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表里不一》 第1章 机场偶遇,颜狗の正义 国际机场的到达大厅,永远像一锅煮沸的杂烩汤。各种肤色的旅客拖着五颜六色的行李箱,汇成嘈杂的人流,广播里中英文交替播报着航班信息,行李轮子与光洁地面摩擦出嗡嗡的声响,交织成一首独特的“归家交响曲”。 朱瑾萱就是在这片喧嚣中,如同一尾色彩斑斓的活鱼,灵巧地逆流穿梭。 她刚结束为期半年的海外哲学交流项目,脑子里还塞满了康德、海德格尔的深奥思辨,此刻回归这充满烟火气的现实,颇有几分“哲学家误入菜市场”的恍惚。她穿着简单的宽松卫衣和磨白牛仔裤,脚踩一双舒适的运动鞋,及肩的发丝随意披散,素面朝天,却洋溢着一种蓬勃的、未被规训的活力。她那个贴满了各种稀奇古怪哲学语录贴纸的行李箱,更是她个性的最好宣言——比如正面赫然贴着:“我思,故我饿。——笛卡儿(吃货版)”。 嘴里叼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耳机里轰鸣着激烈的摇滚乐,她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她那双视力5.2的慧眼,精准地捕捉到了前方不远处,一丝不和谐的污浊。 斜侧方,一个穿着皱巴巴格子衬衫、头发油腻、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正佯装低头看手机,然而他手持手机的角度,却极其刁钻地、持续地对准了一位正弯腰在行李转盘边寻找行李的短裙女孩的裙底。 “啧!”朱瑾萱眉头瞬间拧起,内心的弹幕如同火山喷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叔本华说世界是意志的表象,你这意志也忒猥琐了点!黑格尔的辩证法都救不了你这扭曲的‘肯定’与‘否定’!” 她脸上的慵懒瞬间被锐利取代,哲学思辨切换成“实战模式”。她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立刻尖叫或冲上去指责,那太容易陷入扯皮和对方抵赖的境地。对付这种藏在阴影里的臭虫,就得一击必中,让他社会性死亡。 行动快于思考。她脚下步伐不变,甚至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混不吝的、仿佛刚睡醒般的笑容,拉着行李箱,看似无意地朝着那猥琐男的方向靠近。同时,她动作隐蔽而迅速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录像功能,调整焦距——一套动作在几秒内完成,行云流水。 “哎呀!”她声音清亮,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瞬间吸引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目光,“这位先生,您这手机镜头角度挺别致啊?是在研究机场地砖的耐磨系数,还是对这位小姐姐的腿型有什么独特的…呃,‘结构力学’方面的学术见解?” 她的用词带着一种故作天真的讽刺,像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那层伪装。 偷拍男浑身一僵,做贼心虚地猛地想收起手机,脸上血色霎时褪去,又因羞恼而涨红:“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他试图用凶狠掩饰慌张。 被关注的短裙女孩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紧接着涌上被侵犯的愤怒红晕,下意识地护住自己,又惊又怒地瞪着那个男人。 “我胡说?”朱瑾萱上前一步,距离拉近,气势却丝毫不弱,“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眼神好,还爱学习。您刚才那个‘低角度仰拍’技术,挺专业啊,练过?”她晃了晃自己正在录像的手机,“要不,咱把您这位‘摄影艺术家’的尊容和‘艺术作品’,一起交给机场安保叔叔们鉴赏鉴赏?” 周围等待行李的旅客们恍然大悟,鄙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如同利箭射向偷拍男。 “证据确凿!抓起来!” “看着人模狗样的,干这种缺德事!” “保安!快叫保安!” 偷拍男彻底慌了神,狗急跳墙般想抢夺朱瑾萱的手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朱瑾萱早有防备,手腕灵巧地一缩,同时,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在他拿着手机的手腕某处一敲——这是她那位热爱研究中医经络学的教授老爸,闲来无事教的“防身小妙招”,力道巧妙,足以让人手臂瞬间酸麻。 “啪嗒!”手机应声落地。 朱瑾萱脚尖看似无意地一勾一踩,手机滑到她脚下,屏幕朝上,那还没来得及退出或锁屏的、清晰无比的偷拍画面,**裸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哦——!”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大的鄙夷声浪。 铁证如山,无所遁形。 偷拍男面如死灰,还想挣扎,却被旁边几个早就义愤填膺的男乘客拦住了去路。机场安保人员也及时赶到,迅速控制了场面,从朱瑾萱那里接过了作为证据的视频和手机。 混乱中,朱瑾萱感觉一道极具存在感、甚至带着些许压迫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抬头,循着感觉望去。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非常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又开始擂鼓。 不远处的贵宾通道出口,逆着光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身姿挺拔如孤松峭壁,穿着一身剪裁极致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外面随意搭了件敞开的黑色长款羊绒大衣,更衬得他肩宽腿长,比例完美。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看这边的闹剧,又似乎只是在等人。侧脸线条冷硬流畅,鼻梁高挺如峰,薄唇紧抿,下颌线清晰得如同刀削斧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寒夜里的古井,幽深,冰冷,此刻正没什么情绪地扫过混乱中心,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冰山!活的、会走的、极品中的极品冰山帅哥! 朱瑾萱内心的颜狗之魂瞬间挣脱了所有哲学思维的束缚,开始疯狂咆哮起舞。这长相,这气质,这身材……简直是女娲炫技的毕业设计,是文艺复兴时期大师笔下走出的雕塑,是她二十二年丰富多彩(鸡飞狗跳)人生里,见过的最高级别的视觉盛宴! 刚才智擒偷拍狂的正义感和急智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被加粗放大的念头——机会!千载难逢的搭讪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就在安保人员将面如死灰的偷拍男带走,那位短裙女孩连连向她道谢时,朱瑾萱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完成了模式切换——从刚才的犀利冷静、逻辑王者,无缝衔接成了带着小得意、小狡黠的灿烂笑容,眼神亮得惊人。她匆匆对女孩说了句“不客气,下次小心”,便无视了周围人或赞赏或好奇的目光,拖着那个花里胡哨的行李箱,目标明确、步伐轻快地朝着那座“人形冰山”冲了过去。 司南爵看着这个径直冲到自己面前的女孩。他刚才确实目睹了大部分过程。女孩抓偷拍贼的手法干脆利落,言语刁钻犀利,反应速度快得惊人,和他日常接触的那些或娇柔造作、或矜持傲慢的名媛千金截然不同。像是一池静水中被投入了一颗活蹦乱跳的…跳跳糖,吵闹,但有点意思。 然后,他就看到这颗“跳跳糖”带着一脸过于灿烂、甚至可以说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刹停在他面前,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极了看到什么稀世珍宝。 “帅哥!”朱瑾萱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甜度,“刚才我勇擒变态,维护机场和平与正义,算不算见义勇为?” 司南爵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探究。这眼神通常很有压迫感,足以让许多试图接近他的人望而却步。 但朱瑾萱是谁?是在她家那位哲学系大拿朱教授的连环灵魂拷问下,依然能胡搅蛮缠、歪理邪说撑到最后的悍将。这点冷气,还不够她制冷。 她丝毫不怵,继续笑嘻嘻地说,语气理直气壮得近乎耍赖:“你看,我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是不是应该有点奖励?精神上的那种!” 司南爵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像冰泉流过玉石,带着天然的冷感和疏离:“你需要我帮你申请‘好市民奖’?” “那倒不用,形式主义要不得。”朱瑾萱摆摆手,脸上的笑容更甜(也更像只算计的小狐狸)了,“奖励就是——帅哥,留个微信呗?”