了石头。 可以形成完美的交叉火力! 至于那些水缸…… 她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结冰的水面,瞬间明白了。 一旦将这些冰块砸下去,狭窄的巷子里,就会变得湿滑无比。 穿着重甲的敌人,一旦滑倒,就再也爬不起来! 还有那些绊马索,那些隐藏在瓦砾堆里的尖锐木桩…… 一个接一个的陷阱,一环扣一环的布置! 这不是胡闹。 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但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战争艺术! 这个男人,竟然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将这座废弃的村庄,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精密的,足以吞噬上百条人命的绞肉机!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郎中? 一个郎中,怎么可能懂得如此可怕的杀人阵法! 这分明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才可能拥有的手段! 苏瑾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她从屋顶上下来,快步走到了正在检查陷坑的秦少琅面前。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你这是在布置……一个口袋阵?” 她用了一个自己从父亲兵书上看来的,最贴切的词。 秦少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个女人,果然很聪明。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口袋阵?” “不。” 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我管这个,叫屠宰场。” 屠宰场。 这三个字,从秦少琅的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 却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苏瑾的心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种怎样的自信,和冷酷。 才能将即将到来的,三百悍匪,视作待宰的牲畜。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金色的阳光,洒在这片破败的村庄上,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所有的陷阱,都已布置完毕。 流民们累得像狗一样,一个个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村子,眼中依旧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这些东西,真的能挡住黑风寨的骑兵吗? 所有人的心里,都没底。 “都过来。” 秦少琅的声音响起。 流民们一个激灵,挣扎着爬了起来,聚集到石屋前的空地上。 秦少琅没有说任何鼓舞士气的话。 他只是指了指那些陷阱,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解释了一遍。 “黑风寨的人,大部分是骑兵。” “这个村子,地形复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他们的马,冲不起来。” “所以,他们一定会下马,步战。” 他的目光,扫过村口那个不起眼的陷坑。 “他们冲进来,就会踩中这里,前面的人倒了,后面的人就会被堵住。” 他又指向那堵摇摇欲坠的土墙。 “另一边,墙一倒,路就封死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从中间这条巷子进来。” 最后,他指向众人所在的,地势最高的石屋。 “而这条巷子,就是他们的死路。”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 “躲在墙后面,躲在屋顶上,等他们进来,就用石头,狠狠地砸!” “用你们手里的长枪,狠狠地捅!” “他们的人再多,一次也只能进来几个。而我们,是居高临下!” 一番话,简单粗暴。 却像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流民们心中所有的迷雾。 他们终于明白了! 原来主人做的这一切,都是有用的! 原来,他们不是在等死! 他们,竟然真的有机会,和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拼一拼! 恐惧,依旧存在。 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开始在他们胸中燃烧。 “可是……主人,他们人多,我们……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张彪还是有些担心。 “不需要撑多久。” 秦少琅淡淡地说道。 “这种仗,打的就是一口气。” “只要我们能在第一时间,打掉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看到,这里不是一块肥肉,而是一块会崩掉他们满口牙的硬骨头。” “他们,自己就会退。” “土匪,求的是财,不是来拼命的。” 说完,他不再解释。 “赵四,你,去村口那棵大槐树上,盯着。” “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 “是!” 赵四领命,立刻像猴子一样,爬上了那棵枯死的槐树,藏在茂密的枝桠间。 “其他人,休息。” “吃饭。” 秦少-琅转身,走回了石屋。 吃饭? 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敌当前,土匪随时都可能杀过来,还有心情吃饭? 然而,当他们看到秦少琅真的从角落里,拿出了那些风干的鱼肉,开始往那口烧得滚烫的陶锅里放时。 所有人的心,都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主人都不怕。 他们怕什么! 秦少琅的手艺,谈不上好。 就是把鱼干和雪水,一起丢进锅里炖。 甚至连盐都没有。 但随着温度升高,一股浓郁的鱼肉香味,还是从锅里飘了出来。 咕噜……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流民,已经一晚上没吃东西,又干了一夜的重体力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很快。 一锅奶白色的鱼汤,就炖好了。 秦少琅拿起那只破陶碗,盛了第一碗。 他没有自己喝。 而是走到了那个从被惩罚后,就一直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的刘三面前。 刘三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跪下去。 “主……主人……” 秦少琅将那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递到了他的面前。 “喝了它。” 刘三愣住了。 他看着那碗鱼汤,又看了看秦少琅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他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被牺牲掉的炮灰。 却没想到…… 主人,还记得他。 第196章 血战鬼村 “主人……” “噗通”一声,他重重地跪了下去,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碗汤。 “我刘三……我刘三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主人的!” “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杀人,我绝不眨眼!” 他哭得涕泗横流,端起碗,也顾不上烫,一饮而尽。 秦少琅没有理会他的效忠。 他又盛了一碗,递给了张彪。 然后是下一个。 每一个人,都分到了一碗热汤,和一块鱼肉。 不多。 但在这冰天雪地,大敌当前的时刻,这碗汤,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温暖人心。 所有人都沉默地喝着汤。 没有一个人说话。 但他们看向秦少琅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恐惧。 而是,夹杂着敬畏、信服,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这个男人,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给了他们武器和盔甲。 给了他们尊严。 现在,又给了他们一碗能救命的热汤。 为他卖命,值了! 苏瑾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着秦少琅用最简单的“一碗汤”,就将这群桀骜不驯的亡命徒,彻底收服。 心中,再次被深深震撼。 杀人,他会。 救人,他也会。 布阵,他懂。 攻心,他更懂。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就在这时。 “来了——!” 村口的大槐树上,传来了赵四声嘶力竭的,带着恐惧的呐喊! “好多人!好多马!是黑风寨的人!” “他们来了!” 轰! 石屋前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流民,都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陶碗都差点掉在地上。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秦少-琅。 秦少琅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碗里最后一口鱼汤喝完。 然后,缓缓地站起身。 他擦了擦嘴,将手里的空碗,随手放在一边。 目光,投向了村口的方向,那里,已经隐隐有烟尘扬起。 他嘴角的那抹冷酷弧度,再次浮现。 “很好。” “开门。” “迎客。” 马蹄声,如雷。 大地,在微微震颤。 黑风寨的人马,终于到了。 村口的大槐树上,赵四吓得脸都白了,死死地抱着树干,连滚带爬地滑了下来。 “主……主人!好多人!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两三百!”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刚刚才因为一碗鱼汤而鼓起的勇气,在看到那如同乌云压境般的阵仗后,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其他流民,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个脸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都在不停地发抖。 “慌什么。” 秦少琅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躲回你们该去的位置。” “记住我说的,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露头。” “谁敢乱动,我第一个杀了他。” 冰冷刺骨的杀意,让所有流民,都打了个寒颤。 对土匪的恐惧,瞬间被对秦少琅的恐惧压了下去。 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各自被分配好的位置。 有的躲在石屋屋顶,有的藏在残墙之后,一个个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苏瑾也拉着妹妹,快速回到了石屋二层的窗口。 那里,是视野最好的地方,也堆满了石头。 秦少琅没有躲。 他独自一人,站在石屋前的空地上,手里,握着那把刚刚杀过人的钢刀。 他就像一根钉子,牢牢地钉在那里。 成了这座死寂村庄里,唯一的活物。 很快。 黑风寨的先头部队,出现在了村口。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眼角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壮汉。 他就是黑风寨的大当家,人称“独眼龙”的李霸。 李霸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看着眼前这座破败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村子,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呵,他娘的,还以为躲到什么好地方去了。” “就这么个鬼地方,也想挡住老子?” 他身后的土匪们,也发出一阵哄笑。 “大哥,那几个探子的尸体,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找到了,都是一刀封喉,看来里面有个练家子。”一个尖嘴猴腮的土匪说道。 “练家子?” 李霸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再练家子,能挡得住我们三百兄弟的刀?” “小的们,给老子冲!” “把里面的人,无论男女,都给老子抓活的!” “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我黑风寨的人!” “噢——!” 上百名土匪,发出一阵兴奋的嚎叫。 他们纷纷下马。 正如秦少琅所料,这村子里的地形,根本不适合骑兵冲锋。 他们提着刀,嗷嗷叫着,如同一股浑浊的洪流,朝着村口涌了进来。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土匪,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已经幻想着抓住那个“身份尊贵的女人”之后,能得到多少赏赐。 然而。 下一秒。 “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长空。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土匪,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他掉进了秦少琅挖的那个陷坑里!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也跟着一头栽了进去。 陷坑不深。 但坑底,却被秦少琅插上了几根削尖了的木桩。 “噗嗤!” 血肉被刺穿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坑里,瞬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后面的土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他娘的!有陷阱!都小心点!” 一个土匪头目大吼道。 他们开始绕开那个陷坑,从旁边的侧路冲了进来。 “轰隆——!”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 那堵被掏空了根基的土墙,被人一脚踹倒。 巨大的墙体,夹杂着无数碎石和泥土,轰然倒塌。 正好,将那条侧路,堵得严严实实! 尘土飞扬! 土匪们被呛得连连咳嗽,阵型,彻底乱了。 “妈的!中计了!” “只有中间那条路了!冲过去!” 土匪们被激起了凶性,红着眼睛,全部涌向了那条唯一的,被残垣断壁夹在中间的死亡窄巷。 他们以为,冲过去,就是胜利。 他们不知道。 那才是地狱的入口。 第197章 独眼龙之死 李霸来了。 他像一头发狂的公牛,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沉重的脚步踩在满是碎石和冰渣的巷子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身后的土匪,被他身上的凶悍之气所慑,也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 但他们不敢靠得太近。 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已经成了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李霸没有管那些废物手下。 他的独眼里,只有那个站在空地中央,手持钢刀的男人。 秦少琅。 一个让他损失了近三十个兄弟的罪魁祸首。 “杂碎!” 李霸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他双手握紧那把门板似的鬼头大刀,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朝着秦少琅直冲而去! 大刀,高高扬起。 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当头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足以将一头牛,都劈成两半! 石屋二楼。 苏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捂住妹妹的耳朵和眼睛,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了肉里。 太快了! 太猛了!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那个男人,能挡住吗? 秦少琅没有挡。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 他的身体,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向左侧一偏。 脚下,轻轻一滑。 “呼——” 沉重的鬼头大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劈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 刀锋,深深地砍进了冰冷坚硬的冻土之中,碎石四溅! 李霸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从虎口传来,手臂一阵发麻。 好大的力气。 秦少琅的脑中,闪过一个冷静的判断。 但他手上,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与李霸错身而过的刹那。 他手中的钢刀,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刺向了李霸的肋下。 那里,是甲胄连接的缝隙。 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李霸久经战阵,反应也是极快。 他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想也不想,猛地扭动腰身。 “嗤啦!” 钢刀,划破了他腰间的皮甲和衣衫,带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缕鲜血,渗了出来。 虽然只是皮外伤,但李霸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好快的刀! 好刁钻的角度! 如果他刚才反应再慢半分,这一刀,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手下,会死得那么快,那么惨。 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男人,根本不是什么练家子。 他是一个……专门为了杀人而生的怪物! “都他妈看戏呢!给老子一起上!” 李霸惊怒交加,对着身后那些还在犹豫的土匪,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那些土匪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 大当家已经和对方交上了手。 他们再看戏,事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杀啊!” 十几个土匪,嗷嗷叫着,从不同的方向,朝着秦少琅包抄过来。 他们吸取了教训,不再挤在一起,而是拉开了距离,试图用人数优势,将秦少琅活活耗死。 屋顶上,张彪等人看得心急如焚。 “主人!小心!” “砸!快用石头砸他们!” 他们手忙脚乱地,想要搬起身边的石头。 “不准动。” 秦少琅冰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看好你们的位置。” 张彪等人的动作,僵住了。 他们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他们帮忙? 苏瑾也想不通。 但她看到,秦少-琅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仿佛被十几个悍匪围攻的人,不是他自己。 他,还有后手? 就在那些土匪即将合围的瞬间。 秦少琅动了。 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方向突围。 而是猛地一矮身,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着地面,朝着李霸的方向,滑了过去! 李霸刚刚拔出自己那把砍进地里的大刀,还没站稳。 根本没料到,秦少琅会不退反进,主动攻向他这个最强的点! “找死!” 李霸怒吼一声,横着挥刀,扫向秦少琅的下盘。 然而。 秦少琅的目标,根本不是他。 而是他脚下那片,刚刚被水缸里的冰水,浸泡过的地面! 秦少琅的脚,在湿滑的冰面上一蹬。 整个人的速度,骤然加快! 他像一道滑行的影子,瞬间就从李霸的刀下,穿了过去! 李霸一刀挥空,脚下也是一个趔趄,差点滑倒。 而秦少琅,已经冲进了他身后,那群刚刚冲上来的土匪之中。 虎入羊群! “噗!” “噗嗤!” 刀光,在人群中,不断闪现。 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和一蓬飞溅的鲜血。 秦少琅根本不和他们缠斗。 他用的,是最高效的打法。 一击,即退。 绝不贪刀。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如同鬼魅般穿梭。 那些土匪,人虽多,却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他们手中的刀,胡乱挥舞,好几次,都差点砍到自己的同伴。 “啊!” 一个土匪,刚刚举起刀,就觉得手腕一凉。 他低头看去,自己握刀的手,竟然齐腕而断!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一道冰冷的刀锋,就抹过了他的脖子。 另一个土匪,从侧面扑来。 秦少琅头也不回,反手一刀,精准地,从他腋下刺入,直透心脏! 杀戮。 一场单方面的,高效的杀戮。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冲上来的十几个土匪,已经倒下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彻底被吓破了胆! 他们看着那个在尸体中从容漫步的男人,像是看着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鬼……是鬼啊!” 一个土匪扔掉手里的刀,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恐慌,是会传染的。 剩下的人,也彻底崩溃了,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外逃去。 战场中央。 只剩下了秦少琅和脸色铁青的李霸。 “废物!一群废物!” 李霸气得浑身发抖。 三百个兄弟,气势汹汹地杀过来。 结果,连村子中心都没进来,就被一个人,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奇耻大辱! 他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秦少琅,里面布满了血丝。 他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198章 他一刀枭首 “杂碎,老子跟你拼了!” 李霸嘶吼着,再次举起了他的鬼头大刀。 但这一次。 他没有再鲁莽地冲锋。 而是在冲锋的过程中,左手,悄悄伸进了怀里的一个皮囊。 然后,猛地朝着秦少琅的方向,一扬! “呼——” 一大片白色的粉末,劈头盖脸地,朝着秦少琅撒了过来! 是石灰粉! 这是他行走江湖,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无往不利! 