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错认亲子吸我血,重生后我不再忍》 第1章 重生83,开局被夺铁饭碗! 1983年,安河县。 空气里那股煤灰混着湿土的味道,钻进鼻子,呛得陈江河胸口发闷。 他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耳边,是隔壁房间压得很低的声音。 那声音,他到死都忘不了。 “建国,这事就这么定了。江河那闷葫芦脾气,去了供销社也是个废物,不出三天就得罪人。” 是母亲刘淑芬,声音里满是刻薄。 “让他把工作让给建社。建社机灵,嘴巴甜,去了肯定能混出个名堂。将来提了干,咱们全家都跟着沾光。” “可……那毕竟是江河自己的名额。” 父亲陈建国懦弱的辩解,只换来一声冷笑。 “什么他的名额?他吃的穿的哪样不是陈家的? 养他这么大,让他为家里做点贡献不是应该的? 再说了,他一个养子,我们对他还不够好吗?” 养子…… 听了这话,陈江河止不住冷笑一声。 他躺在冰冷的土炕上,他常年吃不饱,瘦得像根干柴。 缓缓的撑起身体,打量着这间墙皮大片脱落的昏暗小屋。 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前世三十年的记忆,一幕幕在脑子里闪过,像刀子一样扎着他。 就是今天,他被逼着,把那个能光宗耀祖的供销社正式工名额,亲手让给了弟弟陈建社。 也是从那天起,他这辈子就全毁了。 他去黑煤窑拿命换钱,可血汗钱全被父母刮走,转头就给陈建社买了城里时髦的蛤蟆镜和喇叭裤。 他像牲口一样没日没夜的干活,供着陈建社在外面大吃大喝,呼朋引伴。 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姑娘,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也被他们亲手搅黄了。 他们骗那姑娘,说他陈江河是个烂赌鬼,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谁沾上谁倒霉。 他们就是要断了他所有念想,让他一辈子给这个家,给他们的宝贝儿子陈建社当牛做马! 最后,他身体累垮了,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咳血不止,被榨干所有价值后,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在医院角落里,活活耗死。 临死前,他还听说,他的好弟弟陈建社,正用他的血汗钱,风风光光的娶媳妇。 胸口闷得厉害,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 他回来了。 他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回到了这一切刚开始的时候。 这一次,他不是那个被哄骗到死,都觉得自己亏欠了陈家的窝囊废。 他是来讨债的。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刘淑芬端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走进来,脸上挂着虚假的笑。 “江河,醒了?快,趁热喝点粥,妈特意给你熬的。” 她把碗递过来,里面是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陈江河低着头,接过了碗。 碗底的温热传到指尖,他却只觉得恶心。 刘淑芬在他炕边坐下,熟练的开始说教。 “江河啊,刚才我和你爸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她叹了口气,摆出一副为你好的姿态。 “妈知道你心里不得劲,但这也是为你好。 你的性子太老实了,供销社那种地方,你玩不转。 人际关系复杂,你嘴又笨,去了要吃大亏的。” 陈江河握着碗,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听着她演。 “你看看你弟弟建社,多机灵,见人说人话。 他去了,才能给咱们家争光,以后他出息了,也能拉你一把,是不是这个理?” 刘淑芬见他没反应,以为他又在犯倔,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是个好孩子,懂事。为了这个家,就委屈一下自己,啊?” 正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陈建社穿着一身干净的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跟这间破屋子一点也不搭。 “妈,哥,你们说什么呢?” 他一脸关切的走进来,看到陈江河时,嘴角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刘淑芬立刻接话。 “还不是为了工作的事。我正劝你哥呢,让他把名额让给你。” 陈建社马上夸张的跳了起来。 “那怎么行!” “那是哥的工作,我怎么能要?” 他义正言辞的拒绝,跟着话锋一转,看着陈江河,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哥,妈说的也有道理。 你这人太实诚,供销社里都是人精,你去了真不行。 万一得罪了领导,被穿了小鞋,那不是给家里添麻烦吗?”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冷笑。 一个闷葫芦,也配进供销社吃商品粮? 那可是铁饭碗!只有他陈建社才配得上! 他装出左右为难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要不……要不这样吧。