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开局诈尸,法医带半妖道长科学捉妖!》 第1章 我自己的验尸报告 意识的最后碎片,是一片刺目的白。 谢然记得自己正在解剖一具高度**的尸体,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剧痛,仿佛整个胸腔被瞬间抽空。 当感知重新凝聚时,他发现,他被困住了。 这具躯壳僵硬、冰冷,每一个关节都锈死了一般,无法动弹。 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间昏暗的屋子,身边一左一右,并排躺着另外几个人。 更确切的说,是几具尸体。 因为他们的皮肤呈现出死人特有的青灰色,姿态各异,但都共享着同一种静止。 他,一个现代社会的顶尖法医,穿越了。 而且,是穿到了死尸堆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夹杂着两道刻意压低却仍能听清的交谈声。 “李哥,这院里的味儿越来越冲了,我瞅着……王家二郎八成是真要尸变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发紧,字里行间藏不住对未知的寒意。 被称作李哥的人“嗤”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耐:“闭上你的乌鸦嘴!什么变不变的,净瞎琢磨。” “可我真没瞎说!”年轻人急着辩解,声音抖得更厉害,“前阵子张家村那边,不就出了个尸变的?闹得天翻地覆!” “听说那人死前几天就疯疯癫癫的,之后尸味儿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青,再然后,这尸体突然就蹦起来抓人,还抓伤了好几个,最后还是燕大侠用雷火符才给烧干净的。” 李哥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哟,你倒是打听挺门清。” “不是我特意打听,是我有个远房亲戚就在张家村,那事儿他亲眼瞧见的!”年轻人的声音忍不住往细了压。 “上午那仵作老头不也来了?就看了一眼,吓得脸都白了,扭头就跑,说他那套验尸的东西没开过光,镇不住这院里的邪祟。” 年轻人的声音发颤:“你再看王二郎,躺那儿脸青得跟地府爬出来的似的,跟我亲戚说的尸变前兆一模一样,这、这不会真要出事吧?” “哼,那老东西就是胆小怕事,找个由头推活儿罢了。”李哥往地上啐了一口,满是不屑。“县太爷早就派人去清风观了,说观里的玄尘道长马上就到。等道长来了,管他是什么邪祟,一准儿给收拾得明明白白。” 脚步声在院门口停了下来,伴随着木门被轻轻晃动的“吱嘎”声,显然是有人在检查门锁是否牢靠。 “李哥,你说……道长来了会怎么处理这事儿?”年轻人又问,语气里满是忐忑。 “还能怎么处理?”李哥的声音透着一股狠劲,“一把火烧了,烧得干干净净,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全烧了?”年轻人一惊,“那……那院里这些人呢?还有旁边屋子的?” “宁杀错,不放过。”李哥的话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刺骨的冷意,“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被尸气染了?到时候一起烧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省得孤单。” 脚步声渐行渐远。 但两人对话中的信息,让谢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尸变。 镇邪。 一把火烧了。 这些词汇清晰地告诉他,他来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时间紧迫。 在那个所谓的道长到来之前,他必须离开这里。 而第一步,就是要让这具身体动起来。 他开始尝试,用尽全部的意念,去驱动这具僵硬的躯壳。 一秒。 十秒。 一分钟。 汗水是什么感觉,他已经忘了。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每一次尝试都像是用一根绣花针去撬动一块万吨巨石。 终于,右手的小指,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有门! 一下。 又一下。 从一根手指,到整个手掌,再到手臂。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 当他终于能勉强撑起上半身,从木板床上坐起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从深黑变成了泛着鱼肚白的灰蓝。 谢然开始系统性地检查这具陌生的躯体,脑海中逐渐梳理出一份条理清晰的初级报告 —— 更准确地说,是验尸报告。 【验尸报告】 对象:谢然(当前躯体) 性别:男 年龄:目测约20-25岁 死亡时间:根据尸斑、尸僵和尸冷判断,至少在24小时以上。 生命体征:心跳停止,呼吸停止,无脉搏,体温与环境温度一致。 物理特征: 1. 全身存在明显尸斑,位置符合尸体姿势变化。 2. 全身处于高度尸僵状态,但可通过未知方式(意念)进行有限控制。 3. 痛觉缺失。 4. 未见明显**迹象(如巨人观、**绿斑、**血管网),这与超过24小时的死亡时间相矛盾。 感官系统: 1. 视觉异常,色彩感知减弱,动态视觉有迟滞。 2. 听觉、嗅觉正常或得到强化。 初步结论: 该对象符合现代法医学中关于“死亡”的全部定义。 然而,该对象的颅腔内,存在一个独立的、具有完整逻辑思维能力的意识体(谢然本人),并能对尸体进行有限的驱动。 