屋顶上,苏瑾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卑鄙! 太近了! 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可能躲开! 然而。 就在李霸扬手的那一刻。 秦少琅,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竟然,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同时,身体向后,猛地一仰! 石灰粉,擦着他的面门,飞了过去。 李霸愣住了。 他怎么会…… 就是这一瞬间的愣神。 已经足够了。 秦少琅身体后仰的同时,手中的钢刀,自下而上,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 快如闪电! “噗嗤!” 刀锋,精准地,切入了李霸挥舞着鬼头大刀的右臂腋下。 那里,同样是甲胄的薄弱处! “啊——!” 李霸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 他感觉自己的右臂,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筋,被挑断了! “哐当!” 那把沉重的鬼头大刀,掉在了地上。 战斗,结束了。 秦少琅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抱着手臂,因为剧痛而面容扭曲的李霸。 他缓步,走了过去。 “你……你到底是谁……” 李霸的独眼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败。 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走到了李霸的面前,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噗通!” 李霸,这位在蓝田镇附近,横行霸道了近十年的匪首,双膝一软,竟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别……别杀我!” 他声音颤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我……我把寨子里所有的钱,都给你!还有女人!我有很多女人,都给你!” “饶我一命!我给你当牛做马!” 秦少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李霸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然而。 秦少琅只是淡淡地开口。 声音,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村庄。 “我负责送你去见上帝。” “上帝会宽恕你的。” 话音落下。 刀光,一闪。 一颗硕大的,还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 然后,重重地,滚落在那些准备逃跑的土匪脚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幸存的土匪,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自家大当家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又看了看那个持刀而立,宛如杀神的男人。 “扑通!” “扑通!扑通!”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剩下的几十个土匪,竟然全都扔掉了兵器,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朝着秦少-琅的方向,疯狂地磕头。 “好汉饶命!神仙饶命啊!”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饶声,响成一片。 屋顶上,张彪,刘三,赵四等人,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全都傻了。 赢了? 就这么赢了? 主人他……一个人,打垮了整个黑风寨? 他们看向秦少琅的背影,那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人。 而是在看一尊,活生生的神! 秦少琅没有理会那些跪地求饶的土匪。 他只是转过身,对着屋顶上的张彪等人,下达了新的命令。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血腥。 “都下来。” “把他们,全杀了。” “一个,不留。” 当几十个土匪,争先恐后地挤进那条狭窄的巷子时。 “砸!” 一声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从石屋屋顶传来。 是秦少琅的声音! 躲在屋顶和墙后的流民们,早就等得心焦不已。 听到命令,他们爆发出所有的力气,将身边磨盘大小的石头,狠狠地推了下去! 呼——! 石头带着风声,从天而降! “啊!” “我的头!” “救命!” 窄巷里,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被石头砸中的土匪,轻则头破血流,重则当场脑浆迸裂! 紧接着。 是那些装满了冰块的水缸! “哗啦啦——” 大块大块的浮冰,混杂着冰冷刺骨的雪水,被倾倒下来。 本就凹凸不平的巷子,瞬间变得湿滑无比。 “砰!” 一个土匪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后面的人就踩着他的身体冲了上来。 踩踏,尖叫,哀嚎! 整个窄巷,彻底变成了一锅粥。 “捅!” 秦少琅的第二个命令,再次下达。 躲在墙垛后面的张彪等人,鼓起全身的勇气,将手中那磨得锋利无比的长枪,从预留的射击孔里,狠狠地刺了出去! “噗嗤!” “噗嗤!” 他们不需要任何准头。 因为巷子里,挤满了人。 每一枪刺出,都能带出一股温热的鲜血。 这……就是战争? 张彪的手在抖。 但他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视他们为蝼蚁的土匪,此刻却像待宰的猪羊一样,在巷子里哀嚎,翻滚。 一种前所未有的,病态的快感,从心底涌起。 他嘶吼着,一遍又一遍地,将手中的长枪,刺出,收回! 然而。 土匪,毕竟是土匪。 在付出了十几条人命的代价后,他们终于冲过了这段死亡地带! 一个满脸是血的土匪头目,挥舞着大刀,第一个冲出了窄巷。 他看着空地上,那个独自站立的男人,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光芒。 “抓住他!” 他嘶吼着,朝着秦少-琅猛扑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同样凶悍的土匪。 石屋里的流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然而。 秦少琅,动了。 他没有后退。 反而,迎着那七八个土匪,主动冲了上去! 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在与那个土匪头目交错而过的瞬间。 第199章 他一刀枭首! 刀光闪过。 人头滚落。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冲出来的七八个土匪,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秦少琅的身上,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沾到。 他持刀而立,站在尸体中央,目光,冰冷地望向巷子口,那些被吓傻了的,后续的土匪。 整个战场,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土匪,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着那个如同魔神一般的男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神色。 “杀了他!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给老子用弓箭射死他!” 村口,传来大当家李霸气急败坏的咆哮。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踢到了一块何等坚硬的铁板! 十几个弓箭手,立刻弯弓搭箭。 然而。 就在他们即将放箭的瞬间。 秦少琅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他退回了石屋的阴影之中。 让所有弓箭,都失去了目标。 “废物!一群废物!” 李霸气得暴跳如雷。 他看着自己的手下,在小小的村庄里,损失惨重,却连对方主力的面都没见到。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亲自抽出了自己那把厚重的鬼头大刀。 “都给老子滚开!”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那栋石屋的方向,那里,刚刚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老子今天,非要亲手把你这杂碎,剁成肉酱!” 他咆哮着,提着刀,亲自冲进了那座对于他手下而言,如同地狱一般的村庄。 李霸来了。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猪,三百多斤的身体,带着一股腥风,卷向场中。 他手中的鬼头大刀,在火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寒芒。 那不是普通土匪用的劣质兵器,而是百炼精钢打造的凶器,刀背厚重,刀刃锋利,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杂碎,给老子死来!” 李霸一声咆哮,高高跃起,双手握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当头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 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 屋顶上的张彪等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毫不怀疑,这一刀下去,就算是一头牛,也得被劈成两半! 然而。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秦少琅,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的身体,如同鬼魅一般,向左侧横移了一小步。 就这么一小步。 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刀锋。 轰! 鬼头大刀重重地劈在了空地上,坚硬的冻土,被砸出了一个深坑,碎石四溅! 李霸只觉得双臂一震,虎口发麻。 用力过猛了! 他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正想抽刀回防。 但,已经晚了。 一道冰冷的刀光,如同毒蛇的獠牙,无声无息地,贴着他的手臂,划向他的面门。 是秦少琅! 他根本没有后退,而是在躲开攻击的瞬间,欺身而上!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李霸骇得魂飞魄散,他顾不得抽刀,只能狼狈地向后仰倒。 嗤啦! 钢刀划破了他胸前的衣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冰冷的触感,让李霸出了一身冷汗。 好快! 好刁钻的角度! 他一个懒驴打滚,狼狈地躲开,与秦少琅拉开了距离。 他站稳身形,看着自己胸口的血痕,再看看对面那个依旧面无表情的男人,眼中的轻视,终于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小子,是个高手! 一个真正的,杀人高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霸握紧了鬼头大刀,声音嘶哑地问道。 蓝田镇,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物!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 对他而言,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他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格斗起手式。 下一秒。 他动了。 这一次,轮到他主动进攻! 没有李霸那种惊天动地的气势,秦少-琅的进攻,悄无声息。 他像一个在暗夜中行走的刺客,每一步,都踩在最精准的点上,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致命的效率。 李霸只觉得眼前一花,对方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他怒吼一声,挥舞着鬼头大刀,护住周身。 他的刀法,大开大合,走的是以力破巧的路子。 一刀挥出,虎虎生风,寻常三五个大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然而,在秦少琅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刀法,却显得如此笨拙。 叮!叮!当! 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不断响起。 秦少琅手中的钢刀,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每一次,都在李霸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精准无比地点在他的刀身上。 不求伤敌,只求打断他的节奏。 李霸越打越心惊。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拿着大锤的壮汉,在和一个手持绣花针的刺客对决。 空有一身力气,却根本碰不到对方的衣角。 反而,对方每一次轻描淡写的攻击,都让他心惊肉跳。 秦少琅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他就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冷静地分析着对手的每一个动作。 呼吸频率……乱了。 脚步……开始虚浮。 出刀的力量……在减弱。 破绽! 就在李霸又一次势大力沉的横扫落空时,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僵直。 就是现在! 秦少琅的身体,猛地一个下潜,躲过刀锋的同时,手中的钢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目标,不是李霸的咽喉,也不是他的心脏。 而是他握刀的双手!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李霸踉跄着后退,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他的手腕上。 筋,断了!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臂。 当啷! 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鬼头大刀,再也握不住,重重地掉落在地。 败了! 他,黑风寨的大当家,威震蓝田县周边数十年的李霸,竟然……败了! 而且是败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震傻了。 屋顶上的张彪,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巷子口的土匪们,更是浑身发抖,如见鬼魅。 他们心中那尊战无不胜的神,倒下了。 秦少琅没有追击。 他只是缓步上前,一脚,踩在了那把鬼头大刀上。 然后,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刀。 他掂了掂,觉得有些太重,不太顺手。 但,用来砍头,足够了。 他提着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跪倒在地,因为剧痛和恐惧而不断颤抖的庞大身躯。 第200章 三百悍匪吓得跪地叫爷!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李霸。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缓步走来的,如同死神化身的男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开始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在冻土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颤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我……我把寨子里所有的钱,都给你!还有女人!我有很多女人,都给你!” “饶我一命!我给你当牛做马!” 秦少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李霸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然而。 秦少琅只是淡淡地开口。 声音,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村庄。 “我负责送你去见上帝。” “上帝会宽恕你的。” 话音落下。 刀光,一闪。 秦少琅甚至没有用尽全力,只是随手一挥。 那把沉重的鬼头大刀,在他手中,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锋利。 一颗硕大的,还带着惊恐与乞求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 然后,重重地,滚落在那些准备逃跑的土匪脚下。 咕噜,咕噜。 头颅滚了好几圈,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曾经的手下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幸存的土匪,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自家大当家那无头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个持刀而立,宛如杀神的男人。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扑通!” “扑通!扑通!”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剩下的几十个土匪,竟然全都扔掉了手中的兵器,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他们朝着秦少琅的方向,疯狂地磕头,比刚才的李霸,还要用力。 “好汉饶命!神仙饶命啊!” “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都是被逼的!是李霸逼我们来的!” 求饶声,响成一片。 屋顶上,张彪,刘三,赵四等人,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全都傻了。 赢了? 就这么赢了? 主人他……一个人,打垮了整个黑风寨? 他们看向秦少琅的背影,那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人。 而是在看一尊,活生生的神! 秦少琅没有理会那些跪地求饶的土匪。 他只是转过身,对着屋顶上的张彪等人,下达了新的命令。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血腥。 “都下来。” “把他们,全杀了。” “一个,不留。” 冰冷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让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村民们,瞬间打了个寒颤。 全……全杀了? 张彪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恐惧。 他们互相搀扶着,从屋顶和墙后下来,手中紧紧握着沾满鲜血的长枪。 当他们走到秦少琅身边,看到那几十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土匪时,脚步,都慢了下来。 这些人,刚刚还是凶神恶煞的豺狼。 可现在,他们放下了武器,跪在地上,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主人……” 张彪鼓起勇气,声音干涩地开口,“他们……他们已经投降了。” 杀那些反抗的土匪,和杀这些已经放弃抵抗的俘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自卫,是战斗。 后者,是屠杀。 秦少琅的目光,缓缓扫过张彪,刘三,以及每一个面露不忍的村民。 他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不耐,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投降?” 他轻轻地反问。 “放了他们,等他们跑回山里,再聚集一帮亡命之徒,趁我们不备,冲进村子,把我们连同这个村子,一起烧成灰?” “还是说,你们指望官府来剿匪?你们觉得,是他们报复的速度快,还是官府出兵的速度快?” 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村民的心上。 “今天你们对他们仁慈,明天,谁对你们的妻儿老小仁慈?”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个道理,需要我教你们吗?” 村民们,全都低下了头。 他们都是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底层人,哪里会不懂这个道理。 只是,懂,和做,是两回事。 秦少琅看着他们依旧在颤抖的双手,知道,必须有人推他们一把。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跪在最前面,刚才叫嚣得最凶的土匪身上。 “张彪。” 秦少琅淡淡地喊道。 “主……主人。”张彪身体一震。 秦少琅伸出手指,指向那个土匪。 “你来。” “杀了他。” 张彪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他看着那个土匪痛哭流涕,不断求饶的脸,又看了看秦少-琅那不带任何感情的侧脸。 他握着长枪的手,抖得像筛糠。 “我……我……” “动手!”秦少琅的声音,陡然转厉! 张彪浑身一激灵,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动手,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主人的命令,不容违抗! “啊——!” 张彪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刺了出去! “噗嗤!” 长枪,没入了土匪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溅了张彪一脸。 那个土匪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身体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张彪呆呆地站着,看着自己枪下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下一个。” 秦少琅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个声音,像是一道催命符。 它打破了村民们心中最后一道枷锁。 恐惧,压倒了不忍。 对未来的担忧,战胜了此刻的懦弱。 “杀!” 刘三红着眼睛,刺出了第二枪。 “杀光这帮畜生!” 赵四也怒吼着,加入了进去。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村民,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麻木地,机械地,将长枪刺向那些跪地求饶的土匪。 哀嚎声,惨叫声,求饶声,很快便弱了下去。 整个村庄,变成了一座修罗场。 秦少琅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支由流民组成的队伍,才算真正有了雏形。 