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的初恋》 第1章 楔子 本故事纯属虚构。 ——幽己 2025/10/26 美貌是上天赠予你的王牌，却唯独不能单出。 而云朵，此刻偏偏只有美貌。 哦，她还有超长的反射弧和一颗认真赚钱的心。 做完家教回来，面对大二白富美学姐文雯突如其来的指责，云朵费了半天劲才反应过来，文雯在辱骂并污蔑自己。 云朵方才的脑子里一直在算账，算自己还差多少钱就可以补上本学期所欠下的学费。 她满脑子都在算钱，一时没反应过来别人正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犯贱。 “敢做不敢当吗！”文雯越骂越起劲，“我还想是哪个跟我有仇的狐狸精故意截胡我，结果是个想卖没卖出去的抠搜穷货。” 她的言语之中，大有云朵不配与她同台竞技的嫌弃之意。 文雯情绪激动，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指责云朵。 云朵则是听得一脸木然。 文雯嘴里的云朵，和自己熟悉的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 云朵虽然很穷，但是对男性非常挑剔。 讲真，放眼全校，就这所烂学校里，真没有她看得上的男生。 况且，她现在生存都快成问题了，哪有闲工夫去交男朋友。 她下意识地重复着“我没有啊”，就跟童年时一样。 面对诬陷，她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自辩，很容易陷入对方的逻辑陷阱之中。到最后，只会用简单且苍白地语言替自己辩驳。 虽然自己有意识去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但面对突发的不实指责，云朵还是第一时间回到了从前的处理方式。 “你没有！你没有他怎么可能微信上跟你表白那么一大段话！”娇生惯养长大的文雯不能忍受如此屈辱，在手机上一通操作，很快，宿舍门口围满了她的拥趸者们。 “真不要脸！你怎么这么贱！全世界男人死光了吗？你非盯着我男朋友！还给我男朋友发撩骚照片！你真龌蹉恶心！” 被一群人围着指责的云朵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句：“请问你男朋友到底是哪个？” 讲了半天，云朵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谁。 文雯瞬间破防：“姓云的，你什么意思！” 全校谁不知道，校草王天博就是她文雯的男朋友。 云朵放弃了自证，她叹了口气，尽量不去回应文雯高亢且激烈的情绪冲击，“你要不回去好好查清楚吧，没有人微信跟我表白过。我也没有微信上给任何人发过你说的撩骚信息。” 云朵侧身越过挡在门口的文雯，继续告诉她：“另外，我刚做完家教，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回到学校的。”她咽了咽口水，试图安抚自己疲惫的嗓子，“我很累，我要休息了。” 说完，云朵转过头，回到自己位置上，取下自己肩上的黑色耐脏帆布包，挂在衣柜门的扶手上，接着拿出桌子前的笔记本和黑水笔，在位置上稳稳地坐了下来，埋头记下了今天的收入和支出。 她还没有自己的电脑，因此记账方式很原始，通通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随后，她继续拿出另一个本子，记录了今天自己教给初三学生的知识点，打算根据这个知识点，编两个题目，下周六过去提问，看看这个学生巩固得怎么样了。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正在找她算账的文雯一行人。 被无视了的文雯怒气冲冲地走进她的宿舍。 众目睽睽之下，文雯扬手，欲打云朵。 掌心即将落在云朵头上之时，被被急冲冲赶来过的男生拦住了。 云朵放下手中的笔，诧异地扭头，看着眼前的二人。 她也是没料到，大家都已经大学了，是成年人了，家境优越的富家女文雯还会冲动到要动手。 云朵是认识文雯的，因为文雯是迎新晚会上的主持人，素来漂亮且高傲。 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自以为是，且目中无人。 她们寝室里也曾讨论过文雯身上的装扮价值多少。云朵从不参与此类讨论，因为她不懂，她只能分得清文雯的衣服很漂亮，看起来很值钱，但是并不知道哪些牌子的具体名称和具体价格。 室友说，文雯的手镯是卡地亚的猎豹系列，十几万一条。 文雯此刻手上正戴着它呢，玫瑰金色，接口处是两个豹子头，栩栩如生，装饰着黑色的斑纹，豹子头的眼睛是绿色的钻石。 云朵的视线从文雯挥舞的手腕挪动至正压制着她不让她乱来的男生脸上。 这个男生云朵真不认识。坦白说，男生长得确实不错，脸很吸睛，皮肤偏白，头发略长，细碎的刘海下，内双的眼睛细长有个性，眼尾自然上翘。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丹凤眼。 饶是长得还行，他也不是云朵喜欢的类型。 云朵从不喜欢这种有点美又自带阴气的男生。 “王天博，你竟然敢拦我！”文雯没想到男朋友居然会跑过来，且拦着她打人，怒火瞬间更旺，尽管手被按住，脚却抬了起来。她想踹过去。 男生王天博抱起她。 文雯踢了一脚空。 云朵站起来，很认真地告诉文雯：“学姐，我真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谁，我也没有勾引过你男朋友。” 而抱着文雯，不让她为非作歹的王天博向云朵道歉，“不好意思云朵，我是她男朋友，我们之间有一点小误会。” “误会？哪里来的误会！”文雯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云朵微微蹙眉，目光看向王天博，“你认识我？” 王天博努力控制着文雯。 文雯顺口回复云朵道：“你的照片全男寝人手一张，谁不认识你！” 云朵愣住了，愈发茫然：“什么照片？” “装！你真能装！”文雯破口大骂，“待会我就撕烂你的衣服，让大家好好看看你有多脏。” 王天博放下女友，“好了！文雯！不要瞎闹了！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的微信聊天记录，从头看到尾看完，搞搞清楚再来骂人。” 文雯双手胡乱拍打着王天博，“什么不要闹了！我还看到你们之前互相交流的的照片，她给你发穿着高码搔首弄姿的照片！现在倒好了，还装死了清纯！” 听到这里，云朵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手机却被文雯眼疾手快的朋友夺下。 “你怎么好意思报警！”围观的文雯的朋友们掐掉云朵的报警电话，开始翻看她的微信和短消息以及手机图片。 手机被夺走，云朵也不急，而是继续追问王天博：“到底什么照片？什么高码图？” 王天博道：“没有照片，云朵，不是你的照片，不好意思。”他替云朵抢回手机，塞回云朵手里，“照片是AI合成的，我们做课题无聊时闹着玩的。刚好和你撞脸了，刚好被起名叫朵朵。” 他当然不敢说，AI合成的原型脸就是云朵。 