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扑扇,“不然我今晚回去,脑子里肯定全是你的脸,铁定失眠。这精神损失,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连旁边那位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竖着耳朵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助理,都忍不住肩膀微抖,嘴角疯狂上扬后又强行压下。 司南爵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他见过太多搭讪的方式,含蓄的、热情的、欲擒故纵的……如此直白、如此……混不吝且油腔滑调的,确实是头一次。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很年轻,素面朝天,皮肤白皙通透,五官灵动鲜活,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又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充满了与他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生机勃勃的……野性? “不方便?”朱瑾萱见他不语,也不气馁,反而自顾自地点点头,一副“我懂”的表情,“理解,长得这么帅,肯定很多人跟你要微信,烦都烦死了,防御技能点满了是吧?”她话锋一转,又抛出另一个看似退让实则更进一步的选项,“那要不,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在哪个山头…哦不,哪个单位高就?我自己去制造‘偶遇’也行,我演技可好了!” 司南爵看着她那张喋喋不休、满是歪理邪说的小嘴,忽然觉得有点……吵。但奇怪的,并不算十分讨厌。这种鲜活的生命力,是他那被规则和利益包裹的世界里稀缺的东西。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你的航班似乎已经到了很久,接你的人该等着急了。” 这话既是提醒,也是委婉的拒绝和逐客令。 朱瑾萱内心“啧”了一声。果然,冰山没那么好融化,防御塔级别挺高。 但她朱瑾萱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显然不是。她的人生信条之一是:只要脸皮厚,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没关系,我行李少,跑得快。”她拍了拍自己贴满贴纸的行李箱,正准备再组织一波更猛烈的“语言攻势”,眼角却瞥见刚才那位机场安保正朝她这边示意,似乎需要她过去配合做个简单的记录。 “唉,正义的代价来了。”她叹了口气,表情夸张,像是要去完成什么拯救世界的艰巨任务。临走前,她又猛地回头,对着司南爵那张没什么表情却俊美得过分的侧脸,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带着她特有的、明媚的自信: “帅哥,我记住你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也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潇洒地一甩头(尽管她的及肩发并不能甩出马尾效果),拖着她那辨识度极高的行李箱,脚步轻快地朝着安保人员走去,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这事儿没完,姐姐我盯上你了”的笃定劲儿。 司南爵看着她消失在人群转角,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如同冰湖上掠过的一缕微风。 吵闹。 但……不算无聊。 他收回视线,对身旁努力憋笑的助理淡声吩咐:“走吧。” 助理连忙应声,心里却还在疯狂回味刚才那一幕。爵爷……居然被一个陌生女孩当众“调戏”了?而且看起来,好像……也没怎么生气?甚至那眼神……有点难以形容?这世界,真是魔幻了。 另一边,朱瑾萱配合安保做完简单的记录,心情愉悦地走出机场大厅。外面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驱散了机场内部的冷气。 她掏出手机,点开闺蜜林小小的微信头像,手指翻飞地开始打字,速度快出了残影: 【萱萱大王驾到】:小小!速速出来接驾!姐姐我刚下飞机,就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宇宙第一萌小小】:???你又把哪个哲学研讨会变成相声专场了? 【萱萱大王驾到】:呸!是见义勇为!智擒了一个机场偷拍狂!过程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跌宕起伏、精彩绝伦,堪比好莱坞大片! 【宇宙第一萌小小】:卧槽!姐妹牛逼!(破音)然后呢然后呢?有没有帅气的警察小哥给你送锦旗外加深情联系方式? 【萱萱大王驾到】:锦旗没有,但是……【神秘兮兮表情包】我遇到了一个极品冰山帅哥!颜值是能直接送我出道级别的! 【宇宙第一萌小小】:!!!展开说说!有多极品?五官、身材、气质,给我按论文标准详细描述! 【萱萱大王驾到】:形容不出来,就是女娲毕设,人间妄想!就是……有点冷,没要到微信。【摊手无奈表情】 【宇宙第一萌小小】:……要你何用!白瞎了你那张脸和那张嘴! 【萱萱大王驾到】:急什么!姐姐我看上的人,还能让他跑了?放心,我已经单方面宣布,我们后会有期了!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 【宇宙第一萌小小】:……行吧,你牛逼,你滤镜厚。赶紧滚回来,给我详细汇报“擒变态”和“瞄帅哥”的双重战绩,我要听完整版! 【萱萱大王驾到】:得令!备好奶茶和零食,准备接受精神洗礼吧! 收起手机,朱瑾萱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带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味道的空气,心情好得想要哼歌。半年的异国思辨之旅告一段落,新的(并且似乎充满了艳遇潜力的)生活,即将展开。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家里地址,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那张冷峻完美的脸,还有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 “司南爵……”她低声念了一遍刚才悄悄记下的、从他助理手中文件袋标签上瞥见的名字(视力好加上过目不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嘴角弯起一个势在必得的、混合着欣赏与挑战欲的弧度,“名字也挺好听。等着,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她有种强烈的、毫无根据的预感,她和这座冰山之间,绝不会就此结束。 命运的齿轮,在她上前搭讪、他回头一瞥的那一刻,或许就已经悄然松动,开始缓缓转动。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份关于她的、初步但足够引起兴趣的资料,已经摆在了一位深沉睿智的家主——秦淮安的办公桌上。一场即将彻底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意外契约”,正在暗处,悄然酝酿。 出租车载着对未来一无所知、依旧欢脱不羁的朱瑾萱,汇入城市的车水马龙,驶向她以为会一如既往平静(鸡飞狗跳)的日常。 命运的伏笔,已在机场的喧嚣中,悄然写下第一笔。 第2章 契约!拯救抑郁贵妇 回家瘫了两天,享受着朱母“爱的投喂”和朱父“哲学式关怀”的轮番轰炸后,朱瑾萱几乎要把机场那段“擒变态兼瞄帅哥”的小插曲抛到脑后了。她重新变回那个在家里上蹿下跳、和老爸辩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能辩到掀桌(理论上)的活力少女。 直到这天下午,家门被不疾不徐地敲响。 朱瑾萱趿拉着毛绒拖鞋,嘴里叼着根黄瓜味薯片,含糊地喊着“来了来了”,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是一位年约五十、气质沉稳儒雅的中年男子,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中山装,眉眼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清明,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位提着黑色公文包、神情恭敬的年轻助理。 “请问,是朱瑾萱小姐吗?”中年男子开口,声音温和醇厚,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冒昧打扰,我是秦淮安。” 秦淮安? 朱瑾萱咀嚼薯片的动作瞬间僵住,脑子里的搜索引擎飞速运转。“秦淮安?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财经新闻里听过?秦氏集团的……掌门人?!那个传说中的顶级豪门?”她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被薯片噎住。 “什么情况?