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村妇被权臣看上后》 第1章 第一章 饶城郊外,村子在半山腰,路不好走,下了雨尤甚。 晴了两日,没成想河西这边还是泥洼地,李婆子天不亮就从城里出发,一路颠簸得快散架了才到。 她皱眉瞪着自个儿新制的一身衣裳还有鞋子,全溅上了泥点子,心底蹭地窜出一口火气,若不是这趟差事油水多得赶她几年的营收,她才不来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她半年前来了趟差点没被这村里的刁民乱棍轰出去,这回怕被村里人瞧见,她专走了小路,搞得身上狼狈得很,白瞎了她这身装扮。 可想着白花花的银两,李婆子又连忙堆了笑脸。 她掐着嗓门儿正要喊道:“谢——” 只见结实的杵槌高高扬起,磨得光滑的棍面被午后的日光一照,刺眼得叫刚站稳的李婆子睁不开眼。 紧接着便是颇有力道湿了水的啪叽一声,顿时溅了还闭着眼的李婆子一身。 生怕一张口就吃进污糟水,李婆子连深吸口气都不敢,气得腮帮子抖了抖,抹干脸面,没好气地勒眼瞪着蹲跟前河边濯衣的女子。 好个泼辣的村妇,这是逮着机会给她下马威呢。 她第一回来前在邻村着人打听,说是这谢氏人长得极美,但却是个老实的。 老实? 怕是不见得! “谢娘子?谢娘子!” 岸边水车倾泻,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李婆子的叫喊声。 李婆子以为谢云真拿乔,岂料谢云真是真没听见。 她握着捣衣杵轻轻抡了两下,一边想着宁彦奎的伤,一边心道这新做好的捣衣杵就是没旧的好用。 有点重,不太能使好力。 她正要再抡下一槌,忽然在水流声中模模糊糊听见有谁在叫她,一回头,见是前两日才来过的李婆子。 谢云真眼里闪过几分局促:不是说好给她三日考虑的时间吗? 她慌张地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才站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勾手撩开遮挡双眸的发丝,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极其浓艳娇俏的脸,一双上扬的大眼闪着灵动清澈的光。 李婆子眼睛倏地一亮。 哪怕才见过一面,她心里仍是忍不住叹道果真是极出挑的美人,听说逃难来的宁村,这常年风吹日晒的,也不见怎么晒黑,细皮嫩肉的,竟一点不似寻常村妇。 难怪城里那位贵人指明要她。 李婆子脸上笑意堆得眼角皱纹更深了,她自然地捉住云真的手:“好娘子,前儿说的事,你可想好了没,行不行,给婶子一个准话吧。” 李婆子涂了手脂,没什么温度又皱巴巴的手带着腻味的香气,激得谢云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自在地抽出手,又蹲下身,揉搓了几下衣物:“不是说好明日吗?怎么今日就来了。” 李婆子是饶城有名的媒氏,至于为何有名到他们这小小的宁村来,自然因为她表面是规规矩矩的媒人,私底下却是做不正经牵头,专为一些人、一些不正经关系“牵线搭桥”的原因。 她眯了眼笑:“我这也是替人办事,贵人发了话,今日就得入府,我不来也不行。谢娘子,有些事可不等人呐。你瞧瞧如今你这境况,还有谁能帮上你?应了那可是一步登天,这等高高在上的贵人,别说几个刘大人荣老爷也比不上。若非贵人指名,这样的美差我怎么也得为自个儿闺女争一争。” 李婆子说的这俩人,一个是饶城县令,一个是饶城有名的富商。 谢云真心里几分烦闷,这李婆子虽说名声不太好,但她说的话确实在理。 如今方方面面都缺钱用呢,能借的钱全都借了,依旧杯水车薪,若非如此,她又何至于此……更何况她还想...... 李婆子还在絮叨着说应了这事有多少好处,什么贵人年龄不大,她不干那种专为六七旬老头骗小姑娘的缺德事…… 谢云真没吱声,盯着波光粼粼的溪面一言不发。 小小的游鱼在水中摇曳嬉戏,多么自在。 李婆子见她充耳不闻急了眼,生怕办砸了这桩事,正要再加把火,却见这村妇忽然站起身,果断地扔出一个字:“行。” 李婆子顿时喜上眉梢:“哎!这就对了!” * 紧赶慢赶进了城,缓缓关闭的城门彻底隔绝谢云真后悔的可能,这反倒叫一路心不在焉的她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到了府邸侧门,她几乎没有落地的机会,就从马车上转到一顶软轿里。 软轿不知行了多久,忽然停了。谢云真呼吸一滞,紧接着一双微微有些粗粝的大手伸了进来,她下意识往后一缩,却见手的主人只不过轻轻将帘子撩了起来。 一张年轻又和善的面孔展露在谢云真眼前。 这便是那位大人? 谢云真忽然松了口气——瞧着是个好相与的人。 只是猛然一见正主,她心怦怦狂跳,年轻男人微微躬身笑着道:“谢娘子,请。” 谢云真蜷缩的手指紧了紧,垂首出了小轿。 一抬头入眼便是高耸的大门,男人在前引路,他步伐极快,云真勉力才能跟上,她心中几分难言,不知要不要先确认好银钱事,就见右侧夹廊走来几位婢女,恭敬地向男人见礼,叫他文管事,那话听着谢云真才知自己方才认错了人,默默闹了个红脸。 也是,哪有大人物亲自来迎一个乡野村妇的道理? 谢云真一时走神,不成想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那点因羞赧而漾起的浅浅笑意顿时凝在嘴角。 只见两个小厮步履匆匆穿过左侧花园,谢云真目露惊恐瞥见他二人正抬着一个形容狼狈,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她眼前走过——男人背朝上,紧闭着眼,也不知是死是活。 文禄见谢云真停驻,俨然一副被吓呆的模样,贴心地朝她来走温声提醒:“谢娘子,我家主人还等着呢。” 突然看见这么个血淋淋的人,谢云真没缓过来,愣愣地跟着文禄朝前走。 她什么也没问,文禄却朝她斜后方瞥了一眼,主动开口,声音淡淡地说:“娘子莫怕,不过背主的东西罢了。” 他脸上分明还挂着温煦的笑,可眼底早没了笑意。 * 谢云真魂不守舍地跟着文禄来了一处屋舍,屋内甚是宽敞,她不敢多看,飞快瞄了眼又低下头,猜测这大概是贵人的书房。 文禄蓦地停下,谢云真视野里多了一双鹿皮靴,样式精致轻便,应当是居家用的。 这……总该是那位贵人了吧? 听说他姓裴,勋贵出身,是上京城的高官,也不知因何故来饶城这么远的地方…… 思及此,谢云真不由得屏住呼吸,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 文禄:“大人,谢娘子来了。” 谢云真的心提了起来—— 她没有听见贵人的声音,但却在下一瞬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朝她打量来,慢条斯理地,上下游移着,每至一处,她裸露在外的寸寸肌肤便会引起无法抗拒的细微战栗。 “带她下去。” 虽说已经到了贵人跟前,可方才花园里那一幕着实骇人,她正兀自忐忑,突然间听到这四个字心里慌了神,一时间也顾不上害怕了。 毕竟李婆子也说了,最终这事儿成不成,还得贵人明明白白地点头才行。 可明明是他指名找上她,她也豁出脸面来了此,岂有就这么算了的道理? 谢云真咬唇红着脸忙不迭抬起头,想要计较一番,却在刹那间怔愣住。 