去年一次无意中的照面，让王天博等人对云朵的容貌惊为天人，偷偷拍了几张她的照片。 本来只是寝室内的几个人一起偷偷欣赏，结果室友和朋友一起用电脑看小视频的时候，又被外人看见，一来二去，大家都迷上了这个大一新学妹云朵。 寒假期间，一群无聊的男生用AI以及云朵的头像，制作了一系列动态小照片小视频。 很快，他们自制的小视频像瘟疫一样在整个男生群体中传播开来。 男生们开始互相打赌，看谁敢会先追到云朵。 然而云朵的生活太忙碌了。 她规规矩矩地上课，按时吃饭，下课后又去兼职，而且兼职两家的家教，距离遥远，男生们实在没找到机会正式表白。 王天博自然没资格追求云朵，他发的所谓的告白短信，是发给蓄势待发的好友的，教他怎么追女生。当初他就是这样，追上的学妹文雯。 云朵不是傻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刚好。 她又不是大众脸。 走在路上被人表白，被不知道真假的星探追问是否有意愿签约，诸如此类的事她又不是没遇到过。 看着眼神躲闪的王天博，以及王天博手腕的表，她清楚，无论是王天博还是文雯，都是本地的有钱人。 是她最好不要去惹的这类人。 没有任何证据，甚至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她想拿手机报警，也不过是吓唬人而已。 云朵捏紧了手机，咬着牙，挤出一个十分难堪的笑容，“既然如此，学长还是和学姐解释清楚得好，不要随便跑来别人宿舍里撒泼打滚。” “你说谁撒泼打滚！” 云朵白了一眼文雯，没有接她的话茬。 王天博无奈，大声把事实讲出来：“文雯！那是我教别人的告白话术，不是我给云朵告白，我们都没有她微信！”他掏出手机，“你好好看看，我发消息的这个人是不是云朵。” 文雯总算冷静了下来。 王天博赶紧拽着文雯离开。 主角退场，围观起势的人也纷纷散去。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云朵的室友悄悄把一个压缩包发给云朵，“不要说是我发给你的。其实他们那些不知情的男生都在讨论你是不是做这行的。”室友补充一句，“我们都知道你肯定百分比不是了。” 哪有做这行的，还能像云朵这么穷的！ 一年到头，连件像样的新衣服都没见云朵穿过。 云朵打开压缩包，看到里面的照片，瞬间气血上涌，浑身发抖，气到失语。 他们把她的头按在了某些小视频的女主角身上，做成了各种gif，JPEG，avi格式。 后续事情的发展并未像云朵想象的那样进展。 她找过老师，但是这所学校里，全员都在混日子。老师嘴上说着一定也严肃调查，然而事实上自从她反馈过后就一直没收到任何回应。 她咨询了律师，可是律师要收费，明码标价，电话咨询也要计费。 她想过要报警，但是文雯先约了她在校外对峙。 刚过完五一，已经接近期末。 路边的绣球开得正旺。 文雯警告她离王天博远点，否则她就会举报她造假当家教。 是的，云朵向请家教的家长们撒谎了，她所在的学校烂透了，是个民办大专，过专科线就能上的烂学校。所以她做了一个假的Q大的学生证，方便自己去给学生们做家教。 王天博等参与制作小视频的男生们跟她谈判，表示已经删除了所有的照片和视频，且送了她一万块作为补偿。 王天博对天发誓，没有一张照片和视频泄露，所有人都被通知到删除记录，“我们挨个电脑挨个手机确认的。这点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王天博的礼貌诚恳以及放低姿态地请求原谅，让云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 云朵知道一旦东西出现在互联网上，就没有绝对百分百的保密。 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呢？ 她告诉王天博：“我希望如此。如果以后真的再有类似的东西，我一定会报警。”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赚钱，然后攒钱，以后好有足够的底气去请律师，去和这些胆大妄为的人对峙。 而文雯，就因为这段时间她和王天博交涉照片的事，又下意识地认为云朵存有不轨之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云朵的仇视并未因为误会消解而减少，她知道云朵没钱没势，故意拿捏着云朵，威胁云朵退学。 云朵站在校园外的角落里，听着文雯趾高气扬地嘲讽自己。 因为文雯的横插一脚和威胁之语，云朵这天已经和两个家长请辞了，理由是要专注自己的学业和课题，时间很紧张，没精力继续教学。 不知详情的家长对她其实很满意，还扼腕叹息了一番。云朵很惭愧。 初夏的晚风很暖和，带着潮湿的南方味道。 文雯那一连串无聊又无所谓的警告被风轻轻带走。 云朵心里只有无限悲凉。 她居然进了这所学校，和这群人成为校友。 她居然还在努力地想帮办法去勤工俭学，意图交齐学费，继续在这所民兵大专读下去。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努力一文不值。 文雯脚上蹬着上万的高跟鞋，高高在上，她摔碎了云朵的手机，鞋跟狠狠地踩在云朵的手机屏幕上，“那天你还敢报警，你什么东西，你敢当我的面报警。” 她似乎把手机当成的云朵的手，踩了很多下才停下。 云朵由着她发泄。 她懒得同文雯多说一个字，同文雯摆事实讲道理，没有任何作用。 文雯视若珍宝的校草，在云朵眼中，连腐烂的落叶都比不上。 文雯气急败坏，威胁加恐吓，试图让云朵对她低头。 云朵只是嗤笑了一声，揉了揉耳朵，耐着性子问了一句：“学姐，你讲完了吗？” 她的嗤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文雯的虚张声势。 “你笑？你笑什么东西笑？”文雯此刻只有一个人，倒也不敢真的和云朵扭打起来，尽管云朵只有一米六的身高。 “看来学姐没什么要紧事重复了。手机麻烦修好后还给我。”云朵说完转身欲走。 “站住，谁让你走了。”文雯掏出包里事先准备的一万块现金，上前两步，用力甩在云朵的脸上，“一万块，够你买是个你这个破手机的了。捡起这些钱吧，明天我希望能看到你退出这个学校！不然我就天天找你麻烦，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勤工俭学赚到钱。” 云朵愣住了，她真不知道文雯对自己的仇视究竟从何而起。 大约是认为自己唬住了云朵，文雯趾高气扬地踩着高跟鞋离开。 文雯走后，又刮来一阵风，吹起了地上散落的百元大钞。 云朵抬手摸了摸生疼的脸，紧抿着双唇，弯腰慢慢地捡起地上钱。 她尽可能赶在更多的风到来之前，把钱捡了起来。 云朵她望着手里这沓钱，计算着自己的精神损失费值不值九千块。 她眼睛红了，但不是因为自己她被欺负而委屈落泪。 她是在自责，为什么要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本可以上985，211的。 云朵数了数钱，九千九百，少了一百。 她相信以文雯的家境和她的情商，不至于故意要少她一百。 夜色深重。 她仔细地在附件找寻遗落的一百元。 最后，在拐角的墙缝里找到了最后一张一百元。 毫不顾忌地捡起钱后，云朵头也不回地往学校走去。