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是一群,为了活下去,可以化身为恶狼的幸存者。 第201章 神秘令牌惊现 不知过了多久,村庄里,终于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村民们粗重的喘息声。 有人在干呕,有人在发抖,但没有一个人后悔。 秦少-琅看着他们苍白的脸,声音恢复了平静。 “开始打扫战场。” “把所有能用的东西,兵器、盔甲、钱财,都收集起来。” “尸体,全部拖到村外,挖个大坑,一把火烧了。” 村民们麻木地开始行动。 他们默默地剥下土匪身上的衣物,搜刮着每一个钱袋。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几百个土匪的积蓄,还有黑风寨的库存,足够他们安稳度过这个冬天,甚至还有大量的结余。 然而,此刻没有一个人感到喜悦。 就在这时。 负责搜刮李霸尸体的张彪,突然发出了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呼。 “主人……” 他踉跄着跑到秦少琅面前,摊开手掌。 他的手心,除了几个金裸子和一些散碎银两外,还有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牌,质地坚硬,雕刻着复杂的纹路。 木牌的中央,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不知名的猛兽图腾。 这绝不是黑风寨这种土匪窝,能拥有的东西。 张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主人,你看这个……” 秦少琅的目光,落在了张彪掌心的那块木牌上。 他伸手,将它拿了过来。 入手一沉。 这木牌的材质,远比看起来要重,是一种质地极为坚硬的木料,表面被打磨得光滑温润,显然是常年被人攥在手中把玩。 木牌的雕工,十分精细。 上面的猛兽图腾,线条繁复而古朴,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凶悍气息。 这不是大魏常见的虎、狼、狮、豹。 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结合了蛇的鳞片、鹰的利爪、狼的头颅的怪物。 秦少-琅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图腾上冰冷的纹路。 他前世作为特种部队的精英,对各种组织、帮派、甚至恐怖分子的标志图腾,都有过深入研究。 但这一个,他毫无印象。 可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判断。 这东西,绝非黑风寨这种级别的土匪窝能拥有的。 无论是材质,还是雕工,都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底蕴。 李霸…… 他不是这伙土匪的真正头领。 他最多,只是一个被人推到台前的棋子。 一个拿着令牌,替某个神秘势力办事的走狗。 那么,这个势力,为什么要扶持一个土匪寨? 目的是什么? 敛财?控制蓝田镇周边的官道?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一个个疑问,在秦少-琅的脑海中闪过。 他心中那份刚刚才放下的警惕,瞬间又提到了最高点。 打垮一个黑风寨,不难。 但如果黑风寨的背后,站着一个组织严密、实力未知的庞然大物…… 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他们今天杀了李霸,杀了这三百多号土匪,等于直接斩断了那个神秘势力伸出来的一只手。 对方,会善罢甘休吗? 答案,不言而喻。 “主人?” 张彪看着秦少-琅久久不语,脸色也愈发凝重,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秦少-琅回过神。 他没有解释,只是将那块木牌,不动声色地收入了怀中。 “我知道了。” 他淡淡地回了三个字,然后转身,面向那些依旧沉浸在血腥和后怕中的村民。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疲惫、恐惧和茫然的苍白。 他们赢了。 但他们也杀人了。 杀了那些已经跪地求饶的俘虏。 这种冲击,远比在战斗中杀死敌人要大得多。 很多人,直到现在,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秦少琅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都过来。” 村民们闻声,身体一颤,下意识地向他聚拢过来。 他们看着秦少琅的表情,充满了敬畏。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秦少琅是感激和信服。 那么现在,就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依赖。 秦少琅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刮过。 “记住今天的感觉。”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记住你们杀人时手抖的感觉,记住闻到血腥味想吐的感觉,记住看到尸体时腿软的感觉。” “把这些感觉,都给我刻进骨子里!” “因为,这就是乱世!” 村民们的身躯,再次狠狠一震,许多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以为,杀了这三百个土匪,就安全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秦少琅发出一声冷笑。 “我告诉你们,真正的危险,可能才刚刚开始。” “今天你们不杀他们,明天,就会有更凶、更狠的人,来杀你们,杀你们的家人!” “在这个世道,想活下去,就只有一条路!” 秦少琅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那就是,比你的敌人,更狠!更强!更不怕死!”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流民!” “你们,是我的兵!” “我的兵,手上可以沾血,心里不能有半分的仁慈和犹豫!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着回应。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明白了!” “明白了!!” 声音汇聚在一起,从最初的颤抖,变得坚定,最后化为一股冲天的戾气。 他们眼中的恐惧和迷茫,正在被一种名为“狠厉”的东西所取代。 这是秦少琅,给他们上的第一课。 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他要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是一支,能在这乱世中,为他披荆斩棘,守护家园的狼群! “很好。” 秦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继续打扫战场。” “把所有尸体,全部拖到村外三里地的乱葬岗,挖坑,烧掉!做得干净点,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 这一次,村民们的行动,明显快了许多。 他们不再呕吐,不再发抖。 他们沉默地,高效地,执行着秦少琅的每一个命令。 剥取盔甲,搜刮钱财,搬运尸体…… 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 空气中的血腥味,混杂着尸体烧焦的恶臭,飘散在夜空中。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感到不适。 他们,正在蜕变。 第202章 玄甲卫 当秦少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间小小的泥坯房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屋子里,一盏油灯,还亮着微弱的光。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边,似乎已经睡着了的苏瑾。 小小的苏棠,则盖着一张薄被,蜷缩在不远处的草席上,睡得正香。 听到开门声,苏瑾的身体猛地一颤,瞬间惊醒。 她抬起头,看到是秦少-琅,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涌上一抹难以掩饰的担忧和后怕。 她的目光,飞快地在他身上扫过。 当看到他衣服上的大片血迹时,她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你……” 她刚想问“你受伤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胳膊,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秦少琅任由她检查着。 属于少女的,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冲淡了那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他那颗因为杀戮和算计而变得冰冷坚硬的心,似乎也在此刻,悄然融化了一角。 “我没事。”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都是别人的血。” 苏瑾确认他身上确实没有伤口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没有去问外面的战况。 那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惨叫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只是默默地转身,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他面前。 “你好像有心事?” 苏瑾看着他,轻声问道。 她的观察力,一向敏锐。 她发现,秦少琅的脸上,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反而,比之前更加凝重。 那是一种,遇到了更大麻烦的凝重。 秦少琅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聪慧,冷静,而且,同样身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 沉吟片刻,秦少-琅从怀中,掏出了那块从李霸身上搜到的木牌。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木牌,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啪嗒。” 一声轻响。 苏瑾的目光,顺势落在了那块木牌上。 当她看清木牌中央那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图腾时,瞳孔,骤然收缩!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咣当!” 她手中的陶制水杯,脱手而出,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苏瑾却恍若未闻。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嘴唇哆嗦着,发出了梦呓般,带着无尽惊恐的声音。 “……玄……玄甲卫?” 玄甲卫?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来自九幽地狱的魔咒。 秦少琅的眉头,瞬间拧紧。 他不懂这三个字代表什么。 但是,他懂苏瑾的反应。 这个一路上无论面对饥饿、寒冷、还是凶残的匪徒,都始终保持着冷静与坚韧的女子,此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她的脸上,是一种秦少琅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绝望、憎恨、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而是一种,面对某种无法抗衡、无法理解、只能被其碾碎的恐怖存在时,最原始的战栗。 “我们……快走……” 苏瑾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撕心裂肺的颤抖。 “必须马上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她像是忽然惊醒的兔子,一把抓住秦少琅的手臂,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陷进了他的皮肉里,她却毫无察觉。 “他们会找来的!他们一定会找来的!” “我们都会死!所有人都会死!”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理智的弦,在那块木牌出现的瞬间,就已崩断。 睡在草席上的苏棠,似乎被姐姐的动静惊扰,不安地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 这个细微的声音,让秦少琅瞬间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去安抚苏瑾。 而是反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同时,另一只手揽住她不断颤抖的腰,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 “唔……唔!” 苏瑾剧烈地挣扎起来,双脚在地上乱蹬,发出了细碎的摩擦声。 “安静!” 秦少-琅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刺入苏瑾的耳中。 “你想把苏棠吵醒吗?” 苏棠。 这个名字,像是拥有某种魔力。 苏瑾的挣扎,猛地一滞。 她那双被惊恐占满的眸子里,恢复了一丝丝清明。 秦少-琅感觉到怀中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才缓缓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但他没有松开揽着她腰的手臂。 他能感觉到,她依旧在抖。 抖得像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冷静下来。” 秦少琅强迫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 他的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道很重。 “现在,告诉我,玄甲卫,是什么?” 苏瑾的嘴唇,依旧在哆嗦,牙齿上下打着颤。 她看着秦少琅,那张沾染着血污,却依旧沉稳冷静的脸。 仿佛,那是这片即将崩塌的天地间,唯一的支柱。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一口。 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汲取着最后的空气。 “是……是魔鬼。”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是皇帝的……影子,是悬在所有大魏臣子头顶的……屠刀。” “他们……不受任何节制,只听从皇帝一人的命令。” “他们会用最残酷的手段,去执行最秘密的任务。抄家,灭族,暗杀……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他们做的。” “他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秦少琅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大概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类似于前世明朝锦衣卫、东西厂之类的特务机构。 而且,听苏瑾的描述,其行事风格,恐怕比锦衣卫还要酷烈百倍。 “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秦少琅继续问。 不。 这个问题问错了。 从苏瑾的反应来看,她显然不是被玄甲卫追杀,而是在躲避。 她是因为看到这块令牌,才如此恐惧。 这说明…… 她的家族,就是被玄甲卫给…… “我的家族……” 苏瑾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恨意。 “就是毁在他们手上的。” “他们伪造证据,罗织罪名,一夜之间,将我满门……满门忠烈,污为叛逆。” “男丁……尽数斩首。女眷……流放千里,沦为罪奴。” “我父亲临死前告诉我,一定要活下去,因为玄甲卫做事,讲究一个‘斩草除根’。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尤其是……知道他们秘密的人。” 第203章 疯子 秦少琅的脑子,飞速运转。 线索,串联起来了。 苏瑾的家族,很可能是被政敌利用玄甲卫这把刀给陷害了。 而黑风寨的李霸,拥有玄甲卫的令牌。 这说明,黑风寨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土匪窝。 它,就是玄甲卫安插在蓝田镇外围的一个据点,一枚棋子! 他们的任务,或许是敛财,或许是监控官道,但无论是什么,他们都隶属于玄甲卫这个庞大的、恐怖的杀人机器。 而现在。 自己,把这枚棋子,连同整个棋盘,都给掀了。 杀了李霸。 杀了三百多号“土匪”。 这已经不是捅了马蜂窝那么简单了。 这是直接在阎王殿里,放了一把火。 “这块令牌……”苏瑾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木牌,像是看着什么最污秽的东西,“是玄甲卫百户一级才有的信物。” “李霸拥有它,说明他就是玄甲卫的人。” “我们杀了他,杀了他的手下……玄甲卫的规矩,令牌在,人在。令牌失,人亡……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里出了事。” “他们会派人来查。” “一旦他们查到是我们做的……他们会把这个村子,连同我们,所有人,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苏-瑾的声音,再次被恐惧攫住。 “我们必须逃!现在就逃!一刻也不能等!” 秦少琅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逃?” 他的声音,很平静。 “往哪儿逃?”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玄甲卫是皇帝的鹰犬,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带着一个村子的老弱妇孺,目标太大。我们走不出一百里,就会被追上。” “就算只有我们三个,你带着苏棠,一个体弱,一个年幼,又能跑多快?” 秦少琅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碎了苏瑾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是啊。 逃不掉的。 她比谁都清楚玄甲卫的能量。 那种无孔不入的追索,那种不死不休的追杀,她曾经在父亲的描述中,听到过无数次。 绝望。 冰冷刺骨的绝望,再次将她淹没。 她身体一软,就要瘫倒在地。 秦少琅眼疾手快,再次将她揽入怀中。 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寒冰。 “别怕。” 他很少安慰人。 但他觉得,此刻,应该说点什么。 “天,还没塌下来。” 苏瑾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颗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心,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丝可以停靠的缝隙。 血腥味和男人阳刚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本该是刺鼻的。 但此刻,却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可是……那可是玄甲卫啊……”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玄甲卫,也是人。” 秦少琅淡淡地开口。 “是人,就会死。” 他松开苏瑾,走到桌边,重新拿起了那块质地坚硬的木牌。 他的手指,摩挲着上面那个狰狞的怪兽图腾。 “他们有他们的规矩。” “我们,也可以有我们的规矩。” 苏瑾不解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秦少琅转过身,脸上,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凝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苏瑾从未见过的,冰冷而疯狂的战意。 “他们不是喜欢‘斩草除根’吗?” “那我们就把伸过来的‘根’,一根一根,全部砍断!” “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杀到他们怕,杀到他们不敢再来!” 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搅动风云的狂悍霸气。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苏瑾,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正好,我这支队伍,还缺一块像样的磨刀石。” 苏瑾彻底僵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嘴角那抹嗜血的、疯狂的弧度,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磨刀石? 他要把玄甲卫,当成磨刀石? 那可是玄甲卫啊! 是大魏皇帝手中最锋利、最血腥、最不讲道理的一把刀!是能让百官闻之色变,能让三岁小儿止啼的恐怖存在! 是覆灭了她整个家族,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淖的罪魁祸首! 无数个日夜,这个名字就像一道魔咒,死死地缠绕着她,让她在噩梦中惊醒,让她连一丝一毫的恨意都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像一只惊弓之鸟,拼命地隐藏,拼命地逃亡。 可现在。 这个男人,却说要拿他们当磨刀石? 他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瑾的声音都在发颤,她抓着秦少琅的手臂,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瘫软下去。 “我知道。” 秦少琅的回答,平静得可怕。 他反手握住苏瑾冰冷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则轻轻地、坚定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我比你更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 他的目光,转向了草席上熟睡的苏棠。 “你觉得,我们跑得掉吗?” 秦少-琅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她们,带着这个村子里的老弱妇孺。我们能跑多快?跑多远?” “玄甲卫的眼线遍布天下,他们的追索能力,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们离开蓝田镇,就像是黑夜里的火把,目标明确,无所遁形。” “就算,只有我们三个走。你,我,还有苏棠。” 秦少琅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苏棠的身体,经得起那样的颠簸和惊吓吗?我们能永远不被找到吗?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时刻担心被追杀的日子,你希望她一直过下去?” 苏瑾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秦少琅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是啊。 逃? 她比谁都清楚,那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绝路。 父亲临死前的嘱托,是让她活下去。可怎么活?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等待着被找到的那一天? 