这、这人实在是……实在是太好看也太年轻了…… 谢云真没有正经念过书,不过被阿娘磨着认了些许个字,她便是搜刮完脑中墨水也找不出几个像样的词来形容眼前人。 她料想李婆子定是没见过贵人真容,不然也不会只说位高权重,对贵人样貌只字不提了。 他人虽是坐着,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和身量,他不过慵懒地靠坐在桌案旁,穿着再简单不过的青色素袍,却生生被那张极为优越的脸和通体气度给衬得贵不可言。 云真偷偷想着,只怕远在上京的天潢贵胄也不及此…… 她望出了神,直到在男人眼底略见几不可察的惊艳和戏谑,她才忙里忙慌地又低下头。 他的眼神……也不像要她离开的架势啊…… 好在无需等谢云真开口出丑,文禄急眼的模样立刻为她作了答。 “大人,您身上的情药可等不得啊!” 作为从小就贴身伺候的随从,文禄自然懂得裴述话中何意,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讲究挑剔呢?就是因为情况紧急,他没等到天亮就亲去找了那媒氏,让她一开城门就去宁村把人带过来。 也都怪那该死的老匹夫,仗着有后台,主子初来饶城他就敢在背后搞这种下三滥的龌龊事,从上京随行的疾医也瞧了,城里有名没名的医师也都请了个遍,竟无一人能解这情药! 那老匹夫还明目张胆送上门一茬又一茬的美人,他家大人一概不要,仗着常年习武,想着多扛几日药性自然也就散了。 可也不知哪个赤脚大夫配的虎狼之药,大人日日吐血,竟然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尤其一到晚上,越发折磨人。 他只怕对大人身子有碍,又或是耽误延嗣,等回了上京他可怎么向老祖宗交代? 况且美人都到跟前了,怎么还坐得住呢? 文禄脑筋转着,正想着怎么开口劝一劝,却见裴述冷冷地搁下茶盏:“去。” 文禄默默叹了口气,转向谢云真:“谢娘子随我来,我让曾媪服侍娘子沐浴盥洗,再换身舒适的衣裳。” 一听不是赶自己走,谢云真也未多想,跟着文禄又去了转角厢房,直到沐浴完曾媪捧来一件玉粉华光的衣裙要她换上,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他竟是嫌弃自己这身打扮! * 短暂的羞愤过后,唯恐耽搁太久惹贵人恼怒,谢云真迅速穿好被人再次引至书房门前,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房门。 男人见她莲步袅袅婷婷进来,执书卷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云真害怕这样沉默不语却又异样炽热的视线,只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古怪的气氛,可思来想去,最终出口却只剩下一声:“大人……” 谢云真并非有意拿腔作调,她天生一副好嗓音,如林间鸟般婉转动听,只是过度紧张,没成想“大人”二字说出口后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娇缠意味。 “好看吗?” 冷不丁的,裴述忽然发问,谢云真飞快抬头又羞怯地别开眼,颤声道:“好、好看。” “嗯?” 她以为裴述不满意她的回答,忙又补充:“好看,大人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气氛忽然凝滞,室内响起戏谑的轻笑:“哦?可我问的是你这身裙子。” 知道这村妇没什么见识,可裴述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被她刚才眼底惊艳的神采给取悦到。 “知道自己来干什么的吗?” 云真红着脸,怯怯地点头。 “把头抬起来。” “日后见我,不许低头。” 村妇有一双美得动人心魄的眸子,却总是畏缩在眉眼之下,当真是暴殄天物。 谢云真听闻,眼睫轻颤,大着胆子复又抬起头,她眼中含羞带怯,粉面桃腮红云轻缀的模样甚是惹眼,明明不曾讨好,但自然流露的神态却叫裴述品出媚眼如丝般的勾人意味。 他微微斜靠着椅子扶手而坐,眼眉轻挑,眸色渐深,毫不遮掩地用目光占有她,修长的指节静静地敲着桌面。 哒哒,哒哒,一声声敲在云真心间。 她胸口忽而涌起下坠的冲动,恍惚间她听到他开口,声音充满了蛊惑: “脱给我看。” 开文啦~随机掉落红包 以下是规则怪谈排雷[猫爪]: 1.只有洁男主能活到结尾 2.狼兔文学,大坏狼,但兔子会咬人 3.未婚也可以叫村妇 4.单人视角叙诡,你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 5.酸甜口味,情感拉扯,适合牙口好的 6.重复以上规则 (小小玩下梗,请不要介意~[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经过花园里那一出,谢云真不敢忸怩,素手轻抬,摸上腰间轻扯了扯衣带,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仍然难以自控地颤抖着。 她从未穿过如此漂亮的衣裳。 后来那粉裙是如何一件件从身上剥离,谢云真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依稀记得,裴述似是嫌她动作慢,最终还是由他一件件脱下。 她还记得,他覆身倾轧而来时,她才切身体会到他的高大和健硕——他能轻而易举将她拥个满怀,又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提上桌案。 从他靠近她那一刻起,谢云真的呼吸和心跳便已无法由自己做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是第一次和男人如此靠近,她心慌到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唯有怦怦心跳作祟,让她还留有一丝尚在人间的清醒意识。可她无法自控,她想,她的脸,她的身体,一定像海棠花那般红透了吧。 直到谢云真闻见他身上冷冽、沉稳的淡香,犹如冬日初雪,她忽然心安下来,镇定了许多。他好像还说了几句话,可谢云真唯一记得的只有那句: “真乖。” 还有那声似是怜惜她接下来将要承受无边狂风巨浪的叹息。 她从未见过如此有掌控欲的人。 若非冲撞在她身上的力度和急切是实打实的,否则谢云真丁点儿也瞧不出这位裴大人有何“中药”的迹象。 在来书房的路上,文禄就悄声告诉谢云真他家大人是中了情药才有此举,说了一些让她别害怕,他家大人非是那等淫贼诸如此类的话。见到裴述前她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被情药折磨失去理智的男人,可谁成想,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倒衬得云真更像有问题的那个。 她不敢想,有着这么可怕意志力的男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她看见裴述的第一眼,就深觉自己像只一无所知的白兔,傻傻地走进沉着冷静的猎人的陷阱,哪怕他此前已然被不知名的猎物抓伤,也绝不会叫自己被低劣的**主宰。他高高在上,仍是那个好整以暇掌控全局的人,兴起之余,顺便再逗一逗她这个,可怜的,新入笼的猎物。 