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老师的三三是我》 第1章 第一节课 【平成十七年·九月三十日·午前十时零七分】 蝉声先于热浪抵达,像一卷被烈日烤软的胶片,倒卷着穿过时间。五条悟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动贩卖机滚落的汽水——铝罐撞击塑料抽屉,“咚”的一声,像把时间敲出一个凹坑。凹坑里浮出细小的水珠,顺瓶身下滑,未及落地,已被阳光蒸发成透明的记忆。 他的十五岁夏天,像一张永不落幕的胶片,连回忆都被烤出噪点。 这一年,五条悟的生活中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他终于摆脱了家里那群啰里啰唆的长辈,独自一人来到了东京上学。 在这里,他结识了同期同班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夏油杰是个有着奇怪刘海儿但实力惊人的家伙,而家入硝子则是个懒散又有些爱吐槽的女生。三人一拍即合,成了形影不离的同学。 第二件大事,就发生在今天。 然而,开学一个月下来,五条悟才发现,学校的生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随心所欲。同学少得可怜,老师更是少得离谱。 他站在教室里,环顾四周,忍不住吐槽道:“啧,这学校,是不是招生的时候把广告费都花在了别的地方?!” “好无聊啊,谁来点有趣的反应?” 五条悟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满是百无聊赖, “这样的日子,快发霉啦~” 家入硝子也跟着叹了口气,她那双大大眼睛里写满乏味,手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裤裙里的烟盒,仿佛试图从这单调的环境中找到一丝乐趣。 想想看,别人家正常校园的女高是什么样子? 肯定是热闹又温馨。女生们可以扎堆聊天,分享兴趣爱好,还可以喝喝咖啡逛逛街,不是天天看着两个小学鸡打架,课间不是爆破就是急救,连只和平的鸟都找不到! “你们知道吗?咱们的任课老师已经缺席一个月了。”夏油杰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 “缺席一个月?”五条悟瞪大了眼睛,“这学校到底在搞什么鬼?” “其实啊,是没有人敢来这个岗位。”夏油杰微微后仰,身体陷进椅背,平静地陈述着,“自开学一个月以来,旧屋舍损坏 8 次,教室毁坏 13 次,训练场被炸 5 次。”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数着一串令人头疼的数字。 “哇哦,这学校简直就是咒术界的‘灾难现场’。”五条悟忍不住调侃道。 “五条同学,你觉得是由谁造成的?”家入硝子歪着脑袋托着下巴,十分无语地望着他。 五条悟眼里藏着狡黠,他挑衅般地吐舌头,做出一个夸张地表情:“略。”然后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烈日炙烤的操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过,这原本高中生打架常有这样的事,老子在漫画上都见到过。只不过我和杰实力很强,所以造成这样的破坏,能怪谁呢?”他挑了挑眉,堆满戏谑地反问,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颇为自豪,“我们可是最强。” “嗨嗨嗨,你们最厉害了,”家入硝子只想长叹一口气,这就是她未来三年的校园生活,“所以,真的没有老师教我们吗?” 三人面面相觑,希望能从对方的眼里得到答案,换来的只有夏油杰无奈地摇头和五条悟无所谓地摆手。 实际上,咒术界里确实没有人敢来到岗胜任。 这三人,一个是拥有反转术式的天才,另一个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咒灵操术,最后一个则是生来拥有「六眼」术式,御三家之一的五条悟。据说他的出生改变了世界平衡,导致现代诅咒随之增强。 试问,谁想成为三个拥有如此强大且危险术式天才的老师呢?更何况他们的术式与个性叠加,足以让咒术界的任何一位术者都感到压迫,甚至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而那些所谓咒术界高层还要随时监视,安插,定期汇报,受到咒术界管辖范围的高专学校老师就成了相当棘手的任务目标。 这时候胜任高专老师,不是靶子就是傻子。 “但话说回来,我们已经有一位班主任夜蛾老师了,还需要其他老师教课吗?等等…我记得夜蛾老师提过…”夏油杰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同一时间,画面切到走廊。 夜蛾正道站在阴影里,他的墨镜倒映出一张年轻却沉稳的女性脸。她的身量比同龄男子略低,却绝不显瘦弱。肩线平直,像刀背,在袖口处陡然收锋;没有夸张的肌肉,却很有力量感;薄、亮、柔,她的身型就像一条被月光漂过的影子。 女人怀里正抱着一摞新课本,最上面那本正是她恶补三周的《咒灵图鉴·改订三版》,还有各项文化课,实践课等,想要成为东京咒术学校的一名老师,必须先完成面前男人给她的考验。 她上下打量着这位传闻中严慈而不善言辞的咒术师。即便隔着墨镜,她也能感受到对方目光中的复杂意味——三分“祝你好运”,七分“自求多福”。 她的眼底轻微抽动。 看来,在咒高的生活非常不妙啊。 然后,紧跟着他的步伐,来到一间教室,抬头的门牌上,写着“一年级”三个大字。门牌右下角有一道新鲜裂痕,苍蓝色的咒力,应该是不久前五条悟用指尖咒力划的,裂痕里还残留着苍的残压,像一条随时会睁开的蓝色眼睛。 这很符合少年人的心性,冲动,热血,不服输。和她接触到东京咒高的档案倒是相差无几。 女人刚想抬手敲门,却在指节离门板还有一厘米时停住。她听见里面传来少年们重叠的声音: “——喂,杰,你说的新老师,真的存在?” “据说……是特级推荐。” “特级?哈,那岂不是比我们还稀有物种。” “别吵,有脚步声。” 夜蛾老师确实前几日和他提到过,可能会有新老师来接替他的工作,因为他要竞选高专校长冲撞了,而通过一个月考察评级,刚好就在今天。 这时,五条悟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喂杰,那打听出来什么没有?” 夏油杰没抬头,声音压得比他还低。 “新老师走特招,推荐人是——九十九由基。” 空气静了半秒,他看到伙伴脸上写满了“真的假的?” “但奇怪的是,”夏油杰抬眼,继续说道,“推荐书递上去的同时,高层也递了‘观察令’。两条线一起批,章却盖在同一页。” “观察令?”五条悟把墨镜往下一勾,露出一对闪着冷光的苍蓝眼睛,“哈——那群老橘子是打算观察“新老师”?还是借此来让“新老师”观察我们?” 夏油杰“啪”地用手指弯敲了下桌面,声音轻得只有五条悟听的见。“两者兼有。”谁让推荐人是九十九由基——现存唯一特级,行踪成谜,立场不明。高层怕‘第二个炸弹’落地,干脆先插满引线。 “嘁。”五条悟往后一仰,椅腿翘起,指尖转着那副根本没度数的墨镜,“老子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他侧头,嘴角拉出锋利的弧度,“杰,要不我们提前‘动手’?” “悟——”夏油杰出声警告。 “好啦好啦,知道了。”五条悟撇撇嘴,像把炸毛的猫摁回尾巴,“麻烦死了,那群烂橘子!干脆全收拾干净得了。” 夏油杰没接茬,他也是这么想的。 说什么观察,明明是监视。 他当然明白抱怨的搭档因何不满,而且刚刚用指弯在桌面轻敲一下——“啪。”短促、平直,没有后续咒力,却像给五条悟单独发的摩斯:别炸,先听完。 对他自己来说,那一声是把情绪上锁; 对五条来说,是收势的暗号; 对门外那群看不见的耳朵来说,什么也不是——这才最安全。 教室里只剩吊扇在吱呀。 硝子不在,没人负责灭火,也没人负责善后, 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反击。 表面收声,心里拔刀。 目前来讲,才是他们的状态。 门外, “你确定要进去?”他问。然后提醒似的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走廊尽头的蝉鸣突然断档。 他们可不欢迎你。 夜蛾正道明知故问,毕竟他也不好得罪咒术高层安排下来的人,正如把“不确定”因素的烫手山芋就这样扔给学生们当老师,他无法平心静气地接受。 他有种预感,咒术师的宿命、高层的算盘、整个咒术界的惯性,全裹在一层薄薄的“观察指令”里。 若他伸手去接,就是把学生往天平上推;他若甩手不接,天平的另一端会立刻加砝码——“班主任抗命”,于是所有的重量仍会压到他身上,只是换一张报告书的形式,正好借口撤了他的职。 他不能露出半点迟疑。 哪怕眉心轻蹙,那群穿黑西装的老狐狸也会从眼缝里读出“可疑”二字,立刻会把他踢出校长候选人。 夜蛾正道只能把叹息碾碎,咽进领带深处,把选择权还给她。 “我确定。”她终于开口,嗓音像刚磨好的冰刀,薄而亮,带着不易察觉的倒钩:“不确定的是他们。” 不确定的哪里是“他们”,分明在指整个咒术界的旧齿轮,正等待一个“不确定”的借口,好把异类夹成齑粉。 这时,女人唇角只扬起极浅的弧度,笑容很安静,然后她用书脊碰了碰他的前臂,动作轻得像在提醒一个走神的学生。 “夜蛾校长候选,”她故意把“候选”两个字咬得清脆,“你来开门吧。再拖下去,你的学生们就要把教室炸成回字形了。” 夜蛾这才注意到,门板缝隙里正渗出一线苍蓝,像高压电流在水银里游走,那是五条悟的咒力在扩散。每闪烁一次,门把就微微发烫,金属发出近乎撕扯般的“吱呀”。 他叹了口气,手掌覆上门把,却在压下的最后一秒停住,然后爆起怒气,大力拉开门,“悟——!” 怒吼声像一记闷雷滚进教室,震得窗框嗡嗡作响。两人七嘴八舌的声音终于停下,苍蓝电流也被这一声劈得骤缩,化作碎裂的电屑四散。 九月热浪趁机灌入门内,柏油混着桂花,甜得发黏。怒吼与香气交织的帘幕后,一高一矮两道轮廓逐渐显露。 夜蛾身侧,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的脚步轻得像猫,怀里那摞书更是稳得连封面都没起褶。 “大家好,我是一花,没有姓氏的一花,也可以叫我——” 她伸出两指,在空气里写了一个“三”字,指尖带过的地方,溅起细小的电流。 “一花三三。” 他们的视线通通落在她的身上,好奇夹着猜忌,像审视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没错。 一花用眼睛扫过这两张稚嫩却危险的脸,左边那个白发少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比天空还亮的苍蓝瞳孔。眼睛上的蜻蜓翅膀一样匆促闪动的睫毛,细挺的鼻梁和不免有些过于精细的嘴唇,略带夸张的表情,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五条悟正在抬起的下巴,直直望着她。 他有着欣长的脖子,因为你的身高不够,会故意弓起的背和略塌起肩,给人一种慵懒又肆意的矛盾感。 右边黑发少年则安静地坐着,双手交叠托着下巴,狭长的凤眼静静打量她,看来十分警惕。 也许在他们的眼里,一花称的上精英,举手投足间不似御三家里的封建做派,既无虚伪的敬语,也无恭敬的鞠躬,而是透出一种雪色的清冷锋利之感,身手利落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可以做到一只手就能撂倒一个成年男子。 但在他们看来,她还是太弱了。 仿佛在咒术界里她的命运已经走到了尽头。 “——说完了?” 五条悟把墨镜往桌上一扔,金属腿磕出脆响,“老师,你自我介绍很酷嘛。可我们这儿看的是咒力,不是简历。” 夏油杰接话,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孩子,内容却很直白:“悟的意思很简单——想教我们,得先证明你可以。” 一花把书放在讲台,点头:“行啊。三分钟,一起上。输的人抄《咒灵图鉴》三遍。” 五条悟先笑出声:“哈?你确定——” “计时开始。” 她抬手,啪地打了个响指。教室灯管瞬间熄灭,只剩窗外烈日透进的窄光。 一瞬间,五条悟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扇了一耳光,墨镜碎片悬停在他睫毛前 0.1 毫米,无下限术式抵挡下冲击。不像是被拳头打碎,而是镜片内部的钠离子被瞬间极化。 没有质量,没有速度,没有轨迹,只有凭空出现的电场直接作用在他脸上。 “……哈?”五条愣了半拍——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下限术式对“场”不起作用。 五条悟第一次“看”见了无下限的裂缝。 六眼告诉他:空间在被“磁化”。 原本应该无限趋近于他的矢量,被另一股力量强行“写”了新的方向——不是反向,不是扭曲,而是像把一张纸上的墨水吹开,让“前进”这个概念本身溃散。 “有意思。” 六眼彻底露出,世界在他眼里变成流动的咒力坐标,睫毛闪动,每一次开合都在观察着视网膜上留下一帧的那银蓝色残影; 他看出她周身咒力薄得几乎为零——所有输出全靠那一瞬的“放电”。 “有距离和咒力限制吧?老师。” 话落,他一步踏上桌沿,苍蓝术式在指尖旋成硬币大小的“苍”。 空气里随即浮出细若发丝的银蓝线,闪一下就隐没——那是她布好的“场”。虽然可以做到电场+磁场的任意坐标,但必须在“场”内才可以实现。 而“六眼”能捕捉到她每一次场的生成点。 