我替哥去。我年轻,脸皮厚,就算受点气也没什么。” “哥,你放心,等弟弟我混出头了,当了主任,第一个就把你安排进来,给你找个清闲的活儿!” 这番话,既踩了陈江河,又给自己立了个好人设。 上一世的陈江河,就是被这几句话灌得晕头转向,感激的让出了自己的前程。 可现在的陈江河听着,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他清楚的看到,陈建社那张真诚的脸下面,是多么贪婪的一颗心。 他缓缓的抬起头。 那张因为长期压抑而显得有些畏缩的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他直直的看着刘淑芬。 刘淑芬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催。 “江河,你看,你弟弟都这么说了。你就点头吧,啊?” 陈江河的喉结动了动。 他端起碗,把那碗能当镜子用的稀粥,一口一口,慢慢的喝了下去。 粥水流过喉咙,又冷又涩。 直到碗里最后一滴米汤都喝完。 他放下碗,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整个过程,屋里安静得可怕。 刘淑芬和陈建社都紧张的盯着他,等着他最后开口。 终于,他开口了。 嗓子因为很久没说话,哑得厉害,像是破风箱,还刻意带上了一点懦弱的声调。 “妈……” “你和建社说的对。” 刘淑芬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陈建社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但很快又强行压了下去,换上一副沉痛的表情。 陈江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我……我干不来。” “那工作……还是让给建社吧。” 成了! 刘淑芬心里一阵高兴,脸上却挤出心疼的表情,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好孩子,妈就知道你懂事!” 陈建社也立刻冲上前,一把抓住陈江河的胳膊,用力的摇着,演得情真意切。 “哥!你放心!我陈建社对天发誓,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陈江河任由他演,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温水煮青蛙,第一步,得先让青蛙自己安安稳稳的待在锅里。 他要让他们在最高兴的时候,尝到从天上掉进泥坑的滋味。 看着母子俩一唱一和,满脸虚伪的样子,陈江河垂下眼,遮住了一切情绪。 他又开了口,声音依然很低,甚至带着点发抖。 “但是……” 刘淑芬和陈建社的笑容,同时僵在脸上。 他们齐刷刷的看向陈江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窝囊废,这个他们一根手指头就能捏住的软柿子,居然还敢有“但是”? 陈江河慢慢的抬起头,迎上他们吃惊的眼神。 他做出鼓足了很大勇气的样子,又怕挨打,嘴唇哆哆嗦嗦的。 “我……我把工作都让出去了,以后就没饭吃了。” “你们……总得给我点补偿吧?” 第2章小丑竟是陈建社!我拿你把柄换一百块 补偿? 这两个字,让刘淑芬和陈建社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刘淑芬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一把抢过陈江河手里的空碗,砸在炕上,“哐”的一声。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 “你个白眼狼!我们陈家养你这么大,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现在让你给家里出点力,你还想要补偿?” 陈建社脸上那副兄友弟恭的假笑也收了起来。 他几步冲上来,手指头几乎戳到陈江河的脑门上。 “哥!你怎么能这么跟咱妈说话!妈白疼你了!为了个工作,你就要跟家里算账?你的良心呢?”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这套路,陈江河听了十几年。 换做以前,这顶不孝的帽子早就把他压垮了,最后只能乖乖听话。 但现在,他听着这些话,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冷笑。 陈江河抬起眼皮,平静的看着他们,一字一顿的说出四个字。 “我要一百块。” 一百块! 这个年代,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块,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 刘淑芬气得浑身哆嗦,一口气上不来,脸都憋红了。 “你疯了!你怎么不去抢!” “陈江河我告诉你,一分钱都没有!” 陈建社立马在旁边跟着吼。 “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是要逼死咱爸咱妈!” 陈江河没理他。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刘淑芬,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慢悠悠的开口。 “建社前天晚上,在城西的小树林里跟人赌钱,输了二十。” 陈建社的叫嚷声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瞬间白了,嘴唇开始发抖。 