可就是在裴述这样的掌控和步步引导之下,谢云真感觉自己有被安抚到,慢慢的不再害怕。 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第一次不是在新婚之夜的床榻上,而是开始在冰冷的桌案上,结束在裴述的臂弯中。 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姑娘,今夜发生的一切行为都是谢云真始料未及的,她见过最出格的,也不过是有次回家晚了些,无意撞见了有人野.合,哪像他,哪像他……如此折磨人! * 谢云真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一夜荒唐过后,被迫沸腾了一夜的心冷静了不少。只是不知何时换了房间,她分明记得一开始是在书房,但眼下屋内的一切,瞧着像裴述的内寝。 裴述人不在,谢云真推开门找院内的洒扫婢女要了点清水净面,又要回了自己昨日穿进府的那身衣裳换上,她假装没看见几位婢女审视她时脸上古怪的表情,只是温和地笑着问文禄或是曾媪在哪儿。 婢女只说文禄一早便跟着裴述出了门,曾媪也和厨房的管事一同出门采买,主事人都不在,谢云真没了法子,决定先回宁村一趟,那位大人瞧着阔气金贵,应当不是赖账的人吧? 结果等谢云真一转身,就听见她们在背后咬耳朵。 不知道是哪一个笑嘻嘻又不屑道:“瞧见没,果然是乡野来的村妇,大人赏的衣裙不要,非要穿她那身破衣裳,又没见识,又不知廉耻,大人怎么会看上她?” 谢云真脚步一顿,只觉得话实在太难听,刺耳得她鼻头一下子泛起酸来,她若是不知廉耻的那个,那花钱睡她的裴大人又算什么? 谢云真自觉不是娇气的人,她这种穷苦出身,也没资格娇气,她干得了重活,也没少吃苦,可却是个爱掉泪又怕痛的体质,就因为如此,村里有些跟她不对付的人,常借此取笑她。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谢云真狠掐了大腿一把,硬生生将泪意逼退。 羞耻吗?她当然羞耻,可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羞耻并不能改善谢家的境况,只是她到底觉得愧对阿娘的教诲,才会忍不住那点泪意。 裴府太大,谢云真失了昨日刚来时的好奇,一路恍惚,也无人阻拦地走出裴府。出了大门那一刻,她紧绷的情绪像是找到出口都慢慢散开,只是相比之下,身体极致的酸痛叫她无法不在意起来。 她早忘记昨夜裴述曾叮嘱她今日起来后不要走,等他回来他有话说。 她昨儿出村前是找邻居给阿娘带话,借口来城里收月前卖糕点的账,若是赶不及出城就借住好友田芝家里,但也只说可能会耽搁一日,所以今日她怎么也得回去一趟。 * 等谢云真坐驴车赶回村,天已经快黑了。她数了八文钱给驴车主人,攥着空荡荡的荷包心里有些酸涩。 回到谢家的篱笆小院,两个妹妹明日还要上村学,眼下已经歇了。谢氏坐在床上,顶着有些暗的油灯在做绣活,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谢云真默默走过去,将绣绷拿走,半蹲下身依偎在谢氏怀里。 谢氏拍拍她,爱怜地捋了捋云真鬓边的发丝:“累着了吧?”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成了这四个字。 母女俩就这么依偎了一会儿,谢氏有些犹豫地开口:“白日里彦奎他娘过来了。” 谢云真听了没起身,头埋在谢氏怀中,声音闷闷地:“她说什么了?” 谢氏闭了闭眼,眼底有难以察觉的戾气:“还能是什么,骂骂咧咧的,就是催你去照顾彦奎。”若非她家云真喜欢宁家小子,那样的人家,她绝不会愿意将云真嫁过去。 谢云真没吭声,谢氏却感觉到衣襟有些湿。 她叹了口气,抱着云真轻轻拍着,再睁眼,她漂亮的眉眼散发着温润柔情的光,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云真乌黑的发顶,想起收养云真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扑进自己怀里,像是终于有了想要的家一般。 只是察觉到怀中的人清瘦了不少,谢氏很是心疼:“要不咱们,还是把这亲事退了吧。” 谢云真的眼泪戛然而止。 她憋住抽噎的动作,直起身,干脆利落地抹掉眼泪,冲谢氏笑:“我没事阿娘,就是一时委屈而已,彦奎哥对我……挺好的。”如果不是那样的开始,宁彦奎也算得上良人了。她说他对她好,都是真话。 宁彦奎家祖祖辈辈都是铁匠出身,在宁村颇有些名望,还和里正家沾亲带故,再加上宁彦奎还有两个长得凶巴巴在城里赌场做打手的舅舅,若是在这个节骨眼退亲,指不定怎么纠缠呢,谢家不是女人就是小孩,哪里应付得了? “现在退亲,宁家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好了阿娘,你快休息吧,我去外面打些水来烧,折腾了一整日,有些乏了,想洗个身子。”她昨夜累得直接睡了,第二日裴府也没沐浴的机会,身下黏腻得很。 她话说得轻松,谢氏蹙起的眉头却没法松懈,她见谢云真要出去,急得要从床上下来,刚一动弹就剧烈咳嗽起来,她捏帕子抹了抹唇,神情恹恹地往手心瞥了一眼,心凉了又凉。 谢云真转身望着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情形,两个人都默契的不说话。 “帕子脏了,我拿去洗。”谢云真眼眉低垂,从谢氏手中抽着帕子,将它捏成一团,逼迫自己不去想方才看见的血丝。 只道:“月前卖给陈掌柜的点心有一些入账,明儿我请更好的疾医来。”说完便扶谢氏躺下,随即飞快地出了屋,不给谢氏再拒绝的机会。 她不敢说,前不久她已经去过城里一趟,陈掌柜为了他那个无法自理的痴儿逼她做妾,非说她做的点心客人吃了闹肚子,以此要挟她。别说要钱了,她当日如果不抓住机会溜走,恐怕还要去县衙里一日游。 她提着木桶,背靠着泥墙望着天,此刻乌云蔽月,一如她的心绪,黯淡无光。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她们一家是外来人,在宁村没有田,但阿娘有一手精湛的绣活,做的样式很受城里有钱人家欢迎,还会做城里人都没吃过的点心,可自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好像给这个家带来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 谢云真在门口站了会儿才提着木桶往水井边去,她现在心情好多了。她喜欢望月亮,尤其心情烦闷的时候,看着月亮心里会好受许多。 “谢云真。”她打了水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谁?!!”谢云真没防备,吓得手一松贴着墙根靠着,鼓起勇气往后一看,才知来人,“大、大、大人?!” 他怎么来宁村了?! 裴述眼疾手快,单手稳稳地接住木桶,摇晃的水洒了他一手,衣袖也打湿了,贴着手臂让人不舒服。 屋内响起谢氏的声音:“云真,怎么了?” 这一下动静可不小,惹得院子里的白犬警惕地直叫唤。 “没事儿阿娘,嘘——雪伏!不许叫!只是洒了些水出来,阿娘你赶紧睡吧。” 