综合所有信息,谢然得出了一个超越了他过去所有知识体系的结论。 他不是人。 也不是单纯的尸体。 他是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被赋予了意识的矛盾集合体。 一个……活尸。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 一个活尸,要如何在一个即将被道士用大火焚烧的院子里,活下去? 硬闯? 以他现在挪动一步都像慢动作回放的速度,还没走出这间屋子,就会被门口的守卫当成“尸变”的活靶子。 求饶?解释? 一个能开口说话的尸体,恐怕只会让对方的火把举得更高,烧得更坚决。 谢然的视线,一寸寸地扫过屋内的环境。 破旧的木板床,布满蛛网的房梁,一扇被木条钉死的窗户。 他看向义庄的另一头。 那里,单独停放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白布,但白布下隆起的轮廓显得异常扭曲。 他扶着墙壁,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具尸体挪动过去。 像一个生疏的木偶,控制着自己的肢体,缓缓靠近那具被单独放置的尸体。 空气中的**气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草木腥甜。 他停在了那具尸体旁。 白布下,尸体的轮廓扭曲而诡异,一只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伸出,五指蜷曲,指甲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 他的“目光”落在尸体上,开始了无声的“尸检”。 这是他最熟悉的领域,即便工具只剩下大脑和一双僵硬的眼睛。 【尸体现象分析启动】 【观察对象:男性,青年】 【初步观察:尸僵状态异常】 正常的尸僵,会从头部开始,逐渐向下发展,在死后12到18小时达到顶峰,全身僵硬。 但这具尸体,呈现出的是一种“角弓反张”的状态。 头向后仰,胸腹部高高挺起,身体反折成弓形。 这不是典型的死后尸僵,而像是……某种神经性毒素中毒的典型症状。 谢然的意识中,迅速闪过一个个案例。 他的“视线”下移,聚焦在那只伸出的手臂上。 指甲的青黑色,并非尸体**形成的污迹,而是一种从甲床内部透出的颜色。 这是中毒的体征。 谢然伸出自己那只同样冰冷僵硬的手,用尽全力,才让指尖触碰到白布的一角。 他要掀开它,做进一步的确认。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门口传来。 谢然的动作瞬间凝固。 是守夜的官差回来了。 他立刻收回手,身体缓缓后仰,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的尸体毫无二致。 “吱呀——” 木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是一个年轻的官差。 他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光线在昏暗的义庄里摇曳,将一具具尸体的影子拉得张牙舞爪。 官差的脸色比尸体还要白,他哆哆嗦嗦地扫视了一圈,见所有尸体都还好好地躺着,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他小声嘀咕着,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 “道长马上就到了,等道长一来,把这些脏东西全烧了,就没事了。” 那个年轻官差似乎不敢久留,很快就关上门离开了。 谢然没有再犹豫。 他再次坐起,这一次,动作比之前要流畅了那么一丝。 他不再有任何迟疑,一把掀开了白布。 一张极度扭曲的青灰色面孔暴露在空气中。 死者的眼睛圆睁,瞳孔放大,嘴角咧开到一个恐怖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狂笑。 他的脖颈和面部的肌肉,因为剧烈的痉挛而呈现出一条条隆起的棱线。 谢然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每一个细节。 他俯下身,尽管动作艰难,还是强行掰开了死者紧闭的牙关。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草木腥甜和**酸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在死者的口腔黏膜上,他看到了细微的暗紫色斑点。 而在舌根下,他发现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墨绿色的植物残渣。 就是这个! 谢然的意识中,一个大胆的推论正在形成。 这是一起谋杀案。 第2章 诈、诈、诈尸了!又一个! 一起被凶手巧妙地伪装成灵异事件的谋杀案。 凶手算准了人们对鬼神的敬畏与恐惧,算准了官府会选择最省事的处理方式。 差一点,就让他成功了。 谢然缓缓直起身。 他已经掌握了关键的证据。 但他现在面临一个更大的难题。 如何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 天,已经开始亮了。 义庄外,传来了更多的人声和马蹄声。 是那个所谓的“道长”来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谢然的“目光”扫过自己这具苍白僵硬的身体,又看了看地上那具扭曲的尸体。 他的脑中,一个疯狂的计划开始成形。 既然他们相信鬼神,那就用他们相信的方式,来揭示真相。 不破不立。 