陈江河没停。 “跟你赌的是街上混的李三儿。你没钱给,还跟人动手,被人踹了两脚,是不是?” 刘淑芬猛的扭头,死死盯住陈建社。 “他说的是真的?” 陈建社嘴唇抖个不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不通。 这事他谁都没说,陈江河这个闷葫芦是怎么知道的? 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江河的视线又落回刘淑芬脸上,她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妈,你说,供销社要是知道他们新招的工人欠着赌债,还跟小混混打架,这工作……他还能干下去吗?” 这话一出,刘淑芬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供销社是什么地方? 吃公家饭的,最看重名声! 这丑事传出去,别说提干,陈建社当天就得被开除,以后在安河县都别想抬头做人。 她宝贝儿子的前途,她后半辈子的指望,就这么完了。 “你……你敢!” 刘淑芬指着陈江河,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你敢说出去,我打死你!” “我不敢。” 陈江河淡淡的回道。 “拿到钱,我马上走。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建社的前途,跟我的活路,妈,你选一个。” 屋里安静的可怕。 一直躲在里屋的陈建国也跑了出来,脸涨得通红,指着陈江河,嘴唇哆嗦半天,才骂出一句。 “你……你这个逆子!” 刘淑芬胸口剧烈起伏。 她死死盯着陈江河那张平静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她看明白了。 他不是在商量,是在通知她。 这个她一直瞧不上、觉得能随便拿捏的养子,今天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过了几分钟,刘淑芬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她转身拖着步子走进里屋。 很快,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夹杂着她压抑的哭骂。 陈建社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完了。 他的把柄,被陈江河抓的死死的。 没一会儿,刘淑芬出来了,手里抓着一个手帕包,里面是一沓叠的乱七八糟的钱。 她走到陈江河跟前,用尽力气,把钱砸在他身上。 “给你!” “一百块!我们家所有的钱!” “你拿着钱,现在就给我滚!从今往后,你跟我们陈家没一点关系!你就是死外面,也别想我们给你收尸!” 钱撒了一炕,有几张掉在了地上。 陈江河没理会她的咒骂。 他弯下腰,一张一张,仔细的把钱捡起来,抹平,然后郑重的揣进怀里。 他站起身,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母子俩,和站在一旁气得发抖的陈建国。 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刘淑芬在他身后尖叫。 陈江河在门口停下脚步。 “我告诉你陈江河,你今天拿了这钱,这辈子都别想再进我们陈家的门!” 陈江河侧过身,脸上挂着一丝说不清的笑。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乱成一团的陈建国一家三口。 刚走出家门,院子的阴影里,一个驼背的身影在等着他。 是爷爷。 老陈头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他没问屋里怎么了,只是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进陈江河手里。 一个还热乎的煮鸡蛋。 “娃,拿着,路上吃。” 鸡蛋的温度,是他两辈子以来,唯一感受到的暖意。 他攥紧鸡蛋,点了点头。 “爷,我走了。” “去吧,去吧,在外面照顾好自己。”老陈头摆摆手,转身回了自己那间矮房子。 陈江河深吸一口气,朝着院门走去,正好碰上也要出门的刘淑芬。 他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我去供销社,站好最后一班岗,把手续办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淑芬看着他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 “白眼狼!” 陈江河当然不是去办手续。 怀里揣着的一百块,就是他翻身的本钱。 他的目标,是供销社后院仓库里那批压了快半年的的确良布料。 那种猪肝红配土黄色大碎花的图案,丑的不行,城里人看不上,村里人嫌贵,一直卖不出去,让采购科的王主任天天头疼。 但他记得,用不了一个月,有部电影会火遍全国,女主角就穿着这种花色的裙子。 一夜之间,这种土布料就成了最时髦的玩意儿,价格翻三倍都买不到。 还有就是王主任办公桌抽屉里的三张自行车票。 凤凰牌的,还有七天过期。 谁都知道,安河县的凤凰牌自行车断货两个月了,下一批啥时候来没个准信,这三张票眼看就要作废。 可陈江河知道,五天后,就有一批自行车会因为运输问题,临时运到安河县。 到时候,这三张废票,就是三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 他要把这两样别人眼里的垃圾,用最低的价钱弄到手,作为他赚第一桶金的本钱。 供销社,主任办公室。 