裴述抱臂看着谢云真又是忙着应付屋里人,又是喝斥看门狗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他将手里的提灯塞到云真手中,垂着眼将木桶搁至一旁。 这提灯可比家里的油灯亮堂,云真自然看得清他眉头轻蹙,表情几分嫌弃。 她脸上染上一层臊意,窘迫地低头揪着衣摆。 这木桶用久了,表面都会有一层包浆油脂,颜色也深,白日里看着好像脏兮兮的,不好看。她平日里用着不觉得有什么,可要让大人这等出身的人摸着,恐怕难受得很。 只见裴述从袖中掏出一方青色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骄矜地睨着眼前这位灯下美人。 他动作那样慢,让本就羞窘的谢云真越发有种被凌迟的错觉。 “我昨日怎么说的?不是叫你等我吗?” 谢云真懵,茫然地抬起头。 “大人何时说这话了?”她只记得自己被折腾得厉害,晃得全身发软,被他横臂紧紧抱住才堪堪支撑住身体,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注意他说了什么。 我们云真宝贝是成长型女主,底色是老实人小乖乖,可能会有些憋屈的情节,但不会很多!放心![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裴述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却不见人跟上来,他皱着眉回过头看向谢云真。 乡野的夜风轻轻,提灯的光晕摇晃,倾泻在裴述脚下,像是有一层无形的纱将它隔开,只敢仰视觊觎,不敢沾染他衣摆半分。 “你哭过了。”他看着被暖黄的光笼罩住的谢云真,肯定道。 裴述的嗓音有些冷。他眉眼藏在阴暗中,叫人看不清他是何表情。 倒是谢云真,在朦胧的灯晕下一览无遗——失神的模样,眼角甚至还挂着清晰的泪痕。 她什么时候又哭过了?是望月亮的时候吗?谢云真自己也忘记了。 “我我没有!”她脸上一慌,嘴上飞快否认,却是条件反射般抬手去擦眼角,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没有最好。”裴述神色淡淡,低沉好听的嗓音却是透骨的凉薄。 “虽说强取豪夺别有滋味,可你我之间你情我愿,别搞出强迫的样子,叫人无趣。 ”他嘴角牵出一抹嘲弄的笑,风轻云淡地说着残忍的话。 谢云真抹泪的手僵住,也不知道是夜风凉了些,还是他的话太直白,她听到后心底升起几分凉意,羞窘却让脸颊火辣辣地烧,两种情绪撕裂着她,又搅合在一起哽在喉间让她有难以喘气的感觉。 裴述默默看着她脸色微变,还以为会再度惹来一场眼泪,正欲不耐,不成想下一瞬谢云真莲步轻移,手持提灯几步跟过来,跳跃的灯火像是荡秋千一般在两人之间来回晃荡,轻易模糊了二人的界限。 她扬起的笑容着实美到让人动容:“大人说的是,你情我愿的事,云真要花几辈子的运气才能遇到像大人这样的人中龙凤,合该及时行乐才对。” 这话从一个胸无点墨的村妇口中说出,着实让裴述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她有个听说同样貌美的养母,既然母女都是逃难来的宁村,说不定这村妇的养母落魄前也是个小门户家懂点文墨的千金。 如此这般,倒也不奇怪了。 裴述微微眯着眼不说话,恶劣又有些遗憾地想:还以为还会看见一张泫然欲泣如霜打梨花般的娇娇模样呢。 “跟我来。” 裴述背过身往前走,仗着深沉夜色明目张胆地穿过谢家的篱笆小院,路过看门白犬雪伏的窝时微微停驻,低头瞥了眼,又回头别有用意地看了看谢云真。 也不知道是不是闻见了女主人的气味,平日里对陌生人雄赳赳气昂昂的雪伏竟老老实实地窝着,一声也不叫唤。 谢云真也有几分诧异,只不过眼下她着实难以分神去想这个,光是后知后觉自己竟对大人说了那么大胆的话就够她脑子里喝一壶了。 再加上害怕路上撞见同村人,她此刻神经紧绷,着实有些担心。 出了谢家小院,往外走几步有个岔路口,谢云真提灯看去,原来是文禄。 “大人。”文禄见了礼,又小步跑来接过谢云真手中的提灯。 “马车在这边。”文禄挺机灵,知道谢云真面皮薄,专挑了平时没什么人的小路走。 谢云真跟在他二人后面,心底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怎么看起来比她还熟悉宁村的路? 眼看走了好一会儿,快到村口的树林子时,谢云真才发觉不对。 马车?这么晚了,大人该是不是专程来带她走的吧? 这怎么行?谢云真慌了,伸手便要去捉裴述的衣角,还未等她碰到,裴述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反手抓住谢云真纤细的手腕,将人拖到眼前。 这连番的动作叫吓得谢云真呼吸紊乱,心狂跳不已,她这才惊觉裴述握着她的那只手是如何的有力和滚烫。 “别碰我,懂?”再开口,他嗓音低沉了不少,似是在有意克制某种情绪。 来宁村前他药性就发作了,眼下正是最难受的时候,她要是乱来,他很难保证不在此将她就地正法。 “可大人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裴述眯着眼反问:“当然是跟我回去,还能是哪儿?” 谢云真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忙拒绝:“不行大人,我若是现在跟你走,明早我阿娘妹妹她们找不见我怎么办?” “谢云真,该解药了。”裴述冷笑提醒,被她如此利落的拒绝激起几分不悦。 今日他一早便出城巡视,若不是他派了人跟着这村妇,收到消息知她回了村,不然直接回府定然扑个空。 他原先要文禄给她三百两,后又觉得这村妇过得不容易,又加到了五百两,给了这么多,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倒是谢云真傻眼了,都怪昨日进府实在太紧张,又遇到那么可怕的一幕,她好像把文禄说的话给忘了,今日该是第二夜了。 饶是如此,谢云真仍是摇头:“不行,大人,我真不能跟你回去。”去了明早见不到她人可就没法解释了。 裴述盯着她固执的小脸,原本就被药性烧得全身难受,此刻更是越发淤积起难以熄灭的火气:“你自找的。” 他打横一把抱起谢云真,又夺过文禄手中的提灯,将他甩在身后,冷冷喝道:“不准跟来!” 难得瞧见主子也有这么急切的时候,文禄嘴角压不住,摸摸鼻头,听话站定,顺便找了个树丛掩盖自己的身影。 不一会儿,远处树林几分光亮熄灭,马车摇晃,漆黑的树林上方,惊起无数飞鸟。 * 谢云真累极了,她不知道眼下是几更天,若不是害怕阿娘半夜惊醒发现她不在,她累得真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大人在她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 明明都那么难受了,一鼓作气快些做完解了就罢了,作何要折腾这么久?偏偏他一副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模样,哄得谢云真赔了一次又一次,到最后她只觉得自己体力快透支了。 她曾不小心听到村里一些婶娘的谈话,说这事快活极了,堪比登上极乐。可谢云真觉得,明明就是痛,只是这痛又不似一般的痛感,密密麻麻的,还混杂着点她拼命想掩盖住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旦释放,便会迎来一个全新的自己。 