想要活下去,他必须先“死”一次,然后……诈尸! …… 晨曦刺破云层,给义庄的屋檐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金边。 院子里人声鼎沸。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八卦袍、手持桃木剑的中年道士,面色红润,气宇轩昂。 他身后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官差,以及几个面带悲戚、身穿孝服的家属。 “道长,就是这里了!” 一名官差指着义庄的大门,声音发虚。 “那王二郎……就在里面。” “无妨!” 道士一甩拂尘,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势。 “区区行尸,待贫道进去,一道镇尸符,保管他服服帖帖!”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黄符,口中念念有词,便要推门而入。 家属中,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忽然开口。 “道长,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道士眼睛一瞪。 “王老汉,你儿子死前……此乃大凶之兆!若不尽快焚化,恐将为祸一方!届时,你们王家担待得起吗?” 一番话,说得王老汉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旁边,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机灵的年轻人立刻附和道。 “道长说的是!二郎已经去了,不能再让他变成害人的怪物!就听道长的吧!” 道士满意地点点头,推开义庄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阳光涌入,驱散了些许阴冷,却让屋内的景象更显恐怖。 当众人看到那具被掀开白布、面容扭曲的尸体时,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几个胆小的家眷甚至当场尖叫起来。 “妖孽!果然是妖孽!” 道士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稳住心神,将桃木剑一指。 “来人!将此獠与庄内所有尸身,一并抬到院中,贫道要开坛做法,以三昧真火净化!” “是!” 官差们强忍着恐惧,硬着头皮就要上前抬尸。 就在此时。 “等等。”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义庄内响起。 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们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在角落的一张停尸板上,一具原本静静躺着的尸体,缓缓地、极为僵硬地,坐了起来。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恰好勾勒出他半边身子的轮廓。 身上是件洗得发白、边角破损的粗麻布衣,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灰白色,没有一丝血气。 在那颈侧与手腕关节等血管细微之处,皮肤下隐约透出淡青灰色、蛛网般的细微纹路,像是未能完全消退的尸斑,若隐若现地潜伏在肌理之下。 可那张脸,却并未因死亡而减损分毫,五官俊雅得如同精心雕琢,眉骨高挺,鼻梁笔直,即便面无表情,也透着一股冷峻的俊气。一双凤眼生得极好看,浅琥珀色的瞳仁,在光下显得十分通透。 “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诈、诈、诈尸了!又一个!” 人群瞬间炸开,争先恐后地往后退,几个家眷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之前还一副仙风道骨、高人风范的道士,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比谢然还像个死人。他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个“O”形,哆嗦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变了调的: “妈呀!” “当啷”一声,那柄号称能降妖除魔的桃木剑,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道士本人比剑跑得快,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官差身后,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嚷嚷:“护驾!快护驾!拦住他!” 几个官差也是双股战战,握着刀柄的手抖得像在筛糠,却没一个敢上前。 整个义庄,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谢然只是安静地坐着。 他控制着这具身体,将“目光”投向那个吓得瘫软在地的道士。 “你说的尸变,是指他?” 谢然抬起僵硬的手臂,指向王二郎的尸体。 无人敢回答。 “他不是尸变。” “他是被人毒死的。”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毒死? 不是尸变? 那名道士最先反应过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胡言乱语!你这妖孽,休要在此蛊惑人心!