那不是活着。 那是煎熬。 “可是……不跑,就是等死!”苏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玄甲卫!我们怎么可能……” “谁说要等死?” 秦少琅打断了她。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块黑色的木牌上,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算计”的寒光。 “他们有他们的规矩,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令牌在,人在。令牌失,人亡。” “李霸死了,令牌丢了。玄甲卫发现之后,第一反应,是派人来查。查明情况,而不是直接派大军来屠村。” 第204章 女主吓傻! “因为在他们眼里,黑风寨只是一个外围据点,李霸只是一条不起眼的狗。能干掉李霸的,最多也就是另一伙更强的土匪,或者是哪个不开眼的江湖人。” “他们会自大,会轻敌。他们绝不会想到,动手的是一群他们眼中的,连人都算不上的流民。” “所以,他们第一次派来的人,不会多。可能是一个百户,带着一个小旗,十几个人,最多几十个人。” 秦少-琅冷静地分析着,仿佛在解剖一个冰冷的尸体。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一个,把他们永远留在这里的机会。” 苏瑾彻底被他的话镇住了。 她那被恐惧占据的大脑,第一次,开始跟着他的思路运转。 轻敌…… 不会派大军…… 机会…… 这些词,在她混乱的脑海里,逐渐拼凑出了一条模糊的、却又带着血腥气的生路。 “我们杀了他们派来的人……然后呢?”她下意识地追问,“他们会派更多的人来!” “那就继续杀!” 秦少琅的回答,斩钉截铁! “杀到他们觉得,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围据点,损失人手不值得。” “杀到他们内部,负责这件事的人,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误,不敢再上报,只能将这件事压下去,列为悬案!” “特务机构,最怕的是什么?”秦少琅看着她,缓缓道,“不是强大的敌人,而是无法控制的、连续不断的损失!是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的烂摊子!” 苏-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发现,自己那颗被恐惧冻结的心,竟然开始融化,甚至,开始剧烈地跳动。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不是疯了。 他是一个,比玄甲卫还要可怕,还要不讲道理的疯子! 他用一种最疯狂,最直接,也最匪夷所思的方式,在绝望的死局中,硬生生劈开了一道生门! “你……”苏瑾的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了三个字,“……要怎么做?”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她被这个男人,拉上了他那艘,冲向惊涛骇浪的疯狂战船。 秦少琅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睡觉。” 他拿起桌上的木牌,收入怀中。 “天亮之后,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天光大亮。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死寂之中。 空气里,那股混杂着血腥和焦臭的味道,依旧没有散去,钻入每个人的鼻腔,提醒着他们昨夜发生了什么。 幸存的村民,还有张彪带来的那两百多号流民,全都默默地聚集在村口的空地上。 他们一夜未睡。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他们完成了秦少琅的命令,打扫了战场,焚烧了尸体,将所有的战利品都堆放在了空地的中央。 刀枪,盔甲,金银,铜钱……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笔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财富,此刻,却无人多看一眼。 他们只是麻木地站着,像一群失去了魂魄的木偶。 直到,秦少-琅的身影,出现在村口。 所有人的身体,都是一震。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过去。 敬畏,恐惧,依赖……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们的眼中交织。 秦少琅走到人群的最前方,站定。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昨晚,睡得好吗?” 他淡淡地开口。 没有人回答。 很多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秦少-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你们杀了人,杀了跪地求饶的俘虏。你们觉得自己变成了刽子手,变成了和那些土匪一样的畜生。” “你们害怕,你们恶心,你们睡不着。”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剖开了众人心中最隐秘的伤口。 张彪,刘三等人,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但是!” 秦少琅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告诉你们!你们做的,没有错!” “你们不是畜生,你们是战士!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家园,而拿起武器的战士!” “从昨天晚上开始,你们的身份,就只有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我的兵!” “从今天起,这个村子,不再是流民的聚集地!而是我们的军营!” “你们,要忘掉自己曾经是农民,是猎户,是乞丐!你们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兵!是我秦少-琅的兵!” “我,会教你们如何战斗,如何杀人,如何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但同时,你们也要遵守我的规矩!” 秦少琅指向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 “第一条规矩:所有缴获,全部归公!由我统一分配!任何人不得私藏,违者,杀!” “第二条规矩: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任何质疑、懈怠、逃跑者,杀!” “第三条规矩:军营之内,禁止私斗!有任何矛盾,向我汇报,由我裁决!私自械斗者,杀!” “听明白了吗?!”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 “明……明白了!” 张彪第一个,用嘶哑的嗓子,吼了回去。 “明白了!” “明白了!” 压抑了一整夜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声音,从稀疏,到整齐,最后,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咆哮! 他们眼中的迷茫和恐惧,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和狠厉! 秦少琅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 他走到那堆金银财宝面前,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弯腰,从中捡起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他没有数,只是掂了掂分量。 然后,他转身,看向张彪。 “张彪。” “在!” “给你一个任务。”秦少琅将钱袋扔了过去,“带上十个最机灵的人,换上普通衣服,即刻出发,去最近的县城。” 张彪接住钱袋,一脸茫然:“主人,去……去买什么?” 秦少琅看着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买盐。” “盐?”张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村里的盐确实不多了,这是必需品。 可……需要这么多钱吗?这一袋,少说也有几十两银子了! “对,买盐。” 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有多少,买多少。把我们能找到的所有铁锅,都给我带回来。” “然后,再去一趟药铺,买光他们所有的……砒霜。” 第205章 剧毒屠神 砒霜。 这两个字,像是一块万年玄冰,砸进了滚沸的油锅里。 整个场面,瞬间死寂。 那是一种比刚才面对成堆尸体时,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秦少琅的脸上,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与恐惧。 杀人,他们昨晚已经做过了。 虽然恶心,虽然害怕,但那是用刀,用枪,是战士的对决。 可……砒霜? 那是下三滥的手段,是见不得光的阴毒! 那是魔鬼才会用的东西! 张彪接住钱袋的手,在剧烈地颤抖。钱袋很沉,可他却觉得,自己快要抓不住了。 他的嘴唇哆嗦着,脸色比昨晚杀了人之后还要苍白。 “主……主人……”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买……买砒霜……做……做什么?” 秦少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张彪。 “我的命令,需要解释吗?” 声音不大,不重,却像一把千斤重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张彪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想起了昨晚秦少琅立下的规矩。 第二条: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任何质疑、懈怠、逃跑者,杀! 冰冷的杀意,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不……不敢!” 张彪“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地垂下,“属下……属下这就去办!” “嗯。” 秦少琅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记住,分几个人,去不同的药铺。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动动脑子。” “是!属下明白!” 张彪如蒙大赦,猛地站起身,不敢再有半分迟疑。 他点了十个看起来最精明强干的汉子,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朝着村外冲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剩下的人,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中,无法自拔。 他们的主心骨,他们的神,那个带领他们创造奇迹的男人,现在,却要让他们去碰触最阴暗、最歹毒的禁忌。 这种感觉,让他们的信仰,都开始微微动摇。 秦少琅没有理会众人的心思。 他环视全场,声音再次变得冰冷而清晰。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分为三组!” “所有青壮年男子,为战斗组!你们的任务,就是训练,杀人!” “所有女人,为后勤组!你们的任务,是做饭,缝补,准备伤药和绷带!” “所有老人和孩子,为预备组!你们的任务,是收集柴火,烧水,以及……听从后勤组的调遣!”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军营!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战士!完不成自己的任务,影响到整个计划,下场,只有一个字。”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 “死!” 一个“死”字,彻底击碎了众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和犹豫。 他们看着秦少琅,那个身形并不算高大,却仿佛能撑起这片天的男人。 恐惧,敬畏,依赖,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了一种近乎盲目的服从。 “是!” 人群中,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 “很好。” 秦少-琅的目光,落在了那群刚刚被划分为“战斗组”的男人身上。 “现在,战斗组,拿起你们的长枪,到我面前来!” 男人们不敢怠慢,纷纷从武器堆里,捡起那些沾染着血迹的长枪,乱糟糟地站到了秦少琅面前。 秦少琅看着他们歪歪扭扭的队列,眉头微皱。 但他没有说什么。 “今天,我只教你们一个动作。” 他随手抄起一杆长枪,手腕一抖,枪身发出一声嗡鸣。 “刺!”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长枪,如同一条出洞的毒龙,瞬间刺出! “噗!” 枪尖,精准地刺入了前方一颗碗口粗的树干,没入数寸! 快! 准! 狠! 所有人都被这一枪震住了。 “看清楚了吗?” 秦少-琅拔出长枪,枪尖上,甚至没有沾染半点木屑。 “你们不需要会什么花里胡哨的枪法!你们只需要记住,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你们的枪,送进敌人的身体里!” “现在,开始训练!” “刺!” “没吃饭吗?用力!” “手要稳!腰要发力!” “你们的敌人不会因为你是个废物就放过你!他只会更快地捅穿你的喉咙!” 秦少琅的咆哮声,回荡在空地上。 他像一个最严苛的教官,用最残酷的语言,逼迫着这群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去适应战士的身份。 …… 苏瑾端着一碗水,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她没有加入后勤组。 因为秦少琅没有命令她。 她看着那个在训练场上,如同魔神一般的男人,看着他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将一群乌合之众,锻造成兵器的雏形。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昨夜的惊恐、绝望,到此刻的平静,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这个男人绑上了战车。 一艘,迎着惊涛骇浪,冲向九幽地狱的疯狂战车。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期待。 她想看看。 这个男人,到底能创造出怎样的奇迹。 这个男人,到底要如何,去硬撼那个如同山岳般,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庞然大物。 直到训练暂歇,秦少琅走到场边喝水时,苏瑾才莲步轻移,走了过去。 她将手中的水碗递上。 “砒霜……” 她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轻声开口,“你是想……下毒?” 秦少琅接过水碗,一饮而尽。 他看着苏瑾,这个女人的聪慧和冷静,超出了他的预料。 “下毒,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淡然。 “但,不是直接下毒。” 苏瑾的眉头,微微蹙起:“什么意思?” 秦少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觉得,玄甲卫派人来查,他们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苏瑾沉思片刻,缓缓道:“他们想知道,李霸是怎么死的,三百多号人,是怎么没的。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实力,敢动他们的人。” “没错。” 秦少琅赞许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要给他们一个‘答案’。” 他看着苏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一个,他们最愿意相信,也最不会怀疑的答案。” 第206章 疯子! 苏瑾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我要让他们相信……” 秦少琅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魔鬼的低语。 “黑风寨,是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 瘟疫!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劈在了苏瑾的脑海里!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一僵。 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怔怔地看着秦少-琅,看着他脸上那抹冰冷而智珠在握的笑容,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疯子! 这个男人,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仅仅是要杀人。 他还要布局! 他要用一场假的瘟疫,来作为陷阱的伪装!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大胆,又是何等缜密的计划! 苏瑾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了。 她原以为,他只是一个武力值爆表,杀伐果断的强者。 可现在她才明白,他最可怕的,根本不是他那身出神入化的武艺。 而是他这颗,能够算计人心,能够将天地都当做棋盘的大脑! “瘟……瘟疫?” 苏瑾的声音,干涩无比,“你要怎么……伪造瘟疫?” “很简单。” 秦少琅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 “这个时代,最让人恐惧的是什么?不是刀兵,不是猛兽,而是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轻易夺走成百上千条人命的……瘟疫。” “一个山寨,三百多号人,一夜之间死绝。如果是被仇家灭门,那动静该有多大?周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但如果是一场烈性瘟疫呢?” 秦少琅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算计”的寒光。 “一传十,十传百,几天之内,全部死光。这,是不是听起来合理多了?” 苏瑾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强迫自己跟上这个男人的思路。 “可是……尸体上的刀伤剑伤,是无法掩盖的。玄甲卫的人不是傻子,他们一定会验尸!” “当然要验尸。” 秦少琅笑了。 “我不仅要让他们验,我还要让他们,验出一个我想要的结果。”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症状,是可以伪造的。” “砒霜,就是伪造症状的关键。” 苏瑾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瞬间明白了! “砒霜中毒的某些症状,比如剧烈的呕吐、腹泻,皮肤出现斑点,与某些烈性瘟疫……比如霍乱、或者鼠疫的症状,有相似之处!” “没错!” 秦少琅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李霸和那些核心成员的尸体,要特殊处理。我要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死于某种恶疾。” “至于那些普通喽啰的尸体……他们身上的刀伤,正好可以成为另一个‘证据’。” “什么证据?”苏瑾追问。 “内讧的证据。” 秦少-琅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想象一下,玄甲卫的调查人员,来到这里,他们会看到什么?” “他们会看到,一个死寂的山寨。” “遍地的尸体,大部分尸体上,都有着死于瘟疫的迹象。而另一部分尸体,则死于刀剑。” “他们会怎么想?” 秦少琅自问自答。 “他们会认为,山寨里爆发了恐怖的瘟疫,一部分人想封锁消息,另一部分人想逃出去,于是,爆发了惨烈的内讧。” “最后,所有人都死了。一部分死于瘟-疫,一部分死于自相残杀。” “这是一个多么完美,多么合乎逻辑的闭环。” 苏瑾听得浑身发冷。 她看着秦少琅,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这个剧本,太完美了。 完美到,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它利用了人性的恐惧,利用了信息的不对称,将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伪装成了一场天灾人祸。 “可是……光有尸体还不够。” 苏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出了计划中的另一个关键点。 “环境呢?一个发生过瘟疫的地方,空气里,水里,都应该有‘病气’。玄甲卫中,必然有精通医理毒术的高手,他们会检查的。” “问得好。” 秦少琅的目光,投向了村子外,那片被烧得焦黑的乱葬岗。 “这就是那些尸体,最大的用处。” “我要用那些烧焦的尸体,混合一些特殊的草药,再配上张彪他们买回来的东西,熬制出一种‘料’。” “这种料,无色无味,但只要洒进水源,或者混入尘土,就能制造出一种……类似瘟疫爆发后,才会有的‘死亡气息’。” “至于砒霜……” 秦少琅的笑容,变得更加森然。 “除了用来处理尸体,它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作用。” “什么作用?” “送给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秦少琅淡淡地说道,“他们既然来了,总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 “我要在他们必经之路的水源里,下上足够的‘料’。” “不是致命的剂量,而是让他们,上吐下泻,浑身无力,战斗力降到冰点的剂量。” 苏-瑾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一个完整、歹毒、环环相扣的绝杀之局,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第一步:伪造现场。用处理过的尸体和环境,制造黑风寨亡于“瘟疫+内讧”的假象,麻痹敌人。 第二步:诱敌深入。让前来调查的玄甲卫,相信这个结论,放松警惕。 第三步:沿途下毒。在他们探查的必经之路上,利用水源下慢-性-毒,削弱他们的战斗力。 第四步:设伏绝杀。在他们最虚弱,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用训练好的士兵,以逸待劳,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战斗了。 这是战争! 一场信息战、心理战、生化战、与伏击战相结合的,全方位的战争! 而指挥这场战争的,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单薄,脸上还带着几分倦容的男人。 苏瑾看着他,心中那丝期待,此刻,已经化为了滔天的巨浪。 她忽然觉得,或许…… 或许,覆灭了她整个家族,让她视为梦魇的玄甲卫,在这个男人面前…… 真的,只是一块磨刀石。 “我……我能做些什么?” 苏瑾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里,不再有颤抖和恐惧,只剩下一种,将自己的一切都押上去的决然。 秦少琅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你当然有事做。”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这是他昨夜打扫战场时,从李霸房间里找到的。 第207章 死亡陷阱! 地图上,描绘着蓝田镇周边的地形。 “我要你,帮我选一个地方。” 秦少-琅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一个,最适合埋葬他们的……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 当秦少琅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静。 但苏瑾却听出了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那不是杀气。 而是一种,将一切都计算在内,将敌人的死亡当成一个既定结果的,绝对自信。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粗糙的兽皮地图上。 地图画得很简陋,用黑色的炭笔,勾勒出山川、河流、以及几条主要的道路。 黑风寨的位置,被一个叉号标记着。 而他们的村子,则是一个小小的圆点。 秦少琅的手指,就停留在黑风寨和村子之间的那片广袤区域。 “玄甲卫的人,发现李霸的据点出事,一定会派人来查。” “他们最可能的路线,就是沿着官道,先到蓝田镇,然后从镇上,顺着这条小路,直接摸到黑风寨的旧址。” 秦少琅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清晰的路线。 “他们勘察完现场,如果相信了我们伪造的‘瘟疫’假象,为了避免被感染,他们不会久留,会立刻撤离。” “但,他们不会原路返回。” 苏瑾立刻明白了。 “他们会来我们的村子。” “没错。” 秦少琅点头,“一个突然出现在黑风寨势力范围内的,由几百号流民组成的村子。无论怎么看,都充满了疑点。他们就算相信了瘟疫的说法,也一定会过来探查一番,这是专业素养。” “所以,我们的伏击点,必须设在黑风寨和我们村子之间的这条路上。” 苏瑾的目光,迅速在地图上的那片区域扫过。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伏击,不是简单的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敌人过来就一拥而上。 那叫送死。 真正的伏击,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他们没有。 人和,他们只有一群刚刚拿起武器,只学会了刺枪的“新兵”。 那么,唯一能够利用的,就只有地利! 必须找到一个,能够将地形优势发挥到极致,能够最大程度弥补他们战斗力不足的地方! 一个,能让玄甲卫那群精锐,有力使不出的绝地! 苏-瑾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曾经,在闺阁之中,她最喜欢读的,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诗集,而是父亲书房里,那些布满灰尘的兵法和战策。 父亲曾笑着说,若她是个男儿,必能成为一代将才。 她只当是玩笑。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曾经只为消遣的知识,竟会成为她和妹妹,以及这个男人唯一的生机。 她的手指,纤细而白皙,轻轻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那是一个,两山夹一谷的狭长地带。 地图上,用几个简单的符号,标记着那里地势险峻,怪石嶙峋。 “这里。” 苏瑾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一线天。” 秦少琅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点上。 “说说你的理由。” “理由有三。” 苏瑾没有丝毫的怯场,她此刻,仿佛不再是那个柔弱的罪奴,而是一位运筹帷幄的军师。 “第一,地形。” “一线天,长约三里,最窄处,仅容一辆马车通过。两侧是无法攀爬的峭壁。一旦敌人进入,就等于进了一个狭长的口袋。他们首尾不能相顾,阵型会被无限拉长,精锐也无法发挥集团冲锋的优势。” “第二,隐蔽。” “峭壁之上,布满了风化的岩石和茂密的灌木,是我们最好的藏兵之所。我们可以提前在两侧山壁上,安排好弓箭手和投石手。等他们进入伏击圈,巨石滚木齐下,瞬间就能造成巨大的混乱和杀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绝路。” 苏瑾的手指,用力地点了点一线天的出口。 “这条峡谷的出口,连接着一片沼泽地。他们就算能冲出我们的伏击圈,也会一头扎进沼泽里。到时候,人困马乏,又中了毒,面对泥泞的沼泽,他们就是插翅难飞的活靶子!” 秦少琅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分析地形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他选定这里,是因为特种兵的战斗直觉。 而苏瑾选定这里,却是通过严谨的、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战术分析。 这个女人…… 她的身份,绝不仅仅是将门之女那么简单! 她所受到的教育,是真正顶级的,那种足以培养出执掌一军的帅才的教育! “很好。” 秦少琅压下心中的惊异,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就定在这里。” 他看着苏瑾,眼神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和……信任。 “这个计划,还需要最后一块拼图。” “什么?” “一个诱饵。” 秦少琅缓缓道,“一个,能让他们毫不怀疑地,走进这个我们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坟场的……诱饵。” 苏瑾的心,猛地一跳。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秦少琅那双深邃的眸子。 她瞬间明白了诱饵的含义。 要让玄甲卫的人,从黑风寨的“瘟疫”现场,顺理成章地走到一线天的伏击圈。 中间,需要一个引导者。 一个看起来“无辜”的,能为他们“带路”的本地人。 这个本地人,必须看起来足够弱小,足够无害,才能消除他们的戒心。 同时,这个人,又必须足够冷静,足够聪明,能在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玄甲卫面前,面不改色地,将他们引入死亡陷阱。 整个村子,几百号人里。 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苏瑾。 她的身份是流民,是弱者。 她的外貌,清丽柔弱,极具欺骗性。 她的内心,却坚韧冷静,心思缜密。 她是这个诱饵的,不二人选。 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一旦被玄甲卫看出任何破绽,她会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秦少琅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他相信,她懂。 苏-瑾的嘴唇,微微抿起。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但她的目光,却异常的坚定。 她没有问“为什么是我”,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第208章 地狱开炉! 秦少琅看着苏瑾,看着她那张苍白却坚定的脸。 没有赞赏,没有安慰。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任何多余的情绪,都是奢侈。 “好”字落下,他们之间,便再无退路。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村里一个普通的流民孤女。” 秦少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的父母,死于流放途中。你带着妹妹,一路乞讨,半个月前,才流落到这里。” 他开始为苏瑾,构建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 “你胆小,懦弱,但为了妹妹,可以鼓起所有勇气。” “记住,见到玄甲卫,你的第一反应是恐惧,是下跪求饶。但当他们问起黑风寨的事情时,你要表现出一种,被压榨久了,终于看到‘王师’的激动和……仇恨。” 苏瑾静静地听着,将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演戏。 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你‘无意中’听说黑风寨好像出事了,但你不敢去看,因为你害怕。你只知道,山寨里好几天没动静了。” “当他们要去黑风寨查探时,会需要一个向导。这时候,你再站出来。” “为什么是我?”苏瑾问出了关键。 “因为你‘想’为你的父母,为那些被黑风寨欺压的无辜百姓,出一份力。这个理由,足够崇高,也足够愚蠢,符合你一个弱女子的身份。” “他们会相信你,因为在他们眼里,你弱小,无害,且充满了对他们的‘敬畏’。” 秦少-琅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人性中最幽暗的角落。 苏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忽然明白,秦少琅最可怕的,不是杀人。 而是他能轻易看穿人心,并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剩下的,随机应变。”秦少琅结束了教导,“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把他们,带进一线天。” 他说完,不再看苏瑾,转身走向了那群已经累得快要散架的“战斗组”。 计划已经制定。 现在,是执行! 整个村子,像一架被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秦少琅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后勤组!立刻在村子中央,架起所有我们能找到的铁锅!越多越好,越大越好!” “预备组!老人和孩子,去捡柴!我要能把天都烧穿的柴火!” “战斗组,训练暂停!一半人,跟我去乱葬岗!另一半人,去村子周围,砍伐树木,削制长矛和箭矢!越多越好!” 命令,简洁,清晰,不容置疑。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恐惧,已经化为了最原始的执行力。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很快,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十几口大小不一的铁锅,被架了起来。 黑漆漆的锅底,仿佛十几只张开的巨口,等待着被投喂。 女人们在苏瑾的临时指挥下,开始淘洗着为数不多的粮食,准备着所有人的饭食。她们的脸上,写满了麻木和惶恐。 另一边,秦少琅带着几十个青壮,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那片焦黑的乱葬岗。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挖。” 秦少琅只说了一个字。 男人们对视一眼,默默地拿起简陋的工具,开始挖掘那些被烧得半焦的尸体。 呕吐声,此起彼伏。 但没有人停下。 因为秦少琅就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们。 他的平静,比任何咆哮和鞭挞,都更让人恐惧。 …… 黄昏时分。 张彪带着十个手下,终于赶了回来。 他们几乎是跑死的,每个人都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却是沉甸甸的。 十几口崭新的大铁锅,还有几大袋沉重的海盐。 以及…… 十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主……主人……”张彪的声音都在发颤,“都……都买回来了。按照您的吩咐,从好几个县城,不同的药铺买的。” 他不敢去看秦少琅,只是将那些小包,递了过去。 秦少琅接过一个,打开油纸。 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砒霜。 他看了一眼,便将所有纸包,都扔进了旁边的一个木桶里。 “很好。” 他转身,看向村子中央。 那里,十几口大锅下面,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锅里,是黑乎乎的,正在翻滚的尸水。 而锅边,堆放着一堆堆从乱葬岗挖回来的,烧得不成人形的焦黑尸块。 整个村子,如同一个巨大的炼金工坊。 只不过,他们炼制的,不是黄金。 是死亡。 “把盐,倒进去。”秦少琅命令道。 张彪一愣,但不敢多问,立刻指挥手下,将几大袋海盐,全部倒进了那些翻滚的黑水之中。 “把那些‘料’,也给我扔进去。” 秦少琅指了指那些焦黑的尸块。 男人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还是咬着牙,将那些东西,一铲一铲地,扔进了锅里。 “搅!” 随着秦少琅一声令下,几十个男人,用新砍的木棍,开始在锅里,奋力地搅拌。 火焰,舔舐着锅底。 锅里,黑水翻腾,白烟滚滚。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焦臭、腐臭、和某种诡异香料味的刺鼻气息,冲天而起。 闻到这股味道的人,无不感到胸闷、反胃、头晕目眩。 苏瑾站在远处,用湿布捂着口鼻,脸色煞白如纸。 她看着那个站在锅边,亲手将一包包白色粉末倒进去的男人。 他的身影,在跳动的火光和蒸腾的白烟中,显得那么不真实。 仿佛不是人。 而是一个,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执掌瘟疫与死亡的魔神。 她终于明白,秦少琅要熬制的“料”,究竟是什么了。 他用烧焦的尸体,混合着大量的盐,以及一些特殊的草药,再加入剧毒的砒霜。 通过高温熬煮,将尸体中的“死亡信息”,将砒霜的“毒性特征”,将那些草药的“迷惑性气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锅汤,本身或许并不致命。 但它,却能完美地模拟出,一场惨烈瘟疫过后,才会留下的……死亡气息。 它就是“瘟疫”的证明! 是这个惊天骗局中,最核心,最关键的一环! “继续烧!不要停!” 秦少琅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亢奋。 第209章 绝世军师! “把那些处理过的尸体,给我运到黑风寨去!按照我说的,摆好位置!” “把这锅‘汤’,给我一桶桶地运过去!洒在水源里,洒在土地上,洒在每一具尸体上!” “我要让黑风寨的每一寸土地,都散发出死亡的味道!” “我要让那些玄甲卫,只要一踏进那片地方,就会相信,那里,就是地狱!”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魔力。 所有人都被感染了。 他们忘了恐惧,忘了恶心。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疯狂! 夜幕,彻底降临。 整个村子,灯火通明。 没有人睡觉。 一队队的人,抬着散发着恶臭的木桶,抬着那些被“处理”过的尸体,如同暗夜里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黑风寨的方向涌去。 而在一线天的方向,另一队人马,正在峭壁之上,疯狂地搬运着巨石和滚木,布置着致命的陷阱。 苏瑾没有去。 她和妹妹苏棠,被安排在最安全的一个角落。 苏棠早已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得昏睡过去。 而苏瑾,却毫无睡意。 她看着秦少琅,那个不知疲倦,指挥着一切的男人。 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更加精细的地图。 比从李霸那里找到的,要详细百倍。 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一个个她看不懂的符号。 秦少-琅将地图铺在地上,借着火光,用一根烧黑的木炭,在上面飞快地勾画着,计算着。 苏瑾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 “陷阱的布置图。”秦少琅头也不抬,“滚石的位置,弓箭手的射击角度,引火物的投放时机……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精确计算。” 苏瑾看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个男人,竟然连敌人进入陷阱后,每一息的反应,都计算了进去。 他设计的,不是一个伏击圈。 是一个,精密的,环环相扣的,死亡机器! “我……”苏瑾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秦少琅却忽然抬起头,将手中的木炭,递给了她。 “你来。” 苏瑾一怔:“我?” “你对兵法战策的理解,在我之上。”秦少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由你来完善最后的细节,能将我们的胜算,再提高一成。” 他竟然,将这决定几百人生死的指挥权,如此轻易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根小小的木炭,此刻在苏瑾的手中,却重逾千斤。 她看着秦少琅,看着他那双不带任何感情,却又充满了绝对信任的眸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从心底涌起。 那不是被托付生死的惶恐。 而是一种,被认可,被当做同等存在对待的……战栗。 她,一个被世人唾弃的罪奴。 他,一个杀伐果断的乱世强者。 在这一刻,在这地狱般的火光与恶臭之中,他们之间,仿佛建立起了一种超越了男女,超越了主仆的,名为“战友”的联系。 苏瑾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接过那根烧黑的木炭,提起裙摆,就在那张粗糙的兽皮地图前,缓缓跪坐下来。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是刺鼻的恶臭,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但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张地图的瞬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不再是苏瑾。 她仿佛回到了父亲的书房,回到了那些,她手捧兵书,在沙盘上推演无数战局的午后。 她的气质,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份属于闺阁女子的柔弱,被一种凌厉的、属于决策者的锋芒所取代。 秦少琅的计划,很完美。 利用地形,以滚石和弓箭,居高临下,给予敌人毁灭性打击。 但,这还不够。 这只是一个优秀的伏击方案,而不是一个……绝杀之局。 苏瑾手中的木炭,动了。 她没有立刻在地图上勾画,而是先用手指,在一线天的入口处,轻轻一点。 “这里,是入口。” “玄甲卫是精锐,进入峡谷前,必然会派出斥候探路。我们的第一波攻击,不能太猛。”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在嘈杂的环境中,准确地传入秦少-琅的耳中。 “若攻击太猛,他们会立刻察觉到是陷阱,主力部队会选择撤退或者绕路。我们的兵力,不足以支撑两面作战。” 秦少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所以,第一波攻击,必须是‘意外’。” 苏瑾的木炭,在入口内侧的山壁上,画了几个小小的叉。 “这里,安排几个投石手。不用巨石,只用人头大小的石块。当他们的斥候通过后,主力部队进入约莫一成时,发动攻击。” “目标,不是杀人。是惊马。” “战马受惊,队形必然会乱。后续的部队会往前挤,前面的部队想后退,整个队伍,会在这狭窄的入口处,短暂地堵塞、混乱。” 秦少琅的瞳孔,微微一缩。 好狠的算计! 这不是杀人,是诛心! 利用小规模的骚扰,制造混乱,逼迫敌人自己走进更深的陷阱! 苏瑾的手,没有停。 木炭顺着峡谷,划到了中段。 “这里,是我们的主杀伤区。” 她画下的,不再是简单的叉号,而是一片片交错的扇形区域。 “弓箭手,不能只在一个地方攒射。要分成三组,形成交叉火力。第一组,射人。第二组,射马。第三组,抛射,制造恐慌。” “滚石,也不能一次性全部推下。” 她的木炭,在山壁上,画出了三个层次。 “第一波,最小的滚石,封锁他们前进的道路。” “第二波,在他们队形最密集的时候,将最大的巨石,砸向他们的中军!要的不是杀伤,是那种天崩地裂的威势,是彻底摧毁他们意志的雷霆一击!” “第三波,当他们开始溃败,想要后撤时,用滚石,封死退路!” “入口堵塞,出口被封,退路被断。” 苏瑾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一线天,就成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棺材。” 秦少琅看着地图上那被重新规划过的,密密麻麻的死亡标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特种兵的战斗思维,打一个快准狠的伏击。 而苏瑾的计划,却是站在一个将军的角度,去布一个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的……死局! 她考虑的,不只是如何杀伤敌人。 她考虑的,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最高效地,从肉体到精神,彻底瓦解这支精锐部队! 第210章 诛心之毒! “还不够。” 苏瑾的目光,落到了一线天的出口,那片沼泽地。 “出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当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冲出我们的伏击圈,看到那片开阔地时,会以为自己生还了。” “这时候,他们的精神,会从极度紧绷,瞬间松懈下来。” “这,才是我们给他们准备的,最后一击。” 她的木炭,在沼泽地的边缘,画上了一个火焰的标记。 “张彪他们,不是买回来了海盐,还买回来了不少灯油吗?” 秦少琅心中一动。 “我们要提前,在峡谷出口,靠近沼泽地的两侧草丛里,浇上灯油。再混合一些晒干的,浸泡过油脂的茅草。” “当他们冲出来,人困马乏,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 苏瑾抬起头,看向秦少琅。 “我们就……放火。” “火墙,会彻底断绝他们最后的希望。浓烟,会让他们窒息,会让他们看不清方向。恐惧,会让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唯一看起来安全的地方……” 她用木炭,重重地,点在了那片沼泽的中央。 “沼泽。” 嘶…… 饶是秦少琅这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太毒了! 这已经不是计谋了。 这是在玩弄人心! 先用伏击摧毁其身体,再用火墙毁灭其希望,最后,用他们自己的恐惧,将他们驱赶进死亡的泥潭! 这个女人…… 秦少琅看着跪坐在地上,神情专注,仿佛在描绘一幅绝美画卷的苏瑾。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评价,错得离谱。 什么将门之女? 狗屁! 这分明是能执掌一国兵马,让天下名将都为之胆寒的……绝代帅才! “主人!” 就在这时,张彪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推演。 “黑风寨那边,都……都布置好了。那锅‘汤’,也全都洒下去了。现在那地方,简直……简直不是人待的!” 张彪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很好。”秦少琅头也不抬,目光依然锁定在地图上。 “伤亡情况。” “有……有七八个兄弟,在搬运尸体和熬汤的时候,没忍住,吐得虚脱了。还有两个,被尸气一冲,现在还发着高烧,说胡话。” 秦少-琅的眉头,微微一皱。 “把发烧的,单独隔离。用烈酒擦拭身体,灌一些加了盐的姜汤下去。死活,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他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 张彪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言,连忙点头称是。 “等等。”秦少琅叫住了他。 他指着地图上,苏瑾刚刚画下的那个火焰标记。 “去,把我们所有的灯油,所有的油脂,都集中起来。再让预备组的人,去割一种草。” 秦少琅简单描述了一种易燃的茅草。 “割回来后,用油浸泡,然后,送到一线天出口两侧的山坡上,藏好。” “是!”张彪虽然不明白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村子里,再次忙碌起来。 秦少-琅重新将目光投向苏瑾。 此刻,苏瑾已经将整个伏击计划,都标注完毕。 