豪门总裁走访平民家庭?是我爸最近发表的哲学论文动了谁的奶酪,还是我媽的古典文学研究戳了谁的肺管子?”内心OS疯狂刷屏,但脸上却迅速挤出一个礼貌(且带着点懵逼)的笑容:“啊,是,我是朱瑾萱。秦……秦先生?您找我有事?” 这时,朱父朱母也闻声来到门口,看到门外气度不凡的秦淮安,同样面露疑惑和一丝警惕。 秦淮安姿态放得很低,语气恳切:“朱先生,朱夫人,打扰了。能否进去说话?” 客厅里,气氛有些微妙。普通的布艺沙发,堆满书籍和论文的茶几,与秦淮安周身散发出的豪门气场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没有过多寒暄,甚至没有碰朱母端上的茶,直接说明了来意。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一张照片,推到朱瑾萱一家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极其温婉美丽的女人,穿着素雅的旗袍,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侧颜柔和美好。但仔细看,她的眼神却空洞无物,像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带着一种易碎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脆弱感。 “这是内人,温雅。”秦淮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我们曾经有一个女儿,叫姝妍……十五年前,她……在一次意外中失踪了。”他顿了顿,像是在平复情绪,“雅雅她……承受不住打击,思虑成疾,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这些年,情况时好时坏,但最近……她状况非常不好,医生说她有极重的厌世倾向。” 朱瑾萱看着照片上那个眼神破碎的美人阿姨,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那种深切的悲伤,哪怕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 接着,秦淮安又调出了另一张照片,是秦姝妍少女时期的模样。 当那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朱瑾萱彻底愣住了,连手里的薯片掉了都浑然不觉。 照片上的少女,穿着精致的洋裙,笑得温婉羞涩。那张脸……和她自己,至少有七分相像!尤其是眉眼间的轮廓、鼻子的形状和脸型的流畅线条,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同的是,那女孩气质沉静如水,温婉得像一首江南小调,而她朱瑾萱……用她老妈的话说,就是个“静若脱兔,动若疯兔”的混世魔王。 “好家伙!”朱瑾萱内心惊呼,“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走失豪门千金剧本?不对不对,”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震惊的爹妈,“我这爹妈是亲生的,如假包换,DNA作证。那就是……撞脸怪?还撞得这么像?” “我们动用了很多关系,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了你。”秦淮安的目光灼灼地落在朱瑾萱脸上,那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期盼,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朱小姐,我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冒昧,甚至……有些荒唐。但我恳求你,帮帮我们,也帮帮雅雅。她……她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他似乎怕朱瑾萱不相信温雅病情的严重性,又播放了一段用手机拍摄的短视频。视频里,温雅穿着病号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褪色了的旧玩偶,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喃喃地喊着“囡囡……我的囡囡……”,眼泪无声地滑过她苍白消瘦的脸颊。那画面,任谁看了都会心碎动容。 朱瑾萱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发酸。她从小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父母开明幽默,家庭氛围民主(虽然偶尔鸡飞狗跳),她无法想象失去挚爱骨肉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苦。温雅那脆弱无助的样子,狠狠戳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那种强烈的共情能力,让她瞬间代入了那份绝望。 秦淮安的委托,简单来说,就是希望朱瑾萱能扮演他们“失而复得”的女儿秦姝妍,以一个“在国外疗养多年终于康复归家”的合理身份,住进秦家,主要任务是陪伴和安抚温雅,用“女儿”的回归作为一剂强心针,稳定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和精神状态。 当然,作为回报,秦淮安给出的报酬丰厚到让朱瑾萱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后空翻——那是一个后面跟着许多个零的数字,足以让她和她全家实现财务自由,躺平几辈子。 朱父朱母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秦先生,”朱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严肃而谨慎,带着学者特有的理性,“我们非常理解您作为丈夫和父亲的爱与痛苦,也对您夫人的遭遇深感同情。但是,让萱萱去扮演另一个女孩,这……这对她本人的心理成长,对贵夫人,是否真的负责?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穿帮了,对您夫人的打击岂不是更大?那是二次伤害啊!” “是啊,秦先生,”朱母也忧心忡忡地开口,紧紧握着女儿的手,“萱萱这孩子看着跳脱,其实心思很单纯善良。我们怕她……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戏份,也怕最后伤了她自己。” 父母的担忧像一盆冷水,让朱瑾萱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她知道爸妈是心疼她。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秦淮安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爸,妈,”朱瑾萱却突然开口了。她抬起头,目光从平板屏幕上温雅那脆弱的脸上移开,看向自己的父母,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嬉笑,变得异常认真和清澈,“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她转向秦淮安,语气坚定:“秦叔叔,钱不钱的无所谓,”(内心OS:好吧,钱也很重要!那么多零看着就让人心跳加速!后半辈子能不能实现零食自由、看书自由、气死哲学老爸自由就看这一票了!)“主要是我这人吧,打小就热心肠,看不得美人阿姨受苦,尤其是……因为思念女儿。”她顿了顿,逻辑清晰地开始分析,展现了她“哲学鬼才”的素养: “但是,我们有言在先,必须约法三章。”她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我是朱瑾萱,我有我自己的性格、思想和过去。我不可能,也不会完全变成秦姝妍。我只能尽力去‘模仿’她外在的一些特征,更重要的是,用我的陪伴和‘女儿’这个身份带来的心理安慰,去尽力安抚秦阿姨。第二,我们必须有明确的底线。如果我的存在,我的任何言行,反而刺激到秦阿姨,让她的病情加重,我会立刻、无条件地离开,并且你们不能追究我的责任。第三,我需要了解所有关于秦姝妍的、你们能告诉我的细节,她的喜好、习惯、小时候的故事,越详细越好。我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秦淮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巨大的惊讶和由衷的赞赏。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活泼跳脱、甚至有些不着调的女孩,在关键时刻能如此冷静、理智,并且富有同情心和原则性。她提出的这三点,恰恰是他之前担忧却又无法主动提出的关键。 “当然!朱小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秦淮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是看到希望曙光后的激动,“你提的这三点,我完全同意,并且可以立刻写入合约。所有关于姝妍的细节,我会让从小照顾她的周管家全力配合你。” 一份厚厚的、装订精美的合约被助理从公文包里取出,放在了朱瑾萱面前的茶几上。