陈江河推门进去时,王富贵正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听收音机里的戏。 “王主任。” 王富贵抬了抬眼皮,看见是陈江河,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办手续去人事科,找我干啥?” 陈江河不在乎他的态度,直接开口。 “王主任,我想跟你买点东西。” “买东西?”王富贵嗤笑一声,放下茶杯,“你工作都没了,还有钱买东西?” “我想买仓库里那批红花布,还有您手里的那几张自行车票。”陈江河平静的说。 王富贵愣了一下。 随即,他整个人靠回椅子上,哈哈大笑起来,胖的一颤一颤的。 他伸出胖手指,指着陈江河。 “小子,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那布,那票,都是废品。你买那玩意儿干什么?烧着玩吗?” 陈江河没笑,只是看着他。 “我就想买,您开个价吧。” 王富贵的笑声停了。 他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转了转,开始盘算起来。 他本来以为陈江河是个闷葫芦,没想到是个傻子。 一个傻子主动上门送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他清了清嗓子,又端起架子。 “陈江河啊,虽然你马上就不是我们供销社的人了,但我也不能坑你。” “不过嘛,这布料和票,毕竟是公家的东西,就算卖不掉,也不能随便处理。” 他慢悠悠的说着,用眼角瞟着陈江河。 见陈江河还是一副老实样,等着他开价,王富贵心里盘算开了。 他决定了,要在这傻小子身上,狠狠捞一笔。 第3章 巧借绿茶弟弟名,主任含泪打骨折! 王富贵那双被肥肉挤成缝的眼睛里,全是算计。 他把搪瓷茶杯往桌上重重一墩,发出声闷响。 “一百一十块。” 他伸出两个胖手指,语气没得商量。 “布料算你八十,三张自行车票,一张十块。” 这价格一出,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陈江河上辈子被人坑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这批布料积压半年,灰都落了三层,成本价撑死三十块。 那三张自行车票更是快作废的废纸,在别人手里一文不值。 王富贵这一开口,直接翻了三四倍,心不是一般的黑。 陈江河的拳头在口袋里攥紧,但他只是垂下眼皮,藏起了所有想法。 他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做出被这个价钱吓住的样子。 王富贵看着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嘴角的肥肉堆起一丝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 “江河啊,不是我这个当主任的心黑。” “这个价格,已经是看在你弟弟建社马上要来上班的面子上了。” “这是内部价,懂不懂?要换了外人,给一百五我都不带眨眼的!” 几句话,就把敲竹杠说成了天大的人情。 既然王富贵自己要把陈建社抬出来当挡箭牌,那就别怪我顺着杆子爬上去,再反手把你踹进坑里。 陈江河抬起头,那张营养不良略显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王主任,您误会了。” 他局促的搓着手,活脱脱一个老实巴交的受气包。 “我……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其实,是我弟弟建社让我来的。” 王富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陈建社? 陈江河像是生怕他不信,急忙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解释。 “我弟说,他马上就是您手下的兵了,那必须得先替领导排忧解难。” “他知道您为这批布料发愁,睡不着觉,就让我这个当哥的偷偷跑一趟,把布买走。” “他说,这就算是他给您老人家送的一份见面礼,也算……也算是在您面前,替他自己挣个好印象。” 这番话,他说得磕磕巴巴,好像很不情愿,直接把事情的性质从陈江河犯傻买废品。 变成了新员工陈建社为了讨好领导,主动为单位解决难题。 王富贵脸上的肥肉猛的抽搐了一下。 他感觉一阵恶心,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 他要是还坚持要一百一十块,那性质就彻底变了,成了公开收新下属陈建社的好处费。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这个主任还要不要脸了? 陈江河好像没看到他的脸色,继续憨厚的说。 “我弟还说了,王主任您是咱们供销社的顶梁柱,向来公道正派,体恤下属。” “以后他跟着您干,端您的饭碗,前途肯定一片光明。” 一顶接一顶的高帽子送上来,王富贵就算心里已经骂了娘,脸上也得硬生生挤出笑容。 “咳咳,建社这孩子……有心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腮帮子都在发酸。 陈江河立刻趁热打铁,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小心的补充。 “所以……王主任,这布和票,您看……” “我这个当哥的,总不能让弟弟这份孝心,花太多钱吧?我们家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 “以后建社还在您手底下干活,要是让别的同事知道,您为了这点压仓货。 还让我这个要滚蛋的人掏空家底,怕是……怕是会觉得您不体恤下属,影响您的威信啊。” 