我看你与那行尸便是一伙的!” “哦?” 谢然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转向他,苍白的脸上,嘴角似乎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是说,我一个‘妖孽’,会好心替一个凡人伸冤?” 道士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若不信,可重新验尸。” “他并非死后僵硬,而是生前痉挛。” “你们所见的‘攻击行为’,不过是毒发时的神经性抽搐。” “真正的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他的话,条理清晰,逻辑分明,与人们印象中只会嘶吼的“行尸”截然不同。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恐惧仍在,但一丝怀疑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尤其是王二郎的父亲,他看着坐起来的谢然,又看看自己儿子扭曲的尸身,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你……你当真能证明我儿是被人害死的?” 他颤声问道。 “能。” 谢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需要一名仵作。” “荒唐!简直荒唐!” 王二郎的堂兄王大跳了出来,指着谢然怒斥。 “让一具尸体来指导验尸?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我看他就是想拖延时间!官爷,道长,别听他胡说,赶紧烧了,以绝后患!” 谢然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很怕我验尸?” “我……我怕什么!” 王大眼神躲闪。 “我只是不想二郎死后还不得安宁!” “是不想他不得安宁,还是不想真相大白于天下?” 场面,再次陷入僵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负责此案的县衙班头,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身上。 班头眉头紧锁,看看一脸惊恐的道士,看看那具坐着的、会说话的尸体。 这事,太邪门了。 可这具“尸体”的话,又似乎有几分道理。 烧了,一了百了,但万一真是冤案,他难辞其咎。 不烧,任由这“尸体”验尸,更是闻所未闻。 最终,他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好!” 他对着谢然沉声说道。 “我给你一个时辰!把仵作老张头叫来!我倒要看看,你这‘尸体’,能验出什么花样来!” 仵作老张头是被两个官差半拖半拽架进来的。 他年过半百,干了一辈子仵作,见过的死人比活人都多,可还从未见过眼前这般诡异的阵仗。 一具尸体,端端正正地坐在停尸板上。 老张头双腿发软,手里的验尸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工具撒了一地。 “班……班头……这……” “少废话!” 班头也是头皮发麻,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按他说的做!” 谢然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惧,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的“案件”上。 “掰开他的嘴。” 他用那干涩的嗓音,发出了第一个指令。 老张头哆哆嗦嗦地拿起一根撬棍,念叨着“兄弟莫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王二郎因肌肉痉挛而紧紧闭合的牙关撬开。 “看他的口腔黏膜,还有舌下。” 谢然继续指导。 老张头凑近一看,借着天光,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死者的口腔内,布满了暗紫色的细小斑点,舌根下,有一些墨绿色的植物碎末。 “这……这是……是‘尸蹩草’!”老张头嘴唇哆嗦着,声音里满是惊惶。 “什么玩意儿?”班头也探头过去瞧了一眼,只见黏膜上确有些异样,但那草末,若不细看,跟不小心吃进去的菜叶也差不离。 “是尸蹩草啊!”老张头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调子都变了,“不会错的!是尸蹩草的毒!” 这名字听着就邪性,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你凭什么就认得?”王大又跳了出来,“你别是被这妖孽吓糊涂了,跟着他一块儿胡说八道!” “我胡说?”老张头猛地站起来,干了一辈子仵作的职业尊严压过了恐惧,“我干这行三十年了!是不是毒,我比你清楚!” 他从验尸箱里摸出一把小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王二郎舌下夹出一点绿色碎末,举到众人面前,“你们看,这就是尸蹩草的碎叶。而那口腔里的紫斑,是毒素侵入血脉,导致出血的明证!”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之前还喧嚣着要烧尸的人群,此刻也炸开了锅。 第3章 你…… 你怎么会知道的?! “什么草?我怎么没听过?” “你年轻不知道!我听我爷爷说过,这玩意儿很邪!”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压低声音,脸上满是忌讳。 