然后五条悟看准时机,他一个快步闪到她身后 ,指节已贴上她颈椎。 “抓到——”声音戛然而止。 一花早在他瞬移前的 0.1 秒,于自己背后处预置了一个直径 2 cm 的球形等势电场。 一但踏入,空气会被击穿,放出刺白闪络。高压脉冲顺着指尖爬进他的袖管,虽然破不了“无下限”的绝对防御,却让术式回路的相位瞬间失调——“苍”的发动延迟了 0.05 秒。 0.05 秒,对她足够。 她俯身,左手撑地,右脚划过一百八十度,脚跟带着横向磁轨的加速,“砰——”一脚踹在五条侧腰。 磁场+电场双重洛伦兹推力,把少年整个人平移送出五米,撞进讲台。 木屑四溅,粉尘里落下半截断掉的粉笔。 同一瞬,夏油杰袖口滑出三级咒灵“缝面”,贴地游走,想缠她脚踝。 一花脚尖一点,鞋底迸出细小电火花,借反震跃起半米;人在空中,左手已抽出怀里的——不是咒具,而是刚才那摞新课本最上面的一本。 书脊砸落,“啪”地正好压住咒灵脊椎。 纸页间早画好的微型“咒缚阵”亮起,咒灵像被熨斗烫到的蜘蛛,尖叫着缩回球状,被夏油杰强行收回。 电磁场同时归零,教室灯管重新亮起。 一花站在原地,鞋底连灰都没沾。她弯腰,把五条悟从碎木里拉起来,又替夏油杰拍掉肩上的黑灰。 “放心,场强计算过,只打散咒力,不伤人。” 五条悟咧嘴,吐出一口木屑,站起身叉着腰,像是要证明什么,很大声否认:“这不算……你开挂!” “挂?” 一花想了想,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个否认的动作,然后在空气里写下一个“Ω”。 指尖电弧一闪,像给这句话签了名。 “这叫欧姆定律。”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又开新文了。 ①文中“33”和“三三”,都是谐音日文“せんせい”(sensei)老师的意思,后面不会出现“三三”谐音,只有“老师”这一种叫法了。 ②在本文设定中,一花是个外来者,现在出现在高专敌我不明,所以DK们的态度比较差?大家会不会觉得不好,我内心其实认为DK们是非常温柔和友好的一类人,所以很担心,怕自己把他们写崩。 ③拆解了一下五条悟的能力和女主的能力。其实是“胡说八道”来着,看不懂也没事。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的本质是操控“空间曲率”(如“苍”是引力压缩、“赫”是斥力释放),更接近“空间能力”,其本质是通过操控“无限”概念,在自身周围生成“空间无限分割”的屏障(任何攻击靠近时,距离会被无限拆解为1/2、1/4、1/8…永远无法触达),让任何靠近他的物体永远只能“越来越慢、永不到达”。 而女主的「电磁咒域」关键在于:电磁力是宇宙基本力之一,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的能量属性”和“五条悟术式的能量载体”,无需物理接触即可生效,恰好规避“无限趋近”的物理阻隔。但电磁场并非“物体”,它不需要穿过空间,而是在空间里直接生成。 这场对打其实核心是利用电磁力对“能量与空间”的干预,突破“无限趋近于零”的空间阻隔。 一句话总结:无下限挡得住“粒子”,挡不住“场”的产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节课 第2章 第二节课 “欧姆定律可不会把人的头发炸成蒲公英。” 夏油杰捻起一缕五条悟额前竖起的卷毛,指尖一搓,静电噼啪又蹦出几星蓝光。 “嘶——老子的形象!” 白发少年拍掉碎木屑,抬手想把刘海压下去,静电却顽固地让发梢再度起立,惹得硝子在门口“噗”地一声,把刚拆的草莓牛奶吸管都笑弯了。 “形象?”她晃了晃手机,“已经发群里了,标题我都想好了——《号称最强白毛遭雷劈现场》。” “驳回!” 五条悟一个飞扑,只抓到空气——硝子闪人,背影潇潇洒洒。 少年脚跟急刹,啪地转身,一手扒拉自己炸毛的头顶,一手冲夏油杰猛晃:“喂!杰!快看硝子那家伙!太过分了——她真把老子当表情包发群里了!” 家入硝子没空理五条悟的哀嚎,她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场景,忍不住再次扶额叹气。她只是出去了一小趟,回来这间教室已经变得像被龙卷风席卷过,天花板日光灯只剩两根苟延残喘,一闪一闪;讲台整个消失,地面嵌着个完美的半球坑,边缘玻璃化,还在冒青烟。黑板被竖劈成镜,断面能照出夏油杰无奈的脸。 硝子深吸一口气,抬手把塑料袋放下,塑料盒里的草莓牛奶应声倒地。 “十个字,解释一下吧。” 五条悟举手,十分配合:“物理课。” 夏油杰补充,语气温柔:“附带实践。” 硝子按快门,咔嚓,取证完成。 她转身,退半步,把阵亡牛奶放到一花面前,微笑轻飘:“老师,下次实验——记得叫上我。我治疗的方式也很物理。”然后又转身,语气死平:“——维修账单我会直接发给校长。你们俩加老师,今晚之前把教室恢复原状。” 一花抱着书,第一次露出稍微心虚的笑容:“……一定。” 两小时后。 教室残骸已被清扫七七八八,只是日光灯还一闪一闪,像在跳迪斯科。五条悟踩着椅子腿,把最后一根灯管拍进卡槽,“啪”一声,灯光稳了,他也顺势往桌上一躺,四肢摊成大字。 “完工——老子的腰都快断了,这得算工伤。” 夏油杰把粉笔盒码齐,抬眼:“你的腰是杰尼龟的壳吗?就挨了一脚。” “那可是带电托马斯回旋的一脚!”五条悟掀起刘海,露出还竖着的呆毛,“看,老子被永久磁化了!” 一花边看着斗嘴的二人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明天考月考哦,别迟到——” “考——月——考?” 三个字像三道雷,把刚粘好的天花板又震得嗡嗡作响。 五条悟“啪”地坐直,刚好要质问,一回头发现她早不见了踪影。 这时,家入硝子踩着点进门,手里拎着三罐汽水,“哐”地放桌上:“慰劳费,从维修费里扣。” 她拉开拉环,气泡呲了五条悟一脸。 后者舔了舔嘴角:“草莓味?硝子,你把老子当少女漫画啊?” “少废话,喝你的。” 硝子把第二罐抛给夏油杰,第三罐却放在讲台——给一花留的。 罐壁凝着水珠,炽热的夏天还未结束。 …… 走廊尽头,夜蛾办公室。 门没锁,灯也没开。百叶窗漏进来的夕阳把办公桌切成一条条滚烫的铁栅。夜蛾正道坐在阴影里,面前摊着一份空白评估表,标题栏印着:——《特派观察员·一花老师阶段性风险判定》 他盯着“风险”两个字思索着,下一秒“咔哒”,门被推开又合上。一花没有开灯,借着余晖走到桌前,把黑色碳素笔放在评估表正中央。 “走廊外的监控被我停了三分钟。”她先开口,声音压得只比呼吸高半度,“足够我们说几句真话。” 夜蛾没去看笔,也没抬头,只是平静地吐露出,“高层让我交报告,内容关于你的咒力阈值、术式构成、是否具备‘诱导学生叛逆’倾向。” “您怎么写?”一花拉开椅子,坐下时背脊笔直,像一把收在鞘里的短刀,“您想从哪儿开始?咒力阈值、术式构成,还是——”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操场,“——我是否正在诱导学生叛逆?” 夜蛾终于抬头,眉心的川字纹在暗红光线里像裂开的咒纹:“都不是。我想问的只有一句——” “你认为,咒术师是什么?” 一花微怔,随即失笑。她伸手,用那支黑色笔在桌面轻轻勾出一个钝角——线条一路向下,再折回上方,竟潦草地拼成一座中空金字塔:塔尖指向天花板,塔基压住在场所有人。没有咒力的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底层而已,而教师、学生、高层、自己都在钉进不同层级里面。 夜蛾正道当然清楚,那群端坐在咒术界顶端、用檀香与公文纸筑起围墙的老人们。那些老人把“稳定”二字写进每一页章程,却从不把“学生”算进稳定的筹码里。他们只在意象征秩序的塔是否完整,至于塔里要碾碎多少血肉,那是计算部与誊写室的事。 她继续低声说,“它像把一把未开刃的刀塞进学生手里。刀口朝外,却先割自己。割完还不算,还要被拿去称斤两、填报告、做祭品。” 笔尖停下,粉末在桌面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黑点,像未愈合的痂。 “成为咒术师……或许本身就是诅咒。”她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你教他们怎么挥刀,却没教他们怎么止血。刀越磨越快,命越砍越薄。最后摆在档案室里的,不是成绩单,是死亡证明。” “所以,我讨厌咒术师。您怀疑我理所当然。” 夜蛾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把台灯拧亮,暖黄的光晕打散黑色金字塔尖锐的影子。 “讨厌和放任,是两回事。” 他翻开评估表,在“术式构成”栏里写下四个字——「电磁咒域」。随后把笔帽轻轻扣上。“下周三之前,高层要看见‘确定值’,会安排一场任务测试,等级保密。” “我会写: 一、咒力阈值——不可测; 二、叛逆风险——未知; 三、教学目的——在可控范围内,最大限度引导学生潜能释放。” 他抬眼,目光第一次卸下审视,只余疲惫的诚恳。 “九十九由基把你推给我,却没告诉我你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我不问。” “我只想知道——如果塔真的塌了,你会先伸手,还是先转身?” 一花半侧过脸,台灯在她颈侧投下一道细长的金线,像刀背。 “我既不伸手,也不转身。” 她的目光穿过台灯的光晕,落在夜蛾脸上——那是一张年轻却早已写满倦怠的脸。 “如果塔真要塌,”她轻声开口,像在念一条刚刚写好的教案,“我会先蹲下来,膝盖贴地,肩背放平。” “不是把他们抱下去,而是让他们踩着我的高度,看清裂缝从哪开始,再决定——” “是补砖,还是换座塔。” 一花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把胸腔里的锋利都暂时收拢。“夜蛾老师。”她站在门口,背对黑暗,声音终于带了一点温度,“您今天把灯打开了,很好。” …… 教室里,三条咸鱼正在开“考前紧急作战会议”。 五条悟把空汽水罐捏成五角星,往桌上一立:“结论就是——我们需要‘考试咒灵’!” 夏油杰翻开笔记,扉页夹着一张便利贴:【二级咒灵·‘答案之兽’(未确认)——传说能心灵感应,但宿主会秃头。】 家入硝子:“秃头就算了吧,老子……呸,老娘还要留长发。” “那换一个。”五条悟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手画草稿:一只头顶灯泡的音响咒灵,“三级咒灵·答答怪”,技能是听到提问会自动喊出正确答案,但音量=电钻,持续半小时。” “你当咒灵是哆啦A梦?”硝子翻白眼,“不如直接让杰放咒灵去偷试卷。” 夏油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框:“违法的事我不干。” 三秒后,他补充:“除非分我一半答案。” “哈?!原来你是这种杰!”五条悟一个飞扑去掐他脖子,两人滚成一团,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噪音。 门口,一花倚着门框,屈指敲了敲:“吵够了吗?” 三条咸鱼瞬间定格,像被按下暂停键。 一花抬手,把九张试卷拍在黑板:“明天月考,范围:《咒灵图鉴》第1-237页,外加——” 她故意停顿,目光扫过五条悟竖起的白毛,心情不错地勾起嘴角一抹极浅的弧度。 “国语,数学,英语,社会,物化生地。” “???” 五条悟指着她,很大声,“喂!你在公报私仇!” “不啊。”一花转身,背对他们,声音轻得像在笑,“这是高中生迟早要面对的——青春啊。” …… 夜蛾正道站在走廊尽头,手机震动。 屏幕亮起,是一条加密邮件—— 【发件人:咒术高层·档案室】 【主题:关于“一花”的第二阶段观察】 【内容:下周三,令其带队执行“特级假想咒灵·零号”讨伐任务。目标:确认其“可牺牲阈值”。】 夜蛾的指节在屏幕上方悬停良久,最终,他按下了—— 【转发】 【收件人:一花】 【附加留言:学生也带去。】 …… 夜幕彻底落下,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熄灭。 只有一年级教室还亮着,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操场上投下一道细长的缝,传来少年们此起彼伏的哀嚎——“老子的头发为什么还在bilibili啊!!” “悟,你把‘establish’抄成‘blishestab’,那是英语作文,不是咒词……” “???杰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想看你比我多抄一遍。” 五条悟瞬间把笔一摔,白纸哗地飞起,像白鸽炸窝。他扑过去,胳膊锁住夏油杰的脖子,膝盖顶着椅背往后一掀——两人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咒力电流噼里啪啦窜过地板,把讲台上的汽水罐都震得“当啷”一声滚了两圈。 “又打起来了,果然是两个笨蛋。”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却忍不住勾起嘴角,抬手把窗户推开一条缝。 夏风裹着蝉鸣灌进来,像把滚烫的沙子倒进了可乐。 五条悟的呆毛被风吹得集体向后倒,又顽强地弹回原地,发出细微的“噼啪”。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一条被电酥的盐烤鱼,嘴里还在嘟囔:“可恶……” 夏油杰把掉落地上的笔记本合拢收好,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你们再吵,我就——” 硝子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刚拍的三连拍: 第一张,五条悟的爆炸头; 第二张,夏油杰嘴角偷笑; 第三张,两人头顶同时冒电花,表情同步扭曲。 