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庭记》 第1章 宠幸 大厉十五年，代国为申国所灭。 代国公主代广庭，被申国国君俘虏。一片硝烟之中，申国国君申云瑾将广庭姐妹，共同带至寝宫，将两人都纳做了妃嫔。 话说那代广庭，生的眉清目秀，比绝美女子并不差分毫。不仅如此，代广庭还通晓诗书，天资聪颖。 申云瑾在攻打代国之前，便已经见过代广庭。申云瑾比代广庭大了十五岁。当时，申云瑾的太子与代广庭同时在太学读书，广庭作为代国质女，五年前就已经在申国生活。 申云瑾第一次见到广庭时，就被广庭深深吸引。代广庭身上的柔和舒展，使得云瑾动情。但代广庭当时并不知情，只道云瑾是敌国高高在上的君主。代广庭对申云瑾一直有着很大的距离感。 直到五年后，申云瑾让手下人把广庭带到了自己的寝宫。 申云瑾看着眼前的广庭，征伐惯了的申云瑾竟然少有的流露出了柔情和怜惜。 “广庭，我知道你感到屈辱。如今你躺在我的床上，我不是把你作为我的战利品，而是把你当作我的爱人和知己。”说完，申云瑾看着代广庭，等着广庭的回应。 广庭的内心是屈辱的。虽然在过去的五年里，申云瑾对她的照顾远远超过了一个对手对自己的照顾。 广庭记得第一次见到申云瑾，高大魁梧勇猛智慧，这让广庭对申云瑾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虽然是自己国家的敌人，但在申国做质女的这些年，广庭对申云瑾却多了几分崇拜的感情。申云瑾这几年来四处征战，对国内百姓却用仁政。申国境内日益富庶，百姓交口称赞。 只是，今天，要作为爱人，这是广庭无论如何的都想不到的。而且，两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还是在这床榻之上。 “我可以为了你，让你们部族四万人都活下来。我可以给他们土地。也因为你，我没有屠城。因为在我心里，这五年的时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才能让你快乐。但作为一个国君，我不得不为了申国，灭掉代国。”申云瑾看广庭没说话，便继续说道。 广庭看了一眼申云瑾，她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眼前这年长自己数十岁的男子竟要宠幸自己。 申云瑾靠近广庭，他把广庭抱在怀里。他也很纠结，要不要强行占有。但申云瑾最终松了手，他要的是爱而不是占有。 广庭有些慌乱。她本能的想要反抗。 “我希望有一日，你能够真正的爱上我。我给你冷静的时间。我对你是真心的。” 申云瑾离开了广庭的房间。 广庭陷入了混乱之中，亡国之恨还没有平复，自己却成了帝国君王的皇妃。 过了几日，云瑾来找广庭，把广庭带到了一片空地之上。 这片空地，是广庭读书闲暇时，常常习武射箭的地方。今日来看时，却看到原本的空地种满了梧桐树。 代广庭有些诧异。 云瑾解释道，这是为广庭种的梧桐树。 广庭想起自己有一次在这里射箭时，曾随口说过，喜欢梧桐树，因为那是难得的祥瑞征兆。 没想到，少时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一位君王深深记在了心里。 广庭在那一瞬间，是有一股暖意的。广庭又想到，有一次，因为思念代国的琥珀糖，申云瑾竟然派人连夜快马加急，赶往代国。这琥珀糖第二天便出现在了自己的桌前。当时的广庭，没有多想，但也把谢意记下了。 “你喜欢吗？”云瑾小心翼翼的问道。 梧桐秋雨，凤凰鸣矣。 广庭知道，申云瑾是把自己当做了难得的凤凰，她知道申云瑾是愿意懂自己的，也能够理解自己的孤高。可是，她没有办法给云瑾以同样的回应。 广庭在想，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爱上了申云瑾，那么这样的局面，是无论如何不能出现的。广庭没有再敢多想下去。 申云瑾看自己等来的又是沉默。但是申云瑾并没有灰心，他对广庭有足够的耐心。申云瑾细细地端详起广庭，明亮的眼眸，修长的脖颈，纤细婀娜。 广庭被申云瑾盯得有些害羞起来，那双眼睛让人感到炙烈。 广庭对申云瑾是有恨的，这样的恨来自代国的覆灭。但奇怪的是，她对申云瑾的靠近，并没有厌恶，甚至有时候会有莫名的亲近感。 申云瑾的端详并没有让广庭觉得冒犯。 “广庭，梧桐是为心爱之人遍植。这是我表达爱的方式。今日，我为你种遍梧桐，希望你能够快乐起来。”云瑾道。 云瑾相信，自己和广庭可以是另一段例外。哪怕背负灭国之仇。 “就算为了你，付出任何代价，我也无怨无悔。”云瑾一片真心，可昭日月。 广庭不想也不敢让自己再待在这样的处境中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云瑾热烈的情感。也许，她和云瑾，才是这天下枭雄竞逐中最悲剧的一环。 她想逃开云瑾，却发现自己仿佛置于无形的命运之中，终究是无法逃遁。 “回禀皇上，臣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了。”广庭躬身说道。至少在这一刻，广庭想快速的逃离申云瑾。哪怕只是片刻的逃离。 申云瑾没有再挽留她，也没有再强迫她。看着广庭离去的背影，那一刻和微雨融在一起，云瑾一时间竟看的呆住了。要怎么才能赢得她的心，云瑾变得有些没有把握。 云瑾独自一人站在梧桐林中。一阵风吹过，梧桐树落叶缤纷而下，这已经是秋天了。 夜里，申云瑾再次来到了广庭的宫中。 红烛耀眼。 但两人间，却隔着莫大的距离。 可在这红烛之间，分明能感受到爱意的跳动。人和人，真是既靠近，又寂寞。 申云瑾感受到了广庭对自己的接纳，他举起桌上的酒杯，盛满了酒，一饮而尽。他想给自己壮壮胆。这一世的枭雄，却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怯懦了。 “不管你是否愿意，你只能属于我。”申云瑾显得有些霸道和急迫，借着几分酒意。申云瑾在面对广庭时，是害羞的，但又是霸道的。他爱着广庭，他尊重广庭，作为君王和丈夫，他想占有广庭。 申云瑾向前更近了一步。他伸出了右手，把广庭牢牢的抱在了怀中。这一次，申云瑾没有再松开手。 奇怪的是，对于申云瑾的拥抱，广庭并没有太多的挣扎。广庭的内心对云瑾其实并不排斥。申云瑾让她有很强烈的安全感，而这安全感却掺杂着仇恨。 申云瑾亲吻着广庭，广庭没有躲避，她回应了云瑾。 “我想得到你，不管是整个人，还是整颗心。”云瑾把广庭抱得更紧。 这一夜，云瑾完整的拥有了整个广庭…… 第2章 密谋 次日清晨，广庭醒来，看着还在熟睡的云瑾，心里陷入了巨大的纠结。 广庭沉浸在云瑾的宠溺之中。她细看云瑾，三十五六的年纪，因为常年习武，棱角分明。又因为颇有韬略，而自带了几分儒气。如果不是因为灭国之仇，在广庭心里，云瑾是自己难得的知音之人。 广庭一时情动，伸出手来抚摸了云瑾的面庞。 云瑾翻身醒来，握住广庭的手，一把将广庭揽入怀中。 “广庭，我想和你一直这样待下去。放下仇恨，也放下作为国君的责任，就我们两个人安静的待在一起。”这时的云瑾柔软得像个孩童，没有了君王的半分杀气。 广庭安静的待在云瑾怀里，感受着这片刻的温柔。外面的雨声扰的人心乱。 云瑾离开后，广庭找到一同被纳入宫中的姐姐。姐姐是云瑾在宫里唯一的依靠了。在这申国偌大的皇宫之中，两姐妹相依为命。 姐姐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广庭，我们今日受的奇耻大辱，一定要让申云瑾加倍偿还。”姐姐说道。在姐姐代南枝的心里，对于申云瑾只有彻骨的仇恨。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广庭对云瑾已经动了感情。 在姐姐看来，申云瑾对她二人而言，意味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也相信，妹妹广庭和自己抱持着相同的想法。南枝很想回到代国，她对申云瑾的了解只停留在战争狂人和灭国仇人。 广庭只有完全掩饰起对云瑾的情感，她不能让姐姐看出任何端倪。广庭心想，对于云瑾，自己既爱又恨，自己都没有办法分辨的情感，怎么能够让姐姐理解和接受。 “广庭，我和父王的旧部已经取得了联络。他们分别安插在了申国的国都之中。而且，我还约了冯胜将军，明日冯将军会来你宫中探视。冯将军现在已经得到了申云瑾的信任，作为心腹大臣在申国任用。但冯将军一直是忠于我们代国的，明天他将和你商讨计谋。”姐姐对广庭嘱咐道。 广庭应承下来。 “姐姐放心，我会和冯将军好好商议。我们一定可以齐心协力，匡扶我们代国的江山。我们也一定可以离开这里，重新回到代国。”广庭宽慰着南枝。 南枝很相信冯胜，她一直把冯胜当作无话不说的朋友，她也相信，无论发生什么，冯胜都会毫不犹豫的现在自己的身旁支持自己。 姐妹俩又说了一些体己话，继续商议了一下复国的事情，中午时分方才作别。 到了第二日，冯胜作为代国旧臣，得到允许，来拜见代广庭。 这冯胜一直是代国皇室的近臣，经常在代国皇宫走动，和南枝公主尤其亲近。从少时开始，便一直保护在南枝左右。只要是南枝吩咐的事情，没有不全力而为的。 后来代国战败，冯胜本来存了忠义之心，打算殉国。但因为南枝被申云瑾纳入后宫，所以冯胜放弃了殉国，一路跟来，为了能护南枝周全。冯胜本就生的俊朗，又是代国出了名的大将，申云瑾爱才，便把冯胜留在了身边。申云瑾看冯胜忠义，又有打仗的天赋，便越发开始重用冯胜，希望冯胜归降之后，也能够忠于申国。冯胜为了保护南枝，也表现出了归降的姿态。 今日，冯胜得了南枝的命令，来和云庭商议复国的计划。因为云瑾热烈的爱着广庭，为了表示自己对广庭的信任，所以在广庭的宫中，并没有安排自己的心腹。他给予了广庭最大的自由和信任。当然，除了让广庭不能离开自己。云瑾的爱是无私的，但也掺杂着占有。 冯胜到了广庭殿中，行过礼，便和广庭合计起复兴代国，灭掉申国的计划。也正因为云瑾没有在广庭宫中安插耳目，冯胜和广庭二人也能不避嫌的商议要事。 “广庭公主，申国与夏国素来结有仇怨，我们可以利用夏国，一起坚守攻击申国。而且我在申国朝中可以作为内应，公主也可以利用申国国君的喜爱，一步步瓦解申国的实力……”冯胜还没有说完，却见代广庭已经黑了脸。 冯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原来，广庭听到“喜欢”二字，冷不丁的心里一抽，随即黑了脸。 广庭很难在其他人面前坦然面对云瑾的这份“喜欢”。即使这种喜欢已经慢慢深种在广庭心里，也许从质女开始，微妙的心理变化便已经开始。 “没事，你接着说。”广庭冷静了一下，对冯胜说道。广庭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夏国一直对割地给申国耿耿于怀，其他国家也对申国颇有怨言。只要我们说服申云瑾生起统一天下之心，主动攻击诸国，这样就能借由夏国领头，串联诸国灭了申国。其他国家平时太不团结了，是因为都在观望，不敢单独对抗申国。”