条款清晰,权责明确,对她非常优厚,也明确列出了她需要履行的“义务”和需要遵守的规则。 朱瑾萱拿起笔,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这不仅仅是一份合约,更像是一张通往未知世界的单程票。她看了一眼父母担忧却最终选择尊重她决定的复杂眼神,又想起视频里温雅那双破碎的眼睛。 “演戏我在行,”她心想,笔尖落下,在签名处唰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带着她特有的张扬,“但真心……得加钱,再加点真情实感。这位美人阿姨,我朱瑾萱,罩定了! 第3章 特训!哲学少女VS豪门礼仪 签完那份“卖身契”……啊不,是“演艺合同”的第二天上午九点整,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奢华的黑色豪车,就准时且无声地停在了朱瑾萱家那栋普通的居民楼下。引来不少早起遛弯大爷大妈的侧目。 来接她的,是一位看起来仿佛从英伦古典剧中走出来的老绅士——周管家。 他年纪约莫六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根根银发都坚守岗位。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白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戴着白手套,身形挺拔,脸上每一道皱纹似乎都写着“规矩”二字。他看向朱瑾萱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进行扫描。 “朱小姐,早安。从今天起,直到您正式入秦家之前,将由我负责您在礼仪、谈吐、品味、着装以及秦家基本规范等各方面的适应性培训。”周管家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平稳,清晰,没有半分起伏,却也听不出任何温度,“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您能暂时摒弃旧习,全力配合。这关系到夫人能否顺利接纳您。” 朱瑾萱看着他那张“莫得感情”的严肃脸庞,以及那身仿佛要去参加女王晚晏的行头,再听听这堪比AI播报的语调,心里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快乐咸鱼人生”提前默哀了三分钟:“这哪里是特训,这分明是改造!是把野生向日葵强行掰成温室兰花的人间惨剧啊!”她挤出一个乖巧(且僵硬)的笑容:“周叔好,麻烦您了。” 特训地点安排在秦家名下的一处隐秘而静谧、奢华得不似凡人居所的独栋别墅,环境优雅得像公园,但气氛却凝重得像考场。 第一课,站姿。 训练室内,铺着厚厚的地毯,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周管家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教具,亲自示范。 “朱小姐,请挺胸,但不是僵硬地前倾。收腹,感受核心力量的支撑。下颌微收,视线平视前方,与地平线平行。肩膀放松,向后向下沉,但绝对不能垮塌……对,就是这样,保持。”周管家手持一根光洁的深色木制教鞭(虽然是装饰性大于实用性),但轻轻点在地板或者家具上发出的“笃笃”声,依旧让朱瑾萱头皮发麻,精神高度紧张。 朱瑾萱努力模仿着,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掰直的不倒翁,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在发出抗议的呻吟。她平时站没站相,能靠着绝不站着,能瘫着绝不靠着,此刻这种“绷直”的状态,简直是对她天性的残酷镇压。 “朱小姐,您现在的姿态,不像一位底蕴深厚的名门淑女,”周管家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她,用词文雅却犀利,“更像一只……在风中警惕张望,即将起飞的鸵鸟。” 朱瑾萱:“……” 叔,您这比喻,还挺形象且超前……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她试图运用自己的“哲学智慧”进行沟通,打破这僵硬的局面:“周叔,您不觉得吗?”她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艰难地开口,“礼仪的本质,是让人与人相处时感觉舒适、自然、相互尊重,营造一种和谐的社会氛围。而不是用一套僵硬的、近乎反人性的框架,把人捆得跟古埃及木乃伊似的,您说对吧?” 她顿了顿,继续输出:“您看啊,根据存在主义哲学,比如萨特说的‘存在先于本质’,人的本质在于其自由选择和行动。我们现在这样过分强调固定的‘姿态’,是不是有点……扼杀人的自由本质,过于追求那个被定义的‘本质’了?” 周管家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平稳如初:“朱小姐,在秦家,‘本质’就是世代传承的规矩和风范。请您保持姿势,还有三分钟。” 朱瑾萱内心哀嚎,只能继续扮演“鸵鸟”。 一下午的站姿、坐姿、行走姿态(要求步幅均匀,上身稳定,裙摆几乎不能晃动)训练下来,朱瑾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被抽走了,比连听三场哲学讲座还累。她感觉自己成了提线木偶,每一根神经都在呐喊着要自由。 第二天,是重头戏——餐具使用和餐桌礼仪。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摆放着闪闪发光的各式银质刀叉、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尺寸的勺子、大小不一的晶莹高脚杯、精致的瓷盘……琳琅满目,看得朱瑾萱眼花缭乱,头大如斗。 “朱小姐,请记住基本原则:餐具从外向内依次使用。喝汤时,汤勺由内向外舀,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面包要用手掰成小块,用餐刀抹上黄油,绝不能直接用嘴啃……”周管家站在一旁,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复读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繁琐到令人发指的规则。 朱瑾萱战战兢兢地拿起一个看起来特别纤细的高脚杯,试图模仿电影里那种优雅的摇晃动作,感受所谓的“挂壁”。结果手腕力道没控制好,差点把杯里的水甩到周管家一丝不苟的燕尾服上。 “周叔,”她赶紧放下杯子,一脸诚恳地开始她的“哲学破局”,“您看这个酒杯,它的‘物自体’,按照康德的理论,本身就是一个玻璃容器。但我们人类赋予了它‘品酒’、‘礼仪’、‘社交’这些意义。如果我们过度关注‘如何摇晃’、‘如何持杯’这些外在的‘形式’,而完全忽略了‘品尝酒液风味’这个内在的‘内容’,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就像我们现在,过度关注我怎么拿叉子、怎么喝汤,而忘了吃饭本身最核心的目的是为了填饱肚子和享受美食带来的愉悦?” 周管家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在努力维持自己的血压和职业素养:“朱小姐,在您能完美无瑕地掌握‘形式’之前,没有资格谈论‘内容’的深度。请继续练习汤勺的使用。” “可是,”朱瑾萱眨眨眼,不肯放弃,继续她的“歪理邪说攻势”,“根据唯物辩证法,形式和内容是辩证统一的啊!僵硬、刻板的形式只会扼杀生动、丰富的内容!您不觉得,一个活生生的、会笑会闹、可能偶尔有点小毛病的真人,比一个完美无瑕、却毫无生气的瓷娃娃,更能带给秦夫人真正的安慰和温暖吗?真情实感,比完美的礼仪更重要吧?” 周管家:“……” 他从业四十余年,服务秦家两代,培训过无数豪门子弟、名媛淑女,从未遇到过如此……能言善辩、且擅长用各种高深理论来为自己的“不达标”找借口的学员!她总能用自己的那套看似歪理、细想又似乎有几分道理的“哲学逻辑”,把那些严谨、传承了数代的礼仪规则解构得七零八落,还时常让他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话来立刻反驳!这简直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最大挑战! 接下来的日子,朱瑾萱就在和周管家的“哲学思辨与豪门规矩的终极对决”中度过。她记不住那些繁琐的礼节名称和顺序,但她有一套自己的“朱瑾萱式”记忆法——为每一个礼仪动作,都赋予一个独特的、她自己能理解的故事或逻辑链。 比如,喝汤不能出声,是因为“尊重食物本身的静谧之美,体会熬煮过程中蕴含的时光故事”。走路要平稳,是因为“人生的道路如同平衡木,每一步都需踏实稳重,方能行稳致远”。使用刀叉顺序,被她编成了一段“餐具交响乐”的故事,谁先出场谁后出场,取决于它们在“餐桌乐章”中的声部。 周管家从最初的震惊、无语、试图强行纠正,到后来几乎有些麻木,甚至偶尔,在听到她那些匪夷所思却又莫名自洽的解释时,会陷入短暂的沉思,差点被她带偏。 在一次朱瑾萱试图用“后现代解构主义”来分析和批判穿高跟鞋对女性脚部骨骼的压迫性与审美异化问题,并强烈建议秦家改良女性着装规范后,周管家终于忍不住,走到露台,拨通了秦淮安的电话。 “先生……”周管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人性化的疲惫和……崩溃感,“朱小姐的‘学习’方式,非常……独特。效果……难以用常规标准预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极其富有主见,并且逻辑……异于常人。”