她手指一点,发到群里,配文:「爆炸头二次方」。 教室里瞬间安静三秒。 然后—— “家入硝子——!!” “老子明天就算秃头也要拉你陪葬!!” 硝子背过身,肩膀一抖一抖,笑声低低地滚进夜色。 同一时刻,教学楼。 一花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 【可牺牲阈值】 。良久,她笑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被风撕碎。“……那就看看,是你们先牺牲掉他们,还是我先拆掉你们的塔。” 【小剧场】 提问:明明夜蛾是和一花一起出场,一花和DK们打起来的时候,他在哪里? 夜蛾正道视角:他站在走廊尽头,听见教室里“轰”一声,下意识拿笔记“教室损坏次数 1”,写到一半又划掉——“……算了,今天算高层自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节课 第3章 第三节课 晴川高中已被“窗”初步锁定。寂静的校园弥漫着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气息,像是无数腐烂的花香混合在一起。 校外铁栅栏锈迹斑斑,却挂着崭新的「立入禁止」黄带。一花单手揣兜,抬手示意后面三人减速,自己却先一步跨过黄带——像跨过一条无关紧要的警戒线。 “怪谈‘影子少女’。”她侧过脸,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但每个字都清晰落入三人耳中,“目击报告称,一个低头徘徊的女生,若她对你微笑,会引发目标强烈的爱恋情绪,继而导致情杀。过去两周,已发生十三起相关命案。” “规则再确认一次。”她伸出三根手指,强调着,“不要对视,不要回答,不要先动手。” 白发少年把指节掰得噼啪响,笑得张扬:“知道啦——你比夜蛾还啰嗦。” 夏油杰没说话,目光掠过教学楼之间的连廊。那里,穿旧制校服的女生低头站在阴影里,刘海遮到睫毛,像被谁不小心遗落的黑白照片。他隐约闻到甜腻的香水味,胸口忽然发闷——仿佛有人从里面攥住他的心脏,轻轻捏了一下。 “夏油?”家入硝子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发什么呆?感知到什么了?” “......不太对劲。”夏油杰呼出一口浊气,把视线硬扯回来,“那东西散发出的情绪,不是在攻击,更像是在——” “——是撒娇。”一花替他说完,抬手打了个响指,细微电弧在空气里一闪,甜腻气味瞬间被臭氧取代,“别让它黏上,黏上就甩不掉。” 他们沿着楼梯往上走。每拐一个弯,都能在不同楼层看见同一个女生:图书馆窗口安静翻书的;天台铁门前默默掉泪的;走廊尽头对男老师露出微笑的。每一次抬头,夏油杰都感觉那道月牙形的嘴角在逐渐放大,像有人用指甲在他视网膜上反复刻画同一个符号。 “分身?”夏油杰皱眉,袖中已有咒灵的阴影在蠕动,“悟,能看出本体吗?” 五条悟的六眼高速运转着,世界在他眼中化为咒力的流线。“……有意思。所有分身都是同一个咒力源,像章鱼的触手。本体……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了。”他咧嘴一笑,指尖苍蓝色的咒力开始凝聚,“把分身全部清理掉,本体自然就藏不住了吧?” “住手,五条同学。”一花握住他腕骨的瞬间,球体溃散成光屑。一花站在上一级台阶,掌心还残留电弧,声音压得很低:“我说过,别先动手。” “一花老师,拖延只会让猎物越聚越多。”悟眯起眼,“你在等什么?” “分身的死亡可能会刺激本体产生不可预测的异变,甚至直接暴走。”一花说着,目光转向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监控摄像头,她的眼底似乎有蓝色的光流一闪而过,“分散收集情报。夏油、家入,你们一组,调查西侧,重点排查学生档案室。五条,你单独一组,利用机动性追踪北侧目标动态。我去旧校舍,那里的香味有问题。保持通讯。” 她分配完任务,身影便悄然消失在楼梯的阴影中。五条悟挑了挑眉,最终还是双手插兜,朝着一个分身的方向晃去。 === 旧校舍区域,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腐朽的木头与潮湿的墙皮味中,纠缠着更深刻的东西——浓烈的悲伤、蚀骨的悔恨,以及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扭曲的占有欲。 一花独自踏入这片区域。她的手机无声震动,一条经过多重加密的信息弹出: 【「零号」确认为“情感增殖”特化型。数据采集率85%。高层指令:执行最终刺激方案,引导其完全暴走,测量极限输出。必要时,可牺牲次要目标。】 “次要目标……”一花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但瞬间便消融在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之下。她迅速点开另一个加密通讯界面,给备注为“99”的联系人发去信息: 【目标确认与“盘星教”存在关联。「零号」是人为催化产物。意图不明。计划变更,尝试进行“无害化捕获”,切断其与操控者的链接。——信息已接收。】 她收起手机,目光锐利如刀,锁定在旧校舍深处那扇布满涂鸦、紧闭的音乐教室门上。从门缝底下,隐约传来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如同母亲哼唱摇篮曲般的温柔女声。 === 另一边,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追踪的分身,如同引路的幽灵,将他们带到了学校的老旧档案室。 夏油杰抬手,一只外形如同蜈蚣与书虫结合体的咒灵悄无声息地钻入档案柜缝隙。 片刻后,它衔出两本薄薄的册子,封面分别写着“小夜”和“弥生”。家入硝子吹掉封面上的灰尘,借着手电光翻开。一页页手写的家访记录上,“母亲签名”栏的字迹,一次比一次用力,到最后几乎要戳破纸背,仿佛想将女儿的名字死死钉在纸上。 资料显示,名为“小夜”的女生在一个月前已因意外从天台坠落身亡。她的母亲“弥生”,在社区记录中是位备受称赞的“完美母亲”,但某些邻居的访谈旁注里,却隐晦地提及她对女儿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注”和“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所以这些分身,都在机械地重复着索取‘爱’的行为……”夏油杰看着资料照片上小夜那张温柔羞涩的证件照,眉头紧锁,“但这股诅咒的核心,却充满了极度的悔恨和一种……‘必须永远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执念。这太矛盾了。” 家入硝子合上档案,语气冷静:“信息量差不多了,先和老师他们会合。”她拿出手机,快速发送了信息。 与此同时,五条悟跟着一个“小夜”的分身,来到了学校空旷的天台。他看到那个分身静静地站在栏杆边,然后,对着一名恰好路过天台的、神情疲惫的男教师,缓缓抬起了头,长发下,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诡异、弧度巨大的微笑。 那名男教师浑身一僵,眼神瞬间从疲惫变得空洞,随即涌上一种近乎疯狂的痴迷与爱恋,喃喃着“小夜……我的小夜……”就要扑过去。 “啧,无聊的把戏。” 五条悟撇撇嘴,正准备用最小输出的“苍”将其控制住,异变突生!另一个“小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通风管道后冲出,表情不再是麻木,而是充满了狰狞的疯狂和占有欲,猛地扑向那个男老师! “不准你对着别人笑!你是我的!妈妈只有你了!只能看着我!”她尖利地嘶吼着,与第一个分身激烈地撕扯起来,咒力因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极不稳定。 五条悟正准备动作的手顿住了。 六眼传来的实时信息流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嗯?这种感觉……不像是在单纯地掠夺或魅惑……更像是在……回收?把外泄的‘爱意’和能量回收回去?” 他的手机适时响起。 === 旧校舍深处,一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 旧礼堂的穹顶漆黑,月光从破窗漏进来,落在舞台中央。那里,母亲怀抱着女儿,两根由咒力凝成的脊骨状肉条把两人牢牢缝在一起,像一株从内部长出的双生树。母亲的眼眶没有眼珠,只有蠕动的咒纹,声音却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小夜乖,再等等......再有人爱你就够了。” 无数细密的、仿佛血管神经般的咒力丝线,从女性咒灵的身上蔓延出去,穿透墙壁,连接着散布在校园里的每一个分身。 真相的碎片在一花脑中瞬间拼合:一个被丈夫冷落、将全部情感寄托于女儿的母亲,一份逐渐扭曲、令人窒息的愛。一场意外,或是绝望下的悲剧?随后是巨大的悔恨与“永不分离”的执念,在某种外力(盘星教?)的催化下,使她化为此等形态。她分裂出女儿的分身,去外界疯狂掠夺“爱”的能量,试图填补空洞,复活怀中早已死去的女儿。那些情杀,不过是这疯狂实验的可悲副产品。 就在这时,她贴身藏着的、与高层单线联系的特制通讯器,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催促着她立刻做出“抉择”。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五条悟凭借着对咒力波动的超强感知,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根据档案线索,三人几乎同时从不同的方向,赶到了这间教室的门口。 “嚯,这就是藏头露尾的本体?”五条悟看着那对在咒力包裹中相互依偎、形态扭曲的母女咒灵,指尖微小的“苍”再次开始旋转,“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一口气解决掉好了。” 仿佛被他的话语刺激,无数黑发少女从天花板裂口、走廊阴影、座椅缝隙同时涌出,嘴角扬成同一弯月牙。空气里甜腻的香气浓到发苦,像腐烂的蜂蜜。 五条悟“啧”了一声,苍蓝的光球在掌心膨胀,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清场了。” “等等。”一花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所有人的动作顿住。她抬起手,不见任何夸张的动作,细密的银色电弧却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地面、墙壁急速蔓延,瞬间织成一张巨大的、半透明的静电网络,将所有分身牢牢定在原地,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她侧过脸,目光穿过静电闪烁的蓝光,落在夏油杰身上,“夏油同学,能一次吞两个高等级的咒灵球吗?” 夏油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母亲咒灵怀中那个“女儿”身上——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睫毛上沾着灰尘,像一具被强行禁锢的玩偶。而母亲“拥抱”的姿态,手指深深掐入“女儿”的肩膀,指甲缝里甚至能看到干涸的暗红色痕迹——那不是守护,是占有;不是爱,是枷锁。 一股混合着悲悯与愤怒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他抬起手,漆黑的、漩涡般的咒力自他袖口汹涌而出。 “……可以。”他的声音因情绪而略显低哑,“让这场悲剧,到此为止吧。” 「电磁笼」发动。 强大的电磁力场不仅形成了绝对的物理隔绝,更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信息屏蔽”效果,将结界内的一切咒力波动与外界暂时切断——包括高层面可能存在的远程监视。 “一花老师!?”夏油杰惊愕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展开这种显然是束缚而非攻击的结界。 “她们的核心已经深度绑定,几乎融为一体。强行祓除其中一个,另一个会因核心崩溃而瞬间释放出所有被扭曲、积压的诅咒,后果不堪设想。”一花的声音在密集的电弧噼啪声中,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夏油同学,用你的术式,把她们作为一个整体,完整地吸收进去。” 她侧过头,看向夏油杰,眼神深邃如夜:“有些诅咒,其根源并非恶意,而是太过沉重、无法安放的爱。让她们在你的掌控中彼此相伴,获得永恒的安宁,这或许是……对这场悲剧最好的净化与终结。” 夏油杰浑身一震,他再次望向结界中那对至死纠缠在一起、永不分离的扭曲灵魂,仿佛看到了爱与占有最极端的形态。他紧抿嘴唇,重重点头,强大的吸力自他掌心涌出,笼罩向电磁结界中的咒灵。 就在咒灵即将被吸收、形体开始模糊的刹那,一花隐藏在电弧中的右手手指,极其微小而精准地勾动了一下。