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墙角树荫下，立着的一个人，正用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的背影。 很快，云朵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抱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愫，走过去，蹲下来，弹去手机屏幕上的碎渣，轻轻捡了起来。 高跟鞋踩过的地方，屏幕有个明显的鞋孔，碎纹沿着孔洞向外四散而去，手指轻抚有淡淡的刺痛感，凹下去的孔洞处能看到其他结构的破碎，连硬朗的电池都有轻微的凹痕。 看上去是修不好了。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宋董，您在这儿啊。”让他一通好找，“我刚查过了，新的家教老师是培训机构的，口碑很好。要追究那个造假学生的责任吗？” 被称作宋董的男子低头，踢掉了脚上的落叶，“不用了。” 又没真的造成损失，还让侄女成绩上了一个档次，算了。 他何必上赶着给掺和堂哥前妻家的事，不过是担心侄女的成绩，所以听她夸了好几次漂亮的家教老师后去查了查而已。 这很容易查的。 不过既然人都已经赶在事情暴露之前辞了家教的活，他也没必要强出头继续追究下下去。 “走吧。”宋董默不作声地把破碎的手机揣进兜里，转身离去。 中年男子紧随其后。 兜里的手机像个定时炸弹一样。 每走一步，它的存在似乎就在提醒被称作宋董的男子，他的心脏跳得过分剧烈，快要跳出胸腔掌控理智了。 说不清楚是替被欺负的女孩感到委屈，还是气她早自己一步辞掉了家教工作。 她要是没辞掉家教工作就好了。 用力摩挲破手机的指尖在慢慢渗血。 我就知道，我做不到全文存稿[捂脸笑哭] 又是0预收开文，唉……存稿用完就缘更。 进来的读者点一下收藏吧[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楔子 第2章 楔子 云朵躺在宿舍的床上想了大半个晚上，难以入睡。 宿舍的单人床很硬，她只铺了一个薄薄的毯子作为床垫。天热了，但是晚上气温还好，不会出汗。 每次翻身，床板之间相互挤压，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云朵不想打扰舍友，她强迫难以入睡的自己保持一个睡姿不要翻来覆去。 最终，当感觉到舍友们纷纷入睡之后，她缓缓坐了起来，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慎重地下定了决心——退学。 这所民办的收费昂贵的且学风不正的专科，本就不是她理想中的大学。 想到还要在这里蹉跎三年光阴，她感觉自己满脑子绝望二字。 这里的学生以学习为耻。 她入学后的第一天就被周围的同学暗暗孤立了。 大家关心的是美妆，是搭配，是时尚和明星。 学生在学习上随意糊弄，老师在授课上也三心二意照本宣科，连讲课时播放的PPT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从未更新过最新知识。 上学期考完试，那些几乎不来上课或者花钱代课的通通及格了。唯独她没有及格。 她卷面成绩很好，可是她平时分是0分。 云朵深思熟虑后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没有把学费缴齐。 可笑的是这里的校训是“诚信公平、重艺重人”。 寒假她努力打工，去超市去快餐店兼职。 这学期开学后她努力挤出时间，为了能顺利接到家教的活儿，甚至伪造了自己的学生证。 有句话说得对，努力的方向不对，越努力越尴尬。 她不知道这种大专学校，能让自己学到什么。 继续留在这里，她还要面对文雯莫名其妙的敌意，以及压得喘不过气的同校男生们的凝视。 这所学校的毕业证书和肄业证书有什么区别吗？ 对她来说，没有区别。世界这么大，她不想浪费光阴于此。 如果有钱，她肯定选择回去重新读高中，重新考一次大学，但是她只能靠自己一个人了。 下了最终决定后，云朵的内心终于坦然起来，她理了理枕头，缓缓躺下，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一大早，云朵早早起床，动作轻柔地洗漱完毕后最后一次走进学校食堂。 食堂刚开饭，热气腾腾，每个窗口前站着寥寥数人。除了早上有课的同学赶来买早饭外，其他大部分学生尚未起床。 云朵选了自己最爱吃的几样，找个靠窗的位置，安静地坐下来吃着早饭。 她很少吃撑，今早是第一次。 饭卡里尚有六十多块钱没花完。 云朵走到学校的甜品店。甜品店尚未开门。 她打算先去找老师，结束后再回来把饭卡里的钱花掉。 初夏的清晨空气清新，花坛里的月季沾着晨露，学校花匠师傅精心装扮的园坛内红黄粉紫色彩交错。 云朵慢慢地在校园里踱步，第一次不带任务地审视着这里的一切。 人工雕琢的景色，少了些自然随性，多了些许匠气和刻意。其实也还好。 如她所料，老师还没到办公室。 她静静地坐着等，等到九点钟，老师出现了。 云朵起身，言简意赅：“老师，我来办理退学。” 老师对她的决定表示吃惊，“你退学家里知道吗？” 云朵垂眸，“知道。” “你们家长竟然同意？” “嗯。” “退学了以后就不能回来了哦？” “嗯。” “你还欠学费……” “老师，这里欠的学费。”云朵把信封里的钱递给老师。 老师发现劝阻无效后，也没继续拦着她。 她的退学手续很快办了下来。 她把饭卡里最后60元全部花掉了，买了些点心，以及三个方块小蛋糕，一一放在舍友的桌子上。 临别前，没有任何的不舍。 云朵离开时，宿舍里的室友们还没下课。 她没什么行李，身边的衣服很少，那些破旧的厚被子她也带上。 她甚至不知道今天离开校园自己能去哪儿，一个人拖着行李在校园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 公交车来了，她上了车。 顺着本心，来到了Q大门口。 高三时，她填的理想大学就是这里。 高考成绩出来后，老师想劝她复读。 她不是没考好，她只是缺考了一门理综，理综按照她正常水平发挥的话，她的分数足够上一批次的好大学。 可是她的家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无论如何，只要能离开那个家，就算是这么烂的学校，她也愿意过来看看。 结果真的是失望透顶。 公交车外的世界，车来人往。树影倒退，绿化带里的绿植头顶挂着一簇簇粉色的小花朵。 透过车窗上不甚明亮的脸部侧影，她仿佛看到母亲在窗外，对着她叹气。 云朵倔强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她别开了头，怕再看下去视线会氤氲。 下车后，云朵凭着路感来到了Q大门口。 她抬头看了看大学的大门，古色古香的题字。她没有进去，需要刷身份证才能进去。尽管她带着自己的身份证。 她沿着马路走着，假装自己在大学里漫步。不知不知觉间，绕到了学校的东门，这里是车进车出的地方。 隔着东门三米远的地方，一辆车停了下来。云朵再不懂车，也认识劳斯莱斯的的双R车标以及车头典型的欢庆女神标记。 车门打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从车上下来。她扎着简单的马尾辫，发质柔顺且有光泽，只是微微撅起的嘴，和耷拉着的眼神，表示她不开心。 