旁边一个走街串巷的郎中也白着脸补充道:“不止邪性,毒性更是猛烈!但它不马上要人命,中毒的人会先发疯,看到各种恐怖的幻象,然后手舞足蹈,力大无穷,直到活活力竭而死!” 郎中这么一说,众人再回想起王二郎“尸变”时的模样,一个个顿时恍然大悟,脊背上窜起一股凉气。 谢然干涩的嗓音响起,为这场讨论做出了总结,“毒素侵入神经,令他产生幻觉,继而全身肌肉剧烈痉挛,角弓反张,状若疯狂。在你们看来,与话本里的行尸,并无二致。” 他明明是在解释案情,可那平静的语调,配上他此刻的身份,却让在场所有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一个死人,用最理智的口吻,分析着另一个死人的死因。 “再看他的指甲。” 谢然的指令再次下达。 老张头连忙去看王二郎那青黑色的指甲,用一根银针小心地刮了刮指甲缝。 一些微不可查的绿色粉末被刮了出来。 “将这些粉末,混入清水,喂给鸡犬。” 谢然的“目光”扫向院外。 官差们不敢怠慢,立刻抓来一只公鸡,将那混了粉末的清水灌了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那只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突然开始在地上疯狂扑腾,脖子向后仰去,身体剧烈抽搐,姿态与死去的王二郎竟有七八分相似。 这一下,所有人都信了。 这不是尸变! 是中毒! 是谋杀! 王老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我儿……我可怜的儿啊!是谁这么狠心要害你啊!” 一些人的目光,此刻转向了一个人。 王大。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和尸体一样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慌乱,身体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不……不是我……”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我什么都不知道……” 人群中,那郎中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尸蹩草性阴寒,只长在深山背阴的潮湿悬崖上,寻常地方根本见不到,极为罕见。” 话音刚落,人群里一个短衫汉子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小声对旁边人嘀咕:“王大前几日不就刚从后山回来?还说去采什么药材,摔了一身泥。” 声音虽小,但在死寂的义庄里却格外清晰。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王大的身上。 “我……我没有!你们别胡说!”王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指着那汉子骂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去了悬崖?” 他转回头,又色厉内荏地冲着谢然咆哮:“你一具尸体,懂什么!就算我去了后山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说这草是我下的?” 王大心里发狠。 没错,他没有证据!尸蹩草早就被自己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死无对证!一具会说话的尸体罢了,还能翻天不成? “证据?” 谢然重复了一遍,僵硬的头颅微微偏转,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向王大。 “王二郎,在问你。” “他说,堂哥,你那日端来的汤药,为何是甜的?” 这句话一出,王大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那日他为了掩盖草药的腥味,特地加了大量的糖。这件小事,只有他和死去的王二郎知道! 谢然没有停顿,继续用那种不属于活人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转述”。 “他还说,你告诉他,这是你从山神庙求来的仙草,喝了能让他年底娶上媳妇,早生贵子。” “你当时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二郎,哥还能骗你?这可是好东西,你喝了,之后娶了媳妇生了娃,王家的田产地契,你还能多分一点!’。” “你…… 你怎么会知道的?!” 王大终于撑不住了,积压的恐慌瞬间冲破防线,可这声质问刚喊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 “唰” 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半个字。 整个义庄,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王大,不打自招。 “拿下!”班头最先反应过来,脸色铁青,一声爆喝。 两个官差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将王大死死按在地上。 王老汉看着被按倒的侄子,再看看儿子扭曲的尸身,老泪纵横,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真相大白。 王大觊觎堂弟的家产,又听闻了尸蹩草的奇特毒性,便动了歹念,将毒草混入食物中,伪造了一出骇人听闻的尸变惨案。 