一道细微到如同发丝、完全融入环境咒力波动的特殊电磁脉冲,如同最顶尖外科医生手中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入了咒灵最核心的术式构成点,在其中巧妙地嵌入了一个微小的、处于休眠状态的“印记”,只待被特定的外部指令激活。 电网收束,母女胸腔间那∞形的核心被完整剥离。母亲咒灵发出最后一声混杂着痛苦与奇异解脱感的尖啸,声音里却混杂着解脱的哽咽。黑暗被咒灵鲸吞,只剩细微光点在空中漂浮,像雪落进灯。 === 回程的辅助监督开的厢型车里,气氛有些沉闷。 五条悟霸占了最后一排,长腿随意伸展。家入硝子咬着新拆的草莓牛奶吸管,目光却落在夏油杰身上:“你的脸色,比出发时还差。” 夏油杰没说话,只是手中握着着那颗被压缩到网球大小、表面偶尔闪过幽蓝电纹的漆黑咒灵球,像在触摸一颗仍在微弱搏动的心脏。 坐在副驾驶的一花转过身,递过来三个杯子——一杯热气的红茶给夏油杰,一罐冰镇草莓牛奶给家入硝子,一瓶冒着冷气的葡萄味芬达给五条悟。 “补充一下能量。”她的声音很平常。 夏油杰接过温热的茶杯,掌心传来的暖意似乎驱散了一些寒意。他忽然抬起眼,望向一花,声音低沉:“老师,那些分身……与其说是在‘索取’爱,不如说是在执行某种……‘回收’指令,对吗?为了维持某个……更庞大的东西?” 他问出了那个最残忍的推测。 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似乎屏住了呼吸。 “也许吧。”她回答,语气淡得像在评论窗外的天气,“但无论背后是什么……”她微微停顿,声音里透出一种绝对的冷静与强悍,“……都是不可饶恕的。” === 同一时间,咒术高层机密服务器。 评估表自动更新: 「零号目标暴走,数据不完整。执行人:一花。备注:不可测。」 屏幕蓝光映在夜蛾正道脸上,他沉默片刻,合上笔帽,把“牺牲阈值为零”那栏轻轻划掉。 【小剧场·拍照】 某天,五条悟蹲角落想拍一花丑照,刚按快门,手机“滋啦”花屏。一花路过:“电压不稳。” 五条悟气鼓鼓:“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节课 第4章 第四节课 是夜,东京咒术高专。 五条悟整个人陷在椅子里转笔,报告纸上除了签名一片空白,他看了看夏油杰的笔尖在“成因分析”上悬停良久,又看了看家入硝子早已写完报告,正戴着耳机悠闲地看着医学期刊。 “杰,”五条悟用笔杆敲了敲夏油杰的纸面,“你是打算写到天亮?” 夏油杰落笔:“源于过度扭曲的亲情与执念……” 五条悟嗤笑一声,在自己的报告上唰唰写下:【爱是最扭曲的诅咒】。推了过去。 “太武断了。” “有区别?”五条悟歪头模仿着咒灵拥抱的姿态,“那女人不就是贪心到‘想永远被爱’才发疯的?” 一花依然靠在窗边,指尖的杯沿凝着水珠。她看着两个少年争执不下,忽然觉得这场景熟悉——就像多年前,她和九十九由基也这样固执地争论。 是时候了。 她轻轻放下水杯,陶瓷底碰触桌面的声响让两人同时转头。 “以前,有人和我讨论时,说过一句话。”她的语调很平缓,像在复述一个客观事实,“她说,人类心底最普遍,也最深刻的愿望,其实很简单——”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那句至关重要的话,被她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精准,轻缓地念了出来: 【不仅想今天能被爱着,也想明天也被爱着,还想永远都被人爱着。】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连五条悟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这句过于朴素、甚至显得有些天真贪心的话,与那场源于扭曲母爱的血腥悲剧形成了残酷的对照。它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所有疯狂执念之下,那个最初、也最脆弱的原点。 家入硝子默默摘下一只耳机,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终落在窗边的一花身上。 她从窗边转过身,没有去看那两份截然不同的报告,步履平稳地走到他们桌前,目光先是在五条悟那挑衅的结论上停留一瞬,又扫过夏油杰面前未完成的、充满挣扎的分析。 她没有评判谁对谁错,只是将报告纸轻轻放回桌面,指尖在那行字上点了点。 “在急于写下最终答案之前,或许可以先看清楚题目本身。”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引导人深入思考的力量,“九十九由基曾经提出过一个观点。她认为,驱动着世界上最庞大、也最复杂的诅咒诞生的,往往并非多么深重的恶意,而是人类最普遍、也最原始的一种愿望。” 空气凝固了。 连五条悟脸上那惯有的、游刃有余的表情都收敛了些许,他微微蹙眉,像是在重新评估某个变量。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这一刻,这句话不再是书本上冰冷的概念,或是少年意气下的偏激断言。它变成了有重量、有温度、掺杂着血腥与泪水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了他们的心上。 一花看着两个沉默下来的少年,继续说道:“报告,只需要写下你们亲眼所见的‘事实’。至于它为什么是诅咒,或者它能否成为别的什么……”她的目光扫过他们,带着一种属于不属于她年龄的、洞悉一切的淡然,“那是你们今后,用更多的任务、更长的时间,自己去寻找和定义的东西。” 她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教室,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 东京某地下资料室。 一花拉开最后一排档案柜,抽出标着「心理疗愈档案」的文件夹。纸页仍带着潮气,上面密密麻麻的手写签名:黑泽胧——一眼假名。每一页背面都印着同样的地址:东京西郊,盘星教。 她合上文件夹,指间电弧一闪,纸角立刻焦黑卷曲,火舌窜起又被风吹灭——灰烬落在她脚边,像无声的倒计时。 手机震动,九十九的短讯跳出来: 【‘后门程序’已确认植入目标核心,状态:休眠。干得漂亮。】 紧接着是下一条: 【另外,提高警惕,小心‘窗’。高层被渗透比我们预想的更深,或许已触及我们的‘眼睛’。】 === 夜晚,高专男生宿舍。 夏油杰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惊醒,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梦中,他清晰地“看”到,弥生并非天生控制狂。她曾是个会因为女儿一句“妈妈做的饭世界第一好吃”而开心一整天的普通母亲。她会偷偷在小夜的文具盒里塞鼓励的纸条,会在雷雨夜抱着害怕的女儿轻声讲故事。 那份爱,最初是纯粹而温暖的。 随着弥生丈夫的冷漠与长期缺席,让家变成了一个华丽的空壳。弥生越来越将全部情感寄托在女儿身上。 “小夜,妈妈只有你了。” “要永远陪着妈妈,好吗?” 她开始事无巨细地掌控女儿的生活,从交友到衣着,那份爱逐渐变得粘稠、窒息。小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里多了怯懦与挣扎。 在一次家长会后,心力交瘁的弥生被一位“好心”的家长推荐,去了一家名为“盘星教”的教会做心理疗愈。接待她的是一位声音温和、学识渊博的心灵导师。在梦中夏油杰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额头上有一道极淡的、仿佛缝合过的痕迹。 接下来,他耐心倾听了弥生的痛苦,然后,递给了她一份特制的“安神熏香”。并用温柔诱惑地声音对弥生说,“它能帮助您和女儿建立更深层次的情感连接,让她真正理解您的不易。” 熏香带着一种奇异的甜香。弥生使用了它,她感觉自己和小夜之间仿佛真的产生了一种心灵感应,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女儿的情绪。然而,与此同时,她内心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也被放大到了极致。她开始出现幻听,总听到有声音说女儿要离开她。争吵在一次关于高中志愿的选择中爆发。 “妈妈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不能听妈妈的!” “我不要!我受够了!你根本不爱我,你只爱控制我!” 推搡之间,小夜踉跄地冲向阳台,失足坠落…… 这时,巨大的悔恨与“要让女儿永远留在身边”的疯狂执念,在那种奇特效力的催化下,瞬间吞噬了弥生。她化为了咒灵,分裂出无数个“小夜”的分身,命令她们去外界“收集爱”,她偏执地认为,只要汇聚足够的“爱”的能量,就能复活她怀中逐渐冰冷的女儿本体。 每一个分身,都承载着母亲扭曲的爱与女儿对爱的渴望,她们的出现,必然会扭曲周围人的情感,引发极端占有和悲剧。而这一切产生的负面能量,又通过那些无形的咒力丝线,被悄无声息地输送向某个遥远的、黑暗的源头。 夏油杰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掌心全是冷汗。他不仅看到了悲剧,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个心理疗愈师身上,那股非人的、令人作呕的咒力残渣。 他需要立刻和一花老师谈一谈。 === 次日清晨,教师办公室。 一花被一通加密通讯传唤至夜蛾正道的办公室。气氛凝重。 通讯屏幕上是三位面容模糊、身处阴影中的咒术界高层代表。他们的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毫无波澜。 “一花老师,关于‘零号’任务报告,解释一下。”居中那位开口,语气是居高临下的审问,“数据采集率低于预期,任务目标提前祓除。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否存在……渎职,或另有图谋。” 一花站得笔直,神情平静无波:“任务过程中,目标因未知原因产生异动,咒力失控暴走。为避免随行学生(重点强调)出现伤亡,我判断必须立即采取紧急措施,优先确保人员安全。根据咒术规定第七条第三款,现场指挥拥有在紧急情况下变更任务优先级的权限。” “未知原因?”另一个声音带着讥讽,“据‘窗’的观测员回报,你在最后时刻展开了大型结界术式,却并非用于攻击。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在故意干扰观测,销毁证据。” “我的术式「电磁咒域」特性如此,强效束缚必然伴随一定范围内的咒力干扰。若因此导致观测数据不全,我表示遗憾。但保护咒术师的幼苗,是每一位高专教师的首要职责。”一花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若高层认为,获取实验数据的重要性,高于三名特级潜质学生的生命安全,我可以将此次任务的完整经过,包括我收到的,‘必要时可牺牲次要目标’的指令细节,提交给总监部全体会议进行公开评议。” 屏幕对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公开评议意味着丑闻。御三家的五条家不会放过他们。他们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强硬和对规则的精通。 “……注意你的言辞,一花老师。”居中的代表最终开口,带着警告,“你的教学方式和任务执行过程,会受到更密切的‘关注’。希望你……好自为之。” 通讯切断。 夜蛾正道坐在一旁,全程沉默,直到此刻才沉重地叹了口气:“你把自己放在了火上烤。” “火一直烧着,只是他们现在把柴堆得更明显了而已。”一花转过身,捕捉到夜蛾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对现状的无力。她勾起唇角,探究地看向夜蛾,“夜蛾老师,那您认为,咒术师是什么?” 夜蛾沉默着,没有回答。 一花替他说了:“是工具,是消耗品,还是……能够改变未来的人?”她拉开办公室的门,最后留下一句,“至少,你选择的学生,不应该只是前者。” 教室外的走廊。 五条悟靠着墙壁,双手插兜,看似在无聊地等着上课,墨镜后的六眼却将办公室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夏油杰从另一端走来,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复杂。 “杰,”五条悟罕见地没有用戏谑的语气,他歪了歪头,看向自己的挚友,“你看到了吧?那个咒灵的记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悟,我们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咒灵。” “啊,早就知道了。”五条悟撇嘴,语气慵懒却犀利,“从她出现,那群烂橘子急了的样子就看出来了。还挺有意思。” === 走廊尽头,一花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到来,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花老师,”夏油杰开门见山,略去了关键名词,“我看到了……它的记忆。背后还有别人。”