他斟酌着用词。 电话那头的秦淮安,听着这位向来以严谨刻板著称的老管家难得的、带着情绪的汇报,看着窗外暮色中的城市,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也许,雅雅需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冰冷的复制品。恰恰正是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满脑子奇怪想法,却能带来最原始、最鲜活生命力的“意外”吧。 而我们的朱瑾萱同学,在结束了又一天“兵荒马乱”、“斗智斗勇”的特训后,呈“大”字型瘫在柔软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盘旋: “这豪门饭,果然不是那么好吃的!简直是精神和□□的双重折磨!得加钱!必须得加钱!回头就得跟秦叔叔申请‘精神损失费’和‘□□磨损费’!” 第4章 初见!一个拥抱的奇迹 特训在周管家日渐麻木的眼神和朱瑾萱“哲学歪理”的顽强抵抗中,磕磕绊绊地推进了一周。就在朱瑾萱感觉自己快要被那些繁文缛节腌入味,灵魂即将出窍之际,秦淮安带来了通知——今天,她要去见秦夫人了。 前一秒还瘫在沙发上喊着“礼仪使我异化”的朱瑾萱,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心脏没来由地开始加速跳动。之前的插科打诨、玩世不恭,在这一刻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她不是怕任务失败,而是怕那个视频里眼神破碎的美人阿姨,因她而受到更深的伤害。 “要见正主了……”她对着穿衣镜整理着身上那条周管家准备的、料子好得让她不敢用力呼吸的米白色连衣裙,内心OS疯狂刷屏,“美人阿姨,等会儿见到我,您可千万撑住啊!喜欢还是讨厌给个痛快话,别吓晕过去就行……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换此刻平安度过……” 周管家在一旁,最后一次检查她的仪容,从发丝到鞋尖,不容一丝瑕疵。他的语气依旧刻板,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绝对冰冷,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夫人心智敏感,喜静,厌恶突然的声响。她清醒的时间不定,认人的时候也……不多。如果她表现出任何抗拒、激动,或是恐惧,记住,不要强行靠近,立刻退出来,一切以夫人的情绪为重。明白吗?” “明白,安全第一,忽悠……呃,安抚第二。”朱瑾萱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说完就想给自己嘴巴一下。怎么关键时刻,这本性就压不住呢! 周管家的嘴角似乎又抽搐了一下,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在前面。 走在秦家主宅那条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回廊上,脚下昂贵柔软的波斯地毯吞噬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冷昂贵的木质香薰和……淡淡药物混合的气息。这里极尽奢华,每一件摆设都价值连城,却冷清得像一座失去了声音的精美坟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在一扇虚掩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深色木门前,周管家停下了脚步。他侧耳倾听片刻,然后极其轻柔地、如同怕惊扰什么似的推开了房门,低声道:“夫人,您看……谁回来看您了?” 房间的光线被调得很暗,很柔和,厚重的丝绒窗帘只拉开了一条缝隙,让一缕微弱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一个穿着浅紫色丝绒睡袍的纤细身影背对着门口,蜷缩在窗边宽大的摇椅里,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那方狭小的天空,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没有生气的玉雕。 秦淮安站在房间中央,双手紧张地交握着,对朱瑾萱投来一个混合着鼓励、恳求与深深担忧的眼神。 朱瑾萱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周管家教导的那些属于“秦姝妍”的、那种轻柔、缓慢、仿佛踩在云端上的步伐从记忆库里调取出来,一步步走了进去。她感觉自己像个初次登台、提线还不太熟练的木偶,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悬着一颗心,生怕哪一步走错,扯断了哪根维系平衡的脆弱丝线,满盘皆输。 她走到摇椅旁,距离温雅只有一步之遥。她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和自己此刻相似的昂贵香氛,以及一丝更淡的、属于病弱的孱弱气息。她微微屈膝,让自己的高度与坐着的温雅持平,然后用一种她自己都觉得牙酸的、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轻轻唤道:“……妈妈?” 这声称呼出口的瞬间,她自己的心尖都跟着颤了一下。 摇椅上的女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她的动作滞涩,仿佛每一个关节都锈住了。 那张脸,与平板电脑上看到的并无二致,只是更苍白,更消瘦,脆弱得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薄纸。她的眼睛很大,轮廓极美,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永远也擦不掉的厚重灰尘,空洞、茫然,没有任何焦点,只是本能地循着声音来源。她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朱瑾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潭死水。 朱瑾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向冰冷的谷底。完了,没戏。人家根本不买账。自己这张脸,似乎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核弹”效果。她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是现在立刻鞠躬道歉滚蛋比较体面,还是等秦叔叔开口辞退? 就在她内心小人已经开始默默收拾铺盖,准备灰溜溜打道回府的时候,温雅那空洞的目光,似乎在她脸部的某个轮廓上——或许是眉眼,或许是脸颊的线条——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死水般的、毫无波澜的眼底,极其微弱地、如同投入一颗微小石子的湖面,波动了一下。 然后,毫无征兆地,两行清泪就从温雅那双漂亮却无神的眼睛里滑落下来。她没有哭出声,没有抽噎,只是安静地、源源不断地流着泪,像个迷路了很久、终于看到一点模糊光影,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 朱瑾萱彻底愣住了。按照剧本,她此刻应该继续说着那些精心设计好的、属于“秦姝妍”的、安抚的、带着愧疚和思念的台词。周管家甚至为她准备了三个不同情境下的开场白版本。可看着那无声却汹涌的泪水,她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最细的针扎了一下,又酸又胀,所有预设的台词都在瞬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去他的剧本!去他的人设!去他的豪门规矩! 几乎是出于一种未经思考的本能,她蹲下身,与坐着的温雅完全平视,然后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环抱住了这个仿佛下一秒就会在阳光下碎裂、消散的女人。 “没事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模仿来的、刻意的轻柔,而是她自己独有的、带着一种温暖和镇定力量的清亮嗓音,在这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没事了,我回来了。” 她没有说“我是姝妍”,她说的是“我回来了”。 这个拥抱,无关扮演,无关合约,只是一个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灵魂,对另一个在无尽黑暗中沉沦的痛苦灵魂,最直接、最原始的慰藉和牵引。 温雅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感到陌生和不知所措。随即,她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触碰到了水源,瘦弱得硌人的手臂缓缓抬起,带着一丝迟疑,然后猛地收紧,小心翼翼地,却又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回抱住了朱瑾萱,越抱越紧。