那张原本简陋的兽皮地图,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张,足以让任何名将都头皮发麻的……地狱邀请函。 每一个标记,都代表着一片死亡。 每一个箭头,都指向一条绝路。 “完成了。” 苏瑾放下木炭,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显得有些苍白。 但她的状态,却好得出奇。 秦少琅看着那张图,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完美。” 这不是赞美。 这是一个王牌特种兵,对一个顶级战略家,最由衷的,也是最高的评价。 苏瑾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但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那条玄甲卫即将踏上的死亡之路。 从蓝田镇,到黑风寨,再到一线天。 “这条路,还少了一个环节。” 苏瑾忽然开口。 “什么?”秦少琅问。 “下毒的环节。”苏瑾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内容,却依旧让人心惊。 “你之前的计划,是在他们必经之路的水源里下毒。但,这不够保险。” “玄甲卫行军,必然会自带饮水。而且,他们中的医官,也一定会检验水源。我们下的毒,未必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秦少琅沉默了。 这确实是一个漏洞。 他之前想的是,用慢性的砒霜,让他们上吐下泻,削弱战斗力。 但如果对方警惕性极高,不饮用沿途的水,那这一步,就等于白费了。 “所以,”苏瑾抬起头,她的目光,穿过跳动的火光,直直地看向秦少琅,“下毒的方式,必须改变。” “怎么改?” “毒,不应该下在水里。” 苏瑾一字一顿地说道。 “应该下在……饭里。” 饭里。 这两个字,从苏瑾口中说出,轻飘飘的,却像两块巨石,砸进了秦少琅的心里。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也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秦少琅断然道,“玄甲卫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军纪,比黑风寨的山匪严苛百倍。他们有自己的行军粮,绝不会轻易食用外面的食物。” 这是军事常识。 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在敌境之内,饮食是重中之重。 防止投毒,是他们最基本的防范科目。 “我说的,不是让他们吃我们给的饭。” 苏瑾摇了摇头,她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思路却清晰得可怕。 “是让他们自己,找到‘干净’的粮食,自己动手,做成饭。” 秦少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自己找到? 这荒山野岭,又刚刚经历过匪患,哪里还有什么干净的粮食? 苏瑾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继续说道:“你的计划里,我是诱饵,负责将他们引到黑风寨,再引到一线天。” “这个过程,就是我们下毒的机会。” 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从黑风寨的位置,缓缓划向一线天的方向。 “当你,一个玄甲卫,刚刚勘察完一个惨烈无比,尸横遍野,疑似爆发了恐怖瘟疫的山寨后,你会是什么感觉?” 她问秦少琅。 第211章 死亡预演! 秦少琅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在他心里。 恶心,警惕,还有,极度的不适。 他会想立刻离开那个鬼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你不会想在那里多待一秒钟,更不会想吃任何东西,喝任何水。”苏瑾接着说,“这时候,你已经人困马乏,又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你需要一个地方休整。” “而我,这个看起来无辜、可怜、又对你们充满‘敬畏’的向导,会‘恰好’知道一个地方。” 她的手指,在黑风寨和一线天之间,一个不起眼的山坳位置,轻轻点了一下。 “一个,我‘死去’的家人,为了躲避匪患,偷偷藏匿粮食的隐蔽地窖。” “那里,有我们‘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半袋大米。” 秦少琅的心,猛地一跳。 他懂了。 彻底懂了。 这是一个,利用了人性弱点和思维惯性的,绝妙圈套! 玄甲卫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 但他们对自己找到的东西,警惕性会天然地降低! 尤其是在刚刚见识过一个“人间地狱”之后,一个看起来干净、安全、与世隔绝的地窖,一袋看起来饱满、完整、毫无异样的大米,会成为他们心理上的“安全岛”。 他们会仔细检查。 用银针,用各种手段,去检验米里有没有被下毒。 但…… “毒,不是后来加进去的。”苏瑾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是米本身,就有毒。” 秦少琅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们把村里仅剩的粮食,拿出一部分来。” “用砒霜,混合其他的慢性毒药,兑成无色无味的水溶液。” “把米,浸泡在里面。” “泡透之后,再捞出来,用微火,慢慢烘干。” “处理过的米,从外观上看,和普通的米,不会有任何区别。银针,也验不出来。” “但是,当它被下锅,加水,加热……” “毒性,就会被彻底激发出来,融入到每一粒米饭,每一滴米汤里!” 苏瑾平静地叙述着。 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她描绘出的那个场景,却让秦少琅这个杀人如麻的特种兵,都感到了一阵心悸。 这太毒了! 这不是在杀人。 这是在诛心! 先让他们看到希望,让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安全的食物,让他们在放松警惕中,亲手为自己,煮上一锅……断头饭! 当他们吃下那碗香喷喷的米饭时,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是自己的催命符。 等到毒性发作,上吐下泻,浑身无力的时候,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们的士气,他们的战斗力,会在这无声无息的剧毒中,被彻底瓦解! “好。” 秦少琅只说了一个字。 他看着苏瑾,这个跪坐在地上,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 这一刻,他觉得,她比自己,更像一个魔鬼。 一个,披着天使外衣的,绝世魔鬼。 “张彪!”秦少琅猛地回头,厉声喝道。 “在!主人!” 张彪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去!把村里所有的米,都给我集中起来!告诉他们,这是为了打赢这一仗,活下去,就必须付出的代价!” “啊?”张彪傻眼了。 粮食,那是村民的命根子啊! 现在拿出来,那之后吃什么? “听不懂我的话吗?”秦-少琅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是!我马上去!”张彪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多问,转身就跑。 很快,村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哭喊和争执。 但在绝对的武力和求生的欲望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显得那么无力。 一小袋,一小袋的粮食,被集中到了秦少-琅的面前。 这是全村几百口人,最后的口粮。 加起来,也不过百十来斤。 “够了。” 秦少琅看着那些面带菜色,眼神绝望的村民,没有任何安慰。 他看向苏瑾:“比例。” “十斤米,一钱砒霜。”苏瑾毫不犹豫地回答,“再加入一些‘断肠草’的汁液,可以加剧腹痛,但不会立刻致命。” 她的冷静,让旁边的几个战斗组成员,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秦少琅亲自拿过一个木桶,将张彪买回来的砒霜,小心翼翼地,按照比例,倒入了水中。 然后,是早已准备好的,墨绿色的草药汁液。 他用一根木棍,缓缓搅拌。 整个过程,他一丝不苟,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倒进去。” 他指着那些粮食。 几个负责执行的男人,手都在抖。 这倒下去的,不是米。 是毒。 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快点!”秦少琅催促道。 男人们咬着牙,闭着眼,将一袋袋米,全部倒进了那致命的毒水之中。 滋啦…… 白花花的米粒,瞬间被黑绿色的液体吞没。 一股诡异的寂静,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他们仿佛能听到,那些米粒在被毒素侵蚀时,发出的无声悲鸣。 “从现在开始,分批烘干。”秦少琅下令,“记住,不能用明火,要用炭火,慢慢地,一点点地,把它们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是!” 新的任务,被分配下去。 整个村子,再次变成了一个高效运转的战争工坊。 只是这一次,他们打造的,是伪装成希望的,死亡食粮。 苏瑾站起身,走到秦少琅身边。 “地窖的位置,我已经想好了。”她低声说,“就在黑风寨东面三里外,一处废弃的猎人小屋下面。那里很隐蔽,符合藏东西的逻辑。” “很好。”秦少-琅点头。 “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一把锁。”苏瑾说,“一把,看起来很旧,但实际上,很结实的铜锁。” 秦少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一个藏着全家口粮的地窖,必然会上锁。 这把锁,是这个骗局的,最后一个细节。 它必须看起来饱经风霜,才能证明这个地窖有些年头了。 但它又必须足够结实,让玄甲卫需要费点力气才能打开。 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是不会珍惜的,更不会相信。 “张彪!”秦少琅再次喊道。 “主人,我在!” “去找一把旧铜锁!要最旧,最破,但最结实的那种!” “是!” 张彪领命而去。 第212章 秦少琅的指令,精确到每一次呼吸! 夜,越来越深。 一线天的陷阱,在加紧布置。 黑风寨的“瘟疫”现场,已经成型。 而这致命的毒米,也正在炭火上,被一点点地烘干,恢复成它“无害”的模样。 所有的环节,都在苏瑾和秦少-琅的脑海中,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通往地狱的锁链。 苏瑾看着那在火光下,散发着诡异光泽的米粒,忽然开口。 “如果……如果他们没有发现那个地窖呢?” 这是唯一的变数。 如果玄甲卫没有按照她设计的路线去找,或者根本没给她机会提议,那这个最毒的计划,就等于白费了。 秦少琅沉默了片刻。 他转过头,看着苏瑾。 “那就启动备用计划。” “备用计划?”苏瑾一愣。 “你,”秦少琅指了指苏瑾,然后,又指了指那锅正在熬煮的,散发着恶臭的尸汤,“会‘不小心’,被这锅汤,溅到身上。” 苏瑾的心,猛地一沉。 被那锅汤溅到身上? 那锅由尸水、剧毒、焦尸混合而成的“死亡之汤”? 那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你会被‘感染’。” 秦少琅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在解说一个与他无关的战术。 “你会表现出和那些尸体一样的,初期症状。比如,高烧,呕吐,皮肤上出现黑斑。” “当然,这些都是假的。” “我会提前给你用药,让你表现出这些症状,但不会真的伤害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当你‘病发’时,玄甲卫的军医,必然会上前查验。他们会从你身上,闻到和黑风寨那些尸体,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就是,活的证据。” “一个活生生的,正在被‘瘟疫’感染的样本!” 苏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明白了。 如果说,毒米计划,是诛心之计。 那这个备用计划,就是绝杀之策! 一个活的“感染者”,比一百具尸体,都更有说服力! 玄甲卫的军医,会立刻将她隔离,研究她身上的“病毒”。 他们会确信,黑风寨爆发的,是一场极其恐怖且具有高度传染性的瘟-疫。 在这种巨大的恐惧下,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撤退! 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撤离这片被诅咒的区域! 而从黑风寨撤离,最快,最近的路线,就是…… 一线天! 到那时,他们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一线天会不会有埋伏。 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逃离这场看不见的瘟疫! 而一个急于逃命的部队,一头扎进一个精心布置的伏击圈里,下场只有一个。 全军覆没! 这个备-用计划,比毒米计划,更加直接,更加狠辣! 但也更加危险! 执行这个计划的诱饵,苏瑾,将要近距离接触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玄甲卫,还要在他们面前“发病”。 一旦被看出任何破绽,她会瞬间被当成奸细,碎尸万段! “我明白了。” 苏瑾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轻轻点了点头。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秦少琅看着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是解药。” 他的声音,依然冰冷。 “如果备用计划启动,我会想办法让你‘假死’脱身。但如果,我失败了,或者我死了,你就立刻服下它。” “它能解大部分的毒,包括我们自己下的。” 苏瑾握着那冰凉的瓷瓶,指尖微微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考虑到“失败”的可能。 也是第一次,为她,准备了后路。 …… 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天,快亮了。 村子里的喧嚣,渐渐平息。 一线天的陷阱,已经布置完毕。 黑风寨的“地狱”,也已经成型。 那致命的毒米,被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麻袋,由张彪亲自带人,送往那个废弃的猎人小屋,藏进了地窖,并锁上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 一切,准备就绪。 所有人都像拉满了的弓,紧绷着神经,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 “来了!” 黎明的第一缕光,刚刚撕开夜幕。 村口负责放哨的村民,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一队……一队骑兵!黑色的盔甲!正朝我们这边过来!” 玄甲卫! 这两个字,像一道催命符,让整个村子,瞬间陷入了死寂。 恐惧,如同潮水般蔓延。 “各就各位!” 秦少琅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战斗组,立刻上山,进入一线天伏击位置!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 “后勤组,预备组,全部躲进屋子里,锁好门窗!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 命令下达,人群开始骚动,但又迅速在秦少-琅冰冷的注视下,变得井然有序。 一队队的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村子的各个角落。 很快,原本还人声鼎沸的村子,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秦少琅和苏瑾两个人,站在村口的空地上。 苏瑾已经换上了一身破旧不堪,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裙。 她的脸上,被抹上了灰黑的锅底灰,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就是一个最普通,最卑微的流民少女。 她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将一个胆小、懦弱、又担惊受怕的孤女,演绎得淋漓尽-致。 秦少琅看着她。 “记住你的身份。” “你的父母,死于流放。你带着妹妹,一路乞讨,半个月前,流落到此。” “你胆小,懦弱。” “但为了活下去,为了你的妹妹,你什么都敢做。” “见到他们,就跪下。” “不要看他们的眼睛。” “问你什么,答什么。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把恐惧,刻在你的骨子里。” 秦少琅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为她进行最后的催眠。 苏瑾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不是在演。 她是真的,感到了一丝恐惧。 不是对即将到来的玄甲卫。 而是对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能将人心,算计到如此地步的,可怕的男人。 蹄声,越来越近。 如同死神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终于,一队黑色的洪流,出现在了村口。 为首一人,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之上,身披玄铁重甲,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股凝如实质的杀气,便铺天盖地而来。 压得人,喘不过气。 第213章 人间炼狱!玄甲卫踏入死亡陷阱! 这就是,大魏最精锐的部队,玄甲卫! “噗通!” 苏瑾的双腿一软,就那么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饶……饶命……军爷饶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完美。 秦少琅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的表演,心中,只有这两个字。 玄甲卫的首领,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整个死寂的村庄,最后,落在了跪在地上的苏瑾,和站在她身后的秦少琅身上。 秦少琅也立刻跟着,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跪了下去。 “蓝田镇,为何如此空旷?” 首领开口了,声音嘶哑,像是金属摩擦。 “回……回军爷……”苏瑾颤抖着回答,声音细若蚊蚋,“黑……黑风寨的山匪,前些日子,来……来抢过粮……大家都……都怕了……”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村子的异常,又顺理成章地,将话题,引到了黑风寨。 那首领的面具,转向了黑风寨的方向。 “黑风寨,现在如何?” 来了! 苏瑾的心,猛地一紧。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恐惧,但眼神深处,却迸发出一丝,混杂着激动和刻骨仇恨的光芒。 “回军爷!那群天杀的畜生,好像……好像遭了报应!” “山寨里,好几天没动静了!奴家……奴家不敢去看,但听说……听说他们都死绝了!” 她的语气,从恐惧,转为快意,又带着一丝不确定。 一个被压迫久了的弱者,在听到仇人死讯时,最真实的反应! 玄甲卫首领,静静地看着她。 那张恶鬼面具之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带路。” “去黑风寨。” “带路。” 两个字,冰冷,不容置疑。 苏瑾的身体,又是一抖。 她像是被吓破了胆,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头都不敢抬,哆哆嗦嗦地在前面引路。 秦少琅也被两名玄甲卫用刀鞘捅了一下,示意他跟上。 他立刻弯下腰,躬着背,一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顺民模样,低着头,跟在苏瑾身后。 队伍,重新开拔。 只是这一次,队列的最前方,多了两个衣衫褴褛,如同蝼蚁般卑微的身影。 蹄声沉闷。 没有人说话。 整个队伍里,只有战马偶尔打出的响鼻声,和盔甲叶片碰撞发出的,细微而又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这支队伍,就像一个沉默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秦少琅低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身边的玄甲卫。 清一色的黑色重甲,制式统一,保养精良。 马鞍边,挂着强弓和箭囊。 腰间,是狭长的制式军刀。 每个人的动作,都整齐划一,即便是在行军中,也保持着一种惊人的纪律性。 这是一支,真正的杀戮机器。 秦少琅的心,沉了下去。 比他想象中,还要精锐。 这样的部队,一旦正面冲锋,村子里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战斗组,根本不够看。 一个冲锋,就会被碾成齑粉。 幸好。 幸好选择了最稳妥,也是最阴狠的办法。 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那个单薄的背影上。 苏瑾走得很慢,踉踉跄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每一次马蹄声在身后响起,她的肩膀都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 演得真好。 秦少琅在心中,给出了评价。 这不仅仅是演技了。 这是将自己,彻底代入到了一个绝望求生的弱者角色里。 她利用了自己外表的柔弱,利用了自己女性的身份,将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 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完美的,无害的,值得同情的……向导。 山路,越来越崎岖。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古怪味道。 那是一种……混合了腐烂、焦糊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恶臭。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玄甲卫,胯下的战马,开始变得有些不安,不断地打着响鼻,似乎想把那股味道喷出去。 玄甲卫的首领,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忽然抬起了手。 整个队伍,瞬间停下。 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什么味道?”他问,声音依旧嘶哑。 苏瑾吓得“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回……回军爷……奴家……奴家不知……”她颤抖着,指向前方被雾气笼罩的山坳,“黑……黑风寨,就在……就在那后面……” 面具男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前方。 那股恶臭,随着山风,越来越浓烈。 即便是戴着面具,也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队伍里,开始出现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些士兵,开始忍不住干呕。 “过去看看。” 面具男下令。 两名斥候立刻催马向前,身影很快消失在山坳的拐角处。 剩下的人,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秦少琅跪在地上,将头埋得很低。 他在计算时间。 