冯胜分析道。 “所以，申国灭亡的种子，必须申云瑾自己去种下。”冯胜补充道。 广庭点头，她知道，这个任务要落到自己的身上，作为代国的公主，这件事情责无旁贷。 申云瑾其实一直是有统一天下的想法，也有这样的野心。但申云瑾一直忌惮其他十五国联合起来，这样自己必败。所以，他只敢攻破代国这个邻国，慢慢蚕食其他国家，而不敢于公开攻击其他国家。申国的实力，还不允许申云瑾轻举妄动。 广庭知道，冯胜是想让自己挑动申云瑾，让申云瑾在实力不足的时候就开始攻打各国。他想让申云瑾盲目自信，失去冷静，自取灭亡。 广庭心里愣了一下，升起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犹豫。广庭在代国的时候，并不算最受宠的孩子，她和自己同父同母的姐姐代南枝，一直被排挤在权力的中心之外。后来，广庭被作为质女送到申国。再后来，代国败落，申云瑾虽然留下了广庭族人的性命，但与广庭同辈的皇子，基本都在战争中战死。广庭也就因此承担起了复兴代国的使命，也被迫进入到权力的中心。 广庭知道，申云瑾待自己是真心的。但广庭也清楚，不管云瑾如何待她，她都必须与云瑾站在绝对的对立面。但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云瑾昨晚的温柔与霸道。她想起云瑾把自己强拥入怀中对自己的许诺，“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但她终究只能负了云瑾。 “我们要实行这些计划，有一个人，我们必须解决掉。”冯胜接着说道。 “你说的是邕王申书川吗？”广庭反问道。 “正是。”冯胜答道。 邕王申书川，是申云瑾的叔叔。此人精干聪明，对于申国的国政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申书川还有一大特点，就是特别冷静。对于广庭的复国计算而言，申书川会是一个最大的阻碍。 “邕王一直是申云瑾最信任的大臣，而且邕王一直都主张杀尽代国降臣。虽然当下申云瑾还没有按照邕王的建议去做，但难保今后不会痛下杀手。”冯胜说道。 “而且我们安插在申国的旧部，虽然隐秘，但邕王一直在暗中调查。申云瑾虽然没有刻意监视公主，但邕王却派了暗探。我们必须除掉邕王，他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威胁。”冯胜进一步分析道。 “据我所知，这邕王还一直劝说申云瑾，不要对其他国家贸然发动战争。甚至要求申云瑾，只要有邕王在，就不能主动挑衅，避免让其他诸国结成同盟。”广庭说道。 “这申国的朝堂，只要有邕王一日，我们想要劝动申云瑾，便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申云瑾进到圈套里来，自取灭亡，为我们代国复仇。”广庭说完这话，感觉心里有些发虚。但仇恨还是在这一刻取代了温情。 虽然申云瑾灭了代国之后，并没有屠城，也没有杀尽代国皇室宗族。甚至在占领代国之后，对百姓都是实行的修养生息的仁政。申云瑾并不是一个暴君，但作为代国的公主，广庭也只能选择守护自己的皇族。 于是，广庭又与冯胜反复合计，希望能够找到突破，并且二人约定，今后多多碰面，商讨计谋。 “广庭公主，外面的接应之事，我会安排妥当。我也会派出更多暗探，去继续寻找邕王的弱点。”冯胜道。 是人都会有弱点的，广庭想到。邕王本来就有将才，又有治国之才，又是申国的皇家血脉，难道就真的那么忠诚，一直甘于屈居在云瑾之下吗。在广庭想来，这并不合于人性。毕竟，大好的江山，谁又能不爱。 “冯将军，邕王和申云瑾看似一块铁板，但离间计，我看可以一试。” 冯胜点头，领命后作别了广庭。 冯胜离开后，广庭正在独坐休息，只听内侍过来传话，说皇上招广庭觐见。 代广庭心中一紧，但也只得收拾一番，去到宫殿面见云瑾…… 第3章 意外 那一日正值秋季，秋风萧瑟之中，广庭跟随侍卫身后，一路前往云瑾寝宫。 广庭在思索，自己将怎样面对云瑾。或者，在这样割裂的情感之中，能不能为自己找到一条解脱之路。广庭不想见到云瑾，但又期待见到云瑾。 而且，关于前晚发生的亲密之事，也在一定程度上转变着广庭的看法，把广庭和云瑾联系的更加紧密了。 云瑾见到广庭进来，满心欢喜。这实在不像一个威风凛凛，称霸四方的霸主。 云瑾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对广庭有那么深的情感。也许只能用“一见倾心”来解释。云瑾相信有些感情是命中注定的。从第一眼开始，便为这日后的爱恨情仇埋下伏笔。 从小云瑾的父亲就对云瑾偏爱，云瑾的兄长和叔叔对云瑾也是照顾有加。云瑾的哥哥甚至把皇位禅让给了自己这个弟弟。这在大大小小的诸国中，也算绝无仅有的事情。 申云瑾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当然，云瑾从小时候起，也表现出了过人的军事才华，也成长为了文武全才，帝王之仪。但有一点，申云瑾虽然战争中杀伐果断，不过对于百姓，他还是想成为仁慈的君主。在治理国家上，申云瑾一直都用仁政。云瑾希望自己国土之上的人，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能够减轻他们的负担。 申云瑾不仅把这样的仁慈给了老百姓，也把自己温柔的一面全部都留给了广庭。 “广庭，本来朕昨日午后便想见你，但怕你休息不好，也就没有去打扰你了。”申云瑾说完这话，竟然有些羞赫起来，许是想起了前晚的事情。 这时，站在申云瑾身旁的子安神色有些异样。子安是云瑾身旁的贴身太监，从小就跟着云瑾。他看到云瑾对广庭太过痴迷，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云瑾，这样下去，怕是要耽误国事。而且广庭作为代国公主，和申国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告诉云瑾一定要提防广庭和代国旧臣，但都被云瑾玩笑过去了。 子安为申云瑾的状态感到担心。他知道作为君王，陷入到对敌国公主不可自拔的情感中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担心申云瑾会失去理性，做出错误的事情。 广庭看到子安站在云瑾身旁，也觉察到了子安脸色的改变。广庭又想起之前和冯胜的密谋，她心中暗想，除了邕王，对于这个子安，也是要多花心思对付才是。 “广庭，知道你喜欢梧桐，除了那日空地上的梧桐，我让人又在皇城遍植梧桐数十万株。待过几日种完，我又带你去看，可好？”云瑾说道。 “谢皇上。”广庭机械的回答。广庭又何尝不知道云瑾的心意，但广庭不断提醒自己，一定不能继续沉沦下去。 清醒的沉沦和清醒的拒绝，到底哪样更加容易。广庭感觉自己整个人和整颗心再次撕裂开来。到底是天意弄人，人力无果。 云瑾的兴奋，在广庭的冷淡应对中，也慢慢的黯淡下来。云瑾可以在疆场上肆意驰骋，但在与广庭的感情里，却步步掣肘。他无法放弃作为申国国君的责任，因此，无论做什么都是在辜负广庭。真正是恨海情天。 宫殿外的雨声也在寂静中显得越发的明晰了。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只听得宫人通报，“邕王求见皇上。” 云瑾让人把邕王招了进来。邕王作为云瑾的重臣，一直以来要见云瑾，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云瑾也基本没有拒绝过邕王的求见。 只见邕王端步而入。那邕王也生的魁梧，相貌堂堂。广庭看向邕王，她在观察，要怎样才能把这邕王拿下，扫清复国的阻碍。 邕王向云瑾行礼。 “皇上，臣有战事禀报。”邕王说完，望向广庭的方向。邕王望向广庭的眼神是严厉的。 邕王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这个侄儿爱护有加，云瑾也一直信任邕王。但因为广庭的出现，邕王开始担心。云瑾的变化邕王看在眼里，这实在是不像自己印象中那个杀伐果断的云瑾。 云瑾知道，邕王是想屏退广庭。但云瑾已经把广庭当作最亲近的人，所以云瑾对邕王说道，“皇叔有什么要事，但说无妨。广庭是朕的皇妃，也是朕信任的人。”云瑾想给广庭最大的信任。 邕王无奈，只得禀报政事。 “禀皇上，我们虽然刚平定了代国，其他各小国也暂且安分，但西方的夏国，最近却多有挑衅。之前夏国曾经将云中、登州二郡上供我申国，但如今夏国似有反悔之意。臣请征讨夏国。”邕王道。 广庭把代国，夏国听得分明。 邕王虽然反对云瑾攻打其他国家，那是怕其他国家结成联盟，申国必败无疑。但对于像代国，夏国这样的国家，还是可以各个击破的，这样也方便在其他国家中树立威信。 “征讨夏国，也能够扬我申国国威。而且击破夏国，也可以防止夏国挑头，串联其他国家结成联盟。”邕王继续说道。 “当初代国便是这样，挑衅我申国，还意图结盟它国。这样才招来灭国之灾。今日这夏国又想学那代国，简直是以卵击石，重蹈覆辙。”邕王说完，带着挑衅，看向广庭。 广庭听到此话，心如刀割，想起代国战败的惨状，但表面还只能故作平静。 “皇妃，你觉得这夏国，该不该灭？”没想到邕王话锋一转，直指广庭。 广庭强忍悲愤，答道，“皇叔说得有理，这夏国确实该灭。” 邕王冷笑一声。 云瑾在旁已然看不下去了。虽然作为皇帝，为了申国，灭了代国和夏国是情理中的事情，但让广庭陷入这样的尴尬处境，却让云瑾心疼不已。 “皇叔，朕亲自出征。”云瑾说道。作为一代霸主，云瑾自幼功夫了得，又有韬略，且勇武过人。申国大大小小的胜仗，多是云瑾打下来的。所以，这次征讨夏国，也不例外。 云瑾用简洁明了的命令结束了尴尬的场景。 “广庭，你陪朕一起去。”云瑾冷不防的说道。 广庭，邕王，子安都心里一惊。 邕王和子安心想，广庭作为代国公主，本来与夏国就容易结成联盟，一直英明的皇帝怎么能带着广庭一起征战，莫不是被冲昏了头脑，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而广庭的心境更加复杂。跟在云瑾身边参加战争，能够更快的靠近权力的中心，也能够和夏国更好的接触，说不定能抓住时机促成同盟。但另一方面，要每天面对云瑾，广庭没有把握不会沦陷在云瑾的深情之中。 “陛下，三思。”邕王脱口而出。 “陛下，皇妃毕竟是代国公主，臣以为带着皇妃征战，毕竟不妥，还是要避嫌为好。当然臣不是不信任皇妃，但打仗的事情，毕竟事关我申国的国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再做考量。”邕王关心则乱，已经顾不上广庭还在眼前。 但云瑾的语气是坚定的，这是一个容不得任何人反对的命令。 “皇叔，就这样定下来了。你去准备出发前的各种安排。”云瑾对邕王说道。 “广庭，出发前，我想带你先去看看梧桐。”云瑾变得柔和起来，转过身来对广庭说道。 广庭谢过之后，和邕王离开了宫殿。 “陛下，奴才有话，不知是否当言。”