他抬起头,目光坚定,“那种特制的熏香……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一花没有否认,也没有惊讶。她抬起手,掌心上方悬浮着一小块焦黑的纸片残骸,上面“盘星教”的红色印章依然清晰可辨。 “相关的源头,我已经处理干净了。”她语气肯定,试图安抚,“这件事,从明面上看,已经结束了。” 她随即伸出手,动作自然流畅:“至于你吸收的那个咒灵——按照规定,我需要回收,并进行统一的‘净化处理’。” 夏油杰心中一凛。她果然知道得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为什么?”他追问,试图看进她深不见底的眼眸。 “高层想要的是‘彻底销毁’。”一花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你吸收它,符合他们的预期。但如果你长期持有,或者让家入同学有机会研究它,就等于告诉幕后的人——我们察觉了异常。这会让你,让家入同学,都变成靶子。” 她看着夏油杰眼中闪过的权衡与不甘,语气稍稍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把它交给我来进行‘处理’,是目前最合理的方式。”一花的声音很平稳。恰逢此时,走廊尽头传来夜蛾老师关门的一声轻响。 在那声门响制造的短暂寂静中,她的目光在夏油杰握紧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你是个聪明人,夏油同学。”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继续说道,“应该明白,有些东西留在手里,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夏油杰沉默了。他意识到,交出咒灵,是当下最有利的选择——既能转移风险,也能借一花之手继续调查。他最终交出了那枚黑色咒灵球。 一花收拢掌心,细微的电弧一闪而逝,咒灵球如同被无形的空间吞噬,瞬间消失无踪。她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夏油杰一眼,转身离开。 === 下午的训练场,阳光正好。 一花布置完“咒力精准操控”的实践课题后,并未立刻开始训练,而是拿出了几张薄薄的成绩单。 “顺便通报一下上周文化课小测的成绩。”她的语气平淡无波,目光首先落在五条悟身上,“五条同学。” “嗯?”五条悟正捏着石块瞄准。 “你的阅读理解,”一花顿了顿,微妙开口,“夏目漱石的《心》观后感,论证了‘只要够强就不需要心理描写’的观点。” 旁边的家入硝子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夏油杰则无奈地抬手扶住额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五条悟撇嘴,毫无反省之意:“那老头子写得拐弯抹角,不就是实力不够才想那么多?” 一花挑眉:“看来旧校舍的打扫工作,已经无法引起你的重视了。下次不及格,负责给夜蛾老师的手作咒骸织一周毛衣,我想它们会很需要一件过冬的衣物。” 五条悟瞬间垮下脸,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表情一言难尽。 “家入同学,”一花转向硝子,“你的生物化学是满分,但日本史……需要把将军和天皇的名字分清楚。” 最后,她看向夏油杰,语气缓和:“夏油同学,满分。继续保持。” 一花看着面前三个神态各异的学生,“好了,我们训练继续。” 她指了指场地上摆放的几个标靶和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块。“不用术式,仅凭咒力强化,将石块嵌入标靶中心的圆圈,不得破坏标靶结构。目的是锻炼你们在复杂环境下,对自身力量极限的精确把握,避免不必要的消耗和破坏。”——这本质上,是在教他们如何在未来可能遇到的战斗中,更好地控制局面,保存自己。 五条悟挑了挑眉,没说什么,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漫不经心地一弹——石头如同子弹般射出,“噗”一声轻响,精准地嵌入了最远处标靶的正中心,裂纹控制得完美。 家入硝子耸耸肩,她对战斗兴趣不大,但也依言拿起一块小石子,用微弱的咒力包裹,小心翼翼地让它“粘”在了近处标靶的边缘。 轮到夏油杰。他拿起一块石头,却没有立刻投出。反而用咒力缠绕着石块,让它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轻柔而稳定的轨迹,缓缓飞行,最终严丝合缝地嵌入圆心,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内心深处因吸收咒灵而带来的某种滞涩感,似乎通畅了不少。他看向一花,看到她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一花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赞许。她看得出来,夏油杰不仅仅是在完成任务,更是在尝试理解和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力量。 训练结束,四人倚着训练场的栏杆,姿态是久违的松弛。远处山林点染成一片温暖的赤金,也柔和了他们年轻的轮廓。任务的紧张、高层的压迫,终于在此刻被温柔的暮色融化,随晚风缓缓吹散。 “对了,明天文化课小测,范围是《古今和歌集》选读。不及格的人,”她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负责打扫旧校舍一周。” 话音刚落,果然传来五条悟夸张的哀嚎和夏油杰无奈的叹息,还有家入硝子熟悉的笑声,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教学生活也挺好。 …… 夜幕如墨汁般漫过窗沿,一花按下发送键,屏幕的光映亮她毫无波澜的瞳孔。 【样本已获取,需要你接手分析。高层盯得太紧,我这边不便深入。】 她回复:【OK】。 室内重归寂静。一花抽出一张空白教案纸,开始构思一份针对问题儿童们“定制”的文化课补习计划提纲。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在第一个名字后画了副小墨镜,备注:【实战反向推导理论,警惕直觉依赖】 接着,又勾勒出一个刘海奇特的小狐狸头,笔尖在这里顿了顿:【需引导建立身心健康?疏导?避免陷入非黑即白的困境。重点:待观察。】 最后,在一个名字旁留下简洁的医疗十字:【咒力与现代医学的融合?切入点待商榷。】 她的笔在“待观察”和“待商榷”几个字上轻轻圈点,似乎在思考着无数种可能性与未来的教学计划。最终,还是将笔暂时搁下,目光转向窗外,一年级的灯火依旧明亮。 这一次,那灯光似乎穿透了沉重的夜幕,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小剧场·报告】 一花老师:字数? 五条悟:一张A4,字号48,居中——“老子打了,没了。” 夏油杰:我附三千字附录,他附“同上”。 家入硝子(递U盘):我附尸检报告,解压密码是他生日。 一花老师:你们干脆附个二维码,扫开直接跳转“未完待续”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节课 第5章 第五节课 距上次任务过去一周,校内一切祥和得近乎失真。午后的阳光像被滤过三遍的咖啡,温和却分明。 一花抱着刚批改完的作业报告,纸边齐整,连“×”都打得温柔;走廊尽头的窗扇半开,桂花飘落进来,让人的心情舒畅不少。 她拐进教师宿舍,钥匙刚插进门锁,动作却顿住——门把手上,不知何时挂了一个银色优盘。 金属壳体被阳光照得发亮,像一枚被刻意磨平的镜子,映出她瞬间收紧的瞳孔。 没有吊绳,没有贴纸,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条极细的黑色刻线,绕了U盘一圈,像一条尚未收紧的绞索。 一花拉紧宿舍窗帘,隔绝了外界。终端冷光投射在墙面上,电脑读取——U盘里只有一段被加密的GPS轨迹,起点:【盘星教旧财务事务所】,终点:【涉谷废弃大楼】。 轨迹上传时间:48小时前。 发送方署名:空白,只剩一个字母——【M】。 一花盯紧字母,指节轻敲桌面:“M,不是Man,就是‘Mail’……或者,‘Messenger’。” “密码这么简单吗?”点下去,屏幕里滚动着【错误】闪着警告映得她瞳孔发红。 她立刻反向入侵底层代码,发现一条被反复擦写的旧路径——每月15日,固定金额汇入一个匿名账户,备注栏只写两个字:【邮差】。 “邮差”,就是联系人。 一种强烈的、源于过去经验的既视感攫住了她。太像了,这种刻意流露出的“线索”的行为,令她轻笑一声,作为曾经港口黑首党一员,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凌晨一点二十,东京西南部。 雨丝像细密的银针,扎在废弃公路的沥青裂缝里,溅起带着铁锈味的冷雾。 一花缀在“联系人”身后二十米处。对方代号【邮差】,真实姓名不详,雨衣帽子压到鼻梁,只露出青白下巴。雨水顺着他背脊往下淌,却在一处鼓包处突兀断开——那里藏着硬物,轮廓像微型硬盘,也像是引爆器。 一花全程静默,连心跳都被她调至低频,甚至每一步落地的鞋底先以侧边轻擦水膜,再无声压下,避免发出不必要地声响。好在雨声掩盖住一切,而她的视野里只留有那道摇晃的雨衣背影。 废楼内部,黑暗像被雨水泡发的海绵,潮冷且厚重。一花贴墙滑入,雨水沿披风滴落,被导电纤维瞬间蒸成白雾。她先蹲下,指腹轻触地面——灰尘均匀,没有脚印,说明对方谨慎地连痕迹都没留下,但她好似闻到一股浓郁的甜香,像有人掀开糖罐盖。 越往里味越浓,她皱眉捂住口鼻。 终端微亮,扫到墙角一枚红外感应器——灯头被掰向地面,只对“低处”触发。她屏息,像猫一样贴天花板移动,借助电磁吸附顶缝隙潜进内室。 内室漆黑,甜香浓得发黏。灰雨衣站在中央高台,怀里金属盒开启——里面空无一物。他抬头,雨帽滑落,冲着她诡异一笑后,手指便用力地按下盒盖内侧的按钮。 下一秒,屋顶八盏探照灯同时亮起!白光如刀,将黑暗劈成碎片。地面铁板“咔哒”翻开,竖井式牢笼瞬间成型——四壁贴满血符,钢钎林立,毒香喷涌。 一花身上的电磁被符阵瞬间导走,火花四溅却无用。甜香灌入口鼻,她四肢沉重,像被铅水注入血管。 看来有人非常了解她的术式结构,等电流被血符吸收,电磁域无法展开;若是放弃电磁防御,毒香就会立刻涌入身体,抑制住神经传导,无论哪种选择,无非是快点死和晚点死的区别。 她心一横,用力咬破舌尖,血腥味与甜香冲撞,换来三秒清明——却看见钢钎底部咒纹亮起,像数十条毒蛇同时睁眼,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混蛋,还敢放咒灵。”低哑的骂声滚过齿缝,被毒香蒸得发苦,却激起一阵亢奋的血味。她猛地抬头,血丝沿唇角炸开,嘶声大喊:“那就一起玩完吧——!” 钢钎即将刺穿的瞬间,一花猛地抬手——指尖电弧无法外放,却沿她血管窜向地面!她怒吼一声,掌心血珠被电流蒸发,铁砂从地缝裂缝里被强行吸出,瞬间凝成一条乌黑发亮的长鞭! “啪——!”长鞭缠住最近一只咒灵的脖子,电流火花四溅。她右脚蹬地,借反作用力猛拽——咒灵被扯下高台,重重摔在她面前。她顺势抬脚,靴跟狠狠踹上它下巴,“咔嚓”一声脆响,脖颈断裂,黑血溅在她侧脸,滚烫又腥臭。 咒灵倒下的瞬间,大楼高窗闪过一点暗红,像是乌鸦的眼睛,它栖在钢梁阴影里,红瞳像一枚被擦亮的瞄准镜,正在记录着全程。 一花浑身寒毛倒竖,电磁场瞬间张开,却扑了个空——黑影已消失,只留下轻微到几乎被雨掩盖的脚步声。 她追至屋顶,只见雨幕中空无一人,唯有一只**的黑羽,被风吹得贴在她靴面。 一花突然意识到现场不是两个人,还有第三双眼睛,在暗处冷静地记录着这一切。 另一侧, 雨线斜织,在铁轨尽头亮着一盏昏黄路灯。白发少女撑一把黑伞,伞沿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她脚边蹲着三只乌鸦,瞳孔里闪着红外滤镜的冷光。 …… 次日的训练场,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DK们在场地中央进行着咒力操控练习。 五条悟把雨水凝成冰晶弹珠,“biu——”连成一条银线,直奔夏油杰面门。 “悟,用「无下限」作弊,也太狡猾了。” 夏油杰抬手,把咒灵屏障张开,冰珠顺势撞进掌心,“啵”地炸成奶白色雾炮,泥浆像浪花拍到二米高,然后劈头盖脸地落下。 “啊哈哈哈,快看杰,怪刘海泥人。”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的泥点,看着自己瞬间变得“接地气”的制服,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 而一旁,无辜被波及的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身上的泥点:“记账,一人两千,现金还是扫码?” “喂喂硝子!这分明是悟的错!”夏油杰试图辩解。 “哈?明明是杰的太弱了才对!” 在这片喧闹中,一花的视线越过雨幕,精准锁定踏入训练场上三人中的某一个人。 没有杀气,没有敌意。 那道目光,像极了昨夜楼顶那只乌鸦的红瞳,隔着雨丝再次贴到她脊背上:纯粹,审视,带着一丝属于顶尖强者的、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和对方视线交汇。