车上下来另一个男的。 女孩养眼，男的…… 云朵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胆又疯狂的念头。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现在连手机都没有。她怎么敢生出上前要联系方式的念头的。 她把手插进兜里，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衣角。 视线有些舍不得挪开。 怎么有人，能把五官生得这么完美呢？ 脸上的线条十分干净，下颌线清晰利落，鼻梁高挺笔直，眉弓分明立体，恰到好处地衬处那双深邃如潭的双眸。 他的五官端正得像精心勾勒过，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与众不同。 每个角度都长在了云朵的审美点上。 云朵小心翼翼地欣赏起来。 女孩停下脚步，很不开心地对男的说：“好了，送到这里可以了！” “行，你进去吧。”他颔首，驻足不动，目送女孩。 云朵佯装看着别处，慢慢地超前挪了几步。 女孩气鼓鼓地往校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忽然又折返回来，瞪着男的：“哥，我不能听你的，我不要和阿哲分手。” 男的似乎在嘲笑她的幼稚决定：“可以，从今天起，你的吃穿用度全部找他，我会通知下去，停掉你所有的卡。马上这学期结束了，你暑假可以和你的阿哲一起勤工俭学努力赚取生活费和学费。我相信，你嘴里的那个阿哲，必然能轻松解决这些事。至于你，我的建议是，不要怀孕，否则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云朵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原来他只是女孩的哥哥。 女孩听了他的话，异常愤怒：“宋之清！” 宋之清继续冷淡地阐述观点：“你这么看重陆哲，我想他一定养得起你。” 女孩气得脸颊发红：“我要告诉爸妈说你虐待我！” “去吧，你看他们是听我的还是会任由你胡闹。” “宋之清，你太无耻了！” “宋之瑶，分手还是不分手，你自己掂量着。” 他妹妹宋之瑶十分愤怒:“你凭什么瞧不起阿哲，他只是穷了点，又不是不爱我。” 宋之清脸上不带一丝情绪,“穷人不配谈情说爱，他得先学着养活自己。 穷人，养活自己…… 云朵瞬间被拉回了现实。她真是惊讶自己的大心脏，都什么情况了，快露宿街头了，她竟然敢贪恋美色。 她抬头，贪婪地多看了一眼这个叫宋之清的男人，打算就此告别。 没曾想，正在训斥妹妹的宋之清也会倏地一下把视线投到她脸上。 那个眼神是云朵没见过的，不是陌生的探究，也不是初见的惊艳，而是奇怪的怜悯。 云朵促狭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她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只看脸就动心。 他可怜自己？咱俩认识吗，你就敢可怜我，你这个叫宋之清的？ 真是不知所谓。 她拖着行李，朝着反方向越走越快，攥紧在手心的衣兜被她掌心的汗水浸湿。 云朵走进学校旁边的麦当劳。 她点了一份汉堡和一个蛋挞。她是全场唯一一个现金支付的顾客。柜员找了半天零钱。 云朵泰然自若地拿好零钱。 她端着餐盘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啃着汉堡一边思考着待会要做的事情。 首先，她需要买一个新手机，找回自己的支付宝和微信，然后找个最便宜的旅馆住两天，或者直接取网吧呆一晚上，顺便上网找合租的房子。有的大学里，大学生会出租床位，但是风险比较高，万一被查到，会有点尴尬。 云朵思考着，吃着，心里对未来其实很迷茫。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这是别人的不如意。 她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有十。 连想恋爱的感觉都发生在最不该发生的时候。 云朵吸了吸鼻子，咽下有些辣的汉堡，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云朵，不要怕，你未来一定会很有钱的。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 云朵对未来依旧充满了期待。她暗暗告诫自己，未来可以没有爱，但是要有钱。 她想赚很多很多钱。 她看到马路上一辆豪车开过，和刚才学校门口看到的一样。 她垂眸，对着蛋挞，祝自己十九岁生日快乐。 “说不定，再过十年，我也能买得起自己的车的。”云朵在心里许了个愿望，“我一定能。” 没有红灯。 外面的劳斯莱斯开过快餐店。 车内的宋之清表情淡漠地收回视线。 电话里，老陈董提议投文盛达科技。 宋之清目光盯着屏幕，问了一句：“AI科技企业有那么多家，他们家有什么特别的吗？” 老陈董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开始长篇阔论地举例文盛达科技的优点。 宋之清耐着性子听他讲完，语调不变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你讲得这些，别人家也都有。我建议再多考核一下。” 至此，其他人已然明了，宋之清这是回绝的意思，只不过看在老陈董的面子上，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文盛达科技…… 宋之清抬眸，如果没记错……文盛达的老板文总他有个挺漂亮的但是不学无术的女儿，叫文雯。 一个暴发户，连基本的家庭素质教育都做不到，也敢学起别人搞AI了。 能成才怪。 他真的很不喜欢文雯那个酷似小太妹的行事做派。 年纪轻轻，就学会了拿钱甩人脸上，什么教养，什么素质。 宋之清退出会议，直接明确告知审核部门的老大，任何过分包装过的假科技公司，一律不许通过投资部的审核。 他抬起头，看着车窗外。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方才的画面。 她在用躲闪窥视的目光掩盖她审视自己的动机。从他的角度看，她的表现有些肆无忌惮了。 宋之清抬起手，手指下意识地摸在了下巴上。 这里长了一颗不太明显的痘痘。新长的，昨夜梦醒后就长了出来。他青春期时候都没长过，但是不太明显，要不是今天早起刮了胡子，他也不一定能发现。 宋之清垂眸敛眉。 他很少做出夸张的表情。 不说话的时候，更是能长时间保持一个表情不变化，除了眨眼外，他能沉静得像尊雕塑。所以，家里人都说他工于心计，没有人能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譬如现在。 应该没人能猜到，他现在满脑子是那个名字——云朵。 云朵，云朵，云朵，云朵，云朵…… 他有一点想认识她。 不，不是有一点。 宋之清掀起眼皮，声音沉静地吩咐司机：“绕回去，停麦当劳门口。” 越是着急焦虑，越是事事不顺心。 他赶回之时，云朵早已离开。 第3章 第 3 章 三年后，江川市。 人均一千多的餐厅的包间里。 