宫殿内只剩下了云瑾和子安，子安不安的言道。 “子安，你有什么尽管放心的说出来。”虽然子安是太监的身份，但云瑾和他一起长大，也就把子安当作了兄弟。 “陛下，奴才认为，邕王殿下的话和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虽然广庭公主是做了皇上的妃子，但依奴才看来，她和陛下并不十分亲近。陛下出外征战的事情，如若带上皇妃，还是要慎重。”子安道。 “朕心中有数。我也知道你和皇叔的用意，但此事不用多说。我已经决定带着广庭一同前往。还有，以后你对广庭，也要像对我一样。”云瑾道。 其实，邕王和子安的话，云瑾并非觉得毫无道理，但他想要保护广庭，即使出现最坏的情况，他也愿意接受。即使所有人都防备广庭，他也要接纳广庭。哪怕赌上的是江山社稷和自己。但悖论的地方在于，他作为申国国君，又无法把国家拱手于代国，而必须灭了代国。 身处权力中心的每个人都能看懂云瑾的处境，但无法认同云瑾的做法。毕竟，在皇室之中，这种男女情爱，怎么能对抗权力的魔力。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起起伏伏。还没有开始在皇宫里待上一段时日，广庭就因为这场意外的战争，要被推去兵戈铁马的战场，那个只有她和云瑾两个人的战场。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阵秋雨一阵凉意。 广庭走出寝宫，一滴雨水冷不丁的划入她的脖子。广庭任由凉意钻入身体，她要迎接这场属于她的战争…… 第4章 战争 几日后，阳光清明。 云瑾骑着马，带着广庭，飞驰过一片又一片的梧桐林。 云瑾抱着广庭坐在马背上，广庭有些不习惯。她还没有能够习惯这个大了自己十五岁的男人，那么近的靠近自己。 但是她似乎也不讨厌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权力和安全，也许还夹杂着爱意吧。 广庭很不喜欢“爱意”这个词。毕竟，她是被云瑾掠夺到宫里的，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是一个玩物，一个工具。 “广庭，你看，这梧桐，这山河，这万里江山，都是朕送给你的礼物。我要让你永远无忧。”云瑾有些兴奋。 “可是，你能把代国还给我吗？”广庭在心里暗想到。但是，面对云瑾，她选择了沉默。 代国，始终是横更在两人之间无法言说的伤口。这种伤害，在短暂的暖意中，仿佛一把尖刀，寒光凛冽。 “广庭，我会把足够的耐心给你，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保护在你的身边。你对我而言，就是我全部的意义。云瑾继续道。 广庭心里清楚云瑾对自己的情义。但从小在代国皇宫这样的名利场中长大，广庭见惯了帝王的无情。广庭知道，自己的路需要自己去走，一切都需要靠自己。 广庭不愿意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个飘渺的仇敌身上。虽然，这几年的时间，云瑾在广庭的心目中是光辉的存在，但要真正在心里接受云瑾，给予云瑾同样的爱意和情感，对代广庭来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云瑾沉浸在梧桐带来的喜悦之中。他相信，不断的剖白自己的心意，广庭一定会被自己捂热，他一定可以得到广庭。现下，云瑾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既拥有天下，又有广庭在侧。 云瑾就这样带着广庭，在日光清明中，一路飞奔，路过一片又一片的梧桐林。 梧桐叶在微风中缓缓落下，一会儿竟下起了微雨。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广庭突然间想到了这个句子。细雨中的梧桐，在广庭的心里刮过一阵阵的秋意。广庭的心里充满凉意。 广庭的底色是温暖的，但对待很多事物，她都保持着悲观萧条的态度，保持着清冷的距离，冷淡而清醒。 广庭很多时候，希望这是一场梦，而这场梦可以永远这样美好下去，不再醒来。云瑾为她清冷的生活，带来了一抹难得的暖色。 但梦终究会醒来。 大概过了不到一旬的光景，一切准备妥当，云瑾带着广庭出征前往夏国。 夏国地势平坦，一马平川。 这夏国是各国中，除了代国，最大的国家了。也是有能力串联其他国家的大国。 云瑾带着军队到了夏国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亲自勘察地形。 “我们就用百鸟阵。”云瑾看过地形之后说道。 云瑾在作战方面是有天赋的，他非常自信。 这百鸟阵最适合平地作战。阵法将二十五人分为一小队，全军分为数百队，如满天繁星，散入旷野之中，敌人在眼花缭乱之际，往往容易判断失误，快速败退。 广庭看着云瑾胸有成竹，却生了其他心思。她想到冯胜曾经告诉她的联络夏国。于是，广庭趁着夜色，派遣了心腹，把云瑾的百鸟阵告诉了夏国。 广庭背叛了云瑾。 广庭的心腹到了夏国营帐，经过层层通报，见到了夏国的二皇子夏源中。 夏源中也是谨慎之人，最初怕来者有诈，怕是申云瑾用的反间计。因此，夏源中坚持自己盘问，后来几经审问，确认了是代国公主暗中送信，夏源中大喜。 夏源中连夜召集军中将领，暗中布阵。他还托人告知广庭，表明自己愿与广庭结成同盟。 第五日，修整之后，云瑾按照原计划用了百鸟阵。但夏国早有准备，没有被云瑾的阵法所迷惑，云瑾竟然败下阵来。 原本零散的用兵，被夏**队团团围住，互相失去了照应，申**队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似那落花流水一般。 很快，这场战争的局势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云瑾的军队被打了措手不及，又因为是远处作战，没有几日功夫，云瑾的大营也快被攻陷了。 云瑾急令将领入大营商谈战事。 “诸位将领，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助朕破了这围困的局面？”云瑾看向总将领。 “陛下，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重新清点兵力，然后暗中命人突围，去往国都搬来援兵。”右将军郭飞道。 “陛下，末将以为远水难解近渴。除了派人暗中突围求援，还应该想办法麻痹夏**队，保证能够坚持到军队来援。”参将李远龙道。 申云瑾听了部下意见，暗中命了五十死士着黑衣黑袍，将马蹄裹布，趁大雨之夜，从包围圈最为薄弱的东边突围而出。 奈何夏国早有准备，原来是故意留出东方空隙，等待申**队落入圈套。可惜这五十死士，刚到东方，便被夏国人屠戮殆尽。 这夏国二皇子夏源中，虽然年轻，却也有胆有谋。夏国敢于讨要被申国割据而去的土地，也和这二皇子密不可分。夏国本来一直畏惧申国，但这几年间，二皇子夏源中长大成人，谋略无双。他忍不下被申国割据之仇，同时想借此战彰显夏国实力，联盟诸国，对抗申国，一统天下。 夏源中不仅有野心也有实力，加上代广庭在申**中里应外合，素有战神之称的申云瑾，连连吃了败仗。 一计不成，云瑾再生一计。 云瑾准备用那神行风袭，快速突破的战术。他打算利用自身军队作战迅速的特点，集中突破，快速突围，打算由此闯出一条血路。 谋划之后，申云瑾快速整顿军队，在军营中秘密演练快速突围的阵法，希望能够一击即中。一面又派出小股军队，时时侵扰夏军，意图分散夏军的注意力。 本来计划看上去天衣无缝，可曾想又被广庭秘密传信告知了夏源中。 待到申云瑾奇兵突袭之时，不仅没有能够破敌于迅雷不及掩耳，反而又被夏军攻打了正着。 申云瑾不是没有怀疑过广庭，但他不忍心责怪于广庭。申云瑾为自己的感情，付出了代价。 所为祸不单行。正在申云瑾左右受敌之时，夏**队又趁着夜色，派出军队，把申云瑾的粮草烧的一干二净。这一招火烧粮草，无异于釜底抽薪。申**队遭到重创，溃不成军。 乱军作战中，云瑾单人单马，带着广庭慌乱逃出。 这是云瑾作为战神，人生中第一次打了败仗。 “广庭，你抱紧我。我会保护你，护你周全。”云瑾一边拼杀，一边安慰广庭。 广庭坐在马背上，在身后紧抱住云瑾。 那一刻，广庭分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广庭在和自己激烈的抗争。她开始在想，不断传信给夏国，至云瑾于死地，自己做得是否正确。现在自己与云瑾同乘一匹马，坐在云瑾身后，明明就是报仇的最好时机，但自己却对申云瑾生出了怜爱之心。 拼杀声，呐喊声，喧嚣声，在两人耳边此起彼伏。拼杀到后来，天气慢慢的变化起来。开始从小雨下到了暴雨。 成百的士兵围了上来，一次次被击退，又一次次重新形成包围的情状。 云瑾的脸上开始流血，而广庭也加入到了拼杀之中。广庭似乎忘了自己的使命。她在战场上和云瑾融为了一体。她想要保护云瑾。多么可怕的念头。 “云瑾，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会陪着你，不管是否突围，我们都一直在一起。”广庭对着云瑾道。 “广庭，我们一起冲出去。”云瑾听到了广庭对自己说的话，心中一暖。这是申云瑾从见到广庭开始，第一次那么直接的听到了广庭的心意。 “广庭，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和我在一起。”云瑾一边对广庭说道，一边更加奋力的厮杀起来。云瑾虽然从小享尽荣耀，后来又贵为帝王，但在权力厮杀之中，他一直渴望真正的理解和慰藉。从云瑾第一次看到广庭开始，便认定了广庭是唯一能够懂他的人。 人对人的喜欢，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言。 “我会陪着你的。”广庭重复着这句话，在生死之中，她和云瑾在这一瞬间不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广庭在马背后，让自己更加靠近云瑾。广庭想，如果今天没有办法突围出去，那么她和云瑾，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那一刻，广庭没有再压抑自己对云瑾的感情。仇恨，复国都被此刻的情感所覆盖，广庭想做一次真正的自己。 她对云瑾许下了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真心。 眼看一代战神，即将在包围之中陨落。却见从外围杀入一支军队，将包围圈冲的七零八落。 广庭和云瑾定神一看，原来是邕王带着援军赶到。 邕王救出云瑾，却举起长枪，一枪向广庭刺去…… 第5章 龙符 邕王一□□下，云瑾却替广庭挡下了这一枪。 邕王见刺中云瑾，赶紧停手，却见云瑾已经晕厥过去。 待云瑾醒来，已是几日之后。 “陛下，你可知道是那代广庭勾结夏国，把用兵阵法提前泄露了。