她害怕这样的陌生感。 谢云真摇摇脑袋,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开,她低着头一边穿衣,一边在心里默默黯然神伤。 因为和彦奎原定的婚期将近,阿娘私底下才教她一些床笫之事,她哪里知道这档子事还能在床以外的地方做呢。 要搁几日前,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第一回发生在桌案上,这次又是在马车上。 “谢云真,这是你自找的。”裴述坐在她身后,语带嘲弄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村妇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对于从小在裴家那样复杂的世家大族长大,又在官场中浸淫多年的裴述来说,她跟白纸没什么区别,脸上的表情太好懂了。 “这药需解六次,前三次每日连续,后三次每隔两日再解,文禄没告诉你?” 谢云真没吭声,咬着唇默默归拢衣裳。 是说了,可她忘了,这不刚才才想起吗。 “大人要我别走,就是要对我说这个吗?” “是也不是,”裴述不像她急着整理衣服,他半躺在柔软的毯子上,衣襟散乱,露着结实的胸膛,一副大快朵颐后十分餍足的模样,满眼都是纸醉金迷般的欲色,“我是要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都老老实实待在我府上,直到解完药。我很忙,别让我整天去寻你。” “那我家里人怎么办?我拿什么理由去跟我阿娘解释?” 谢云真愣了愣,她是真没想到,这种买卖还需要留宿。她原想着,若是需要解药性,白天早点出门,完事后赶在城门落钥前出城就行。 她转过身,模样可怜地请求,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裴述。 “不可以。” “你自己想办法。” 谢云真期待的目光在裴述淡漠的眼神和话语里落了空。 她泄了气,红唇轻启想要再请求一番,可望着裴述丝毫不为她所动的目光,她选择闭上嘴。 他这样的大人物,岂是能被她三言两语说动的?他自然不会这么将就她。 谢云真心中憋着几分气,把腰带系好,背过身准备下马车,脚迈出一步,她想到什么又道:“大人以后能不能别来村里?”她害怕被村里人看见嚼舌根。 裴述扬起一抹心知肚明的笑:“怎么,是怕你那个未婚夫知道吗?” 不等谢云真作何反应,他故意刺道:“他伤得如何?可要我帮你请疾医来瞧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谢云真觉得羞耻极了。 他们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他竟能主动提起宁彦奎的存在,谢云真自愧不如,不等她姿态别扭地下马车,背后飘来他不容拒绝地声音: “明日我要在府中看到你。” 也顾不得犯不犯上了,云真气得美眸狠狠瞪了裴述一眼,随即又心虚地落荒而逃。 * 翌日一早。 “…真可恶…” “云妹,你说谁呢?” 谢云真走了神,听见宁彦奎的声音忙不迭醒过神来。 她怕宁彦奎母亲又找上门来,本来阿娘近日身体又不见好,她不想她被那种人烦扰静养,也不想邻居听闲话,索性一早便赶到宁彦奎家中,也不知道宁母这么早去了哪里,屋里没见她人,倒让谢云真松了口气。 “没谁,就是点心铺的陈掌柜,这次压了我的钱不放。”谢云真随口找了个解释,凝神重新为他上药。 宁彦奎痴痴地看着她,只觉得她一如往日,认真又仔细。她打理完伤口,又小心翼翼替他卷下裤脚,模样可爱极了。 做完这些,谢云真正要起身将换下来的纱布扔掉,就被宁彦奎牵住了手。 谢云真心里一惊,随即又嗔怪自己。 往日也不是没被他牵过,怎么这一回又觉得别扭呢? 谢云真知道这不是宁彦奎的问题,要说来……也算是她背叛了他。 “怎么了?”她不自然地回握他的手,又转身在床边坐下,温声问他。 虽然因为一身的伤病宁彦奎这些时日一直在卧床,虚弱得很,但他怎么说也是铁匠出身,握住她的力道还是很大,谢云真感觉到手被握得有些疼,试图抽手,却纹丝未动。 宁彦奎没注意到云真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他舍不得松开。他只觉得云妹还是那么温柔,可这一次,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不过才隔了几日没见面,她的眉眼似乎比以往更加动人,举手投足间有种别样的风情,就好像……就好像他期待已久的果子,渐渐熟透了一般。 宁彦奎没想太多,他就是觉得,云妹她真的很不一样,她在他心里从来都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相识这么些年,宁彦奎从未见她认输过,他知道这世道,过得艰难的比比皆是,他们大多被生活压弯了腰,眼神里全是死寂,毫无半点光彩。 可云妹不一样,她就像迎风的芦苇花,始终都那么坚韧,哪怕有再大的风雨,即使打弯了腰,也会在雨过天晴后直起身,随风洒下温柔的芦苇絮,让人为之心神荡漾。 他早在第一次见面后,就沦陷在她的温柔里。 可一想到在脑海里反反复复过了无数遍,又抹去无数遍的话,宁彦奎眼里盛满了痛苦,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又苦涩:“云妹……要不然,我们把亲事……退了吧,原本一开始,就是我对不起你……” 二编:正常更新是21点-21点半之间,其他时间是捉虫或者微微精修(只是增删改一些我认为更适合的字眼或短句,不影响剧情)[害羞][害羞][害羞] 有榜后随榜更,v后日更(说这个好像有点早哈哈哈 ——————— 最近准备尝试下蹭最近更新,所以更新时间会在21点和21点半之间浮动,见谅哦宝们[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谢云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抽出被牵住的手说道,悄悄揉了揉被捏红的位置:“这是什么话,怎么突然说这个。” 宁彦奎望着空落落的手几分落寞,正欲开口,忽然皱着眉看向谢云真身后,生硬地喊了一声娘。 谢云真心弦一紧,闻言也转过头去,只见宁母握着镰刀背着背篓,虽说因为宁彦奎这次的意外,宁家几乎赔光了积蓄,但往日铁匠铺生意好,宁彦奎从来没亏待过自己母亲,不说穿绫罗绸缎,时不时添个新衣也是常有的事,可她人固执得很,眼下还是像以前一样,照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无数补丁的衣裳,站在门口笑得谄媚又刻意。 “哟,是云真来啦,你们聊你们聊,我不打扰。”嘴上说着不打扰,却是眼巴巴地盯着里屋内的两人,像是蜗牛一般步伐极慢地往外挪动。 谢云真只轻轻地喊了声“兰婶”算作打了招呼,随即背过身面向宁彦奎,起身给他倒了碗水,假装一副忙碌的样子。 她不怎么喜欢宁彦奎的母亲。听说她是从山下石口村嫁来宁村的,姓陈,叫陈二兰。初时谢云真也曾被宁母的热情欺骗过,后来日子久了,才知道这位人前人后两幅面孔的寡母是有多恐怖。 