王富贵眯起眼,第一次真正打量起眼前的陈江河。 这小子哪里是个闷葫芦! 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拿话一句句堵着他呢!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却发不出来。 陈江河把陈建社抬了出来,又把他捧得那么高,他要是再狮子大开口,就真成了吃相难看、欺压新人的小人了。 能把这批货处理掉,收回点成本,也总比烂在仓库里强。 王富贵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肉疼的表情,好像自己吃了天大的亏。 “哎!你这小子,真是……把我给逼到这份上了啊!” 他猛的一拍大腿。 “行吧!看在建社这么懂事的份上,这个面子我给了!” “六十块!” 他伸出六个指头,几乎戳到陈江河的鼻子上,声音又大又急。 “布料算你五十,三张票一共算你十块!一口价!不能再少了!这已经是亏本卖给你们家了!” 从一百一,硬生生砍到了六十。 虽然比陈江河心里预期的四十块还是多了二十,但这已经是王富贵能让步的极限了。 多出来的二十块,就当是喂狗了。 “谢谢王主任!谢谢王主任!” 陈江河立刻连连点头哈腰,演得特别像。 “您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建社以后在您手底下,我们全家都放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小心的掏出那个手帕包。 那是刘淑芬刚刚砸在他身上的,陈家全部的家当。 他小心的打开,一张一张的数出六十块钱。 那些钱被捏得又皱又软,带着一股穷人特有的汗味和霉味。 陈江河抹平了钱,双手递给王富贵。 王富贵一把抓过钱,看也不看就塞进抽屉里锁好。 他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三张泛黄的自行车票,又随手撕下一张便签,在上面草草写了几个字。 “去后院仓库,找老李,让他把那批烂花布给你。” 他把纸条和票据一起扔在桌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赶紧去,别在我这碍眼。” “好的好的。” 陈江河拿起纸条和票据,像是得了宝贝,再次鞠躬道谢,然后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王富贵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妈的,本来能捞一百多的,被这小王八蛋几句话就给搅黄了! 而门外的陈江河,脸上没了刚才的恭顺,眼神冰冷。 王富贵,这二十块钱的利息,用不了多久,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还有陈建社……这份六十块的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他快步走向后院仓库。 仓库保管员老李正躺在椅子上打盹,被他叫醒,一脸不爽的打开了仓库大门。 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那批猪肝红配土黄碎花的的确良布料,就堆在角落里,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和垃圾没什么两样。 “就这些,自己搬吧。” 老李指了指,又回去躺着了。 布料一共有五匹,每一匹都沉得很。 陈江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们一匹一匹的扛到院子里。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粗糙的布料磨得他肩膀火辣辣的疼。 他咬着牙,把五匹布用绳子捆在一起,准备先找个地方存起来。 他扛着沉重的布料,走得摇摇晃晃的,刚出了供销社后门。 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响起。 叮铃铃——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骑着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从他面前的小巷里轻快的骑了过去。 微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也吹起了她干净的裙角。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赵爱玲。 陈江河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她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偏过头,清冷的目光淡淡的扫了过来。 她的视线落在那青年身上,他扛着丑陋的花布,浑身是汗,样子很狼狈。视线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平静的移开了。 那眼神里,或许有一丝好奇,也可能只是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陌生感。 自行车很快远去,只在空气里留下一道影子和渐渐消散的铃声。 陈江河站在原地,扛着那足以压垮一个人的重量,咬紧了牙关。 上辈子,他就是在黑煤窑里砸断了腿,才彻底错过了她。 等他一瘸一拐的回到安河县,听到的,却是她已经嫁到省城的消息。 那一刻,他活下去的念头也彻底断了。 而现在,她就在眼前。 她还不知道他是谁。 