微臣在代广庭身旁安插了探子，但还是晚了一步，救驾来迟了。”邕王道。 云瑾斜倚在床头，双眉紧锁。 “她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彻底接受我。”云瑾心底暗自伤神。其实云瑾一直都知道，自己会战败，多半是广庭为夏国做了内应。但是他不怪广庭，广庭有自己的难处。 “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代广庭？”邕王追问道。 “陛下无论如何，一定不能把代广庭就在身边了。如果陛下不忍心，就交给臣来处置那代广庭，亦绝后患。”邕王说道。 云瑾皱了皱眉头，“皇叔，我知道你为了申国和我，绝对忠心。但广庭的事情，朕自有分寸。” 邕王还打算说些什么，但被云瑾示意无需再说广庭的事情。 邕王只得换了话题，“陛下，今日看来，那夏国势力已经不容小觑。尤其是那夏国二皇子夏源中，更是需要忌惮几分。” “那小子确实有几分本事，但还是羽毛未丰。也不用或许忌惮。这次败给他，也是朕大意了。”云瑾道。 邕王只是不语，心中想到，这哪是大意。再这样下去，我申国江山，有一天说不定会败在代广庭之手 过了一会儿，邕王继续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禀告。” “皇叔，但说无妨。”云瑾道。 “我有龙符的线索了。”邕王道。 听到“龙符”二字，云瑾打起了精神。 要知道这龙符事关重大。龙符一直是统一天下的重要信物，只要龙符现世，天下诸国便要听从号令，天下兵马，龙符皆可调令。 原来这申国和夏国等其他十五国，本来都是同属于土其王朝，本是同宗。后来随着时间推演，各自独立，但都把土其王朝的龙符视为共同遵守的军事信物。只是随着土其王朝的瓦解，龙符也就消失在了历史的尘烟之中，没有了踪影。 云瑾一直想一统天下，只是忌惮其他十五国结成同盟，这样自己就毫无胜算，所以也就没有敢于有任何举动。眼下龙符现世，云瑾看到了一统天下的希望。而且有了龙符，便可以避免杀戮，不费兵力实现大一统，这样百姓也不会再受到分裂带来的伤害了。 “皇叔，你细细说来。”云瑾道。 “据探子回报，龙符现下藏在吴都郡。有神秘人现世，声称自己有龙符。据臣推测，这神秘人可能是代国旧臣，所为才会在代国现身，意图联络王朝血脉。”邕王道。 原来关于这“龙符”的使用，先祖还立下了一个规矩，必须要土其王朝的皇室血亲才能用来调令诸**队。而这土其王朝的皇室血亲，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只剩下了代国，申国，夏国这三国皇室，还留着土其王朝的血脉。 “吴都郡？”云瑾重复了这个地名。 “这吴都郡原本不是我们申国旧地，是那代国土地。”邕王道。 “我们大张旗鼓的去搜查龙符，肯定没法找出龙符。所以臣有一计，能否派出代国王室之人，前去吴都郡做郡守，这样藏着龙符的代国人也就少了防备，便有可能暗中联络代国王室，交出龙符试图复国。而我们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紧紧盯着这代国王室之人，便可以坐收渔利，夺了这龙符。”邕王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云瑾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因为一旦拿到龙符，云瑾作为土其王朝血脉，便可以不动干戈，结束现下的分裂局面。 “那派谁人前去做这郡守最为合适？”云瑾问道。 “代南枝和冯胜。”邕王说出了自己心里的人选。 “冯胜是代国旧臣，虽然陛下现在颇为信任他，但他终究是代国人。而且据臣所知，他最近和代广庭走动频繁，似在密谋。还有那代南枝，虽然被陛下纳入后宫，但此人颇有复国的野心。所以把这二人派往吴都郡，一方面能够诱蛇出洞，另一方面此二人若有异心，也可以借此在外除掉二人。”邕王道。 “而且还有一事，最近申国国都中多了很多代国人的暗探，也可以借此瓦解他们。把这二人派出远离国都，是最好的选择。”邕王补充道。 代南枝也流着土其王室的血脉。但是，广庭和代南枝姐妹情深，如果派走了代南枝，那么接下来，就只有广庭一人寂寞的待在深宫之中。 云瑾一直非常信任邕王，虽然邕王只是自己的叔叔，但在云瑾看来却情同父子。况且邕王一直颇有计谋，是难得的文武全才，所以对于邕王的计谋，云瑾一直都是认同的。 只是一旦牵涉到了广庭，果断的云瑾又开始犹豫起来。云瑾想着，今后自己要更加的善待广庭。至于广庭背叛和出卖自己的事情，云瑾也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一笔勾销。这云瑾，真是中了广庭的情爱之毒。 “皇叔所言颇有道理，那就按照皇叔的计划，尽快安排代南枝和冯胜前往吴都郡。”云瑾同意了派出南枝作为诱饵的计划。 “那对于代广庭，陛下准备怎么处置？这代广庭和代南枝姐妹情深，臣怕将代广庭留在身边，对陛下不利。”邕王有些担忧的看着云瑾，他一言不差的说中了云瑾的心里。 云瑾身边的心腹之人，都能看出云瑾对代广庭的感情，远远超出了一个君王应该做的。大家也都嗅到了留下代广庭的危险。况且经过了夏国的这次战争，尽快除掉代广庭，成为了云瑾身边人的共识。 “对于广庭，我自有打算。”云瑾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云瑾的心里，用整个江山来换广庭的心，他都是愿意的。只是现实推着他，没有办法做出这样决绝的选择。 邕王也打住了话头，领了皇帝的命令，出了宫殿。 刚出宫殿门不远，邕王在路上遇上了子安。 “邕王，看你愁眉不展。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子安问道。 邕王把刚才劝说云瑾的情景，向同是心腹的子安一一道来。 子安听后，也是愁眉不展。 “也许我们可以来了借刀杀人，除掉那代广庭。”子安说道。 “王爷，我们总会等到机会的。”子安继续说道。 子安和邕王别过，便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了。 云瑾独自靠坐在床榻上，外面又开始下雨，天愈发的凉了下来。而云瑾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广庭的安危…… 第6章 故土 话说邕王领命之后，便布下局来。 代南枝和冯胜也只得准备一番，不日便要前往吴都郡赴任。 南枝离开前，来找广庭辞行。 两人议论起申云瑾此行安排的目的。 “不知道申云瑾做出这样的安排，到底意欲何为。但我们也可以借此机会，重回代国故地，看能不能联络更多代国旧部，能够帮助复国。”南枝道。 “只是留你一人在宫中，姐姐很不放心。你我约定，如果有什么变故，你便以祖传金刀为信，托人传话于我。”南枝接着说道。 广庭点头。于是，姐妹俩约定好传信暗号。 “平日里为了打消申云瑾对你的猜忌，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尽量减少联系。这样你在宫中也能够更加安全。”南枝嘱咐广庭。 “姐姐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姐姐和冯将军回到吴都郡，也要事事小心。申国做这样的安排，目的一定不简单。回去之后，姐姐可以多方打探一下。”广庭道。 “不过有冯胜将军陪着姐姐，我也安心很多。吴都郡有很多我们代国的旧部，确实如姐姐所言，是一个积累实力的好时机。我在国都也会联络旧部，寻找机会。只是不知今日我姐妹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上面了。”广庭继续说道。 “我们一定可以为代国复国，报了那灭国之仇。”南枝安慰广庭。 广庭对姐姐的离开恋恋不舍，但也无可奈何。现在，偌大的深宫之中，就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了。 送别了姐姐和冯胜，广庭回到宫中。虽然对云瑾为自己挡的那一枪心存感激，但对于云瑾派走南枝，广庭内心还是感到了更大的寂寞。不知道姐姐此行，又会遇到什么风险。而自己在申国国都，也要全面展开联络旧部的任务了。 话说代南枝和冯胜离开宫后，一路西行，半月左右功夫到达了吴都郡。 回到故土，两人不胜唏嘘。 吴都郡曾经是代国的重要郡县，因为土地肥沃，盛产粮食，一度是代国的富庶之地。又因为当地民风尚武，也多有义士。 而这吴都郡，也正是冯胜的老家。多日未回故土，吴都郡在战乱中荒败了下来。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 冯胜回到老家后，第一件事，是去见了自己的亲弟弟冯坚。 这冯坚自幼习武，为人仗义，精通经书典籍。因为冯家一直是代国重臣，所以冯坚从小便和哥哥出入皇宫，也自小便和广庭，南枝相识。 又因为和广庭年纪接近，两人从幼年起，便经常一起结伴游玩。广庭一直把冯坚当作好朋友，而冯坚随着年龄的增长，便喜欢上了广庭。 “兄长，你终于回来了。不知道广庭公主现在怎样？”冯坚迫不及待的关心起广庭的近况。 “冯坚，这次为兄和南枝公主一起回到吴都郡，一方面是想联络代国旧部，当然也想弄清楚申云瑾突然让我们回来的目的。”冯胜道。 “你一直在吴都郡，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莫不是因为龙符？”冯坚道。 原来，这龙符重新出现的消息，不只是邕王收到了风声，一直在吴都郡的冯坚也有所耳闻。冯胜离开故土后，冯坚便独自留在了吴都郡。又因为冯胜得到了申云瑾的重用，冯坚也就没有受到牵连，独自在吴都郡过着逍遥日子，也同时负责情报的收集。 听到龙符，冯胜为之一振。要知道，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代国复国便指日可待。只要拿到龙符，便可以帮南枝号令天下。 “你快细细说来。”冯胜道。 冯坚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向兄长和盘托出。大约在一个月前，在吴都郡出现了一位神秘人，此人武功了得，最开始是在郡里行侠仗义，救济贫苦。后来此人声称是土其王朝的皇室遗孤，握有龙符。再后来，手握龙符的消息传播出去后，此人却突然人间蒸发，无人能觅其踪影。 “此人行事太过神秘，龙符的真假，还有此人的目的，到目前为止还无从知晓。”冯坚道。 “那你判断，龙符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冯胜问道。 “龙符面世，可能是真的。但这人是敌是友，包括他的目的，现在还无法判断。不过这人号称土其皇室的遗孤，肯定不可信。不然他早就自己号令天下了。我猜他是在寻找皇室血脉，寻找可以借用龙符号令天下的人。”冯坚答道。 “外面的人都在传，这神秘人是我代国旧人，在等待代国皇室血统回来代国。而现下，我们代国有土其皇室血统的，就只剩下南枝公主和广庭公主了。”冯坚补充道。 听完弟弟的这番话，冯胜大致猜到了申云瑾把他和南枝派到吴都郡的原因。应该是想借他两人之手，探出龙符的真假，抢夺龙符。 冯胜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冯坚。但关于广庭公主的处境，包括广庭公主做了申云瑾的真皇妃，冯胜却不忍心告诉自己弟弟实情。 冯胜知道冯坚对广庭公主的感情，于是只告诉弟弟，广庭公主一切安好。 “冯坚，广庭公主现在在申国一切安好，你不要太过担心。看来这次，申云瑾把我和南枝公主派回吴都郡，就是想利用我们，让龙符现世。那么也就借着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拿到龙符。如果拿到龙符，南枝公主和广庭公主便可以号令天下了。”冯胜对冯坚说道。 “我会全力配合哥哥和公主。”冯坚道。 之后，冯胜也就将计就计，一面探寻龙符的去向，一面在自己的故土之上，休养生息，壮大力量。两人先是在吴都郡减了赋税，将原本的十分之三的收税比例，降到了十分之一，用了彻的收税方法。接着，两人又开始训练吴都郡内民众，一面耕种一面练兵，增强兵力。 转眼间，冯胜和南枝两人回到吴都郡已经有一年光景。龙符和神秘人依然毫无头绪，但两人轻赋税，养兵力，同时联络代国旧部，慢慢竟形成了新的势力。 冯胜因为爱慕南枝，这一年的时间，待在南枝身边，让冯胜很开心。冯胜从年少时就开始的爱恋，在每日的陪伴中变得更加的具像化。 冯胜经常陪着南枝去织布，而南枝也经常陪着冯胜去农耕。 两人虽然贵为公主和将军，现在又是郡守，但为了更好的为代国旧部做出表率，便经常奔忙在田地间。他们相互作伴，又相互依靠。 “南枝公主，能够这样陪着你，我觉得很幸福。”冯胜压抑着自己对南枝的感情，难得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冯胜能感觉到南枝对自己的亲近，但直觉告诉冯胜，那不一定是男女之间的爱意。 “冯胜哥哥，也很感谢你陪伴着我。”南枝道。 冯胜有些开心。 “我会一直把你当作亲哥哥的。”南枝接着说道。 宛如一盆凉水从天而降。“亲哥哥”三个字让冯胜退缩。冯胜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南枝对自己并没有逾越半分的爱意。 “谢公主。我会一直陪着公主，也会一直帮着代国复国。我会一直都在。”冯胜把想要表明心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冯胜和南枝的朝夕相处，并没有给二人的关系带来实质性的变化。其实对次，冯胜也不是完全没有心里上的准备。因为南枝曾经对冯胜提起过，小时候南枝在树林里走失，有位大英雄救过她。冯胜想，这让南枝念念不忘的大英雄，大概就是他和南枝之间的阻碍。 然而，冯胜还是开心的。只要每天都能看到南枝，他便满足了。人有时侯，会变得特别容易满足。比如，当下的冯胜。 于是，两人又这样周而复始的做伴。踏过吴都郡的每一片土地。冯胜想，那个南枝心目中的大英雄，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有一天，自己能走进南枝的心。 冬天了，南枝亲自织了防寒的衣物给他的冯胜哥哥。但冯胜在南枝心里的位置，就永远停留在了亲哥哥的位置上。 人世间，就是有太多无望的等待。冯胜贪念着南枝，却一直守在了朋友的位置。 时间流逝，吴都郡在南枝和冯家兄弟的努力下，越发的发展壮大起来。很多周边郡县的人，也开始到吴都郡定居下来，再加上遇见丰年，粮食大收。军事也因为日日练兵，强盛起来。 这样的走势，是邕王最开始没有想到的。邕王错判了神秘人的身份，结果一年过去了，不仅没能借由冯胜和代南枝引蛇出洞，反而放虎归山。 邕王本来也预想过南枝和冯胜会在吴都郡有所作为，但没想到的是，吴都郡只一年功夫，便发展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地方势力。而且因为吴都郡远离申国国都，变得更加不可控制。 邕王心生忌惮，决定除掉二人。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故乡一盏灯。冯胜和南枝还沉浸在故土的温暖中，没料到危险会来得那么快速和猝不及防…… 第7章 借刀 话说这一年光景，广庭一直生活在云瑾身边。 梧桐树上的梧桐叶，已经绿了又黄，一个轮回。 一日，外邦送来贡品，是难得的浮光锦。光彩动摇，观者炫目。 云瑾命宫里的织衣局，做了最炫目的袍子给广庭送了过来。 “广庭，我做了你喜欢的袍子送你。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同这衣袍一样，永远同心。”云瑾说道。 广庭看着这浮华锦做的衣服，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读过的《诗经》，“君子至此，锦衣裘袍”。自己因为不受父皇宠爱，广庭虽然贵为公主，但从小都没有得到过父亲的认同。她也幻想过做君子，有一天能够为代国尽到自己的力量，也能够肩负起社稷兴盛的使命。 让广庭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送了她华袍，给了她认同的，会是眼前这个完全没有可能的仇人。 广庭接过云瑾给她的衣服，把这件衣服珍藏了起来。 “谢陛下。这浮光锦甚是漂亮。陛下做这浮光锦的衣服，也是花了心思。臣妾把这衣服收藏起来，一直记住陛下的恩典。”广庭对云瑾道。 “我要的是情谊，不是恩典。广庭，朕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这天下，只有你配得上这么精细的衣服。也只有你，能配得上这天下的一切。”云瑾道。 一件衣服，一份情谊。两个鲜活的人，经由这浮光锦串联在一起。但浮光掠影，广庭想，这终究是不甚太好的寓意。 但广庭对于云瑾的认同，在彼此的接触中，却一日日的增长起来。 殊不知，云瑾把这衣服还做了一件，一模一样，这另一件衣服，在日后派上了大用场。 又一日，有臣下搜罗到了范宽的山水画。云瑾知道广庭一直喜欢绘画，便带了来给广庭 “广庭，前日里的衣服是否合身？朕今日给你带了件好东西来。”说罢，云瑾命人把范宽的画取了过来。 广庭喜欢字画，喜欢诗文，也喜欢骑射。这让云瑾在广庭身上，总能感到魅力。广庭在云瑾眼里，很特别。 广庭接过画来，端详起来。 “广庭，你看这范宽的山，画的多么宏大。这大山溪流，无限江山的雄壮。真是有气象。”云瑾感叹道。 广庭在画的中央不太起眼的位置，注意到了三两行人。人在巨大的山石之下，显得何其渺小。 “回陛下，这画里，臣妾倒是看出了萧条的意象。人力很多时候是无能为力的，这三两行人，赶着这骡马，在大山之下，活得也是辛苦。”广庭道。 云瑾感觉到了广庭的悲凉。 “我倒是没有感觉出陛下说的万千气象。”广庭继续道。 云瑾知道广庭对范宽这画，不甚喜欢。也知道了这画，包括自己说的无限江山，勾起了广庭的亡国之痛。 云瑾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广庭，虽然我把你留在身边，我知道你一直想着代国。也一直挂念着姐姐。但我会善待你，也希望你能够接纳我。”云瑾安慰道。 本来广庭心里已经悲伤，云瑾再提到姐姐南枝，广庭便越发的没有了看画的兴致。 云瑾看自己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再加上又勾起了广庭的伤心事，也就命人收了画，离开了。他怕自己留下来，让广庭更加的难过。 这一年里，云瑾总是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想哄广庭开心。虽然收效甚微，但两人的关系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广庭本就对云瑾有好感，在云瑾谨小慎微的关怀了，广庭也在一步步的沦陷。只是广庭知道，她和云瑾，一旦自己从心里迈出了接纳的那一步，一切都会成为万劫不复的悲剧。 这边，云瑾和广庭在感情里无限拉扯。 而另一边，邕王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他的计划。 邕王通过眼线，打探到广庭有一把祖传的金刀，而这金刀，是广庭最重要的信物。邕王敏锐的意识到，这把金刀的重要性。 邕王便开始谋划，如何才能打消广庭顾虑，夺过这金刀来。这样便有机会使出计谋，除掉广庭。 盘算完毕之后，这日，邕王来见广庭。 这是邕王第一次独自来到广庭的宫殿。 广庭听了通报，见邕王踱步而去，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防备起来。 邕王见了广庭，行过礼，邕王便先开了口，“皇妃，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存了戒心，也一直对我颇有意见。我对你确实有防备，因你是代国公主。但你也知道，我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一直爱护他，所以不想让你伤害到他。” 邕王看上去很坦诚。 广庭没有想到邕王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这一年来，你和陛下相处和睦，本王都看在眼里。所以，本王对你的看法也有所改变。”邕王接着道。 邕王摆出一副和好的姿态，竟和广庭拉起了家常。 “我以前与代王，也就是你的父皇也有过交情。你才出生时，我还去过代国，见过你。说起来，你叫我一声叔叔也不为过。”邕王堆满笑容。 广庭听邕王越说越离谱，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心里思量，邕王一定是有求于自己。 本来很不耐烦，也打定主意看邕王表演。 但广庭转念一想，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探探邕王口风，看能不能找到邕王的弱点，也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邕王和云瑾的矛盾。看能不能来个离间之计。 没有办法，广庭的每一步计划，都必须以伤害云瑾为代价。这对怨侣，老天注定受足坎坷。 “皇叔，谢谢你信任我。也谢谢你照顾云瑾，申国上下大小事情，都多劳烦皇叔操心。如果没有皇叔，也就没有申国的壮大了。可惜，云瑾有时候反而处处辜负了皇叔的心意。”广庭说完，看着邕王，她在观察邕王的变化。 邕王一直是忠于云瑾的，也希望申国能够发展的越来越好。 但这些年来，随着云瑾的不断成长，云瑾变得越来越老练。