她把脸深深埋进朱瑾萱的颈窝里,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单薄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朱瑾萱肩头的衣料。 一旁的秦淮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微微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多少国内外顶尖的医生,多少赫赫有名的心理专家,用了多少方法,费了多少心血,都未能让雅雅有如此主动的、带着情感依赖和回应的举动。这个女孩……她甚至没有刻意去演! 周管家也微微动容,一向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放松了一瞬,他垂下目光,掩饰着内心的震动。 朱瑾萱就那么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有些别扭,却稳稳地任由温雅抱着,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瘦削的背脊,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她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美人阿姨好瘦啊,抱着都硌手,得多吃点有营养的……这香水味儿挺好闻,就是有点沉,闻久了头晕……哎呦,腿麻了腿麻了……坚持住朱瑾萱,考验你核心力量的时候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温雅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慢慢平稳了一些,抱着她的力道稍稍松开,但一只手却依旧紧紧攥着朱瑾萱的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怕一松手,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依托就会像幻觉一样消失。她抬起头,看着朱瑾萱,眼泪止住了,眼神虽然依旧有些涣散,不像正常人那般清明,但之前那片死寂的、令人绝望的灰色里,似乎被强行凿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名为“生机”的亮光。 秦淮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试探着问:“雅雅,你……你认出女儿了,是吗?她是姝妍,她回来了……” 温雅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朱瑾萱身上。她看着朱瑾萱,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冷。” 朱瑾萱立刻反应过来,反手握住她冰凉得没有一丝热气的手,绽开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阴霾的、属于朱瑾萱本人的标志性笑容,声音清脆而充满活力:“妈,手这么凉?我帮您拿个毯子?或者咱们去窗边晒晒太阳?今天外面太阳可好了,暖洋洋的,比待在屋里当蘑菇强多啦!” 她这活泼得过分的语气,与“秦姝妍”该有的温婉、沉静截然不同,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跳脱。 周管家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似乎想提醒她注意分寸。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温雅看着朱瑾萱那明媚得几乎有些刺眼的笑容,空洞的眼睛眨了眨,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或不适,反而顺着朱瑾萱搀扶的力道,微微点了点头,任由朱瑾萱将她从摇椅上扶起来,慢慢走向那缕阳光。 那一刻,朱瑾萱心里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 “原来如此。”她心想,看着温雅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和她依旧紧抓着自己不放的手,“秦阿姨需要的,或许根本不是一个完美的、活在过去的影子。她需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炽热的、能不顾一切把她从那个冰冷黑暗世界里拽出来的人。” 而她朱瑾萱,别的不敢说,在“努力活着”和“发光发热”这方面,绝对是专业级别的! 第5章 夜袭?绿茶千金碰钉子 初见秦夫人的成功,如同在平静(假象)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让朱瑾萱在秦家的地位发生了微妙而显著的变化。周管家虽然依旧严苛,每日的礼仪培训照旧,但眼神里多少带了点“算你有点用”的复杂默认,训斥时那句“鸵鸟”出现的频率也明显下降。秦淮安更是将她视若珍宝,各种关怀备至,几乎有求必应,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近乎于看“救命稻草”的依赖。 朱瑾萱也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她发现,在秦夫人温雅面前,并不需要时刻紧绷着弦,去扮演那个完美无缺、气质清冷的瓷娃娃“秦姝妍”。相反,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属于“朱瑾萱”本身的鲜活气,那些跳脱的思维、直白的关心、甚至略带莽撞的举动,反而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更能吸引温雅那涣散注意力,让她有更多、更持续的情感反应。 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时时刻刻扮演,如同精神分裂。 这天晚上,朱瑾萱刚陪着温雅喝了安神茶,用自己瞎编的、毫无逻辑但听起来很有趣的“海外见闻”把她哄睡,正准备溜回自己房间继续研究那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秦姝妍生平细节汇编(绝密版)》,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略显喧哗、刻意拔高的女声。 “温阿姨呢?我听说她最近身体好些了,精神也不错,特意带了她最爱吃的燕窝粥来看看她!”那声音娇柔婉转,如同黄莺出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和亲昵,仿佛她是这里的常客兼半个主人。 朱瑾萱心里警铃大作。这声音,这架势,听起来就不像善茬。她扒在二楼栏杆边,借着盆栽的掩护,偷偷往下瞄。 只见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站着一位身姿窈窕、穿着最新季限量款香家连衣裙、妆容精致到头发丝的年轻女子,正是资料里提过的头号“伪情敌”——苏晚晴。她手里拎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精致食盒,正笑靥如花地对周管家说话,眼神却不住地、带着探究地往楼上主卧的方向瞟。 “哦豁,找上门了。”朱瑾萱挑眉,瞬间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根据她阅遍无数网文和宅斗剧的丰富经验,这种时候,躲是没用的,只会让对方觉得你好欺负,必须迎头痛击,在第一次交锋中就确立自己的“地位”! 她迅速退回房间,对着镜子飞快地练习了一下“秦姝妍”式柔弱无助、我见犹怜的表情,重点是眼神要带点茫然和怯生生。然后深吸一口气,扶着冰凉的楼梯扶手,用一种看似缓慢、实则精准计算过的、符合“久病初愈”身份的虚浮步伐,袅袅婷婷地走了下去。 “周叔,是……有客人来了吗?”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刚被吵醒般的懵懂和天然的怯生生,完美复刻了周管家培训的“贵族式虚弱”,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引起注意,又不显突兀。 苏晚晴闻声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台高精度探照灯,瞬间聚焦在朱瑾萱脸上,从头到脚飞速扫视了一遍。那一瞬间,朱瑾萱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闪过的震惊、审视,以及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嫉妒和不屑。 “这位就是……姝妍妹妹?”苏晚晴脸上瞬间堆起无懈可击的、充满惊喜和亲切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试图去拉朱瑾萱的手,动作热络得仿佛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天哪,真的是你!我是晚晴姐姐啊,我们小时候常一起玩的,你还记得吗?你以前总跟在我后面叫我‘晴姐姐’的!” 朱瑾萱心底冷笑,面上却愈发柔弱,在她手碰到自己之前,恰到好处地、略带羞涩和不安地将手缩了回来,藏在身后,微微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疏离:“苏、苏姐姐?