这样也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的破衣服,和肩上这几匹在别人眼中丑得吓人的布料。 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双手,挣出一个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的未来。 陈江河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肩膀上的重量,扛起布料,朝着城郊一个废弃的防空洞走去。 与此同时。 陈建社穿着崭新的白衬衫和蓝裤子,头发抹得油光锃亮,脚下的新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他昂首挺胸的走进了供销社的大门。 一路上,他见人就喊,嘴巴跟抹了蜜一样。 “张叔好!” “李姨又变漂亮了!” 他那股机灵劲儿,惹得那些老职工们纷纷夸赞。 “建国这儿子,真会来事。” “可不是嘛,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料。” 陈建社听着这些夸奖,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得意的想着,那个窝囊废陈江河,现在估计正拿着那一百块钱,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愁明天的饭钱吧。 而他陈建社,从今天起,就要吃上商品粮,端上铁饭碗,成为人上人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等他当了主任,要怎么把陈江河那个废物踩在脚下,让他跪着求自己赏口饭吃。 他正美滋滋的想着自己以后怎么出人头地,却不知道。 陈江河已经用他名义孝敬了六十块钱,买下了一批货物。 等待货物涨价,想必以王富贵的性格,陈建设的美梦破碎只在片刻。 那个时候,就不知道他陈建设受不受得了,这份大礼! 第4章 天大的误会,陈建社的自我攻略 供销社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陈建社穿着崭新的白衬衫,裤子笔挺,脚下的皮鞋擦的锃亮。 他头发抹了厚厚一层头油,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 “张叔,您忙着呢?” “李姨,您这件新衣服真好看,衬得您气色特别好!” “王哥,抽烟。”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嘴里的话甜得发腻,见谁都热情的打招呼。 那些被奉承的老职工,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笑意。 “建国这儿子,就是机灵。” “可不是,嘴甜,会来事,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料。” 听着这些明里暗里的夸奖,陈建社的腰杆挺得笔直,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他甚至能想到,陈江河那个窝囊废。 现在应该正揣着那一百块钱,在哪个破烂角落里为下顿饭发愁吧? 而他陈建社,却已经是吃商品粮的正式工,一只脚迈进了人上人的门槛。 等他以后混出头,当个小组长。 不,当个副主任! 到那时候,他要让陈江河跪在自己面前,摇着尾巴求自己赏一口剩饭。 就在他得意的时候,会计张叔喊了他一声。 “建社,别傻站着了,王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来了。 陈建社心里一跳,感觉一股热流冲上头。这是主任要单独见他。 他立刻收起脸上的得意,换上一副恭敬又带点紧张的样子,快步走向主任办公室。 他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陈建社推门进去,只见王富贵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头,悠闲的喝着茶。 “王主任,您找我。” 陈建社微微弓着身子,腰弯得很低。 王富贵放下茶杯,肥硕的脸上堆起一团和气的肉。 “来了,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甚至亲自提起暖水瓶,给陈建社面前的空杯子倒满了热水。 茶叶在水里翻滚,一股清香飘了出来。 这一下让陈建社有点不知所措,赶紧坐下,屁股只敢沾半个椅子。 “建社啊。” 王富贵开口了,他拍了拍陈建社的肩膀,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 “你这孩子,会办事!” 陈建社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会办事? 我这才刚来,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叫会办事了? 王富贵带着几分赞许继续说:“比你哥那个闷葫芦强太多了,知道一来就先替领导排忧解难。” 陈建社彻底懵了。 替领导排忧解难? 我什么时候替领导排忧解难了? 他张了张嘴,想问个明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领导说你办了,你最好就办了。 难道是……爹妈背着我来送礼了? 可家里那情况,哪还有钱送礼。 王富贵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咂了咂嘴,话锋微微一转,带上了点过来人指点后辈的味道。 “就是……手法嫩了点。”