邕王有时候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 但是，说到功劳，邕王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想过去抢夺分毫。 只是，广庭的一番话，还是戳痛了邕王的心。 “哪里有什么辜负，现在云瑾把申国打理得越来越好，我作为叔叔，为他高兴。”邕王接话道。 但邕王刚刚细微的皱眉，还是没有能够逃过广庭的眼睛。 广庭在邕王和云瑾之间看到了破绽。 其实从邕王一进门，广庭一眼就识破了邕王的反常，但毕竟邕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狠角色。当下自己势单力薄，也不好当面驳了邕王的面子，于是广庭也就与邕王应付了起来。 两人闲聊了半日有余，邕王面上大喜，直言和广庭聊得投机。 邕王临走时说道，“广庭，现下我们成了朋友，又是一家人了，我向你讨要一个礼物，就当作是给我这个长辈的交好礼，你可愿意？” “皇叔，那是自然的。”广庭答道，并没有太多的防备。但广庭也感到了邕王话锋一转的不寻常。 “听说你有一把祖传金刀，能不能割爱送与本王。”邕王问道。 广庭当下又是一惊，没有接话。难不成是邕王发现了自己和姐姐南枝约定的秘密，广庭心下狐疑。 “看来你还是没有把我当皇叔，是不是舍不得送我？”邕王继续问道，他看出了广庭的犹豫，心里便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这金刀必不简单，大有用处。而能查到这把金刀，说来还有感谢大太监子安，邕王是在子安的提醒下，找暗探查到的这把金刀。 广庭一时间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这把金刀平日里并不轻易示人，怎么就被邕王盯上了。 “那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因为我喜欢兵器，你就借我把玩两日归还你可好？”邕王的语气有些求着广庭，他乘胜追击，对金刀势在必得。 广庭知道邕王历来喜欢兵器，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亲自取了金刀来。但邕王想要把金刀借走，这是绝对没有可能。 邕王见那金刀，便上手把玩了起来。 广庭对邕王借刀并不放心，因为这是自己和姐姐约定的信物。 “皇叔，这金刀是我祖上留下来的遗物。代国皇室有约定，不得外借金刀。今日因着皇叔喜欢，把金刀拿来给皇叔当面把玩，已是破了大戒。还请皇叔体谅。”广庭对邕王说道。 邕王满脸笑意，“那既然这样，我就不让皇妃为难。我已把玩过，现下就将此刀归还。” 邕王说完，将金刀归还广庭，告辞而去。 广庭送走邕王，长舒一口气，自己把金刀收了起来。 但邕王爽快还刀，也让广庭内心不安。 只是广庭转念又想，这把金刀材质特殊，天下无双，不可再得，是难得的宝物。广庭想，就这样看看，也无大碍。 但广庭不知道的是，那邕王因为平时里爱好兵器成痴，因此练就了过目不忘，复刻兵器的绝技。这世间，除了龙符，恐怕就没有邕王复刻不出来的物件了。 短暂的借刀，即将酿成一场血雨腥风的悲剧。 天越发的暗了下来，送走邕王的广庭吹熄了烛光。又是一个风雨飘摇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借刀 第8章 虐杀 邕王辞别广庭，回到王府，便一头扎进密室之中，研究起金刀的仿制窍门。 这金刀虽然天下无双，但当年铸造金刀的材料，却被铸刀之人留下了一份，并且瞒过了代国王室。而这稀世材料，却辗转早就收入了邕王的藏品之中。 这都是代广庭完全始料不及的事情。 因此，只半月功夫，邕王便仿制出了金刀，足以以假乱真。邕王心里暗想，这次任她代广庭何种本事，也难逃出自己的谋划之中。 邕王命人找到代国留在国都的暗探，逼其就范，诱使其充当了邕王的门徒。又令其假扮成代广庭的使者，带着金刀和密信，出发前往吴都郡。 这假扮的代国差人，快马加鞭不足半月便赶到了代国，将密信和金刀一并交给了冯胜和代南枝。 南枝打开密信，见那密信如下： “吾姐，一年光景，我已独自在国都串联旧部，今大事已成。吾姐速与冯胜将军，带军前来国都，里应外合，勿失时机。广庭顿首。” 冯胜和南枝读信之后，虽然也有疑虑，短短一年光景，凭广庭一己之力，串联旧部竟有如此功效。但因为申国的有意封锁，两人对国都情势一无所知。平日里，南枝和广庭双方为了不引起怀疑，也没有通过书信。 “今日，定是到了关键时候，广庭才会冒险用金刀传信，以期一击命中。”南枝道。南枝想到，这金刀之约，是自己和广庭的约定。何况这金刀绝不可能造假，是最可靠的信物。 冯胜反复看那金刀，并对送信人反复盘问，也没有看出破绽。而且那送信之人，是邕王从代国密探里策反而来，所有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任由冯胜怎么盘问，都能应对如流。 “这却是广庭公主字迹。那金刀当年锻造之时，也仅此一把，再无其他存世。刚才我反复验过这金刀，却是真实无疑。”冯胜道。 原来这冯胜祖上便监工过这金刀的锻造，对这金刀的材质了熟于心。冯胜对这金刀真假，心里有十分把握。只是冯胜和广庭一样，不知道这金刀原来另有蹊跷。 “南枝公主，那我们抓准时机，一举攻下申国。这样我们也就可以和广庭公主里应外合，一举攻下申国国都。”冯胜道。 “至于那龙符，我们追了一年多也不见踪影，不如等攻下代国国都后再行追查。我把冯坚留下，这样可以让他守好吴都郡，也可以留下来继续追查龙符。”冯胜继续道。 “冯胜哥哥，这样安排甚好。”南枝回应道。 于是二人点兵，备好辎重，便打了代国的旗帜，向申国国都急走而行。 一年时间，加上旧部，南枝和冯胜竟已屯兵十万众。吴都郡已全民皆兵，这样的兵力让南枝和冯胜，对于里应外合攻打申国国都，心里有了几分把握。 但吴都郡距离申国国都，毕竟有半月路程，为了不被申国发展，代**队专挑险峻僻静的丛林行军，而且白天也多蛰伏。到了夜晚，便衔枚疾走，匆匆行军。这条僻静的行军之路，是冯胜早就观察好，以备有一日能派上用场。 这条路原本是隐秘之路。冯胜和南枝以为躲过了申**队，殊不知，这一切的顺利行军，都是邕王的欲擒故纵。邕王在派回南枝和冯胜之时，便已知晓此密道，他故意迷惑了二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胜算。 而代南枝和冯胜两人，却一直蒙在鼓里。 从吴都郡出发，只两日便已经离开了平原地势，进入到了山地之中。 这日，军队行军至峡谷。冯胜怕有埋伏，先让一支部队通过峡谷，在峡谷尾部出口接应，然后才放心让其余军队通过。 冯胜这样布局，是担心被申**队瓮中捉鳖。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一路上的过分顺利，也不是完全没有引起冯胜的疑心。 然而，冯胜的军队在峡谷中并未遇到狙击。冯胜心中暗喜，心想那申**队对这暗道完全不曾知晓。 冯胜和南枝继续前行，因为一路并未遇到阻碍，虽然并未放松警惕，但相比出发前的担忧，也是放松了许多。 “冯胜哥哥，看来那申国也不过如此。你我二人一路走来，隐秘行军，到现下都畅通无阻。看来之前是我们高估了申国。”南枝道。 冯胜也认为南枝说的有道理，但对于申国，冯胜还是保持着警惕。毕竟当年在和申国对战时，申国屡出奇兵，这令冯胜记忆深刻。 代**队继续行军，眼看距离申国国都越来越近。 这日走到了一小城之中，本来进去想稍作整顿，但发现小城内空无一人。冯胜先派人进到空城中探寻一番，发现城内并无危险。 又因为近日疲于赶路，所以军士们急需一场休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准备，也就进到了空城之中。 冯胜谨慎，他先命小部分军队进空城整修，其余军队驻扎在空城之外，形成里外呼应之势。在冯胜看来，即使遭遇突袭，也能够进退有度。何况空城之中还有粮草，正好补给自己的军队。 冯胜的一只军队是白天入城，其余军队安营扎寨外城外空地之中。 到了半夜，暴雨突至。 “冯胜哥哥，你看这暴雨来得突然，在这空城和旷野之中，我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我们这一路走来，都太顺利了。本来一路不曾多想，但今晚在这空城之中，总是直觉到不安。”南枝担忧道。 “南枝公主，不要太过担心，我在城外留了大批军队，况且我们有十万之众，即使遇到危险，也能里应外合，化险为夷。”冯胜宽慰道。 “希望广庭在申国国都一切顺利。虽然我们还没有寻到龙符下落，但这次能和广庭配合，一举拿下申国国都，也不枉我们的辛苦蛰伏。”南枝道。 “我把弟弟冯坚留在吴都郡，就是想让他继续寻找龙符下落。如果能找到龙符，那么拿下的就不止申国，到时候，我们代国就可以一统天下了。也不知道，现在吴都郡里的局势怎样了，不知道冯胜是否有进展。”冯胜说着自己的打算。 “公主，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我再去巡视一下，今夜大雨，怕不要出什么意外才是。我要确保公主安全。”说完，冯胜辞别公主，去往营中巡视。 到了下半夜，那雨没有任何一丝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狂泻不止。 只见在那暴雨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人影推进，然后逐渐汇集成密集之势。黑压压的人群借着暴雨，突击到冯胜的营帐之中。 人数似有百万之众。 原来那邕王早就备齐百万大军，一路任由南枝和冯胜的军队推进。待到国都之下，以百万对十万，成碾压之势，灭对方于股掌之中。 邕王当然不会放过这暴雨的大好时机，既然一年过去了，利用南枝和冯胜也无法引蛇出洞，那么二人便已经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趁其完全坐大前除掉二人，便是邕王最好的选择。 邕王这样布局的目的，不单单是除掉南枝和冯胜，也不只是为了除掉代国旧部。邕王的目的，是想逼着南枝和冯胜反叛，这样便可以一举拿下和他们串联的广庭。邕王想，这样在国都之下镇压反叛，申云瑾便再也没有理由护着代广庭了。 邕王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陷了南枝的军队。暴雨之中，申**队奋起杀戮，代**队一时间几乎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 在一片混乱的厮杀之中，冯胜带着南枝一路逃亡。本来还有二十余人，护着冯胜和南枝，到最后，只剩下二人，其余人都死于追兵之手。 两人躲过追兵，往深山逃去。在逃亡中，遇到一山洞，两人便暂避在山洞之中。 转眼又过了三日光景。这三日里，因为没有干粮，也就在洞中摘些野果充饥。 