他算好了一切,却没算到,这义庄里,还躺着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法医。 那个半吊子道士,早就缩在角落里,抖得跟筛糠一样,嘴里不停念叨着:“天师在上,天师在上……”再也不敢看谢然一眼。 谢然“借尸还魂”破奇案的事迹,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县城传播开来。 有说他是冤魂附体,代天行罚。 有说他是地府判官,巡游人间。 一时间,他从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妖孽”,变成了百姓口中敬畏交加的“神尸”。 县令亲自过问,不仅没将他焚烧,反而将他暂时安置在义庄后院一间干净的厢房内,派人看护,名为看护,实为监视。 谢然对此并不在意。 他终于获得了暂时的安全。 …… 青州,云台山。 破败山门后的大殿内,蛛网遍结,神像的漆皮都已剥落大半。 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正盘膝坐在一张破草席上,身前横着一口古朴的剑匣。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宽大道袍,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正拿着一块脏兮兮的布,旁若无人地擦拭着剑匣上的铜扣。 他擦得很用力,神情专注,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师父!” 一名身穿青色道衣的年轻弟子快步跑进殿内,气息微喘,在壮汉面前三步外单膝跪地。 壮汉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上动作不停,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讲。” 年轻弟子不敢耽搁,连忙禀报:“弟子巡查东昌府地界,于一县城义庄内,察觉到一股死气。” “死气?”壮汉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大殿里亮得惊人,“哪个山头的僵尸跑出来撒野了?还是哪家的小鬼不长眼?这种小事,也值得你回来?” “不是的师父!”弟子连忙解释,“那股死气……很古怪!” 他斟酌着用词,似乎在回想那诡异的感觉:“那死气极为精纯浓郁,却不含半分怨煞,更无半点尸毒。它就静静地盘踞在那义庄里,不害人,不侵扰,仿佛……仿佛一个活人一般。弟子愚钝,不敢妄断。” 壮汉掐指一算,眉头微微皱起。 天机一片混沌,竟看不真切。 “死而不僵,气而不邪……有趣。” 他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大殿的阴影处。 “卫昭。”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自阴影中走出。 来人身穿墨色与绛红色交织的劲装道袍,窄袖利落,袍上用暗金丝线绣着北斗七星的纹路。 他身形挺拔,背负一柄古朴长剑,面容俊朗,但神色冷冽,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雪原上的孤狼。 “弟子在。”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硬如冰。 “你下山一趟,去东昌府查明那股异常死气的根源。” 壮汉嘱咐道。 “记住,查明根源。若为邪祟,格杀勿论;若情有可原,亦需谨慎处置。” 卫昭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微微颔首。 “是,师父。”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 东昌府,县城西郊,义庄后院。 谢然正坐在窗前,努力适应着这具“新身体”。 他给自己换上了一身衣服。 那是一套他自己动手改良的月白色窄袖胡服,方便活动,外面则罩了一件靛青色的斗篷,用以遮掩他过于苍白的面色和僵硬的举止。 这几天,他一直在测试这具身体的极限。 他不需要呼吸,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 身体的能量来源,似乎就是那股盘踞在体内的、冰冷的“死气”。 但每次调动肢体,尤其是进行一些精细操作时,都会消耗这种能量,并让他产生一种类似精神疲惫的感觉。 他就像一块蓄电池,电量用一点少一点,却找不到充电的方法。 这种未知的状态,让他深感不安。 窗外,几名官差远远地守着,交头接耳,不时朝他这边投来混杂着畏惧与好奇的瞥了一眼。 “神尸”的名头,为他换来了一时的安宁,却也让他成了一个被围观的怪物。 谢然对此毫不在意。 他正试图用手指,将一根掉落在桌上的绣花针捏起来。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控制力的动作。 他的手指僵硬,神经信号的传导似乎存在着巨大的延迟。 第一次,失败了。 第二次,针尖刺破了指腹的皮肤,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第三次,他终于用两根冰冷的手指,颤巍巍地夹住了那根细小的针。 就在他成功的瞬间,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危机感,陡然从心底升起。 不是感觉。 是一种纯粹的、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窗户,望向院门的方向。 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第4章 天生的,你管得着吗? 