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你和冥冥认识?” 见二人都没说话,夜蛾有些摸不透,干咳一声,“一花,这两位是二年级的庵歌姬,和……”顿了顿,“……冥冥。” 一花捕捉到那一瞬的停顿,了然有鬼。她笑的异常温柔打招呼,“你们好,庵同学、冥冥同学。” 庵歌姬立刻站得笔直,淑女式点头:“叫我歌姬就行!”说罢,用手肘轻碰身旁的人,暗示该她了。 冥冥顺着那点小动作上前半步,黑伞稍倾,伞沿雨水串成珠帘。 “你好,一花老师。”她嘴角勾着标准的商业弧度,声音低而凉,仿佛一切早有预料。 沉寂三秒,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歌姬不安地挪了挪脚步。直觉告诉她,敢快跑!外加“最好别当场打起来”的祈祷。 像是要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歌姬从冥冥身后探出头,朝训练场方向挥臂高喊:“一年级!快来认识学姐啦!!”然后用最快速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场中,只剩下冥冥和一花隔雨相望。 雨丝像被拉长的琴弦,落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地颤了一下。 “那只黑色乌鸦,是你的术式?” 一花先开口,声音比预想中平静,却带着湿冷的重量。 “是这样没错。”冥冥侧眸,声音不高,却贴着耳廓灌进来,带着一点笑,也带着一点“我盯上你了”的腥甜味。 “那有如何呢?” 旁观者。或者说,监视者。 一花瞬间明白了——那个“邮差”,那栋废楼,那个针对她术式的精密陷阱,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饵。真正的猎物,从始至终,都是她自身。 她没接话,指尖在教案纸边缘来回碾,把雨水碾成细小的漩涡。比如那个银色U盘像一枚被投入水面的鱼钩,晃动着,诱她伸手去抓。 高层监视?这是最直接的推断。但为何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是为了测试她的忠诚,评估她的威胁,还是……借她的手,去触碰某些他们自己不便亲自探查的领域?比如盘星教? 这个叫冥冥的学生,是高层直属的利刃,还是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待价而沽的顶级情报商? 然后,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一个显而易见地提示:那个“M”字——不是代号,是姓氏。二年级辅助监督,冥冥。 这样说来,高层把眼线安插在学生堆里,比派“窗”更省事,也更礼貌。她该夸张对方的“贴心”吗? “高层命令?”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却像要把那层“礼貌”的假面也一并弹碎,“我该说谢谢吗?” 冥冥笑而不答,只抬了抬伞沿,黑羽簌簌落下。 “想知道答案?”她音色温柔,眼神却在暗处拨动算盘珠——时刻计算风险与利益。 “那就用金钱说话。” 一花湿透的袖口滴水,指节无声屈起,做成一个“OK”环,O是盯梢,K是开价;中指倏地弹开,静电“啪”地撕破雨幕,像把价码直接掰成两半。 以她的方式,接下战书。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话音未落,训练场东边的栏杆“哐”地一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年级生全挤了上来。 ——赌盘。 “押冥冥!前辈稳!” 歌姬把五千日元拍在栏杆,声音破音,“我才是前辈,听我的!” “理性分析,一花老师的电磁术式更具瞬时爆发力。”夏油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 五条悟踩着栏杆最高点,墨镜滑到鼻尖,六眼闪着看热闹的光:“三分钟之内,谁倒地谁请全级吃喜久水庵。” 歌姬这时左右为难,掰着手指算:“算了!谁赢都请奶茶……那我押平局!打满三分钟,双赢!” “前辈,你这叫对冲,不叫支持。”硝子叼着烟,把刚赢来的钞票码成扇形,“我押五分钟以上——医疗费另算。” 话音未落,场心传来“哒”一声轻响—— 冥冥抬手,黑伞“咔哒”旋转,伞骨像算盘框,把漫天雨丝统统收拢成筹码。 她声音不高,却刚好盖过雨声: “赢了的话,钱——全、归、我。” 雨声骤然密集,像无数算盘珠同时碰撞。 战斗,开盘。 【小剧场·名字】 一花:所以“M”指的是 Mail,还是 Messenger? 冥冥(微笑):都不是。 一花:……那是? 冥冥:Money。 一花(叹气):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节课 第6章 第六节课 两道身影,一人自西,一人自东,走入训练场中央愈发密集的雨幕中。雨声掩盖了脚步,却放大了每一次呼吸与肌肉绷紧的微音。 冥冥的动作如同她的术式,带着一种精密的计算与优雅的诡诈。她的突进路线并非直线,步伐灵动如舞蹈,手刀、指戳、关节技,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指向人体最脆弱的神经丛与连接点,角度刁钻,力度控制得精妙分毫。 一花的风格则截然不同。迅捷,凌厉,带着战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她的格挡势大力沉,反击如雷霆乍现,追求极致的效率,每一次出手都直奔瓦解对方战斗力而去。雨水在她迅猛的动作下被震成更细密的水雾。 啪!啪!嗞—— 二人臂膀交击的闷响,衣物摩擦的锐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借着拳头打空的瞬间,一花五指猛地撑开,化拳为爪,抓住空气里根本不存在的“雨线”,为的是预判出伞轨。 冥冥却早半步松手,弃伞! 这时水幕遮蔽视线的瞬间,冥冥才使出真正的杀招,一记无声的侧踢,踢向对方腰腹旧伤之处。 一花凭借直觉拧身,避开要害,左手如电探出,一把抓住冥冥的脚踝! “嘛,还不错。”场外,五条悟摩挲着下巴点评,局面似乎正向一花倾斜。 然而,冥冥在被制住的瞬间,非但没有抵抗,反而借力贴近。一手格挡,另一手的中指关节已如精准的尺规,无声无息地抵在一花喉结下方半寸。 一切动作戛然而止。 雨丝不断落在她们静止的身体上。 “为何不用术式?”冥冥轻微掀动眼皮,意有所指地开口。 “你不是很清楚吗。”一花的呼吸尚未平复,黑色风衣的袖口在缠斗中卷起,露出一道横贯小臂的深色疤痕——昨夜废楼陷阱留下的印记。 冥冥的视线在那道伤疤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电磁需要稳定的‘能量’与‘载体’。”她向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在充斥着绝缘体……或是高频干扰的环境里,就会变得相当脆弱。” “说得再直白些——”她微微倾身,气息几乎拂过一花的耳畔,“你怕水。” 一花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你赢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松开了手,撤回了锁喉的动作。承认失败对她而言并不容易,但事实如此。 “现在,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了?”她问,声音带着疲惫,也带着不容退缩的坚持。 冥冥优雅地整理着湿透的衣领,尽管浑身泥泞,这个动作依然带着她特有的从容。她伸出两指做出捻动钞票的动作:“情报很贵,但买下我的沉默,更昂贵。” 一花闭了闭眼:“……好,我接受。” “双倍。”冥冥微笑。 一份换她份开口,一份让她闭嘴。倒是很公平。 “你伪造身份进入高专,已经引起了注意。一个背景‘干净’的特聘教师,可不会有你这么精彩的‘案底’。风险投资太大,目前看来,你赢的概率……太小。”她语气平静,脸上却浮现介于“麻烦”与“商机”之间的复杂神色。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场外,又落回一花身上,“你的信息已经泄露。一旦身份坐实,牵连的死亡人数,将不止个位数。” 冥冥不再多说,报出了一串加密网址,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时间有限。你需要在麻烦彻底找上门之前,自行解决。”她顿了顿,仿佛随口补充,话语的分量却分毫未减,“加茂家的出身,加上‘弑亲’的罪名。这样的过去若被公之于众,你不会有任何盟友。” 语毕,她不再看向一花,低头专注于抚平乌鸦被雨水打湿的羽毛,仿佛刚刚完成的,不过是一场寻常的交易结算。 一花独自站在雨里,手机屏幕上的网址刺得她眼睛生疼。冥冥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在她心里——身份、九十九由基、盘星教、加茂一族的过往……所有的隐患都涌到了眼前,压得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场外传来一阵喧闹。 “硝子,你押谁不好押冥冥?我一个月的甜品券啊——” “自己眼光差,别迁怒我。五条,你吵死了。” “哈?我可是在替杰心疼钱耶。杰,说话!” “……我押的是一花老师。所以,悟,赔我。” 三条影子叠在一起,像一盏摇摇晃晃的灯,把灰黑的夜晚点亮不少。 一花低头,看见自己脚边的影子。那里面晃动的,却不是她刚才与冥冥对峙时的冷光,而是远处那团暖黄的灯影。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高专宿舍的夜晚。 夏油把唯一干燥的毛巾递给她,硝子默不作声地替她缝好被咒灵撕开的袖口,五条偷偷把糖塞进她的兜里。 那时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接过一切。在她眼中,他们不过是报告书上的几行字,是任务的一小部分,轻得没有分量。 后来标签一层层被撕掉, 出任务时,五条悟总会不着痕迹地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自己,却还要回头对她做个夸张的鬼脸;夏油杰总能在任务报告里,恰到好处地隐去她那些不合规的操作;家入硝子会在深夜轻轻敲开她的门,递来解酒药和一张便签——“别再一个人喝伏特加,难闻。” 雨后的风掠过,带着潮湿的泥土味,也带着记忆里最柔软的呼吸。 一花手指动了动,忽然很想——很想把额头抵进那团暖黄的灯影里; 很想让雨声、赌局、甜品券、吵闹,全部真实地砸在耳膜上; 她就站在这里远远看着,雨帘把三人的影子晕成柔软的毛边,极轻地笑了一声。 ——好像也不是那么糟。 ——这种吵吵闹闹、有人等着她回去收作业、有人把甜品券当命、有人押她赢的日子。 她抬步,向那团灯火与喧嚣走去。 === 冥冥提供的加密网址像一扇虚掩的门,背后可能是真相,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一花没有立刻点开。 她在思索着——电磁可以屏蔽世界上所有带电设备的追踪。这个认知是她自信的基石,也是她敢于潜入高专的底气。但现在,她的过去被精准地摊开在冥冥这样的情报商面前。 漏洞不在技术,而在人心。 知道她过去,且有能力、有动机在这个时间点泄露的……源头似乎指向唯一的地方。 她需要确认。 一花拿起一个未经任何登记、电路被她亲手改造过的“黑手机”。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一串烙印在灵魂深处、从未想过会再次拨通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对面没有问候,只有一片刻意放轻的呼吸声,仿佛对方正将耳朵紧贴在听筒上,等待着什么。 “……”一花也沉默着,这是一种无声的较量。 三秒后,对面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清朗又慵懒的年轻男声,语气亲昵得仿佛他们昨天才刚见过:“——啊,这个沉默的频率。是一花姐,没错呢。” “是我。”一花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了半分。只有和他对话,才会让她有这种既放松又加倍警惕的矛盾感。 “真好,你还留着这个号码。”太宰治的声音像在哼歌,“让我猜猜……能让你主动联系‘前公司’,是遇到了一些……关于‘个人身份安全’的小烦恼?” 他永远这样,看似不着边际,却总能一语中的。 “有人在这里,提及了我的弃名和旧职业。”一花避开了直接提及咒术界,“港口黑手党内部,最近有异常的信息流动吗?” 太宰治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说起来,前不久,我们这边也清理了一个不太安分的‘老鼠’。他很有趣,在彻底沉默之前,说自己找到了通往‘新世界’的门票,还提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网址。” 一花的瞳孔骤然收缩。 网址念完,电话两头陷入了短暂的、极具张力的沉默。 “所以,一花姐,”太宰治的声音忽然褪去了些许戏谑,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看起来,不是我们丢了东西。而是有一只……或者一群不讨喜的老鼠,同时在我们两家的仓库墙上,打了洞。