三日里，暴雨一刻并未停息。 冯胜因为在突围中保护南枝，此时受了重伤，极其虚弱。南枝也就一面照顾着冯胜，一面观察着洞外的情形。 但就在第四日，追兵便已经寻到了山洞之外。 追兵将山洞团团围住，冯胜拼命在洞口御敌。最开始借助洞口狭小优势，还能抵御片刻。但冯胜当然已经体力不支。 洞外追兵发现久攻不下，便改为了火攻和水攻，往那山洞里灌入浓烟。那山洞本是密闭空间，冯胜和南枝二人去无可去，最后只得被擒。 “南枝，我今后恐难护你周全了。”冯胜望着南枝，但在这最后时刻，冯胜也没有说出爱意。他害怕南枝带着遗憾独留于世。冯胜知道，邕王不会轻易杀掉南枝。 众兵士两二人带至邕王跟前，邕王并没有把他二人押解至云瑾处，而是命人将冯胜斩首于战场之上，只带了冯胜头颅和代南枝回去云瑾处复命。 厮杀声越发的弱了下去，四处都是凌乱的旗帜，盔甲，马匹和人的尸体。 再后来，雨声也停了下来，群鸦盘旋在零落破败的战场之上。 邕王匆匆赶回宫中。他露出笑意，把握十足。 这次，代广庭应该难逃此劫了…… 第9章 离别 邕王赶回宫中，见到云瑾。 “陛下，这代南枝和冯胜谋反，已被臣镇压。而这背后关联之人，也请陛下一并处理，以绝后患。”邕王道。 云瑾知道，邕王所说的关联之人便是广庭。 “请陛下严惩代广庭。”邕王进一步逼迫道，语气坚决。 “皇叔，代广庭是否参与谋反，你要待朕了解清楚再做定夺。”云瑾道。 云瑾明显在维护广庭。因为无论广庭是否直接参与，都难免牵连。 “陛下，那代广庭身为代国公主，说她毫无牵连，怕是说不过去。况且作为能够使用龙符之人，这代广庭也留不得。还有那代南枝，臣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没有方便在战场直接要了她性命，也带了回来，交由陛下一并处理。”邕王道。 云瑾心里清楚，处死广庭和南枝，是最好的选择。这既可以免掉抢夺龙符的隐患，又可以安抚邕王和群臣。 但云瑾选择了保护广庭。也是，毕竟连背叛云瑾出卖军情，陷云瑾于性命之危，云瑾都选择了原谅，又有什么是云瑾不能原谅的。 “皇叔，你也知道，这一年以来，广庭一直在深宫之中，尽心陪伴朕，哪里有机会外通叛军。那冯胜和代南枝，定是回到吴都郡之后，两人自己生了叛乱的主意，养兵作乱。” 云瑾望向邕王，“况且，据朕所知，皇叔在叛乱前不久，去过广庭那里，借了金刀把玩……” 邕王不语，他知道云瑾看破了自己把广庭拉下水的打算。 其实，邕王的一举一动，包括远在吴都郡的冯胜和南枝，申云瑾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只是云瑾明白，邕王都是为了申国和自己，而对于冯胜和代南枝，云瑾也是故意让他两人壮大，可以借此机会一举除掉。 唯一让云瑾不忍伤害的，只有广庭。 邕王看云瑾一直袒护代广庭，也就没有过多言语，告退出了云瑾的宫殿。 待邕王走后，大太监子安进言道，“陛下，我看那邕王也是为了申国社稷。广庭皇妃，也确实罪不当诛。但要是一直留在身边，难免不能服众，不如暂时外放出去，一来可以检验一下皇妃对陛下是否忠心，二来对皇妃而言，也是一种保护。” “至于代南枝，奴才倒认为，不一定就需要当下杀掉。大可以暂时留下她性命，这样既可以牵制广庭皇妃，又可以把她当作诱饵，诱使龙符现世。”子安道。 云瑾觉得子安说得颇有道理，顾虑周详。但对于外放广庭一事，云瑾还是下不了决心。 话说邕王愤然离开，回到王府，便叫来了丞相等一众申国大臣，商议相关事宜。 “陛下向来英明，也向来仁爱。但在代国的事情上，尤其是处理皇妃的事情上，确实太过宽容了。”左丞相为人温和持重，但对于云瑾处理代广庭的事情，也是颇有意见。 “王爷和丞相大人，一心为国，我们作为臣子，应当力劝陛下，除掉后患，保我申国昌盛。”兵部尚书王成附言道。 其他大臣也纷纷表态，大家言辞激昂，写下联名奏折，约定好明日朝堂之上，力荐圣上。 次日早朝，左丞相首先发难。 “禀陛下，臣等有奏折呈报陛下御览。”左丞相道。 云瑾看那朝堂架势，已经猜到了**分。云瑾今日早朝前，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昨日邕王离开后，云瑾便去狱中亲自审了代南枝。 代南枝虽然早被云瑾纳入后宫，但在这狱中，却是两人第一次碰面。 云瑾自从有了广庭，其他后宫一众人等，包括皇后，云瑾也就再也没有召见过了。更不会见过代南枝。 “代南枝，朕问你，你和冯胜反叛，广庭是否知情？”云瑾道。 代南枝被守卫带到云瑾跟前，她听了云瑾问话，觉得声音耳熟，再抬头细看云瑾，“原来是他！”代南枝不禁呆在原地。 原来，约莫十二年，代南枝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那日，南枝和守卫去林中狩猎。南枝不慎走失，到了夜间，代国虽出动军力搜寻，但仍然不见南枝踪影。 南枝独自一人迷了路，天黑中走到了森林深处。 南枝在密林之中度过一晚。到第二日，看到一男子骑马而至，给了南枝食物，安慰南枝。当时南枝记下了来人模样。 那人竟就是眼前这人。原来，那日云瑾去到代国勘察情况，无意中中遇见了还是小女孩的南枝。 当时的云瑾还只是王爷。但因为是私下勘察代国地形，也就不便于透露身份，只道自己是遇到了代国小女孩，顺手相助。 再加上当时的南枝私服出游，云瑾也未得知南枝身份，只陪伴了南枝一日，将南枝带出密林，到了安全的地界，留下食物和水，云瑾也就离开了。 倒是那代南枝，在无望中获救，再加上云瑾本就生的伟岸，于是便在自己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对于冯胜好意的不接受，大概也是因为心里留下了云瑾的影子。 而对于云瑾，早就忘了这件事情，更不提能认出早已长大的代南枝。 代南枝看着云瑾，反复确认，眼前之人，却是当日施救之人，也是自己朝夕念想之人。 南枝茫然，想到冯胜惨死，代国覆灭，而自己却被送入爱慕之人后宫，现下牢狱相见，成为死敌。 这换做是谁，也很难接受这命运的戏剧和残酷。 “代南枝，你答话。回答朕。”云瑾见代南枝有异样，催促着她答话。云瑾眼下只关心广庭安危，着急着替广庭撇清谋反的关系。 南枝定了定神。“广庭并不知情。”南枝答道。 “广庭远在国都，一年里来，广庭和我们并于联系。”南枝并没有提到密信和金刀的事情。 云瑾见南枝这样说，也知道南枝是保护广庭。也就不再继续深究，既然有人认下了所有罪名，不牵连广庭，这也就是云瑾最想见到的局面。 云瑾让南枝供述经过，着人记下，又让南枝画押之后，便携带上以备应对朝堂逼宫之用。 云瑾离开后，留下南枝一人。南枝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原本简单的复仇，多了恩情和爱慕的掺杂。 话说，朝堂之上，云瑾果然受到逼迫。 云瑾打开奏折，上面赫然写着皇妃罪责，关键那最后，还写了云瑾的不是，让云瑾也罪己反省。 云瑾知是邕王牵头，本也体谅邕王苦心，但把矛头引向云瑾自己，这却是云瑾万万没有想到的。邕王这样的做法，难免让云瑾心中不悦，也让云瑾对邕王的动机防备。人和人一旦产生裂缝，便很难回归从前。 云瑾拿出南枝的供状，传与众臣。 “众位爱卿，朕知道大家担心代国安危。但供状上写的清楚，代广庭并未知情，此事皆为冯胜和代南枝所为。我们虽然灭了代国，但代国仍有旧部，我们不能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任意处置代广庭，这样会寒了其他国家的心。这让我们申国怎样在其他国家面前取信立魏？”云瑾道。 众人看云瑾是铁了心维护代广庭，一时不知如何劝诫。 邕王因为用了借刀的栽赃之计，毕竟不光彩。况且他也知道，代广庭虽有复仇之心，但这次冯胜和代南枝贸然带兵来犯，却不是代广庭里应外合所为。此事要做成实证，是难上加难。 再加上云瑾全力维护代广庭，邕王只能暂时放下致云瑾于死地的做法，退而求其次。邕王想，即使无法对代广庭一招毙命，也要让那代广庭远离朝堂，不再干扰到云瑾。 只见邕王自朝臣队列中而出，“陛下，虽说没有代广庭直接勾联谋反的证据，但从代南枝和冯胜谋反的事情，便可以看出代国旧臣反心不灭。如果陛下执意将那代广庭留在宫中，一定是后患无穷。为了社稷，陛下不要再妇人之仁，一定要做出决断，将那代广庭流放，逐出皇宫。” 邕王态度果决，其他大臣也纷纷附议。一时间，朝堂里请愿的大臣跪满一地。 云瑾知晓，如果今日不流放广庭，是绝难平了众怒。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但如果把广庭继续留在这后宫，广庭也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难保广庭安危。 云瑾想到了子安的进言。 “皇叔，依你所见，你认为把代广庭派到何地最为妥当？”云瑾没有用“流放”二字。 “臣以为，可以把代广庭流放到九原郡。”邕王道。 这九原郡地处偏远，为暑热之地。流放此地之人，多半九死一生。 申云瑾知道众人都想把云庭流放到此处，如果今日不答应流放九原郡，众人绝计不会善罢甘休。 最后，早朝之上，众人合议，将冯胜头颅示众，继续捕获冯胜之弟冯坚，关押代南枝，流放代广庭至广原郡。 云瑾虽然都应允，但对于邕王，云瑾却第一次心生防备。对于广庭，云瑾私下里也计划了保护的方法。 云瑾和广庭，面临着新的离别。 散朝之后，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第10章 开端 话说散朝之后，便有人把广庭流放九原郡的旨意，告诉了广庭。 该来的终究会来，广庭心里想道。只是离开了这国都，代国的复国计划何去何从。冯胜惨死，自己的姐姐南枝还生死未卜，被关押在大狱之中。当然，对于离开申云瑾，广庭心里最深处，竟然会有一丝不舍。 申云瑾来找到代广庭。 “让你去九原郡，不是我本意。我也不在乎你是否和代南枝他们一起谋反复国。但我担心你安全，你现下再留在宫中，难免被邕王他们盯上，朕怕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再留在宫中，连朕恐怕都很难护你周全。毕竟，你姐姐和冯胜谋反的事，牵连太大。”云瑾道。 “你能不能饶过我姐姐性命？算是我流放前，唯一一次请求你。”广庭想保下姐姐的性命。 云瑾答应了下来。 广庭谢过申云瑾。广庭没有什么想继续跟云瑾说下去的，她从被纳入后宫的第一天开始，对云瑾的感情始终是起起伏伏的，在时好时坏中煎熬着自己的心。眼看着培养了感情，又因为姐姐南枝和冯胜的事情，一夜回到起点。 广庭甚至想，她对云瑾，到底是爱，还是单纯的感动。到底是喜欢，还是因为云瑾的契而不舍的偏爱，被云瑾打动了。她和云瑾之间，注定没有坦途。 云瑾本来还有很多话要对广庭说，但广庭并没有要和云瑾深聊下去的意思。广庭对于离开，抱有很复杂的情绪。广庭并没有觉得离开云瑾是不可接受的事情。她因为冯胜和南枝，把申云瑾再次隔离在了心门之外。 云瑾无奈，只能离开了广庭的宫殿。云瑾也知道，他和广庭之间的爱恨纠葛，越来越深。