那人身穿墨色与绛红交织的道袍,身形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挺拔而孤冷。 他背着一把剑,剑鞘古朴,却透着一股镇压山岳般的厚重气息。 谢然的视线,落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足以让世间绝大多数容貌都黯然失色的脸。 肤色是常年在外行走,被日光淬炼出的健康小麦色。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编成一根利落的发辫垂在身后。然而,在那墨染的发丝间,有两缕异样的雪白自鬓角而生,被一并编入了发辫之中。那白色,刺眼,突兀,像是无瑕美玉上的一道裂痕,破坏了他身上那种近乎完美的冷酷,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妖异。 卫昭站在院门口。 他追踪着那股奇异的死气,一路来到了这里。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人。 一个面色苍白得不像活人、举止略带僵硬的“人”。 但那双眼睛,却清明锐利得惊人,丝毫没有行尸走肉的浑浊与空洞。 他身上散发着无比浓郁纯粹的死气,这股气息让卫昭背后的“镇岳”剑都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可他偏偏又奇异地“活着”。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身上那件款式怪异的胡服与斗篷,都透着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卫昭的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柄。 下一瞬,他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谢然的房门口。 没有敲门。 他直接推门而入。 一股凌厉的剑气,伴随着森然的寒意,扑面而来。 “呛——” 长剑出鞘,剑光如一泓秋水,直指谢然的眉心。 “是人是鬼?何方妖孽?” 谢然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又遇到了这种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的危险人物。 强烈的被冒犯感和生存危机感,让他的火气瞬间上涌。 他没有躲闪,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抬起头,迎着那冰冷的剑锋,用他那依旧沙哑的嗓音,吐出了一句让卫昭完全意想不到的话。 “你是警察吗?” 卫昭持剑的手,微微一顿。 警察? 那是什么? “有搜查令吗?” 谢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夹杂着嘲讽与不耐的表情。 “一上来就动刀动枪,这就是你们玄门正道的待客之道?” 卫昭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困惑。 眼前这个“妖孽”,不仅没有被他的剑气所慑,反而还在用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词汇进行反诘。 他的反应,不像是妖物被识破时的惊恐或暴怒。 更像是一个普通人,被一个无礼的陌生人闯入家中时的愤怒与排斥。 但那股纯粹到极致的死气,又绝非幻觉。 “你身上的死气,从何而来?” 卫昭压下心中的困惑,声音依旧冰冷。 “天生的,你管得着吗?” “还是说,你们道士管天管地,连别人身上带点什么气都要盘问一番?那你不如去查查茅厕,那里的‘气’更重。” 卫昭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能言善辩的“妖孽”。 他敏锐地感知到,谢然身上的死气虽然纯粹,却确实没有寻常恶灵的怨毒与污秽。 而谢然,也从卫昭的服饰、武器,以及那股凌驾于常人之上的强大气场中,判断出此人绝非那个江湖骗子道士可比。 这是一个真正的、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专业人士”。 而且,来者不善。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再说一遍。” 卫昭的剑锋,又向前递进了一寸,几乎要触碰到谢然的皮肤。 “说出你的来历。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神尸大人!县尊大人有请——” 是那名负责看守的官差。 他跑到门口,看到屋内的情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对峙。 然而,卫昭的剑,没有收回。 谢然的目光,依旧锐利。 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听见没?县尊大人有请。” 他甚至还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口那个已经快要吓尿的官差。 “现在,你可以把这东西从我面前拿开了吧?还是说,你们的规矩,比朝廷的王法还大?” 卫昭的眼神沉了下去。 他生平最恨妖邪,更恨巧舌如簧的妖邪。 可眼前这个“东西”,太过特殊。 他身上的死气,纯粹到让“镇岳”剑都起了反应,这绝非寻常尸煞。 但他偏偏逻辑清晰,言语锐利,甚至还懂得用官府来压人。 “神尸大人是好人啊!”门口的官差连滚带爬地进来,跪在地上,对着卫昭连连磕头,“道长明鉴!若不是神尸大人,王二郎的冤案就沉了!您可千万不能伤了他!” 