对、对不起……我……我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医生说要慢慢恢复,不能着急……” (内心OS:记得你个大头鬼!戏精对戏精,就看谁更真!先手弱势博同情,这招叫以退为进!)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苏晚晴笑容不变,仿佛毫不介意,眼神却更加锐利地扫过她全身,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妹妹刚回来,一切还习惯吗?这身子看着也太单薄了,脸色也苍白,可得好好补补。秦家什么都有,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她话里有话,明着是关心,暗里却在讽刺她看起来撑不起秦家大小姐的身份,像个需要施舍的可怜虫。 朱瑾萱心里那点斗志被彻底点燃了。她抬起眼,那双因为模仿温雅而刻意营造出雾气蒙蒙效果的眼睛,无比无辜地看着苏晚晴,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劳苏姐姐挂心,我还好。只是妈妈刚才睡下,医生反复叮嘱,她需要绝对静养,精神受不得一点刺激和吵闹。” 她顿了顿,目光纯净得像初生的小鹿,继续用那软糯的嗓音说道:“苏姐姐刚才在楼下说话,我在楼上都隐约听到了……真是中气十足,活力满满呢……想必苏姐姐平时身体一定很好,很少生病吧?真让人羡慕。” 苏晚晴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端着茶杯走过来的周管家,脚步也微不可觉地顿了一下。 朱瑾萱这话,听着是天真无邪地羡慕对方身体好,实则是在精准地点她——你太吵了,音量控制失败,已经吵到需要静养的病人了。一招漂亮的“绿茶式”反击,用最软的刀子,扎最狠的心。 “我……我这也是关心则乱嘛。”苏晚晴迅速调整表情,语气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自责,演技堪称影后级别,“毕竟我和温阿姨感情深厚,亲如母女,听说她病情好转,我高兴得都忘了分寸了。妹妹你不会怪我吧?”她再次强调自己和秦家的亲密关系,试图在身份上压朱瑾萱一头。 “怎么会呢?”朱瑾萱露出一个苍白又异常懂事的微笑,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机锋,“苏姐姐的心意,我和妈妈心领了。只是现在妈妈的情况刚刚稳定一点,实在不敢让她再见客,免得情绪波动,前功尽弃。要不,苏姐姐把礼物留下,等妈妈好些了,精神头足的时候,我再代为转达,好吗?” 她这话,合情合理,直接堵死了苏晚晴想借探病之名上楼亲眼查看虚实、甚至接近温雅的路,还显得自己特别通情达理、一切以母亲身体为重。直接把苏晚晴定位成了“不懂事”、“可能添乱”的外人。 苏晚晴看着她那副“风吹就倒”却言辞滴水不漏、绵里藏针的模样,胸口一阵憋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秦姝妍,怎么跟调查里说的那个温婉怯懦、没什么主见的女孩完全不一样?这应对,这心思,是跟谁学的?在国外疗养还能修个“宅斗专业”回来? 她还想再说什么,比如强调一下自己和司南爵的关系,或者打听一下朱瑾萱回来的细节,朱瑾萱却已经微微蹙起那双好看的眉毛,用手轻轻按着太阳穴,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疲惫之色,对周管家柔声道:“周叔,我有点头晕,想回去休息了。麻烦您……送送苏姐姐。” 说完,她对苏晚晴露出一个歉意的、无比“绿茶”的、我见犹怜的笑容:“苏姐姐,恕我不能远送了。您慢走。” 然后,也不等苏晚晴回应,便扶着额头,弱柳扶风般转身上了楼,每一个动作都完美诠释了“我很柔弱但我很有道理,而且我累了不想跟你玩了”的姿态。 苏晚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却碍于周管家在场,不能发作半分。她精心准备的探病、拉近关系、试探虚实、甚至想给这个“回归者”一个下马威的计划,全被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病秧子”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打了回来,自己还落得个“吵闹”、“不懂事”、“可能影响病人”的潜在印象。 “苏小姐,请。”周管家面无表情地做出送客的手势,语气不容置疑。 苏晚晴勉强维持着最后的风度,将食盒交给旁边的佣人,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那我改天再来看望温阿姨和姝妍妹妹。”转身离开秦宅的瞬间,她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秦姝妍……不管你是真是假,我们走着瞧!秦家大小姐的位置,可不是你这种来路不明的病秧子能坐稳的!” 而回到房间、轻轻关上门朱瑾萱,立刻把脚上的软底拖鞋一甩,毫无形象地扑倒在柔软得能把她整个人埋进去的大床上,兴奋地打了个滚。 “呼——搞定!”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内心OS欢快地跳跃着,“跟姐斗?姐混世魔王和逻辑鬼才双重天赋加持的时候,你还在玩洋娃娃呢!装白莲花谁不会啊?核心思路就是——用最软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占最高的道德制高点!完美!” 首战告捷,朱瑾萱感觉自己对“扮演”这份高难度工作的信心,顿时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又“噌噌”往上涨了一大截。 第6章 宴会!白月光闪亮登场 初见成功安抚了秦夫人,第一回合智退了虎视眈眈的苏晚晴,朱瑾萱还没来得及把这口气喘匀乎,秦家为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大小姐准备的、正式宣告回归上流社会的盛大宴会,就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迫在眉睫了。 宴会前夜,朱瑾萱对着衣帽间里那排周管家亲自监督准备的、琳琅满目却无一例外全是柔美浅色系的礼服,愁得直薅头发。这些裙子美则美矣,但看多了总觉得像一堆行走的马卡龙,甜腻得缺乏个性。 “周叔,”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拎起一条淡粉色的纱裙,“我必须穿得跟个即将融化的草莓冰淇淋一样吗?我觉得黑色其实也挺显气质的,神秘又高贵!或者正红色,多提气色啊,看着就健康!符合我‘康复归来’的人设!” 周管家如同最坚固的堡垒,面无表情地直接否决:“姝妍小姐的衣柜里,从未出现过黑色或正红色。她的气质定位是清新、淡雅、柔和,这些颜色过于具有攻击性,不符合她的形象。”他拿起一条香槟色的露肩长裙,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进口水晶,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光华,“这条,是夫人早年为姝妍小姐订制的,尺寸修改过,应该合身。它的设计足够优雅庄重。” 朱瑾萱:“……” “清新淡雅久了,也会审美疲劳的啊叔!而且‘早年订制’?这裙子不会比我年纪还大吧?”内心吐槽归吐槽,她还是认命地接过了裙子。至少,这条裙子在灯光下足够闪,或许能分散一点在场宾客对她“演技”的过分关注。 宴会当天,秦宅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蜂巢。专业的造型团队、服装师、摄影师一早就进驻了,占据了整整一层楼的客房。朱瑾萱像个没有感情的精致娃娃,被按在巨大的梳妆镜前,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尖,被一群表情严肃、动作麻利的专业人士捯饬了整整三个小时。去角质、敷面膜、按摩、化妆、做发型、穿礼服……流程繁琐得让她想起了哲学系毕业论文答辩前的准备工作,甚至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她终于被打扮好,站在那面几乎占据整面墙的落地镜前时,连她自己都愣住了,一时间有些恍惚。 镜中的女孩,长发,呃……接的假发片被巧妙地盘起,挽成一个优雅而略带松散的发髻,几缕微卷的发丝刻意垂落在耳侧和颈边,勾勒出纤细脆弱的脖颈线条。脸上妆容精致得如同PS过,粉底轻薄透亮,眼妆淡雅,着重放大了她与秦姝妍相似的那部分轮廓——柔和的眉眼,小巧的鼻尖,苍白的唇色,而弱化了她本身过于明媚张扬、富有攻击性的美貌。那身香槟色长裙完美贴合了她年轻窈窕的身段,露肩设计展现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裙摆上的碎钻随着她细微的呼吸闪烁不定。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尊被能工巧匠精心修饰过的、易碎且价值连城的水晶花瓶,美丽,典雅,却也因此而显得……缺乏真实的生机和温度。 “这……是我?”朱瑾萱有点恍惚。她下意识地想对着镜子做个鬼脸,或者蹦跶两下,看看这身昂贵脆弱的行头会不会瞬间散架,好确认一下镜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朱小姐,请保持姿态。”周管家的声音如同定身咒语般及时响起,打破了她的冲动,“宴会即将开始。记住我交代的要点:少说话,多微笑。目光放柔,不要直视。不确定如何回应的时候,就看秦先生或者我,我们会替你解围。