裴衿跟正在跟描眉的云朵讲待会的注意事项。 “千万不要说咱们才认识一个月，你就说一年前认识的我。”裴衿再三嘱托，“是我主动追求你，追了你一个多月，然后你答应了我，我们从开始正式交往道今天，快一年。” “好，我知道了。”云朵合上便宜的三色眉粉，抿了抿唇，“又不是见你亲爹亲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说漏嘴。”裴衿道，“他可比我爸妈难忽悠。” “放心吧，我有职业道德，我绝对不会让雇主的钱白花的。”她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需要补一下口红。 云朵没有带化妆镜，眉粉盒子上的小镜子看得不舒服，口红是很重要的点缀。 虽说是吃饭，涂口红马上就会被蹭走，可是她认为自己得有点职业道德。无论做什么事，认真是最重要的。 而且，裴衿这个男人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她必须好好表现。 云朵对着卫生间的大镜子，认真地修饰着自己的唇色。 半分钟后，她对着镜子，颇为满意。 就是这样，娇嫩红润，让人垂涎欲滴。 她对自己五官向来自信。所以，她认为自己能够配合好雇主裴矜，演好这场戏。 唯一遗憾的是，自己个子不高，才一米六。 但是今天她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气势上并不矮。 为了配合裴衿给她打造的大学就开始创业，才两年就事业小有所成的身份，她今天可是花了大价钱整了一套成熟高知简约大气风的装扮——黑色修身长裙，莫兰迪色系中的浅紫罗兰色风衣，一整套假珍珠首饰，以及对她来说贵得离谱的黑色高跟鞋。 云朵臭美完后，回到饭桌上，听着裴矜重复注意事项，安静地等待着。 约的晚饭时间是七点。 裴衿让她六点就到了，说要给她恶补一下他的各种特质和喜好。 云朵听了一半就觉得，裴衿有点草木皆兵了。 就算是他的亲爹妈，也不一定会知道他只穿CK的纯棉四角内裤吧。 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兴奋点是看别人cos睡美人吧……谁家家长会关注这种东西！ 打死她都不信，他的父母或者他嘴里的大家长会知道这些。 要是知道，她可能考虑选择报警。 太变态了这一家子。 当然了，刚才说了，她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 虽然不理解雇主为何说得如此仔细，但是她仍是十分敬业地一一记在心中。 二十二岁的云朵，脑子还是蛮好用的。 裴矜有一点是对的，她现在确实是自己创业，开着一家劳务中介公司，老板是她，员工是她，什么都是她。 个体户小微企业，其实也还好啦。 劳务中介公司，怎么能不算猎头公司？对不对？ 雇主裴矜不过是给她公司升了一下咖位。 她的公司办公地点在长街坊的菜市场出口左边第二间。 平时勉强混个温饱。 缺钱又爱钱的她，偶尔也会自己接点兼职。 包括但不限于房屋开荒保洁医院排队挂号网红店打卡替排队等等等等。 有时候实在没什么生意，她还兼职群众演员，毕竟有颜又年轻。她甚至有考虑过一头扎进短视频赛道。 不过因为她受够了束缚，不喜欢和那些MCN公司签约，而且自己没有任何后台，也没经营过短视频赛道没有粉丝基础，更厌恶那些暗示她稍微放开点就能得到很多资源的恶心制片和导演，最终还是放弃了全职演员的念头，偶尔出演一下恶毒女配恶毒背景板死亡白月光什么的。 她主要怕自己经受不住诱惑，到时候万一红了再塌方了多不好。 人不怕失去，最怕拥有后失去。 裴衿这单假扮女朋友的生意，也是因缘巧合成了的。 一年前，她懵懵懂懂地接替了这家中介公司，原老板交割之后什么都没告诉她就失踪了。云朵靠着自己摸索慢慢撑到今天，没有让这家劳务中介小微企业倒闭。 那天，平台上看到有人发了一个需求，是新买的新房子刚装修好，进全部软装之前需要找人打扫，要求很细致，细节到窗户上不可以有一个斑点。 看他给的薪水很高，云朵毫不犹豫自己抢了，接了。 房子在距离长街坊三条街之外的嘉丽华居。 四百平的大平层。 给她累够呛，整整打扫了三天。 第四天，胳膊差点抬不起来。 她打扫的时候屋主裴衿并不在。 后面屋主裴衿加了她微信，特别感谢她，说打扫得非常干净一层不染，问她愿不愿意一周来两次打扫房间，每次费用都和开荒打扫时候一样。 云朵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 于是就开始了长达九个月的不见面的合作关系。 每周的周一和周五过去打扫。 白天裴衿都在上班，家里没人。 为了方便，裴衿还让她指纹录进了他家的门禁。 云朵一直以为裴衿是三十六岁以上的公司高管。 直到一个多月前的周一，云朵照例过去打扫。 一进门，就闻到了满屋子的酒味。 门口的换鞋区多了两双不认识的不同尺码的男鞋。 云朵立在门口，叫了两声，屋内无人应答。 她弯腰给自己套上鞋套，顺便微信里如往常一样给雇主裴衿发了条消息，告知她已到了，开始打扫。 她等了几秒。 裴衿回了个，知道了。 嗯，那就没关系了。 不过她还是小心翼翼，尽量不把动静弄得很大。 四百多平的房子，她一般要打扫至少三个小时。每个月会选一天彻底打扫所有屋顶和玻璃，那一天差不多要从早上打扫到晚上。 她不知道屋子里的人睡在哪个房间，就先从保姆间厨房餐厅开始打扫。 把客厅琴房都打扫过后，她试着走到第一间次卧。 房间里的人不在两个次卧里。 每周两次，其实房子整体很干净的，主要是防止落灰，清扫厨房餐厅和主卧的卫生间。 主卧卫生间通常她要花一个小时。 她会把浴缸马桶擦得油光蹭亮，光洁如新。 主卧卫生间的玻璃墙壁干净如新，不挂一粒水珠子。 没办法，她生来敬业，性格使然，就是喜欢努力做好，要对得起雇主给的每一分钱。 三个卧室和两个客卫也都打扫干净了。 只剩主卧。 时间接近十二点。 云朵站在主卧门口，正纠结要不要敲门问一声。如果屋主还在里面休息，她可以等周五再打扫之时。 反正差几天问题不大。 这时，主卧的门开了。 一张不到三十岁的脸撞进她的眼睛里。 云朵下意识地后腿一步。 视线往下。 年轻人裸露着上半身，下半身裹着浴巾，八块腹肌十分好看。 云朵抬了抬眼。 她记得上次看到八块腹肌还是在一年前。 那手感。 有点怀念。 她又看了一眼对方的脸，判断出他最多二十六七岁。 年轻男子显然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好闻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云朵本着不看白不看的原则，上上下下把对方看了个遍。 对方见她如此这般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把腰上的浴巾往上提了提。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的时候，闪过几分惊讶：“你是云尚劳务派过来打扫卫生的？” 云朵点点头：“我就是云尚劳务的云老板。” 这时，主卧的大床上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卧槽，裴衿，我没吐你家床上吧。” 听声音，应该也没超过二十五岁。 门口的年轻男子回头，“能不能先把衣服穿起来？” 云朵了然，原来这位就是裴衿。 