一声“好人”,让卫昭握剑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收剑了。 长剑归鞘,悄无声息。 那股压迫感十足的剑气也随之消散。 谢然心中那根绷紧的弦,这才略微松弛。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对方虽然冷,虽然傲,但似乎恪守着某种“规矩”。只要自己不表现出攻击性,并且占据“理”,他就不会轻易动手。 “带路。”卫昭对那官差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看都未再看谢然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去。 谢然也不恼,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靛青色的斗篷,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义庄的院子。 阳光正好,落在卫昭墨红色的道袍上,那暗金色的北斗七星纹路,流转着一种神秘的光泽。 “你是清风观的?”谢然率先打破沉默。 卫昭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燕赤霞是你什么人?”谢然又问。 这一次,卫昭的脚步,停顿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孤狼般的眼睛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情绪。 是审视,是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从何处听过家师的名讳?” “哦,家师啊。”谢然了然地点点头,却没有回答卫昭的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卫昭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盘问。 “我叫谢然。”谢然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回答,“一个大夫。或者,你们这里叫……仵作?” 他故意模糊了自己的身份。 法医这个词,在这个时代,太过惊世骇俗。 “仵作?”卫昭显然不信,“哪个仵作,能有你这一身死气?” “天生的,体质问题。”谢然面不改色地胡扯,“大概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从小就这样,畏光,体寒,看着像个死人。怎么,歧视病人?” 他这番歪理邪说,把卫昭都给说得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理直气壮地将一身死气归结为“体质问题”的。 偏偏谢然的表情太过坦然,眼神太过清澈,没有半分心虚。 这让卫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县衙到了。 县令姓刘,是个年近半百、身材微胖的中年人。 他一见卫昭,立刻恭敬地迎了上来。 “可是卫昭道长?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显然,卫昭的名号,在官府中是挂了号的。 而当刘县令的目光转向谢然时,那份恭敬就变成了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复杂情绪。 “神尸……先生,您也来了。” “叫我谢然就好。” 刘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将两人请入内堂,屏退左右,这才面带愁容地开口。 “今日请谢先生前来,实乃是本县又出了一桩奇案,棘手万分,还望谢先生能出手相助!” 说着,他将一卷案宗递了过来。 谢然毫不客气地拿了过来,展开。 案宗写得很潦草,但核心信息很明确。 死者,城中富商张员外家的独子,张启。 年方十九,新婚燕尔。 昨夜,死在了自己的婚房内。 死状……极其诡异。 “张公子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刘县令的声音都在发颤,“可他……他的脸,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一样,形容枯槁,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四十岁!” “房门从内部反锁,窗户也关得好好的,形成了一个密室。” “最邪门的是,他的新婚妻子,甄氏,就睡在他旁边,却说自己整晚都睡得很沉,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感觉到!” 刘县令越说越怕:“仵作去看过,吓得当场就晕过去了。本官实在是没了法子,这才斗胆请谢先生前来。” 谢然合上案宗。 密室杀人。 瞬间衰老。 沉睡的枕边人。 每一个元素,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非自然气息。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峻的弧度。 “我去看看。”谢然说道。 刘县令大喜过望,连忙看向卫昭。 卫昭本想拒绝,可他的目光扫过谢然,看到他眼中的光芒时,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两个字。 “带路。” 他倒要看看,这个满口胡言的“仵作”,究竟想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