他们的目标,似乎非常、非常明确地……指向你呢。” 他的分析精准得可怕,将横滨与东京的两条线瞬间拧在了一起。 “需要我来帮忙驱鼠吗?”太宰治的语气又恢复了轻快,“毕竟,能让一花姐感到困扰的麻烦,一定非常、非常有趣。” “不用。”一花有预感,若他介入,事情会变得无比麻烦。 “诶——真无情啊。”他拖长语调,“明明以前我惹麻烦时,你都会来救我的。” 电话那端传来子弹上膛的轻响。就是这几个字,让那个湿透的绷带少年、硝烟味混着血腥气的夜晚,突然变得清晰可触。 她沉默了三秒。 “因为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闻言,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太宰治一声了然的轻笑。 “明白了。那么,请多加小心,我亲爱的……朋友。” 他用了“朋友”这个称呼,带着港口黑手党时期的回忆,和一丝心照不宣的郑重。 通话结束。一花立刻开始追踪网址,无形的电磁波动如蛛网般蔓延,在数据洪流中捕捉着蛛丝马迹,最终指向一个即将发生的盛大事件——由意大利黑手党主办的,一场在公海豪华邮轮 “欧申纳斯号” 上举行的、名为 “黄金假面舞会” 的盛会。而那个泄露她情报的“老鼠”的IP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就在那艘船上。 几乎同时,她的“黑手机”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明晚八点,横滨港,23号码头。附:一张电子船票,标题:【黄金假面舞会 - 死亡派对入场券】。发信人:你‘热心’的朋友。」 【小剧场·赔钱】 夜蛾:训练场草坪损毁20㎡,单价8万,合计160万。 冥冥:从一花分红里扣。 一花:??? 五条悟:老师~要不要我借你? 一花:利率? 五条悟:一周,十倍。 一花:……我去抢银行比较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节课 第7章 第七节课 一花站在办公室打开的窗前, 吹着还带着些许冷意的风,沉默的点燃一支烟。 香烟袅袅,口中吞吐的烟雾随着流通的空气向窗外飘远, 还未到达那离窗最近刚发新芽的灌木,便悄然散去。 她在烦躁的时候总是这样做,指尖还会无意识地在木质窗框上轻轻敲击,以换冷静地思考。 与冥冥的那场对战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每一次精准针对她电磁弱点的攻击,都像是精心设计的试探。高层怀疑的阴影,如同窗外渐渐聚拢的暮色,沉甸甸地压下来。 她需要离开。必须去处理“欧申纳斯号”上的麻烦。但无故失踪数日,无疑会坐实高层的猜疑。 谁能帮她? 家入硝子?她是个聪明的旁观者,但过于置身事外。夏油杰?他太敏锐,太善于洞察人心,反而容易看出破绽。夜蛾校长?他代表着高专秩序,绝不会纵容这种擅自行动。 指尖的敲击停了。 只剩下一个选择——那个最不可控,却也最有可能打破规则的人。 五条悟。 这个念头让她微微蹙眉。找他帮忙无异于麻烦之上还是麻烦。他的“六眼”能看穿太多,他的任性妄为更是众所周知,甚至拥有着近乎可怕的直觉。 但反过来想,正因他是“五条悟”,高层的规则对他形同虚设;正因他难以捉摸,反而不会对别人的秘密追根究底。 风险与机遇并存。可真的是这样吗? 她想起训练场上,他偶尔投来的、穿透墨镜的审视目光,那目光里不只是少年人的桀骜,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他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按兵不动。 与其让他从别处窥探,不如主动将他拉入局中,划定一个暂时的、心照不宣的同盟范围。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他对“有趣之事”的好奇心,能暂时压倒其他考量。 代价呢? 她必须付出相应的“诚意”,比如,那个关于咒术高层的秘密?或者御三家的秘密?更重要的是,她将不可避免地在他面前暴露更多破绽。 一花深吸一口气,窗外的云层被夕阳染成深绛色。权衡利弊,这是唯一可行的路径。她需要利用他的力量作为掩护,哪怕这意味着要将自己的一部分置于他的视野之下。 她掐灭烟,决定去找那个最棘手的“问题学生”。 而五条悟恰恰是这个时候从训练场回来了。 他刚结束一轮练习,白色的发丝在夕阳下泛着碎金般的光泽,墨镜随意地架在鼻梁上,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 “五条同学。”一花的声音平稳。 五条悟转过身,墨镜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哟,新老师。昨天的指导战很精彩啊。”他语气轻松,却意有所指。 一花没有接这个话题,直接切入重点:“我需要离开几天。”声音压得更低,“处理一些私人事务。希望你能帮忙遮掩一下,至少别让高层那边太快注意到。” 五条悟原本随意地向前迈着步子,听到这话,他的脚步倏然停住。 “哦?‘私人事务’?” 他拖长了语调,向前逼近一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探究,“是关于高层最近对你的特别关注?还是关于你档案里那片查不到来源的空白期?” 一花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回视他。这种态度反而让五条悟更感兴趣。 “我倒是觉得是你的秘密太多了,一花老师。” “从你来的第一天起,”他慢悠悠地说,“我就觉得奇怪——一个能让高层既忌惮又想要拉拢的人,为什么要来高专当老师?” 他每说一句就逼近半步,直到两人的鞋尖几乎相触,“你的咒力控制比大多数一级都精准,却甘愿做个普通教师。”墨镜后的目光在她肩头停留,“更别说你手上这些...连医务室记录都没有的新伤。” “该不会是为了躲避什么?还是说...”他歪着头,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洞察一切的苍蓝色眼眸,“这所学校里,藏着你要找的东西?” 一花被迫后退,脊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五条同学到底想知道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这不像是在防御,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他究竟察觉到了多少,又愿意介入多深。在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叹,为这个少年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 就在五条悟即将开口的刹那,走廊尽头传来了清晰、沉稳的脚步声——是夏油杰。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共识,两人同时做出了反应。不愿被撞破此刻微妙的气氛,五条悟的「无下限」无声展开,而一花已默契地借着术式的遮蔽,拉着他隐入墙角厚重的阴影里。 空间瞬间变得极其逼仄。 “别动。”她偏过头,用气声在他耳边嘱咐。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仅仅是半寸的侧身,空气里被她体温熨过的一层薄浪便贴上来——无下限开着,术式隔得住拳风,隔不住热度。 她的呼吸极轻、极缓,但每一次微小的气流,都似乎能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拂动他鬓边细碎的白发,产生一种细密而轻微的痒意,直钻心底。 他烦躁地蹙紧眉头,下意识地想扭开头,避开这恼人的触感。 这微小的动作立刻引起了身旁之人的警觉。 “嗯?”一花发出一个极低的、带着疑惑的单音,目光依旧警惕地锁定着外面走廊的动静,但身体似乎更绷紧了些,仿佛在无声地警告他不要暴露。 五条悟僵住,不再动弹,只觉得那股由她存在本身所带来的、无法用术式彻底隔绝的“感觉”,更加清晰了。他从未觉得「无下限」是如此无用的东西。 好在脚步声在门外停滞不前,随后又逐渐远去。 阴影里,紧绷的空气松弛下来。 一花率先一步拉开距离,脱离了那片令人呼吸困难的逼仄空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五条悟则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抬手略显粗鲁地揉了揉自己莫名发烫的耳后,低声嘟囔了一句:“……麻烦。” “几天?”他问,算是答应了。 “不确定,尽快。” “知道啦——”他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狡黠地笑了笑,“不过,老师总不能让我白帮忙吧?我要伴手礼,超——级好吃的那种甜品。” 她看着五条悟,明白这看似随意的要求,是他接受这场交易的方式。“好。”她简单地答应。 “那就说定了!”他答应得干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快去快回哦,老师。别忘了我的甜品!”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一花轻轻呼出一口气。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离启航还有三小时。 回到宿舍,她快速整理行装。黑色作战服、微型电磁感应器、经过伪装的通讯设备,每件物品都被她仔细检查后妥善收纳。指尖拂过冰冷的装备,她的眼神愈发沉静。 关于那艘船的情报在脑海中迅速整合: 意大利黑手党(主办方):目的不明,可能是展示力量,或是寻求东亚地区的“合作伙伴”。 港口黑手党:以森鸥外为首,旨在拓展势力或获取某种关键资源/情报。太宰治、中原中也等核心成员大概率在场。 盘星教:这是最危险的一方。他们行事诡谲,目的往往与血腥的献祭和唤醒古老诅咒有关。那个泄露她情报的“老鼠”,很可能就是与他们接头的中间人。 一花扣上行李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箱壳上的纹路。 三方势力各怀鬼胎,而她必须在电磁被大幅压制的环境下,找出那个关键人物,揭开泄密的真相。更棘手的是,太宰治这个热心朋友送来的船票究竟是援手,还是另一个陷阱? “三方猎鼠……”一花低声自语。 这场假面舞会,从一开始就是个精心布置的猎场。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每个人都可能是猎人,也可能是猎物。 夜色渐浓,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将一枚特制的电磁干扰器藏入袖口。镜子里,她平静地审视着自己的倒影,将最后一丝情绪收敛妥当。 拉低帽檐,她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向着横滨港的方向而去。海风送来咸湿的气息,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在驶往港口的车上,她闭目养神,将所有的线索在脑中反复推演。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成败,每一次判断都关乎生死。 当“欧申纳斯号”的庞大轮廓在夜色中显现时,一花缓缓睁开双眼。甲板上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悠扬的乐曲声,宛如一个奢华的梦境。 但她知道,在这华美的假面之下,一场残酷的狩猎,正要开始。 【小剧场·烟】 天台角落,一花、硝子背对背点烟。 楼下两颗脑袋排排冒。 五条悟(小声):“哇哦,坏女人标配。” 夏油杰:“别吵,会被发现!” 两人突然同步:“不对,二手烟更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节课 第8章 第八节课 当一花踏上“欧申纳斯号”光洁的甲板,一种冰冷的触感便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几道难以定位的视线从不同方向投来,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又迅速移开。 “感觉到了?”太宰治的声音透过微型耳机传来,懒洋洋的,却像早已洞悉一切,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看来你的‘欢迎仪式’比预想中更热情呢。” 一花从侍者的托盘中优雅地取过一杯香槟,金色的气泡沿着杯壁缓缓上升。“说重点。” “真无情啊。”太宰的轻叹里听不出什么委屈,只有纯粹的陈述,“一层舞厅是障眼法,科莱奥内家族的''孔雀''正在那里开屏;二层赌场才是重头戏,他们在用筹码洗钱。”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留给一花消化信息的时间。一花轻晃酒杯,借着玻璃的折射观察着二楼回廊上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香槟的酸涩气息萦绕在鼻尖。 “至于三层…”他再次开口,语气里掺入一丝微妙的兴味,“拍卖会压轴的,是一份能让港口黑手党很感兴趣的情报。” “所以森先生派你来回收?” “准确地说,是来清理门户。”