不过两个男人，在房间如此充裕的情况下，睡一张床？ 觉察出异样的云朵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刚才对年轻男子身体上的所有欣赏化为泡沫。 “我可以下次来打扫。” 男子似乎也没在意，径直朝西式厨房的双开门大冰箱走去，拿出一盒牛奶，回应云朵：“好的，那你周五再来，这次主卧室不用打扫了。” 都说同这个群体爱干净。 云朵第一次有了直观体会。 周五来的时候，裴衿竟然还在家。 他在书房里，开着电脑。云朵没有多看。一句打扰过去了她目不斜视。 她不光敬业，她还很有职业道德。 云朵正常开展自己的打扫工作。 这次她直接先打扫的主卧。 看着干净如新的主卫，她很是满意。 然后脑海中想起了两个男的在这里…… 哦…… 云朵笑笑。 等她全部打扫完，裴衿忽然邀请她坐下聊聊。 “这段时间，真的太感谢你了。”裴衿说，“每次都是打扫的特别干净。” 云朵虽然才二十二岁，大学肄业，但是三年的社会磨练，让她一听就知道，完了，这份还算薪水不错的临时工作大概要黄了。 早知道周一那天打扫完外面就撤，也不至于撞见雇主和他的情人。 云朵做着心理建设。她未多言，听着裴衿继续说。 裴衿拿出一沓厚厚的信封递给云朵。 云朵心里暗喜。 看着那个厚度，得有三万了。 雇主真大方。 雇主是个好人。 雇主我爱你！ ……啊呸，是那种广义的爱，不是狭义的男女之爱。 “这个是对你的感谢。”裴衿发自肺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打扫卫生也能打扫得这么干净这么敬业的人。” 太干净了，搞得裴衿回到家里经常不敢弄乱弄脏。 他以为能舍得下身段把马桶都擦得如此亮的，肯定是认真勤恳的阿姨。 想不到人这么年轻，还是云尚劳务的负责人。 “好的，谢谢裴老板。” 她问，“那今天是最后一天打扫了对不对？” 裴衿赶紧否认，“我这里还是需要人定期来打扫的。所以，云老板你能重新安排个人吗？” 云朵不明，心中略有不悦，却也不多问，“好的，裴先生，需要什么条件的？” “嗯……当然越接近你的越好。”裴衿看着她，眉眼弯了弯。 云朵更加困惑，眼睛看着裴衿，“那为什么……” 不继续要我这个兢兢业业的老板来给你干了呢？ 介绍一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阿姨过来，当然没问题，可是她会少了一大笔收入哎。 她只能赚一次中介费。 “你别误会，云老板。”裴衿赶紧解释，“因为我想请你帮我另外一个忙。”他补充，“也给钱的。” “具体是？” 裴衿道：“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辞，最后还是先给自己叠足了甲，“希望你不要觉得很奇怪。主要是事发突然，我一时间也不方便找身边认识的人帮忙。” 云朵等着他说下去。 “云老板有没有兴趣假扮我三个月左右的女朋友？” 云朵：“！” 她眼睛瞪了瞪。 “只是假扮女朋友，假装住在我这儿，不是真的要像情侣那样同居。”裴衿轻咳一声，“当然了，在外人面前，可能会需要你配合牵手这类肢体接触。” “酬劳是？”云朵很直接的，她愿不愿意主要看钱。 裴衿笑了一下：“你怎么不问原因？” “这个活我能做。”云朵自夸，“我最大的优点除了长得漂亮外，就是不该问的话一个也不问。” 再说了，云朵认为自己不笨。 周一的事，不是很明显了？ 还要问什么原因。 她都能猜出来，裴衿肯定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喜好，不得不这么装三个月样子。可能他家里逼得紧，又或许他家里要给他塞女朋友。人生不过这点事，她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那确实。”裴衿对她越来越满意了，“……挺漂亮的。” 他低头，把微信备注从保洁阿姨换成了云朵妹妹。 “三个月，十万，期间包你所有额外消费开销。” 云朵内心差点尖叫起来。 这岂不是，天上掉大馅饼了！ 云朵忍不住打趣起来：“裴老板，你说万一我这期间不小心买了套房子……” 裴衿抬眸，眼底清澈如许：“那你真的要嫁给我吗？” 云朵缩回脖子：“我开玩笑的。” 她赶紧避开裴矜的视线，裴矜这小表情，这小眼神，这无疑撩拨时散发出的小魅惑…… 得亏他的性取向和自己一致，不然云朵真要怀疑，自己会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栽进爱情这个毫无意义的深坑里。 当同妻还是算了吧，这职业没保障的。 裴矜富裕又大方，他很快给云朵转去了预付款。 云朵看到支付宝余额多了三万，别提多开心了。 再加上，裴矜放在这儿的三万奖金。 这种神仙老板，她愿意给他打扫一辈子的卫生。 随后她自己个人信息发给了裴衿。 裴衿看到她信息：“你只有高中学历？” “嗯，大专学校太烂了，第一年快结束时候就不读了，读不下去了。” “我把我的信息更新给你，回头仔细看看，尤其是我的喜好。” “好的，没问题，裴老板。” “合作愉快，云老板。” 一个月后的今天。 假模假样住在裴矜四百平大平层的云朵，开始第一次配合裴矜做戏。 要见的人是裴矜的舅舅。裴矜说他舅舅虽然管事不久，但是大家长的身份拿捏得很好，是家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云朵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构想出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男形象，或者戴眼镜的那种五十岁的好健身的爱穿运动服的中年不服输成功男士形象。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应该是我舅舅到了。”裴矜起身。 云朵跟着起身。 “对了，你舅舅叫啥？”云朵小声问。 “我刚才没说吗？” 云朵摇头。 “你跟着我一起叫小舅舅就行了。” 云朵点头，她对着来人方向，露出标准的甜美微笑。 门被打开。 裴矜走上前迎接，热切地喊出声，“小舅舅。” “小舅……”视线过去，云朵的笑容僵住了，“救……” 救命！ 裴矜，你真应该先告诉我你舅舅是宋之清的。 难怪她第一眼就觉得裴矜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外甥子。 眼下这个情况，跑是没地儿跑了，订金都收了，无论如何，她都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这世道真的是，只能用六个字形容了——钱难赚，屎难吃！ 她的目光微微扫过裴衿，又落在宋之清的眉间。 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先怜悯谁。 第4章 第 4 章 宋之清坐下，淡淡地扫过云朵的脸颊，眉眼间没有半分情绪。 云朵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忘记自己。 三人落座，她又偷偷看了好几眼宋之清。 宋之清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姿一板一眼，平时跟面瘫一样，不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说话的时候表情也没有很多，就跟五官不会动一样。 