今晚,你只需要扮演好一个‘久病初愈、欣喜又略带羞涩’的归来者。” 朱瑾萱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努力将那个躁动不安、属于“朱瑾萱”的灵魂强行塞进这个名为“秦姝妍”的漂亮壳子里,并加上几道无形的枷锁。她反复催眠自己:“我是秦姝妍,我身体不好,我很温柔,我有点怕生……” 宴会设在秦家那座堪比欧洲古堡宴会厅的奢华场所。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璀璨的星辰从天穹坠落,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食物混合的浮华气息。当秦淮安挽着她的手,缓缓从那道气势恢宏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时,璀璨的光晕恰好笼罩在他们身上,仿佛舞台的追光。 刹那间,原本喧闹的大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仿佛画面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如同潮水般涌起的,是压抑不住的惊叹、窃窃私语和无数道聚焦过来的目光。 “像!真的太像秦夫人年轻的时候了!” “这就是秦家那位一直在国外疗养的大小姐?这气质……果然不愧是秦家的女儿。” “看着是有点柔弱,不过这份气度倒是难得……” “听说司家那位今晚也会来,这可是他们‘青梅竹马’重逢的大日子。” 那些目光,好奇的、探究的、羡慕的、审视的、甚至带着隐隐嫉妒的,如同无数盏无形的聚光灯,灼热地打在朱瑾萱身上。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僵直得像块钢板,挽着秦淮安手臂的指尖微微发凉,脸上维持着标准的、弧度经过精确计算的微笑,内心却在疯狂刷着弹幕: “救命!好多眼睛!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来干嘛的?” “笑,保持微笑!嘴角上扬十五度!朱瑾萱你可以的!就当下面是一群等着你投喂的哈士奇,保持镇定!” “这裙子好看是好看,就是腰这里勒得慌,感觉午饭都要被挤出来了……高跟鞋也是反人类设计!豪门千金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简直是酷刑!” 秦淮安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借着音乐声的掩护,低声道:“别怕,瑾萱,跟着我就好。你是今晚的主角。” 朱瑾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将眼神刻意放空了一点,努力模仿着温雅那种仿佛对周遭一切都隔着一层薄纱的、带着淡淡哀愁与疏离的感觉。 她跟着秦淮安,在人群中周旋。有世交长辈过来关切地问候,她就微微颔首,用周管家培训好的、那种轻柔得几乎需要对方侧耳倾听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回应:“谢谢王伯伯关心。”“我很好,让您挂念了。”“抱歉,李叔叔,很多事……我都不太记得了。” 这一套“虚弱 失忆 羞涩”的组合拳下来,倒是成功塑造并强化了一个“因多年病痛而远离社交、性格内向、略带忧郁”的豪门千金形象,引得不少人心生怜惜。 苏晚晴也盛装出席,穿着一身惹眼的宝蓝色鱼尾裙,如同骄傲的孔雀,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与人寒暄。当她看到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央、接受着各方问候的朱瑾萱时,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得体笑容,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一切都似乎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如同彩排过无数次的话剧。 然而,朱瑾萱的心却始终悬在半空中,无法真正落地。她知道,这场宴会对于她而言,最大的考验,最凶险的关卡,还没有到来。 根据周管家再三强调的流程,那个男人——司南爵,秦姝妍名正言顺的青梅竹马、被整个上流社会默认的未婚夫,很快就会到场。 她不停地在内心预演着与他相见的情景,模拟着各种他可能提出的、基于他们“共同过去”的刁钻问题,以及自己该如何用“秦姝妍”的方式,既不露馅又能含糊其辞地回应过去。她反复回忆着资料里关于司南爵和秦姝妍童年互动的只言片语,试图构建出一个合理的反应模式。 “没事,问题不大。”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如同念咒语,“机场那次是意外,是突发状况!这次我是有准备的!我知道他是谁,我知道我的角色!只要我不慌,逻辑不乱,慌的就是他!”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同于之前的、更明显一些的骚动,伴随着几声刻意压低的惊呼。 周管家悄无声息地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秦淮安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禀报:“先生,司少爷到了。” 朱瑾萱的心脏,猛地一个骤停,随即像被上了发条般疯狂地、失控地跳动起来,剧烈得几乎要撞破胸腔,跳到这衣香鬓影的大厅里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她顺着众人目光聚焦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宿命般的预感,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灯火最为辉煌璀璨的入口处,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穿着一身比夜色更浓稠、剪裁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纯手工黑色西装,面容冷峻,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他似乎自带一种无形的气场,所过之处,人群自然地分开一条道路。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军事雷达,冰冷、锐利,越过重重叠叠的宾客,没有任何犹豫和偏差地,直直地、牢牢地,锁定在了被簇拥在楼梯下方的、穿着香槟色礼裙的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周围所有的喧嚣、音乐、交谈声,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消失在遥远的彼岸。朱瑾萱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那震耳欲聋、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司南爵看着灯光下那个穿着香槟色礼裙、柔弱美丽得如同月光凝聚而成的“秦姝妍”,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几乎难以分辨。那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震惊和确认,随即,那抹情绪便被一种更加深沉的、锐利如解剖刀般的审视,和一种巨大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排山倒海而来的违和感所取代。 这张脸,这身打扮,确实是记忆里秦姝妍的模样。 但眼前这个人……她站立的细微姿态,她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绝非秦姝妍会有的灵动机敏,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极其隐晦却无法完全掩盖的、与他认知中那个温婉怯懦女孩截然不同的气场…… 太不对劲了。 朱瑾萱在他那极具穿透力和压迫感的目光审视下,感觉自己辛苦构建的所有伪装都在寸寸碎裂,几乎要原形毕露。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柔弱的、略带茫然的表象,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了他那过于直接、仿佛能看穿灵魂的冰冷视线。然而,她的内心早已是山呼海啸,一片狼藉,所有的心理建设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不堪一击。 “完了完了完了……他看出来了!他绝对看出来了!这眼神跟机场那次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救命!这眼神也太吓人了!比我们哲学系那位以严格著称的老教授还可怕一万倍!感觉灵魂都被扫描了!” “稳住!朱瑾萱你给我稳住!人设不能崩!现在崩了就全完了!想想秦阿姨,想想那份天价报酬!深呼吸!” 她知道,真正的、无法预知的暴风雨,随着这个男人的到来,即将在这看似歌舞升平的宴会厅里,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