就好比昨日,也无需阿娘多说些什么,她便能想象宁母在她谢家门口骂骂咧咧污言秽语的模样,可一转眼今儿在儿子面前见了她本人,她就能立马切换成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好母亲身份。 一开始宁母嫌弃谢家是外乡人,又没田又没一个像样的劳动力,不愿意结亲。后来也不知怎么松了口,却总是喜欢在暗处偷窥云真和宁彦奎的来往,叫云真心底满是抵触。 可奇的是,宁母除了在她儿子面前装模作样,在外却从来不掩饰她表里不一的泼辣性格,若是有人敢置喙她的言行,哪怕只是好声好气与她说个理,她要是听着不遂自己意能拿着烧火棍连骂带打的将人家追出二里地。 再加上三年前定亲后,宁母自诩未来婆婆,时不时就去谢家找阿娘说三道四,不然就是变着法子让谢云真上宁家做这做那,弄得村里人都误以为谢云真上赶着倒贴宁彦奎,背后说得话可难听了。 云真也曾隐讳地向宁彦奎提过,可他不以为然,偶尔会解释说他母亲早年丧夫,一个寡妇带着独子在村里不好过,再加上他阿翁三年前也去世了,她一个女人家态度强硬也只是不想被人欺负。 他都这样说了,云真还能再说什么?逼他认清亲娘的真实嘴脸吗?一开始她还老实地被宁母使唤,后来则是能躲就躲,左右是他家事,她一日未和他成亲,便犯不着掺合进来自找没趣。 只是谢云真不敢想,有这样的婆婆,即便她最终跟宁彦奎走到成婚这一步,也只怕过不上安宁日子。 “云妹,你能帮我把门关上吗,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谢云真闻声从往事里抽身,依言将房门虚掩上,此时门外虽无一人,却让她有种不踏实感。 她重新在床边坐下,声音轻柔:“还是说刚才的事吗?” 宁彦奎点点头:“我……我是认真的,云妹你呢?你怎么想?”天知道要他主动说出退亲二字是有多难。 谢云真不觉蹙起眉头,她心里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没有那层心上的枷锁,她可能会真的喜欢上他,她不是铁石心肠,又如何不会为他几年如一日的好而动容呢? 她静静地看着宁彦奎,快入夏了,他穿着靛蓝短打,除了双脚骨折四肢全是外伤以外,头上也被削掉了一大块皮,如今半个头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短短一个月,他就消瘦了好多,往日里结实饱满的肌肉几乎快要看不见了。 他其实生得一点也不差,因为长期打铁,又在外行走,皮肤比一般人还要偏古铜色些,虽然可能赶不上那位大人,但要说起来,附近几个村加起来都没有比他长得更好的,是以哪怕和云真定亲后,还是有不少姑娘不死心。 “你伤还没好,等你伤好——” “——阿娘!!” 谢云真话还未说完,宁彦奎猛然看见虚掩的门缝里探出一双鬼鬼祟祟又熟悉的眼睛,气得随手抄起一旁的碗朝门口砸去。 够了,他受够了! 若不是出意外之前的一次偶然回家,他竟不知他的好母亲背地里是那样的,还有那件事,他竟然被她诓骗了这么多年! “云妹,抱歉,以后我会让我娘安分些。”宁彦奎一脸惭愧,“我竟不知她背着我骚扰你母亲那么多次……” 谢云真抿了抿唇,心里长吁一口气,她庆幸方才还好没有说真话,她就知道宁母不会那么老实地躲一边让他俩单独相处。若是刚才她趁热打铁把心里话说出来,宁母听到还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跳脚呢,若是搞麻烦了,说不定还会把她那两个城里的打手弟弟叫回村来闹事。 只不过,刚才那一瞬和宁彦奎的对视,谢云真又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不知为何,他提到自己母亲时,眼底竟闪过一丝嫌恶。 她觉得自己恐是看错了,宁彦奎是个再孝顺不过的人了,即便知道母亲的真实性格与他素日里见到的不一样,也不至于感到厌恶啊。 “她也是关心你。”只是别人的亲娘,谢云真自然不好真的附和说什么,只道,“你说退亲,你是认真的吗?” 宁彦奎定定地看着她:“我要说,我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我其实一点不想和你分开,你信吗?” 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宁彦奎的表白,谢云真还是红了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仅没挣回来钱,反而将家底赔光,我不想拖累你。” “你那不是为了聘礼钱么,说来也是因为我……” 她阿娘是个通透人,虽说铁匠铺营生好,但有这样一个母亲在家,阿娘是看不上宁家的。可她不知她和宁彦奎的纠葛,只以为他二人真心相爱,便故意抬高聘礼,既是考验宁彦奎,也有要宁家知难而退的意思。 谁知宁彦奎不顾宁母阻拦,半年前接了一个外来人的大单子,又于一个月前去临县交货,结果不仅没有拿回货款,反而被那伙人打得半死,最后丢进了河里,被渔夫救了才侥幸拣回一条命,奄奄一息回了村。 原本谢云真以为只是宁彦奎识人不清被坏人骗了,直到后来饶城衙署的官兵都来了,大家才知那伙歹人是隔壁县城为祸一方的山匪,而宁彦奎竟然胆大包天到接下山匪私造兵器的单子!他若是不想坐牢受刑,就得交钱,是以原本在村里还算富庶的宁家,向官府交了一大笔赔款保命后,便一点家底也不剩了。 “云妹你别这么说!怎么能怪你?我是个男人,自然想要给我未来娘子多挣些银钱回来,怪我心存侥幸又太贪心,不该接那个活,都是我咎由自取,与云妹你毫无关系。” “更何况,云妹你一开始不就讨厌我吗?” 他闭着眼点破事实,其实这些年他心底隐隐感觉到,自三年前云真点头应下两人婚事的那一刻起,他就真正的彻底的失去了她。 可他宁愿沉浸在如愿以偿的喜悦里,也不愿从真相中醒来。 “……是讨厌,但也是曾经的事了。”谢云真望着外面日头,站起身来,她得回家料理一些事了,不然就赶不及进城了,“你好好休息,如今你伤成这样,就算孝期过了也成不了亲,所以退亲的事,还是等你好了后再商量。” 宁彦奎看着谢云真往外走,她说现在不讨厌,他心底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虽然退亲是他主动提起,可他多希望能听到云真拒绝他,可他也知道,那个错误的开始,叫她没办法,没办法回应他相同的感情。 * 谢云真走在回去的路上,静静地想着和宁彦奎退亲的可能性,若是宁母性子好些,宁彦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眼下她已经…… “……你们有没有看见阿桃?没有吗……阿桃,回家了,阿桃——” 远远的,谢云真瞧见了一个熟人,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姓廖,在北边种了一片药田。 他有个还未出嫁的小女儿,前些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突然犯了癔症,整日疯疯癫癫,不过因为从没有伤人的行为,廖大夫心疼她,便没把她锁屋里,阿桃经常会从家里溜走,所以时常找不见人。 眼下正是点谷子的时候,田间都是低着头忙着劳作的人,即便阿桃真从这里过了,想必也没人看见。 谢云真看着廖大夫走来的方向,猜测他估计找女儿的路上顺便把药送到了她家里。 她跟廖大夫打了招呼回了谢家,果不其然,还没进屋,就瞧见大门敞开的堂屋里,桌上正放着几个药包。 “阿娘,我昨儿不是说重新找人给你看吗?