不苟言笑，老城极了。 要是杜莎蜡像馆里有他的塑像，感觉他站边上别人不一定能分出来谁是真人。 好像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做出夸张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五官为了俊美而放弃了其他功能。 云朵在心底呸了一声，这都是表相。 宋之清是个满脑子欲求不满的大变态。 控制欲极强，私德难评，还很喜欢舔她…… 总之，她不后悔自己离开宋之清。 她安静地坐着，又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 宋之清并未表现出两人早就认识这件事，而是很自然平常地和裴矜聊起了他管辖的部分业务情况。 云朵稍稍松了一口气。 “工作上的事，不要急，慢慢来。”宋之清声音很平静，对裴矜讲话很有耐心。 云朵默默地在心里冷哼了几声。 宋之清平常说话就是这副调调，带着低沉的磁性，极擅长蛊惑人心，稍不经意你就陷入他的话语之中。如果是晚上，如果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你很难抗拒他用这张脸在你耳边低语。 她当年太年轻了，被他忽悠得神魂俱失。 另外，云朵也看出来了，雇主裴衿对他的小舅舅宋之清十分恭敬。 其实，裴矜他是开始工作之后，才真正体会到只年长自己三岁的小舅舅有多逆天，能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力排众议，凭自己的个人操作，最终顺利成为宋氏的话事人和大家长，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小舅舅的雷霆手腕和个人能力，是他望尘莫及的。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身为裴矜的女朋友，云朵热心地帮忙着汇报的裴矜夹菜，还给他剥了三颗虾。 仔仔细细地剥去虾壳，去掉虾线，放在调制好的汤汁里沾了沾后摆在裴矜的碟子里。 裴矜也恰到好处地回头，对云朵露出宠溺的笑容，“谢谢我的宝贝，你真好。” 宝贝本来是两个人预演的对彼此的宠溺爱称。 然而此刻，当着宋之清的面，她实在是没办法喊出宝贝二字。 很容易勾起一些不宜展示的回忆。 会严重影响她入戏的进度。 “不客气，矜矜。”云朵索性换了个叫法。 现在最担心的是她必须要改剧本了，然而却没办法挤出时间和裴矜重新对戏，所以她需要主动引导了。 总之她现在就一个目的，让宋之清对自己和裴矜的关系不生疑惑即可，至于宋之清喜欢还是不喜欢她这个外甥女朋友，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三个月十万块，外加报销各种开销。 就算对面是宋之清，她现在也必须是裴矜的女朋友！ 宋之清品了一口茶，“不聊工作了，吃饭。” 本来这次，他就是替姐姐来看看裴矜嘴里交往了一年的女朋友怎么样的。 姐姐逼着裴矜去和薄家联姻，裴矜放话绝不联姻，非他现在的女朋友不娶，气坏了他姐姐，质问他哪里编造来的女朋友。 裴矜说不信你就过来查吧。 于是宋之清就来了。正好江川有个投资峰会需要他出席。 宋之清受不了姐姐的多次唠叨。姐姐岁数大了，将到更年期，他也不想总拒绝姐姐。 其实他压根不爱管裴矜的私生活。 虽说他是裴矜的舅舅，但实际上只比裴矜大三岁。 “对了，小舅舅。”一无所知的裴矜还在热情地给宋之清介绍云朵，“云朵她比我小三岁多，现在是自己经营着一家小公司。也是超级厉害的。” “云朵。”宋之清抬了抬眸，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云朵的脸颊，并未多停留一秒，“看着有些面熟。” 不动声色间暗搓搓地警告了云朵。 云朵嘻嘻笑了笑，不知死活地开始调侃：“面熟是应该的，说明了冥冥之中早有暗示，我们迟早是一家人。”她扭头看着裴矜的眉眼，“都说外甥像舅舅，怪不得我也觉得小舅舅面熟。” 裴矜大概没想到云朵会修改剧本。 他给云朵规划的特质是独立自我少言寡语的性格。 主要是怕祸从口出，说多了容易露馅。 面对云朵擅自改人设，裴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然而此刻这种情况，他除了配合也没别的法子。 “矜矜，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小舅舅这么年轻呀。”云朵热心地给裴矜擦了擦他脸颊上蹭到的酱汁，“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你们俩是兄弟。你们的眉眼长得如出一辙。不过，我们家衿衿更年轻。” 宋之清眼皮跳了跳，脸色沉了沉。 裴矜顺着云朵的手腕往上，顺势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小舅舅很厉害的。” 裴矜转头看着宋之清，“小舅舅，云朵和我以前认识的女孩都不太一样。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你可千万要在我妈面前多说点云朵好话。” “我也喜欢你，矜矜。”云朵眼神温柔地看着裴矜。 宋之清目光看向别处，不带情绪地打断他们，“我不是你们爹妈，没功夫管那么多。” “对了，宋女士什么时候能来江川？” “得等欧洲那个项目结束的。”宋之清含糊其辞，“可能下个月，可能下下个月。” “小舅舅，你劝劝宋女士，让她赶紧退休吧。”裴矜抱怨母亲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去年才做的手术。” “谁劝得动宋家的拼命三娘。”宋之清反过来劝裴矜，“随她去吧。不让她做事她反而会憋出毛病来。” 裴矜面露担忧：“她这样，我担心她身体。” 宋之清反问：“难道你喜欢她在家闲着没事天天催你结婚？” 裴矜停止了说话。 他转头看了一眼云朵。 云朵演绎得特别认真，她甚至自己给自己加戏，“这个汤里有姜丝，矜矜不爱吃姜，我帮你喝了。” “矜矜，这个周六我们一起去迪士尼好不好？”她望着宋之清，“小舅舅要不要一起来？可好玩了。” 宋之清看都不看云朵：“不了，都是小孩子的东西。” “噢，那好遗憾噢。”云朵俏皮地眨了眨眼，“我打算那天把自己cos成爱洛。” “睡美人？”裴矜眼前一亮。 “嗯。”云朵用力点点头，她凑到裴矜耳边，低声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道，“老板，装扮费你出。” 云朵知道裴矜喜欢男的，所以一点都不觉得他这一瞬间的脸红和自己有关。 坐在两人对面的宋之清面上未起一丝波澜。 他安静地吃饭，动作非常优雅，餐盘都未发出一丝声响。 吃完饭，宋之清没有按裴矜料想的那样去他房子里住，而是选择去了酒店。 他的助理和商务车都在外面等着他。 裴矜和云朵跟着走到外面，停在他的车前。 “小舅舅，真的不住我哪儿吗？”裴矜道，“主卧我都收拾好腾出来准备给你住了。我和云朵儿住次卧。” “不必。我只在江川待一周。”宋之清上车前，突然又问了一句，“你们认识有一年多了？” “是……” 云朵打断裴矜，“是不到一年啦。