太宰的声音骤然转冷,“有人偷了不该偷的东西,还打算在这里交易。” 耳机里传来低低的、近乎气音的笑声:“哎呀,说漏嘴了。不过,作为前港口黑手党情报部负责人的你,大概在我开口之前,就已经猜到大半了吧?” 他故意提起过去,像是在等待曾经的痕迹在她心中激起的涟漪。 “说起来,你离开后,森先生让安吾接手了你的位置。”太宰的语气轻快,却暗藏试探,“不得不说,他做得相当出色呢,那些情报网交接得滴水不漏。” 一花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太宰这番话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刺中要害。不仅点明了她与叛徒的渊源,更暗示着她在港口黑手党的痕迹已经泄露。而这个出卖她行踪的“老鼠”,很可能就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看来…”她轻声说,眼底的温度悄然褪去,“我们目标一致。” 太宰的回应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意味,“那么,一花姐,要结盟吗?”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一花有片刻的失神。她将几乎未动的香槟放回侍者的托盘,声音平静无波:“仅限于找到叛徒之前。” “成交。”太宰的声音恢复公事公办,“这艘船是个精致的金色牢笼。底层货舱塞了二十个带红外装备的守卫;中层每三个‘客人’里就有一个盯梢;至于上层拍卖区的通风管道里...我准备了些小惊喜。” “你的惊喜通常意味着双倍的麻烦。”一花轻叹,转身打算走向船尾,寻求片刻的安静以梳理线索。 “这可是为你准备的特别节目。”太宰轻笑,“顺便,你九点钟方向那个穿灰西装的人,从你放下酒杯开始,已经第三次‘不经意’地看过来了。” 一花不动声色地瞥向那个方向,果然看见一个神色紧张的男人。她记得他,登船时见过的船长,一个本该从容的意大利绅士,此刻却显得异常焦虑。不停地用白手帕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而他的目光掠过喧闹的舞池,却似乎没有真正聚焦在任何事物上,时不时地瞥向通往上层船舱的入口方向。 一种违和感攫住了她。 她改变了主意,主动朝他走了过去。 “晚上好,船长先生。感谢您让我们登上了如此出色的船舶。” 船长像是被轻微地惊到了一般,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迅速转过身。“晚、晚上好,尊贵的女士。”他挤出一个笑容,但嘴角的肌肉显得有些僵硬,“这是欧申纳斯号的荣幸。” 他伸出手,似乎想行一个吻手礼,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一花手套时猛地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生硬地改为一个点头致意。这个细微的失误,与他登船时展现出的游刃有余截然不同。 “如此精密的船舶,想必需要相当专业的技术团队才能驾驭。”一花微笑回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腕表,一块与船长身份不太相称的廉价电子表。 船长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啊,是的...不过都是些标准配置。我们的技术团队非常专业,所有系统都运行良好。” 他回答得很快,像是背诵准备好的台词。更让一花在意的是,他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摸领带,这个动作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听说最近海上天气多变,希望不会影响航行。”一花继续试探。 “请放心,我们的预警系统十分完善...”船长的话被一名经过的黑衣侍者打断。侍者端着的银质托盘轻轻擦过了他的衣袖。 “万分抱歉,船长先生!”侍者连忙躬身。 船长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抽回手臂,脸色瞬间发白。“没、没关系!”他的反应明显过度,声音都提高了半度,随即又强自镇定地压低声音,“注意点就行。” 一花敏锐地注意到,侍者离开时,船长迅速掏出手帕,用力擦拭着刚才被碰触的衣袖位置,仿佛要抹去什么不洁之物。 这个细微的动作,连同他异常的紧张、不匹配的腕表、以及对特定词汇的过度反应,都在一花心中织成一张可疑的网。 “你刚才提到,”一花自然地转身走向餐台,借着挑选甜点的动作对着通讯器低语,“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太宰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好消息是,我追踪到了‘老鼠’在船上活动的确切坐标。坏消息是这个坐标出现在一个相当有趣的地方。” “哪里?” “欧申纳斯号的中央控制系统,也就是船体最底层的「核心室」。”太宰治的声音平稳传来,“更有趣的是,进入核心室的唯一通道,位于船长卧室的隐藏电梯之后——而启动电梯,需要船长的生物认证。” 一花的目光再次扫过不远处的船长,他正心不在焉地与另一位宾客交谈,手指依然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带结。“所以我们要找到的老鼠是船长?” “嘛,别急着下结论。”太宰说,语气依旧是带着股从容不迫,“水面下的情况总是更复杂。根据监控记录,在坐标出现的时间段内,除了船长,还有两个人曾出现在核心室附近。” “第二和第三嫌疑人?” “巧合的是,第二位是刚才那个黑衣侍者,埃米利奥。他在赌场工作,却对技术区域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一花想起他离开时那不自然的蜷指动作,确实是职业发牌员长期训练形成的习惯。 “最后一个有些麻烦。”太宰的声音里掺入一丝无奈的兴味,“监控里是个戴金色面具的男人。” “所以?” “很不巧,今晚的假面舞会,至少有一半男士戴着金色面具。”太宰轻叹后却像小孩子一样抱怨起来,“啊——看来我们今晚要被迫加班了。真是的,叛徒就不能有点独特的审美吗?” 就在这时,一花注意到宴会厅另一端,一个身着深色和服的男人正与科莱奥内家族的代表低声交谈。和服的样式古朴,袖口处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这个发现让她微微蹙眉。 但更紧迫的是,船长突然瞥了一眼腕表,神色骤然紧张,随即快步朝宴会厅出口走去。 “目标移动了。”一花放下餐碟,不动声色地融入人群,跟了上去。 “需要贴心导航吗?”太宰的声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慵懒,“前方左转,建议避开那对正在交换唾液腺分泌物的男女。” 一花灵活地侧身闪过:“你倒是很悠闲。” “毕竟船上最好的座位就在这里。”太宰看着监控画面,“啊,提醒一下,船长刚刚拐进了右边的走廊。” 一花及时停下脚步,借着廊柱隐藏身形。几乎同时,邮轮广播响起: “各位来宾,由于检测到电力波动,我们将启用备用电源。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周围的灯光轻微闪烁,一花立刻感到周遭的咒力压制明显增强。她低声咒骂了一句,耳机里随即传来太宰毫不掩饰的、低低的轻笑。 “哦,刚收到一条系统通知:一位技术员在核心室外的走廊‘意外’触发了警报,手部受了轻伤。” “具体情况?” “报告里说,我们的船长‘恰巧’在附近,亲自护送他去医务室了。”太宰顿了顿,语气微妙,“真是位……体恤下属的船长。” 这巧合太过刻意。一花回想起船长之前面对侍者碰撞时的剧烈反应,那样一个对肢体接触如此敏感的人,会“亲切”地亲自搀扶一个受伤的技术员? “太宰,”她突然问道,“系统里那份报告,具体是怎么描述这起‘意外’的?”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只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 “找到了原文……‘技术员路易吉因操作不当,触发安全协议,导致手部轻微划伤,所以电源不稳。而船长马里奥先生恰好在场,已亲自护送其前往医疗室。’”太宰念道,语气变得微妙,“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这位‘路易吉’技术员,在内部通讯记录里有个外号叫‘咆哮的路易吉’,以脾气火爆、用语直接著称。但这份报告用语……规范得像是公关文稿。” “能确认是本人发送的吗?” “权限和账号验证都通过了。”太宰回答,“但背景音分析显示,有微弱的、规律的金属敲击声,不像医务室该有的环境音。” 刻意规范的措辞、与环境不符的背景音、过于巧合的时间点……这些碎片在一花脑中快速拼凑。 “他们在演戏。”她得出结论。 “但为什么演这出蹩脚的戏?”太宰若有所思。 “或许观众不止我们。”一花的目光扫过空荡的走廊,一个念头闪过,“太宰,从技术员‘出事’地点到医务室,会经过或靠近船员休息区吗?” “不会,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太宰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但你提醒了我,那个区域的监控有一分钟左右的空白。你认为有人被安排在那里制造噪音,作为不在场证明的声效背景?” “或者,是为了掩盖其他声音,同时为某个‘演员’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一花的眼神锐利起来。前方的“船长”已经消失在通道尽头。 她当机立断,放弃跟踪,迅速折返。“去船员休息区。” 她悄无声息地潜入寂静的船员休息区。在靠近走廊尽头的一间舱房外,她听到了工具与金属部件接触的、略显慌乱的细碎声响。 她没有犹豫,猛地推开门! 舱内只有一个年轻船员,脸色惨白,正用组合工具徒劳地反复拆卸着一个旧的通讯器模块。看到一花,他吓得工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别杀我!我、我只是按他说的……待在这里,弄出点维修的动静……”船员语无伦次地哀求。 “谁的命令?” “是船长……不!是另一个男人,他戴着金色的面具,给了我钱和这个坏掉的设备……他说只要我待够时间,模仿维修的噪音,就能安全离开……” “金色面具……”一花在心中默念,这与太宰提到的第三嫌疑人形象吻合。她正欲再问细节,就听见 “滋啦……” 一声极轻微、却绝非工具能发出的异响从船员手中那个“坏掉的通讯器模块”内部传来。 一花瞳孔骤缩,几乎是凭着超越常人的直觉与战斗本能,猛地向后方急退! “砰——!!!” 并非巨大的爆炸,而是一声沉闷的、被隔绝的爆裂声。那可怜的年轻船员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手中的设备便迸发出一团混杂着血肉和金属碎屑的浓稠物,飞溅开来,将整个舱室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这不是简单的障眼法,这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双重陷阱。假目标吸引注意,噪音掩盖行动,而死去的船员和这间被污染的舱室,本身就是另一个陷阱的序曲! 她猛地想起什么,循着那被海风艰难稀释、却依旧能被捕捉到的另一丝更陈旧的血腥味,冲向走廊更深处的、真正的船长室! 门没有锁。她猛地推开—— 眼前的景象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想。 真正的马里奥船长倒在豪华地毯中央的血泊里,双目圆睁,凝固的瞳孔中残留着惊愕与痛苦。一柄装饰华丽、绝非船上制式装备的仪式短刀,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心脏。 但让一花血液几乎冻结的,不是尸体本身。 而是在尸体旁,地毯那深色的绒面上,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特制的电磁干扰器。 ——那是她的东西。 它本应躺在自己舱室行李的绝对保密层中,此刻却出现在凶案现场,成为指向她的铁证。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窜入脑海:有人不仅算准了她的每一步,更提前光顾了她的私人领域,悄无声息地布下了这个死局。 几乎是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船舱! “紧急通知!发现入侵者与凶杀事件!请所有宾客留在原地,安保人员即刻前往船长室!” 纷沓的脚步声从走廊两端迅速逼近。一花站在原地,置身于血腥气的中心。 她对着静默的通讯器,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太宰,该轮到你上场了吧。” 太惨了,写完三章了,发现这章内容被删没了,重写重磨,哭哭。 柯南式三选一 1.注重礼仪洁癖的意大利船长 2.赌场最小发牌员,埃米利奥 3.不知长相带金色面具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