斥候的速度很快,从这里到黑风寨的山门,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而他们将要看到的景象,会彻底摧毁他们作为军人的冷静。 等待,是煎熬的。 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数倍。 终于。 “呕……” 一声剧烈的呕吐声,从山坳的拐角处传来。 紧接着,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充满了惊骇和不敢置信。 “将军!这里……这里是地狱!” 面具男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他一挥手。 “走!” 大队人马,立刻跟上。 当他们转过那个山坳,看清黑风寨山门前的情景时。 “呕……” “哇……”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再也压抑不住。 就连那些纪律严明,杀人如麻的玄甲卫,在看到眼前这幅景象时,也彻底失态了。 山寨的入口处,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尸体。 不。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了。 那是无数残缺的,焦黑的,浮肿的肢体,堆积成的一座小山。 许多尸体,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皮肤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脓包,有些脓包已经破裂,流淌出黄绿色的恶臭液体。 一口巨大的铁锅,就架在尸堆的旁边。 锅里的“汤”,还在冒着诡异的,带着一丝绿色的热气。 那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恶臭,正是从这口锅和那些尸体上散发出来的。 无数苍蝇,像一团团黑色的云,在尸堆上空盘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第214章 致命的希望! “瘟疫!” “是瘟疫!” 队伍里,一名看起来是医官的玄甲卫,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 “所有人!掩住口鼻!不要接触任何东西!快!用布巾!”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整个队伍,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布巾,甚至撕下衣角,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 看向那片尸堆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他们不怕。 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将人变成这副鬼样子的瘟-疫,是所有人的噩梦! 秦少琅和苏瑾,也“适时”地表现出了极度的惊恐。 苏瑾更是直接瘫软在地,不住地干呕,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面具男,是唯一一个,还保持着镇定的人。 他静静地坐在马上,注视着那个人间地狱。 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从他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也绝不平静。 “进去看看。”他下令。 “将军!不可!”医官立刻冲了过来,拦在他的马前,“里面情况不明,疫病惨烈,贸然进入,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我说,进去看看。” 面具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但那股不容置喙的威严,却让医官身体一僵,再也不敢多言。 他只能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点燃,让那辛辣的药草味,暂时驱散周围的恶臭。 然后,他带着两个同样捂得严严实实的士兵,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如同鬼门关一般的山寨大门。 秦少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黑风寨里面,才是真正的“杰作”。 那是张彪他们,忍着恶心和恐惧,按照苏瑾的描述,精心布置出来的……死亡展览馆。 时间,再次变得缓慢。 终于,医官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他甚至摔了一跤,头盔都滚到了一边,露出一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将军!” “是……是天花!不!比天花更可怕的恶疫!” “里面的人,全都死了!死状……死状和外面的一模一样!” “他们的粮仓,水源,所有东西,可能……可能都染上了剧毒!” “这里不能待!一刻都不能待!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医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队伍里,所有士兵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首领的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祈求和恐惧。 面具男沉默了片刻。 他扫了一眼,那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山寨。 然后,他的头,转向了跪在地上的苏瑾和秦少琅。 “离开这里,最近的路。” 来了! 秦少琅和苏瑾的心,同时一跳。 苏瑾抬起头,那张沾满灰尘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惊恐。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军爷……翻……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就是一线天峡谷……穿过去,就能……就能到官道……”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们……我们以前躲山匪,都是……都是走那条路……” 面具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边,确实是一条路。 “好。” 他没有丝毫犹豫。 “全军转向!即刻出发!” 逃离这个鬼地方,是现在唯一的念头。 队伍立刻调转方向,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咕噜……” 一声不合时宜的,肚子叫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玄甲卫士兵,有些尴尬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们从昨夜奔袭至今,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早已是人困马乏。 另一个士兵也忍不住抱怨道:“头儿,这鬼地方,水不能喝,吃的也没了,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吧?” 抱怨声,像会传染。 队伍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又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面具男的目光,变得有些不悦。 就在这时。 苏瑾,那个一直表现得胆小懦弱的女孩,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抬起头,怯生生地,小声说道: “军……军爷……” “我们家……为了躲山匪,在……在那边山坳的一个地窖里,藏……藏了点米……” “离……离这里不远……” 此话一出。 整个队伍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玄甲卫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苏瑾那张又脏又小的脸上。 那目光里,有怀疑,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饥饿逼到极限的……渴望! 米! 在这个瘟疫横行,水源和食物都可能被污染的鬼地方,这两个字,代表着活下去的希望! 戴着恶鬼面具的首领,缓缓转过头。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瑾,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苏瑾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似乎被这股骇人的气势吓到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带路。” 终于,面具男开口了。 声音依旧嘶哑,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但这两个字,却像是一道赦令,让周围那些快要饿疯了的士兵,齐齐松了一口气。 “是……是……” 苏瑾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她之前指的那个山坳方向跑去。 两名玄甲卫立刻跟了上去,一左一右,手中的刀鞘,几乎就抵在她的后腰上。 秦少琅也被另一名士兵粗暴地推了一把,示意他跟上。 他依旧躬着身子,低着头,将一个顺民的卑微,演绎到了极致。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始终锁定在苏瑾和那个面具首领的身上。 这个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成,则生。 败,则死无葬身之地! 山路不长。 很快,一个破败得几乎快要散架的猎人小屋,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屋孤零零地立在山坳里,周围杂草丛生,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久。 “就……就是这里……” 苏瑾停下脚步,伸出手指着小屋,声音里充满了胆怯。 面具男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 立刻有四名玄甲卫翻身下马,拔出腰刀,警惕地呈扇形,向着小屋包围过去。 他们的动作,干脆利落,配合默契,显然是久经训练的精锐。 秦少琅的心,微微一沉。 第215章 玄甲卫吞下死亡诱饵! 这些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他们的警惕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安全!” “没有埋伏!” 很快,确认安全的声音,从屋子内外传来。 面具男这才催动战马,缓缓上前。 他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瑾。 “地窖,在哪?” “在……在屋里……床……床板下面……”苏瑾的声音细若蚊蚋。 两名士兵立刻冲进屋子,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阵木板被掀开的巨大声响。 “将军!找到了!有个地窖入口!” 面具男的目光,再次落到苏瑾身上。 苏瑾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上……上了锁的……我爹说……粮食金贵……怕……怕被人偷了……”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 一个为了躲避战乱和匪患,而藏匿粮食的普通家庭,会做的最正常举动。 面具男沉默了片刻,终于翻身下马。 他迈开步子,走进了那间破败的小屋。 秦少琅也被押着,跟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昏暗,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一张破烂的木床,已经被掀到了一边,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用厚重木板盖住的洞口。 洞口的木板上,赫然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 那把锁,看起来年头久远,锁身上布满了铜绿和划痕,充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正是张彪找来的,那把最旧,最破,但最结实的锁! 面具男走到地窖口,蹲下身子。 他没有去碰那把锁,只是用锐利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审视着锁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在检查。 检查这把锁,是不是新近才挂上去的。 检查周围的灰尘,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秦少琅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苏瑾的这个细节,堪称神来之笔。 一个藏着全家性命的口粮的地窖,怎么可能不上锁? 而这把锁,就是整个骗局真实性的,最后一块拼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终于,面具男站了起来。 “劈开。”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一名身材魁梧的玄甲卫立刻上前,举起手中的百炼钢刀,对准那把铜锁,猛地劈了下去!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火星四溅! 那名玄甲卫的身体,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后退了一步,虎口发麻。 而那把看起来破旧不堪的铜锁,竟然……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好结实的锁!” 有士兵忍不住低呼出声。 这一声惊叹,彻底打消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如果这是个陷阱,何必用这么一把结实得变态的锁?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会怀疑。 但这种需要费尽力气才能得到的东西,只会让人更加深信不疑! “让开!” 又一名玄甲卫上前,两人合力,轮流用刀劈砍。 “铛!铛!铛!” 刺耳的砍击声,在狭小的木屋里,不断回响。 足足砍了十几下,那把坚固的铜锁,才终于“咔嚓”一声,被硬生生劈断! 木板被掀开。 一股纯粹的,属于粮食的香气,从黑漆漆的地窖里,飘散了出来。 “是米!真的是米!” 一个士兵凑到洞口闻了闻,立刻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饥饿,让他们的判断力,直线下降。 面具男的目光,扫向了那个惊恐尖叫的医官。 “你,下去看看。” 医官的脸,瞬间变得比死人还白。 “将……将军……” “下去。” 不容置喙的命令。 医官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又点燃了一把驱虫的药草,这才哆哆嗦嗦地,顺着简陋的木梯,爬了下去。 地窖里,很快亮起了火折子的光芒。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秦少琅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那米里下的,是砒霜和断肠草的混合物。 这种毒,无色无味,别说是古代的银针,就算是现代最精密的仪器,不经过专门的化学分析,也休想检测出来。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终于。 医官颤抖的声音,从地窖里传了出来。 “回……回将军……” “米……米是好的……” “没……没有毒……也没有……没有发霉……” 轰!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雷,在所有玄甲卫的脑海中炸响! 安全! 食物是安全的! 压抑了许久的狂喜,瞬间爆发! 就连那个面具男,那凝如实质的杀气,似乎都为之一松。 他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瘫软在地上,抖如筛糠的苏瑾。 然后,他下达了命令。 “把米,全部带上!” “全军,即刻出发!” “目标,一线天!” 玄甲卫带着那袋“救命”的米,调转马头,朝着苏瑾所指的“一线天”方向急驰。他们的速度极快,马蹄踏过崎岖的山路,扬起一路尘土。 饥饿的折磨,让这些平日里纪律严明的士兵,此刻也顾不上许多。那袋米,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是他们继续赶路的动力。 秦少琅被一名玄甲卫推搡着,小跑着跟在队伍后面。他低着头,身体微弓,表现出一副顺从的模样。他的视线却在快速掠过周围的环境,计算着距离,估摸着时间。 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精密到了每个环节。现在,就看这些玄甲卫,是否会按照他设定的轨迹,一步步走向深渊。 苏瑾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她的脚步依然显得踉跄,身体不时颤抖。她扮演的流民少女,已经深入骨髓。每一次马蹄声从耳后传来,她都会条件反射般瑟缩一下。 然而,在那双低垂的眼帘下,她的思绪却如潮水般翻涌。她想到了秦少琅交给她的瓷瓶,那是他为她准备的后路。她也想到了黑风寨里的惨状,那是她亲手布置的死亡展览。她更想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切,那会是血与火的洗礼。她的内心,既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有对复仇的渴求。 玄甲卫首领策马走在队伍的中央,他没有下马,只是坐在高大的黑马上,那张恶鬼面具下的眼睛,不时扫过苏瑾和秦少琅。他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虽然米是安全的,但对这两个身份不明的流民,他始终保持着审视。 他没有说话,但周围的空气,仍然充满了压迫感。 第216章 一线天,猎人与猎物! 山路开始变得狭窄。两侧的山壁,如同两扇巨大的门扉,缓缓合拢。阳光被阻挡在外,只剩下头顶一线天空,窄得像一条缝。 “一线天!”有玄甲卫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这个地方,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是天然的埋伏之地。但此刻,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赶路和那袋米上。 队伍鱼贯而入,进入了那道狭长的山谷。 山谷里,风声呼啸,带着一股湿冷的气息。地上的碎石,让马蹄声显得有些沉闷。 秦少琅的心跳,在这一刻,似乎也与马蹄的节奏同步。他感受着周围的变化,空气中的紧张感,仿佛一触即发。他的计划,此刻正在徐徐展开。 玄甲卫首领突然抬起了手。 整个队伍,瞬间停止前进。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耳倾听。狭窄的山谷里,除了风声,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山谷里,快速巡视。 “将军,怎么了?”一名亲卫问道。 面具男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摇头,似乎在确认什么。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的异响,从头顶的山壁上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一块巨大的山石,裹挟着碎石和泥土,从山壁上滚落下来,精准地砸在玄甲卫队伍的中央! “啊!” 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瞬间响彻山谷。 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整个队伍,乱作一团。 “有埋伏!” 玄甲卫首领的声音,带着怒意,在山谷中回荡。他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刀,刀锋在昏暗中,闪烁着寒光。 然而,这只是开始。 紧接着,更多的山石从两侧的山壁上滚落,将狭窄的山谷,彻底堵死! 前路被阻,后路被断。 玄甲卫,被困在了这“一线天”中! “放箭!”秦少琅的声音,从山壁的高处传来,带着一种冷酷的决绝。 无数箭矢,如同雨点般,从山顶倾泻而下。 这些箭矢,并非普通的弓箭,它们的箭头,经过特殊处理,淬有剧毒。 玄甲卫虽然身披重甲,但马匹却是血肉之躯。 “嘶——” 一匹匹战马,中箭之后,哀鸣着倒地,将背上的骑兵,重重地摔在地上。 山谷里,瞬间化为炼狱。 苏瑾在混乱中,被几名玄甲卫推倒在地。她趴在地上,身体紧贴着地面,感受着箭矢划破空气的锐利风声。她的脑海中,回想起秦少琅在村口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指令。她知道,此刻,她必须活下去。 玄甲卫首领,挥舞着长刀,劈开射向他的箭矢。他身下的战马,也中了几箭,但依然顽强地支撑着。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锁定了山壁上,那个发出指令的身影。 秦少琅站在高处,手里拿着一把长弓,他的动作沉稳,每一次拉弓,都有一支箭矢,精准地射向目标。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专注。 “杀!” 玄甲卫首领怒吼一声,他知道,此刻被困在山谷中,只有冲出去,才有活路。他指挥着剩余的士兵,试图清理山石,冲出困境。 然而,秦少琅的陷阱,远不止如此。 山石的后面,是密集的拒马和鹿角,上面同样涂抹着剧毒。 “将军!前面有毒!”有士兵惊呼。 秦少琅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次,他没有掩饰。他看着山谷中挣扎的玄甲卫,那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落入陷阱的满足。 他再次拉弓,这一次,他的目标,是玄甲卫首领。 “嗖!” 箭矢破空而出,直取面具男的咽喉! 面具男反应极快,他侧身躲过,箭矢擦着他的头盔飞过,钉入他身后的山壁。 他抬起头,那双鹰眼,死死地盯着秦少琅。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充满了杀意,在山谷中回荡。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拉弓,箭矢上弦,目标,直指面具男的眼睛。 山谷中,玄甲卫的阵型,已经被冲散。毒箭,让他们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一些士兵,开始出现中毒的症状,身体抽搐,口吐白沫。 秦少琅的战斗组,从两侧的山壁上,不断射出箭矢,配合着滚落的山石,将玄甲卫,一步步推向绝境。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 面具男看着身边倒下的士兵,看着被堵死的去路,他知道,自己中了埋伏。而且,对方的算计,远超他的想象。 他一个翻身,从战马上跳下,长刀舞动,将周围的箭矢格挡开来。他的身手,依然矫健。 “所有人,跟我冲!”他怒吼着,试图带领剩余的士兵,向着秦少琅所在的山壁发起反击。 然而,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秦少琅预设的棋盘上。 就在他带领士兵冲向山壁时,秦少琅突然放下弓箭,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弩。 “弩箭,射击!” 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箭矢,而是更短、更重、穿透力更强的弩箭。 弩箭破空,带着撕裂的风声。 面具男虽然身手不凡,但在密集的弩箭之下,也开始感到吃力。 “噗嗤!” 一支弩箭,擦过他的手臂,带起一道血花。 他身体一颤,但依然没有停下。 秦少琅冷冷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个玄甲卫首领,是个难缠的对手。 但,他已经没有选择。 “再来!” 秦少琅的声音,在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战斗组,再次拉动弩弦,新一轮的弩箭,已经蓄势待发。 面具男的视线,再次落到秦少琅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个人,才是这场杀局的真正主宰。 他猛地一跺脚,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朝着秦少琅的方向,疾冲而去。 他要擒贼先擒王。 秦少琅看着冲来的面具男,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 “引爆!” 随着秦少琅的命令,山谷两侧,突然传来“轰隆”的巨响! 这不是山石滚落的声音,而是……爆炸! 无数黑烟,从山壁中喷涌而出,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这是秦少琅利用黑风寨的火药,秘密布置的定向爆破! 巨大的冲击波,将山谷中的玄甲卫,掀得东倒西歪。 面具男也被爆炸的余波震得身体一晃,但他依然站稳了脚跟。 他抬头看向秦少琅,那双眼睛,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秦少琅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收网!” 随着他一声令下,山谷两侧,无数绳索和巨大的渔网,从天而降,将剩余的玄甲卫,彻底困住。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屠杀。 第217章 密林深处的致命危机! 然而,就在秦少琅以为大局已定之时,面具男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他身上,竟然爆发出一股,远超常人的力量! 他挣脱了绳索的束缚,长刀一扫,将周围的渔网,砍得支离破碎。 他看向秦少琅,那双眼睛,血红一片,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 “我记住你了!”他嘶吼道,“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他猛地转身,朝着山谷深处,那看似无路可走的尽头,狂奔而去! 秦少琅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他没想到,这个玄甲卫首领,竟然如此悍勇,在如此绝境之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力量。 更重要的是,他跑的方向,是…… “追!”秦少琅毫不犹豫地命令道,“绝不能让他跑了!” 他自己也迅速从山壁上滑下,朝着面具男逃跑的方向追去。 苏瑾从地上爬起来,她看着秦少琅追去的方向,那是一个,她从未听秦少琅提起过的方向。 她的心,猛地一沉。 那里,有什么? 秦少琅追着面具男,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面具男的速度,极快,即便受伤,也依然保持着惊人的爆发力。 秦少琅知道,不能让他逃脱。一个能记住自己面貌和声音的玄甲卫首领,一旦逃脱,将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加速追赶,身体在树林中穿梭。 面具男似乎也察觉到秦少琅的逼近,他猛地转身,将手中的长刀,朝着秦少琅的方向,奋力掷出! “嗖!” 长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秦少琅的胸口! 秦少琅身体一侧,长刀擦着他的身体飞过,钉入他身后的树干。 面具男趁此机会,再次加速,冲入了一片,更加幽暗的密林之中。 秦少琅看着面具男消失的方向,他发现,那里,竟然是一个,他从未探索过的区域。 他停下脚步,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他知道,这里,可能还有其他危险。 但他必须追上去。 就在他准备再次追击时,一个细微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 那声音,带着一种,他前世在战场上,才感受过的,致命的危机感。 秦少琅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这密林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面具男,又为何会选择这个方向逃跑? 秦少琅停下脚步。 他没有贸然追进去。 那股危机感太强烈了,那是无数次在生死线上徘徊才磨练出的本能。 密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很杂乱,却又有规律,不像野兽,更像…… 一群人。 秦少琅的脸色沉了下来。 该死。 玄甲卫的援兵? 不对。 如果是援兵,面具男不会这么狼狈逃窜,而是会主动呼救。 那会是什么? 他退后两步,身体藏进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那些声音。 窸窸窣窣。 咔嚓。 哗啦。 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响。 那是武器! 秦少琅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脑海中飞速转动,分析着所有可能。 这个时候,这片密林深处,怎么会有一群携带武器的人? 难道…… 是之前那批劫掠村庄的匪徒残部? 还是说,玄甲卫本就有第二批队伍在这里埋伏? 不管是哪种可能,现在追进去,都是送死。 秦少琅果断放弃了继续追击面具男的打算。 他转身,快速朝着山谷方向撤退。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那个面具男……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笔账。 等他回到山谷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张彪正带着人,将剩余的玄甲卫捆绑起来。 那些士兵,有的身上插着箭矢,有的口吐白沫,显然已经中了毒。 还有几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苏瑾站在山谷边缘,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她看见秦少琅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人呢?”她问。 秦少琅摇了摇头。 “跑了。” 苏瑾的脸色一白。 “跑了?他……他看见你的脸了吗?”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苏瑾的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她咬着嘴唇,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那我们……” “先处理眼前的事。”秦少琅打断了她的话,“那个方向有情况,我们不能久留。” 他说完,大步走向张彪。 “有多少活口?” 张彪擦了擦脸上的血,咧嘴笑道。 “七个,还有三个快不行了。” 秦少琅扫了一眼那些被捆绑的玄甲卫。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精良的玄甲,即便身陷绝境,眼中依然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 他走到其中一个玄甲卫面前,蹲下身子。 “你们的首领,叫什么名字?” 那玄甲卫闭着眼,不说话。 秦少琅也不恼,只是淡淡道。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他站起身,转头对张彪说。 “全杀了,一个不留。” 张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好嘞!” 他抽出腰刀,朝着那些玄甲卫走去。 “等等!” 那个玄甲卫突然开口了。 他睁开眼,死死盯着秦少琅。 “你到底是谁?” 秦少琅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玄甲卫咬牙切齿。 “我们是朝廷的人!你敢杀我们,就是和朝廷作对!” 秦少琅嗤笑一声。 “朝廷?” 他蹲下身,凑近那玄甲卫的脸。 “你以为我在乎吗?” 玄甲卫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从秦少琅的眼中,看不到半点畏惧。 那双眼睛,冷得像冰窖里的刀。 “你……你会后悔的……”玄甲卫颤抖着说。 秦少琅站起身,懒得再和他废话。 “动手。” 张彪举起刀,正要砍下去,突然,山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秦少琅的脸色骤变。 该死。 援兵来了? 还是密林里那批人追过来了? 他迅速做出判断。 “撤!所有人,立刻撤!” 张彪一愣。 “那这些玄甲卫……” “没时间了!走!” 秦少琅抓起苏瑾的手腕,拉着她朝着山谷另一侧跑去。 张彪一咬牙,也带着人迅速撤离。 马蹄声越来越近。 很快,一队骑兵出现在山谷入口。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甲的将领,他看见山谷里的惨状,脸色瞬间铁青。 “搜!给我把那些人找出来!” 骑兵们迅速散开,朝着秦少琅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218章 绝境中的抉择 秦少琅带着苏瑾,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身后的喊杀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 苏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秦少琅一把扶住她。 “坚持住。” 苏瑾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们翻过一道山坡,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溪。 溪水湍急,两岸都是陡峭的山壁。 秦少琅眯起眼睛,迅速判断形势。 “跳下去。” 苏瑾吓了一跳。 “什么?” “跳下去,水流会带我们离开这里。”秦少琅说着,已经拉着她往溪边走。 苏瑾看着那湍急的水流,脸色发白。 “我……我不会游泳……” 秦少琅没有犹豫,一把将她抱起。 “抓紧我。” 话音刚落,他纵身一跃,带着苏瑾跳进了冰冷的溪水中。 冷。 刺骨的冷。 苏瑾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冻僵了,溪水灌进口鼻,她拼命挣扎,却根本使不上力。 秦少琅一只手紧紧搂着她,另一只手在水中划动,借着水流的力量,朝着下游冲去。 身后,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少琅感觉水流变缓了,他拖着苏瑾,艰难地爬上了岸。 两人都浑身湿透,瘫倒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苏瑾浑身发抖,嘴唇都冻得发紫。 秦少琅撑起身子,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 “忍一忍,等天亮了,我去找干柴。” 苏瑾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秦少琅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靠在一棵树干上,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面具男跑了。 还有那批突然出现的援兵。 以及,密林深处那股致命的危机感。 这一切,都说明一个问题。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玄甲卫,不是普通的官兵。 他们的背后,站着的,是朝廷。 而那个面具男,显然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秦少琅睁开眼,望着头顶漆黑的夜空。 他杀了朝廷的人,还让那个首领跑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 麻烦大了。 夜色深沉。 溪边的寒意钻进骨头缝里,秦少琅从树干上撑起身子,走到苏瑾身边。 她已经睡着了,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身体不时抽搐一下。 秦少琅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烫。 该死。 他转身看向四周,月光惨白地铺在溪面上,映出斑驳的树影。 这里不能久留,苏瑾发烧了,必须尽快找到避风的地方,生火取暖。 他俯身抱起苏瑾,踩着溪边湿滑的石头往上游走。 苏瑾在昏睡中呢喃了几句什么,听不清楚,但声音很虚弱。 秦少琅加快了脚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处凹陷的山壁,勉强能避风。 他将苏瑾放在干燥的地方,脱下自己的外衣垫在她身下,然后开始四处搜集干柴。 深夜的山林很安静,只有虫鸣和远处不知名的兽吼。 秦少琅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抱回一大捆干柴。 他用火折子点燃引火的干草,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起来。 火光映在秦少琅脸上,照出他眼底浓重的疲惫。 他坐在火堆旁,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根银针和一小瓶药粉。 还好这些东西没在溪水里丢失。 他走到苏瑾身边,撩起她的袖子,在她手腕内侧的穴位上扎了几针。 退烧,活血。 做完这些,他又将那瓶药粉倒出一点,用溪水调成糊状,喂进苏瑾嘴里。 苏瑾皱了皱眉,本能地想吐出来。 “别动。” 秦少琅按住她的下巴,声音很轻。 苏瑾咽下了药,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秦少琅坐回火堆旁,靠在山壁上闭了闭眼。 今天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过了一遍。 玄甲卫的伏击,一线天的陷阱,面具男的逃脱,还有那批突然出现的援兵。 最关键的是,那个面具男看见了他的脸。 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 朝廷的人,会找上门来。 而他现在,只是一个刚刚在乱世里站稳脚跟的小人物。 秦少琅睁开眼,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 他伸手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 火势旺了一些。 “秦……秦少琅……” 苏瑾突然说了句梦话。 秦少琅转过头看她。 她依然在昏睡,脸颊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的红。 “我……我不想死……”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腔。 秦少琅沉默了片刻,伸手盖了盖她身上的衣服。 “不会的。” 他说。 声音很轻,但语气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天快亮的时候,苏瑾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头顶是陌生的山壁,身边是一堆已经快熄灭的火堆。 秦少琅坐在火堆旁,正在削一根树枝。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 “醒了?” 苏瑾撑着身子坐起来,脑袋还有些昏沉。 “这是……哪里?” “溪边,往上游走了一段。” 秦少琅把削好的树枝递给她。 “能走吗?” 苏瑾接过树枝,试着站起来,腿还有些发软。 “能。” 她咬着牙说。 秦少琅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火堆已经熄灭了,他用脚踩了踩,确保没有余烬,然后背起那捆还没用完的干柴。 “走吧。” 两人沿着溪流继续往下游走。 太阳升起来了,光线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来,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苏瑾走得很慢,秦少琅放慢了脚步等她。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地。 秦少琅停下脚步。 “等等。” 他侧耳倾听。 远处传来马蹄声。 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苏瑾脸色一变。 “是他们追过来了吗?”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拉着苏瑾躲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两人屏住呼吸。 马蹄声越来越近。 很快,一队骑兵出现在视野里。 为首的依然是那个银甲将领,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玄甲卫。 他们在溪边停下,其中一个士兵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查看什么。 “将军,这里有脚印!” 那士兵指着地上的痕迹喊道。 银甲将领策马上前,看了一眼地上的脚印。 “往上游追!” 话音刚落,队伍立刻调转方向,朝着秦少琅和苏瑾刚才走过的方向追去。 苏瑾紧紧抓着秦少琅的衣袖,手心全是汗。 秦少琅示意她别动。 队伍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第219章 神秘老者,生死未卜 秦少琅等了一会儿,确认周围安全后,才拉着苏瑾从灌木丛里出来。 “他们会发现我们昨晚的营地。” 苏瑾说,声音里带着紧张。 “会。” 秦少琅说得很平静。 “但他们追错方向了。” 苏瑾愣了一下。 “你故意的?” 秦少琅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 苏瑾跟在他身后,脑子里转着无数个念头。 秦少琅这个人,算计得太深了。 从一开始设计玄甲卫吃下有毒的米,到在一线天设下陷阱,再到现在故意留下痕迹误导追兵。 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她突然想起昨晚在昏睡中听到的那句话。 “不会的。” 那是秦少琅说的吗? 还是她的幻觉? 她抬起头,看着秦少琅的背影。 这个男人,杀人的时候毫不手软,但在她发烧的时候,又会给她喂药,给她盖衣服。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瑾突然开口。 “秦少琅。” 秦少琅停下脚步,回过头。 “嗯?” 苏瑾咬了咬嘴唇。 “谢谢你。” 秦少琅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继续走。 “不用谢。” 他的声音传过来。 “你是我的人。” 苏瑾愣住了。 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这句话,听起来很霸道,但又莫名让人安心。 她低下头,跟了上去。 两人又走了大半天,终于在傍晚时分走出了密林。 前方是一片荒野,远处依稀能看见几间破败的茅屋。 秦少琅停下脚步。 “先去那里休息。” 苏瑾点了点头。 两人朝着那几间茅屋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应该是个废弃的村子,茅屋的门窗都已经破损,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秦少琅推开其中一间茅屋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几个烂掉的陶罐。 “今晚就住这里。” 他说完,开始清理屋子里的杂物。 苏瑾站在门口,看着这间破败的茅屋,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曾经是高门贵女,住的是雕梁画栋的府邸,穿的是绫罗绸缎。 可现在,她却要在这种破茅屋里过夜。 命运真是讽刺。 “愣着干什么?” 秦少琅的声音传过来。 “帮我搬点干柴。” 苏瑾回过神,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 茅屋里升起了火堆,橘黄色的火光驱散了黑暗和寒意。 秦少琅坐在火堆旁,拿出随身带的干粮,递了一半给苏瑾。 “吃点东西。” 苏瑾接过干粮,咬了一口。 很硬,很干,难以下咽。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 秦少琅看着火堆,没有说话。 苏瑾吃完干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秦少琅,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秦少琅抬起头看她。 “什么怎么办?” “那个面具男看见了你的脸,朝廷的人一定会追查到底。” 苏瑾说。 “我们不能再回蓝田镇了。” 秦少琅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 “那你打算去哪里?” 苏瑾追问。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茅屋门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先活下去再说。” 苏瑾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乱世之中,最难的不是活着,而是守住心中的底线。” 可秦少琅呢? 他有底线吗? 他杀人的时候那么果断,那么冷酷。 但他又会救她,会护着她。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苏瑾正想再问些什么,秦少琅突然转过身。 “有人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里透着警惕。 苏瑾瞬间绷紧了身体。 “谁?” 秦少琅没有回答,他迅速熄灭火堆,拉着苏瑾躲到茅屋的角落里。 外面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慢,但确实在靠近。 苏瑾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脚步声在茅屋门口停下了。 门,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一个老头。 月光照在他身上,能看清他佝偻的背和满脸的褶子。 老头手里拎着个布袋,另一只手拄着根木棍。 他看见茅屋里的秦少琅和苏瑾,咧开嘴笑了。 “哟,还真有人啊。” 老头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喝水了。 秦少琅没有放松警惕。 他挡在苏瑾面前,手已经摸到腰间的匕首。 “你是谁?” 老头摆摆手。 “别紧张,我就是路过。” 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布袋。 “看你们这茅屋有火光,想着过来讨口水喝。” 秦少琅打量着这老头。 衣服破破烂烂,脚上的草鞋都快散架了。 脸上皱纹很深,但那双眼睛却很亮。 不太对劲。 这种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个老头半夜出来乞讨? “没水。” 秦少琅冷冷地回了句。 老头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年轻人脾气挺大啊。” 他转头看向躲在秦少琅身后的苏瑾。 “姑娘,你家这汉子脾气不好,你可得多担待着。” 苏瑾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老头叹了口气。 “行吧,既然不欢迎,那我走就是了。” 他转过身,拄着木棍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对了,你们最好别在这里过夜。” 秦少琅皱眉。 “什么意思?” 老头回过头。 “这村子不干净。” 他说完,也不管秦少琅和苏瑾是什么反应,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夜色里。 苏瑾等老头走远了,才小声说话。 “他说的不干净,是什么意思?” 秦少琅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 夜色很深,看不见什么。 但他总觉得这老头不简单。 “不清楚。” 他回到屋里,重新点燃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