云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解开，就像一个难言的命运之谜。 这边只几日功夫，代广庭便在邕王等众臣的催促下，踏上了流放之路。 离别那日，申云瑾待在宫中，安排了大太监子安去关注消息。一路上，也安排了人去照顾广庭。 但邕王不甘心，明明知道皇帝不舍广庭，还是派出了刺客，想要一路寻找机会，去刺杀广庭。邕王认为，为了申国，他必须一试。 这日，距离九原郡已没有多少距离。邕王认为已到动手时机，再不出手，让广庭到了九原郡，便更难得手。 入夜，趁着官军睡去，两名刺客便趁机潜入广庭房间。广庭一路保持警觉，并未睡去，见有黑影进入房间，广庭连忙将身边碗盏打碎，落地发出声响。 按理说，官军应被惊醒，前来相救。但谁曾想到，官军的酒菜之中，要被邕王动了手脚，下了迷药。所为，官军们昏昏大睡，全无动静。 只见那刺客举起手中利剑，正要向广庭刺去，广庭忙举起身边木凳迎面挡来。 因为广庭平日里喜欢骑马射箭，所为有些拳脚功夫傍身。在战场上，也曾帮助云瑾在夏国的包围圈中，共同御敌厮杀。 但邕王派来这两人，不是寻常刺客，而是申国中万里挑一的顶尖高手，双方力量悬殊过大。只几个回合下来，广庭应对起来便十分吃力。 眼看广庭快要招架不住，却见有人破门而入。那人一副公子模样，手持宝剑。 广庭心想，原来这刺客还有应援之人，这可如何是好。没想到，那公子却是持剑与两名刺客周旋了起来。 这公子身手不凡，两名顶尖刺客竟不是他对手。手起剑落，不一会儿功夫，两名刺客便命丧于那公子之手。 代广庭看着公子，端详起来。只见这公子白衣白袍，风流倜傥，但却自有一份媚态。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广庭向来人道谢。 “我叫陆清辞。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陆公子，我叫代广庭。”广庭答道。 “广庭，你以后不用叫我公子，我本是女子，是九原郡郡守的女儿。你以后叫我清辞就可以了。”陆清辞说道。 原来这陆清辞生的俠义，从小喜欢着男儿装扮。又因为这九原郡郡守本是武将出身，陆清辞年幼时又拜了江湖门派掌门为师，因此，她习得一身武艺，极难遇到对手。 广庭听完，再细看那陆清辞，虽然着男装，生的俊俏，但眉眼间却也是女子的温柔模样。 “清辞，感谢你今日救我一命。”广庭道。 “我本是代国公主，后又成了申国皇妃。现下又被流放到这九原郡来，正要找陆郡守交接。没曾想，在这快到九原郡时，遇到了刺客。幸蒙相救。”广庭继续说道。 “那广庭公主是否知道这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陆清辞并没有称广庭为皇妃，清辞心想，广庭应该更愿意被称为代国公主吧。 广庭也感受到了陆清辞的善意。 “我并不知道个人所为。”广庭没有告诉陆清辞实情，因为毕竟是第一次相见。 陆清辞也感受到了广庭有所隐瞒，但也不好继续追问。 “广庭公主，我带你先回郡首府。这些官军，我之后派人过来处理此事。”清辞道。 陆清辞带着广庭直奔广原郡郡首府。 两人从客栈出来，外面已经漆黑。但因为白日里天气晴朗，所为天空里有星星点点。 陆清辞驾着马车，广庭坐在敞开的马车之上。有风声从耳边疾驰而过。 两人本就一见如故，再加上陆清辞救了广庭性命，两人便一边赶路一边闲聊。 “广庭公主，以后我就叫你广庭，可好？”清辞道。 “当然可以。”广庭高兴答道。 “我一直长在这九原郡，难得遇到情投意合的朋友。今天遇到广庭，我很开心。”清辞笑道。 “今后你在广原郡，便同我一起住在郡守府里，我们朝夕相伴。广庭，你可有什么爱好？”清辞问道。 “我平日里喜欢骑马射箭，也做一些诗文，画着小画。”广庭应答道。 “那太好了。广庭，你喜欢的，都是我平日里喜欢的事情。有了你之后，我便不会那么孤独和无聊了。”陆清辞大喜。 “广庭，我虽然一直在广原郡，但申国大败代国，代国两位举世无双的公主被纳入后宫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今日见到你，我知道了什么是举世无双。不过，广庭，既然到了九原郡，今后你只有做自己就好了。不管什么国仇家恨，以后只要是你愿意做的事情，我都陪着你。”清辞继续说道。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疾驰在大道之上。 自从代国被灭，这是广庭第一次感觉到了放松。这种被理解和放松的感觉，是申云瑾从来没有给过她的。 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陆清辞，却让她放松起来。她开始没有那么排斥在九原郡的生活了。 除了自己的姐姐，代广庭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陆清辞，我可以信任你吗，广庭在心里问自己。 因为夜深的缘故，整条去往九原郡的道路之上，只有广庭和清辞，两人一马一车。 代国，申国，邕王，包括申云瑾，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变得遥远而陌生。 “清辞，谢谢你，救了我，也留下我。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我会对你慢慢没有秘密。”广庭看着清辞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说道。 “广庭，我们快到郡守府了。以后你就把我当作家人，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我们九原郡天气炎热，但是景色也好。等你安顿下来，我带你去我师父的门派去，那里有清凉池。”陆清辞热心的介绍道。 广庭应承下来。 不一会儿光景，两人便到了郡守府。陆清辞拉着广庭的手，把广庭带到了府内。 夜太深了，陆清辞也就没有带着广庭去见自己的父亲。 两人直接去了清辞的住所处。 进到清辞住所，广庭便看到房间当中的位置，挂着一副恬淡的山水图。只见这画留白颇多，意境深远，广庭看出这是黄公望的手笔。 “你也喜欢黄公望的画？”广庭问清辞。 “这幅画是我的心头好，我想啊，人啊，就是要这样恬静淡泊，自由自在的。”清辞答道。 对呀，自由自在，这也是广庭从小的理想。虽然很想被认同，但是比起父皇的认同，广庭更愿意要的是无拘无束的自由。 “陆清辞是懂我的。”广庭在心里说道。 “广庭，你知道范宽画过一副高大山川的画吗？那是我最不喜欢的。我以前见过那幅画，后来不知道被谁藏了起来。但我一直记得画里的压迫感……”清辞还没有说完。 “还有那画里两三个人的渺小。”广庭就把话头接了过去。 “我见过那幅画，在申国的皇宫里。我觉得那幅画，太压抑太寂寞了。”广庭道。广庭想起了云瑾对那幅画的评价，和清辞的评价截然相反。 她感觉自己和清辞越发的投机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原来，不是代广庭不爱言语，只是她和云瑾，包括在申国，待得太压抑。她时时刻刻活在复仇的紧张之中。 广庭从心底接纳了陆清辞，那个充满生命力的朋友。陆清辞让广庭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眼看距离天空发白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两人便在陆清辞的床上躺下休息，相拥而眠。 那晚，广庭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她和清辞携手，浪迹天涯。那是一个没有复仇的梦，在梦里，只有最真实的广庭自己。 这个梦，在九原郡第一缕清晨的阳光中醒来…… 第11章 九原郡 清晨，代广庭在陆清辞怀中醒来。 两人收拾一番，清辞便带着广庭来面见自己的父亲，九原郡郡守陆夏言。 这陆夏言最是宠爱自己的女儿陆清辞。再加上已经在九原郡为官多年，也早就已经无心朝堂权力纷争，因此也就依着陆清辞，没有难为代广庭分毫。 “清辞，你对广庭公主要善待。可以多带着她看看我们九原郡的景色，也可以带着她多体验一下我们九原郡有趣的事情。”陆夏言道。 “那是自然的。”陆清辞道。 广庭庆幸，自己在异国他乡，能交到自己好友。也能够重新有了一个家。 广庭谢过陆郡守，也感念陆郡守让广庭照顾自己的情谊。 陆清辞带着广庭，从父亲的房里出来。 “这样，广庭，我今天就带你去看看我们广原郡的风景。你以前见过大海吗？”陆清辞问广庭。 广庭在代国和申国的国都，都没有见过大海。但在她的心里，一直有大海的广阔。 “没有见过。”广庭如实回答。 “那下午的时候，我带你去海边。广原郡虽然炎热，也正是因为如此，也是难得的看海之地。”清辞道。 到了午后，快接近黄昏的时候，清辞找到广庭，拉着她的手到了府邸门口。 早有仆人备好了两匹马，签到二人手上。 两人上马，清辞在前带路。不一会儿，便到了海边。原来昨晚二人过来之时，广庭听到的声音，是大海的滚滚浪涛。只是当时天晚，又离得远，没有看实在。 到得海边，两人下马，牵手并行。 “我平日里，最喜欢在黄昏时分，到这海边来，看落日。这海上的落日，和你们中原地区不同。海天一色，相互辉映。我想你应该是喜欢的。广庭，所以，你到广原郡的第一件事，我便是带你来看我这最喜欢的落日。”清辞道。 广庭跟着清辞，见那海中夕阳，映照在两人身上。两人的身影在海滩之上，拉长了影子。 广庭和清辞有着相似的爱好。 广庭想，清辞大概是上天给自己的礼物，让自己在仇恨之中，还能感受到温暖。 “我喜欢看大海里的夕阳。清辞，你是个浪漫到骨子里的人。”广庭从见到清辞开始，就毫不吝啬自己去清辞的欣赏。 “清辞，我没有觉得九原郡偏远炎热，你就是九原郡最大的清凉。”广庭夸着清辞。 清辞看着广庭，今日的广庭和清辞一样，换了白色的衣服。纯白色把广庭映衬得更加的清新脱俗。 清辞其实很早就听人说起过广庭。知道代国的二公主几年前就到申国来做了质女。一直传说，这二公主绝美动人，聪慧无比，天下再难有人能出其右。 从见到广庭开始，清辞便知道传言不虚。这落魄公主身上没有半分落魄的影子，只是有一种难言的寂寞。而正是这孤独和寂寞，在第一眼便打动了陆清辞。 陆清辞的热烈，和广庭的清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和代广庭一样，陆清辞也认为找到了人生知己，两人能成为最亲密的朋友和家人。 陆清辞想保护代广庭。 “广庭，以后我跟着你吧。我一直保护你。”陆清辞说。 广庭想起，上一个说想保护自己的人，是申云瑾。而正是申云瑾，灭了自己的代国，杀了冯胜，屠戮了无数代国人，关押了自己的姐姐南枝，把自己流放到了遥远的九原郡。 但在这一刻，广庭竟然有些感谢申云瑾，如果不是申云瑾，自己又怎么能遇到陆清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