你怎么还要廖大夫的药?” 这药断断续续吃了两三年,一直不见好,吃它还不如不吃。 自从豁出脸面应了和大人的那事,她自然第一个想的就是拿了钱在城里找个更好的疾医来给阿娘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没想到和谢云期谢云琢两姐妹撞了个正着。 “阿姐?!” 谢云真突然回来,吓了正要出门的谢云琢一跳。 她本来就有心不在焉,一时没反应过来,顺手推着谢云琢往屋里走,瞧见小妹也在一旁,猛地回过神来,“等会儿,怎么回事,都这个点了,你和云期怎么还没去村学?”她去宁家去得早,姐妹俩还没起,只是都这会儿了,怎么两人还在家中? 她说的是山下石口村的村学,是去年一个回村的老举人办的,原本不收小娘子,还是阿娘和她费了功夫轮番磨了那举人老爷好几次,才将两个妹妹都塞了进去。 如今九岁的谢云期就坐在屋门口,扇着炉上火煎药,瞧着双生姐姐风风火火要出去的样子,人小鬼大地道:“还不是里正家的宁二郎,昨天下了学非要缠着我俩,怎么都躲不开,阿姐你知道她那个脾性,噗——” 谢云期说着笑出声,笑完发觉不对立马拿蒲扇遮住心虚的脸:“她给了宁二郎一拳,被夫子看见了,让我们停学两日。” “怎么回事?昨天怎么不跟我说?阿娘知道吗?”谢云真脚步停在屋外,往里张望了一下,拉住谢云琢压低声音问。 谢云琢烦躁地踢着墙根的碎石子,支支吾吾:“阿姐,你明知道我,我——” “阿姐她哪敢说啊,要不是那宁二郎自己心虚,昨日里正家就该找过来了。” 一听妹妹提宁二郎,谢云琢就气得要命,破罐破摔地喊:“哎呀烦死了!下次他再乱来我还打他!” 谢云真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水井边:“你小点声!你想要阿娘听见啊!” 她打了水上来,从腰间抽出一张手帕,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玉兰花,是去岁阿娘于她生辰送她的。 她蹲下身,轻轻揽住谢云琢,沾湿水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泥,道:“云琢,你跟别人不一样,知道吗?” “有些事,你必须得忍,否则要给阿娘和云期带来麻烦的。” 谢云琢低着头盯着脚边路过的蚂蚁群不吭声,心里烦闷得很。 他当然知道,不为别的,就为他其实是个男孩,所以他得忍,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可宁二郎实在欺人太甚! 这章会有点慢热,但是宁村是比较重要的故事地图,所以不能略写[猫头] 裴狗:没出场的一日,没人想我,对吗?谢云真!你还回不回来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看谢云琢气鼓鼓的模样,云真朝谢云期使了眼色,低声吩咐她将屋门关上,又一人拿了一张小杌子远离主屋,姐弟三人围在一起坐下。 谢云真左右开弓,一手一个,轻轻掐了一把两人的脸颊。她望着眼前两张相似的脸,都是随了阿娘的好容貌,生得这般玉雪可爱,实在是很难让人冲着这样两张脸生气。 她有些无奈,轻叹一声笑了笑:“到底怎么回事,还不跟阿姐说说?” “阿姐轻点!轻点!好疼啊啊!”谢云琢装模作样扭着腰躲开云真的手,压低声音叽歪道。 谢云期见状捏着蒲扇捂住脸仰头偷偷笑开来。都知道阿姐向来对他们温柔,说是第二个阿娘也不为过,或许就是太好了,谢云琢总是喜欢耍宝逗她。 按村里人的话来说,纯属“犯贱”。 哎哟,可不能说这个词,被阿娘知道了定要以为她跟人学坏了。 谢云真打眼看去,自然没错过谢云期在一旁偷偷吐舌的小动作,想来又是在她那个小脑袋瓜里想些有的没的了,她索性朝她问道:“你呢?云期?你这么开心,不如就你跟阿姐说说吧。” “好呀阿姐,”谢云期甜甜一笑,向来对云真毫无防备,她放下蒲扇张嘴就道,“都怪那宁二郎,昨日下学拦着我俩不许走,还老是把他那张脸凑过来亲我,可讨厌了,还说什么……说什么,嗯?齐人之福?” “阿姐,什么叫齐人之福啊?” 谢云期苦恼地思索了几息,捧着小脸不得其解地询问谢云真。 谢云真被她这番话问得一愣,脸上的表情差一点就要绷不住。那宁二郎也不过只大兄妹俩两岁左右,竟有这般无赖之举?这年龄怎么也不算大,那举人夫子为人正派,早年丧妻后一直未娶也没纳过妾,瞧着就不像是会给一群孩童教这些言辞的人。 可若是没人教,十一二岁的男娃能从哪里知道齐人之福这些话? 想到宁二郎出格的行为,谢云真眼底蕴起丝丝厌恶,她一本正经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以后他说这些你们就当没听到,但他若是再对你们做轻薄的举动,你们就跑,跑不了就告诉夫子,懂吗?但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手打人。” 宁二郎大名宁邵,是里正家最得宠的小儿子,谢家虽是惹不起里正家,可她也不愿兄妹俩如此被人欺辱,若是能不起冲突的躲开便是最好不过。 早在她还小的时候,她就知道阿娘和兄妹俩与她不一样,也和她们那个意外早逝的大哥不一样。 只有阿兄和她,才是同类人。 她仍然记得被收养的那年寒冬,冰冷破败的荒庙里,阿娘和另一个年轻女子一手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模样都很狼狈,像是赶了很久的路,头发散乱,疲惫不堪。 饶是如此,阿娘的出现,于彼时的谢云真来说,就像神女下凡,赐予她神的爱怜,让她心头爬满了求生的渴望。 只是跟在阿娘身旁的那个姑娘好像生了病,夜里没能熬过去。 那座荒庙里,像她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其实不止她一个,可第二日阿娘离开时,偏偏朝她伸出手,从此她有了家。 这些年为了掩盖云琢的男孩身份,他们从北到南在不少地方落脚过,宁村是迄今为止待得最久的一处。 “知道了,阿姐,我本来也不喜欢宁二郎,是他老要纠缠我们。”谢云期瘪瘪嘴,也不知想到什么,神情肉眼可见地落寞下来。 雪伏也凑了过来,先是开心地拱了拱谢云真的手,又围着云期转了几圈。 云期抱着雪伏的脖子,有些可怜巴巴地道:“阿姐,我听别人说,村学里有小娘子会影响其他人念书,这是真的吗?我每日也学得很认真呀……” 谢云真一听眉头蹙起:“这是谁说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是宁二郎他娘,前几日我偷听到的,说是要跟夫子说,不许我们再去村学。” 姐妹俩说着话,一个没注意,也不知一旁的谢云琢何时安静下来,捏着树枝在地上戳来戳去,一脸的闷闷不乐。 他忽然不爽地抬起头开口:“不许就不许,谁要她不许了!我还不想去呢。阿姐,我不想上村学了。” “为什么?就因为宁二郎他娘那些闲话?”谢云真听了,给雪伏顺毛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下来,惹得它不满的小声哼哼几句。 “才不是呢!家里如今没钱了,我又不傻,能不知道吗?云期想去的话,让她去,反正我是不去了,我不去的话,阿姐,可以把束脩要一半回来吗?” 谢云真一时无言,被谢云琢略显天真的话语弄得鼻头有些酸,她站起身道:“想什么呢?哪有把束脩要回来的道理?你们上你们的学,别瞎操心。” 