矜矜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刚到江川，在外环租房子被邪恶的二房东敲诈了一笔押金，多亏了你收留我。” 裴矜不明所以，但云朵已经说出口了，他只要生硬地配合着：“嗯。” 宋之清笑了笑，转身上了车。 看着宋之清的车开走了，云朵抚着胸口，总算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裴矜瞪着云朵，“不是说好……” “裴老板，得改戏了。”云朵的表情严肃又认真，“总之，我们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底认识的。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一年又一个月前，她还窝在宋之清怀里，一口一句“我最爱你了”、“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我还是想去上学”、“我想发展自己的事业，我不想依附任何人”……反正真话假话掺着一起骗他。 决定离开宋之清和决定退学是一样艰难的。 裴矜不知道云朵和舅舅的过往，面都云朵任意改剧本，他表示错愕和不理解：“……你是雇主我是雇主？” 他跟他妈妈说的可是一年前就开始交往了。 “你是，但是我觉得为了故事的真实性，编剧这活儿我替你干了。”云朵拍拍他的肩膀，自信道，“反正今晚上糊弄过去了。现在你小舅舅也不住你家，我晚上就不过去打扰你的生活了。我先回家了，下次有需要再叫我。我一定提前把合情合理的剧本告知你。” 裴矜目光扫过她的红润的双唇，思考几秒钟后，点了点头，“好吧，听你的，编剧大人。” 裴矜知道今天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至于他妈妈那边，他决定见机行事，如果他妈妈忙着工作，不来了，他三个月后再编个其他说辞忽悠一下。 小舅舅并没有问很多云朵的事，这也让他觉得，小舅舅并不像母亲那样丧心病狂盯着他的个人问题不放。 只要再拖个一年半载，甚至也不需要很久，联姻的事情就不会落在他身上了。 “你回家吗？”裴矜看了看天色，“我送你？” “我打车你能报销吗？” “当然。” “那我打车，不浪费你的时间。你去忙你自己真正的生活。”云朵冲他wink了一下，表现出了我很理解你们的意思。 裴矜没有领会她的深意，见她提出要自己打车后也未坚持。两人分手告别。 云朵打车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这个月的账还没做，得抓紧了，虽然总共没几笔进账。 门店只有小小的三十平米，办公室里还挂着前任老板留下的各种爱心锦旗。 一个小小的快撑不下去的劳务中介，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的爱心锦旗。 前任老板不务正业，难怪云尚劳务被他整得快倒闭了。 云朵做完账单，又看了看其他的一些业务需求，一眨眼已经差不多十点多了，她握着鼠标，点击开始菜单里的关机按钮，准备关店回家。 这时，一双大长腿出现在她面前。 与之同步的，还有萦绕鼻尖的淡淡的酒味。 “猎头公司？”宋之清清冷的声音自上而下，“就这？” 他低头，看着云朵。 云朵吓得差点把鼠标丢了，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 “小舅舅，你怎么来了？”她起身，“哎，这里太简陋了，您凳子上坐一下。不要嫌弃。喝水吗小舅舅？” 她闻到了宋之清身上的酒味。她微微蹙额，他竟然喝酒了。 左一口小舅舅，右一口小舅舅，叫得又熟稔又恭敬。 她勤快地把凳子上的抹布杂志等杂物拿走。 “不喝。”宋之清环顾四周，“所以，一年多，你就成就了个这？” “那怎么了？”云朵见他不喝，便自己喝了起来，“我现在好歹也是老板了好不好，不是朝不保夕的臭打零工的了。” 宋之清语气轻轻地划过她的耳畔：“我还以为你翅膀有多硬了，搞半天还没长出来。” 云朵赶紧侧身，避开他的身体，她感觉他说话时呼吸出来的二氧化碳都围绕在她鼻侧了，害得她有些缺氧。 她往外面看了看，没发现他的车，“小舅舅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很难找吗？”宋之清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她的脸颊，“我想找你还有找不到的吗？” “呃……小舅舅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知道你一见到我就想跟我发生点什么，但是你先别想，我现在可是裴衿的女朋友。”她骄傲地抬起下巴，“你也不想因为我这种女孩子毁了自己的声誉的吧。” 宋之清难得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隐晦不明的笑容：“我看你这一年是长反骨了。说话越来越疯。” “再疯也疯不过您啊。”云朵回到桌子前，关了电脑，摁掉了饮水机后面的开关，拔下插座，她望了望岿然不动目光追随自己的宋之清，“小舅舅，我要下班了。” 宋之清终于肯收回视线，慢悠悠地抬脚走到外面。 旁边早餐店的招牌灯一闪一亮。 隔壁的杂货店里传出短视频响亮的耳光声和男女主歇斯底里的激烈台词。 不远处，停满了电瓶车，两个卸货的工人不小心撞倒一辆。车子哇呜哇呜地大声报警。 对面的东北烧烤店里人声鼎沸，大家互相碰杯，吵吵闹闹。 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宋之清看完四周这充满烟火气的环境，目光重新聚焦在云朵的门店前。 招牌破旧不堪，玻璃门上贴着粗糙纸张印的各类劳务小广告。 而云朵呢？ 他看到云朵踩在小板凳上，拿着一个铁钩，去勾着卷帘门的尾端。 他走上前，抬手，轻轻松松帮她把卷帘门拉到底。 “谢谢小舅舅，小舅舅你真是大好人。” “这门非锁不可吗？” 宋之清实在不觉得她这个门店里有任何东西值得别人惦记。 他无法想象，她就每天这么艰难地锁门开门。 云朵驳斥他：“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店里都是宝贝！” 宋之清嗤之以鼻。 “跟你们这些有钱人说不明白。”云朵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今天脚上穿得那双昂贵的高跟鞋还放在店里。 晚饭刚结束她就脱下来放在包里带到店里，发票包装盒都在，她就等着后面找时间退回去。 宋之清双手插兜：“你去哪儿？” “当然是回我男朋友家了。不然我还能去哪儿。”云朵泰然自若地朝着嘉丽华居的方向走去，“你知道的，我很节俭的。住男朋友家，我不需要自己花钱租房子。”她自然地把话题引开，“小舅舅你去哪儿？你的车跟你的司机和助理呢？” 那句你别跟着我了她没跟说出来。 万一他真的非要跟着自己呢？ 什么事是宋之清不会做的？ 恐怕会吓坏雇主裴衿的。 这时，宋之清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云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