谢云琢倔劲儿起来了,也跟着站起来,一边说一边往里走:“那我去找阿娘说,阿娘才是一家之主,阿娘肯定不忍心阿姐你整日为了银钱跑来跑去的,我年轻也有劲儿,我也可以帮忙!” “你给我站住!”谢云真一把揪住云琢的耳朵,将他扯回来,“说了不许扰阿娘休息。” 看小崽子猴急的模样,倒是把谢云真逗乐了,心底的郁气一扫而光,笑盈盈道:“现在这个家里,能做主的没我身体康健,比我年轻康健的做不了主,所以,我说了算,你们呀,老老实实去上学。宁邵他娘是宁村里正的娘子,又不是石口村的,举人老爷可是见了县令都不用跪的,她还敢管到人家头上?” “说的也是哦。”谢云琢挠挠头,“可——” “可什么可,听阿姐的没错!”谢云真一把抱住云期和云琢,故意揉乱二人的头发,笑靥如画,”城里有家富户要连着几日大摆生辰宴,说是忙不过来,招了很多外面的人去帮忙,我和你们田芝姐姐也捞了份工,一会儿我就进城,估计要待几日,所以银钱的事你俩小孩儿就别操心了。等阿娘醒了,记得把这事儿告诉她。对了,灶上还有些我前儿烙的梅菜饼,一会儿我就跟隔壁婶娘说一声,午食你俩还是像以前一样去她家吃。阿娘若是起不来身,你们可别瞎开灶,懂吗?我抽空会回来一趟的。” 谢云真说了一长串,俩兄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心底松了口气,这借口找的,好像比她想的要轻松。 倒是雪伏,好像听懂了谢云真的话,知道她又要走,后腿支棱起来,前腿扒着她的腰不愿意放她走。 “好了好了雪伏,我忙着呢,下次,下次带你出去遛遛。”她压低声音,一把捏住大白犬热情的嘴筒子,确定它不会叫出声后,又拥着它抱了好一会儿才推开。 进屋前谢云真灭了屋外炉上火,揭开药罐一看,心道:算了,最后一次吧,云期好不容易守着熬好的。 下一回说什么也要换个好的疾医来诊治了。 * 临出门前,谢云真都拾掇好一脚踏出屋了,又蹑手蹑脚折返回去,在床边的箱笼里翻找着衣裙。 那位大人,瞧着对穿衣用度甚是挑剔。可她时常做活,又怕惹麻烦,向来都穿得朴素单调,唯一一套还算看得过眼的粉裙,还是前年仲夏扯布做的,她一直没舍得穿。 她捧着衣裙看了看,若是不和那夜大人要她穿上的粉裙比,她会觉得自己这身再好看不过了,可两厢一对比,堪比山鸡与凤凰。 她犹豫一息要不要去隔壁屋换上,结果因为太紧张害怕吵醒阿娘,小心翼翼一起身反倒不小心撞到了矮柜。 她摸着腰嘶嘶抽气,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云真?”谢云真身形一顿,心突突直跳,她紧张地回过头,见阿娘只是梦呓,松了口气提步要离开。 还没走出屋,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瞧见是阿娘醒了,云真又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好。 “我又梦见那李婆子了,自从她前几日来过村里我这心里就不踏实,”谢氏揉了揉眉心,一脸倦容,“我听说她前儿也来了,她没找你吧?” 云真眼皮跳了跳,别开眼,将衣裳藏在身后心虚道:“云琢那日那么凶,就差笤帚糊脸了,我想她应该不敢来吧。” 她背在身后的素手紧张地揪着衣裳,生怕谢氏发觉她话里有什么漏洞。谁知谢氏闭了闭眼,头一偏,没了声响。 这可把云真吓了一跳,她连忙伸手过去紧张地探了探鼻息,触到均匀的呼吸后才发觉她只是又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 将薄被为阿娘盖好后,愁云汇上心田,惹得谢云真心底生出几分悲戚。 她又惯性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防止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来,平白惹兄妹俩担心。 她低头瞅了眼粉裙,又干脆将它塞回箱笼里。 换什么换,总归她的衣裳那位大人都看不上,还不如就这么去。 * 进了饶城后,因为时间还算早,想着那位也没说一定要哪个时辰到,谢云真便打算先去找李婆子拿钱,若是时间充裕,顺便再打听打听,看看饶城哪里的疾医最好。 她已经没法再等下去了。 谢云真不明白,起初不过是一场风寒,怎么这几年就发展成这么严重了? 李婆子住在城西,还挺远,谢云真费了番工夫才在一处巷子里找到。 李婆子应门后出来一看是谢云真,很是意外,只是听她说来要钱的,当即就要关门。 谢云真伸手一挡,被门夹了个正着,她疼得当即缩回手抽气,可她不顾上疼,涨红了脸质问她:“李婶,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老实惯了,在宁村也很少与人起争执,这还是头一回。 李婆子的态度与前几日求她时截然不同,她振振有词:“贵人说了,要好几日才结束,没完事儿前就想拿银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人是宁村的,还能跑哪儿去?”谢云真不依,咬着牙争辩,“当初说好的,第一回成事便要把五十两给我,否则我便不应,你,你是答应了的呀!” 李婆子听了自知理亏,扒着门板两眼轱辘转着,转念一想,反正钱她也从文小哥那里拿到手了,左右把那五十两给她也不是不行。 “那你等着。” 李婆子又想,冲她这张脸,也不知日后会有何造化,还是别将人惹急了为好。 于是她脸上重新挂起谄媚的笑脸,一背过身眼底却是划过轻蔑的光——呵,谢云真这样的小娘子她见得多了,当初说一千道一万就是骄矜着不松口,可一到了那些达官贵人的床上,见惯金银财宝后就舍不得下床了,久而久之初见时那一双双清澈至纯的眼眸也像进了染缸一样黯淡无趣。 她料想谢云真也逃不过如此。 瞧吧,眼下不就为了五十两跟她争的都急眼了。 * 如愿拿到了五十两银票,谢云真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在衣裳夹层里,离开李婆子的住处后她又打听到瑞春堂的疾医是城里最好的,她急急忙忙赶过去,却发现店门关着,贴了张回家探亲三日的告示。 谢云真气得头发晕,一时间也没辙,只好先往裴府赶去,毕竟那里可有个她惹不起的大人物等着。 几番打听后云真顺利找到裴府,守门的小厮一早就被打了招呼,知道今日有个貌美的娘子入府,便不加询问地放了她进去。 只是裴府太大,也无人给她引路,她东走西走,把自己转迷糊了也没瞧见一个人。 她正泄气地在雨亭里坐下,就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唤她。 谢云真回头一瞧,脸上一喜,是她见过的那位曾媪。 “谢娘子来得正巧,委屈你,把这个喝了吧。” 大人算得真准,猜测谢娘子差不多这个时辰来,果真就见到她了。 曾媪朝谢云真走来,掀开食盒盖子,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她面前。 兔子又要走进狼窝了[狗头] 傻云真你被骗了啊,是五百两不是五十两哦[狗头] p.s.谢谢宝子们捧场[猫头]哪怕都是按爪,曾经冷评体质的我也很开心了哈哈哈哈 就是很忐忑,没人的时候都很忘我,有人了又担心自己写得不够好不能留下大家[求你了] 我比较喜欢每次更新后自己再通读几遍,精修一些字词,这样以后完结再精修就省事多了[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