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一副可惜的样子。 “那批布,其实可以操作的空间还很大嘛。” “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记得先跟主任我通通气,我还能亏待了你?” 这几句话,让陈建社脑子嗡的一声。 布! 主任说的是那批布! 操作空间很大,意思是送礼的方法不对?还是送少了? 先跟主任通气,这是在点我,以后送礼要更直接,更隐蔽。 一个念头闪过,陈建社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眼睛都亮了。 王富贵显然是把他当成了送礼办事的自己人! 这份天大的功劳,既然砸到了自己头上,哪有不接的道理? 他心里乐开了花,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他猛的站起来,对着王富贵深深鞠了一躬,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感激。 “谢谢王主任提点!我……我真是太年轻了,不懂这里面的道道。” “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多跟您学习,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王富贵看他这副机灵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这小子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 少赚的那几十块钱虽然可惜,但能收服一个听话又懂事的年轻人,也算不亏。 “行了,去吧,好好干,年轻人有前途。” 王富贵挥了挥手,端起了茶杯。 “是!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栽培!” 陈建社弓着身子退出了办公室,直到门关上,他才直起腰。 他挺起胸膛,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劲。 办公室里那些同事的眼光,在他看来都变了味。 那里面全是嫉妒和羡慕。 他享受着这种感觉,故意在供销社里多转了两圈,才装作不经意的凑到一个平时爱嚼舌根的老职工旁边。 “孙姐,刚才王主任找我谈话,好像是提了批布的事,我这刚来,稀里糊涂的,您知道是咋回事不?” 那被称为孙姐的中年妇女立刻压低嗓门,神秘兮兮的开口。 “建社,你这还不懂?你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你哥上午扛着五匹烂花布走的,说是你花钱买下来,孝敬王主任,替单位解决库存的。” “六十块钱呢!我的天,你可真舍得!” 孙姐的每一句话,都让陈建社的心怦怦直跳,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是这样! 一切都对上了! 陈江河那个废物,居然真的拿那一百块钱,花了六十块,用自己的名义给王主任送了份大礼! 他这是彻底认命了!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就是个烂泥,所以才要把最后的价值都榨出来,给自己这个前途无量的弟弟铺路! 陈建社得意得不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强忍着笑,故作平静的摆了摆手。 “嗨,都是一家人,我哥那也是为了我好。”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疯狂嘲笑。 陈江河,你个窝囊废,你以为花六十块钱,就能弥补你抢走我二十年好日子的罪过了吗? 不够。 远远不够! 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不过,这第一块垫脚石,我收下了。 陈建社越想越得意,下班的铃声一响,他就迫不及待的冲出供销社,骑上他爹那辆破凤凰牌自行车,飞快的往家赶。 他要赶紧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妈! “妈!我回来了!” 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了进去。 刘淑芬正在厨房里唉声叹气,听到儿子的声音,连忙迎了出来。 “怎么样?第一天上班,没受欺负吧?” 陈建社把自行车一扔,满面红光的拉着刘淑芬的手。 “妈!大好事!” 他绘声绘色的把今天在供销社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从王主任的和颜悦色,到同事们的羡慕嫉妒,最后重点落在了那六十块钱的“见面礼”上。 “您是没看到王主任那态度,他把我当成亲信了!我这路,一下就走宽了!” “这一切,都多亏了陈江河那个傻子!” 刘淑芬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全部听完,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她一拍大腿。 “我就说嘛!那小兔崽子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可离了我们陈家,他屁都不是!” “你看,这才一天,就知道回来摇尾巴了!” 母子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和得意。 陈建社哼了一声。 “他那是怕了!怕我以后发达了,不给他饭吃!所以才赶紧拿钱出来给我铺路!” 刘淑芬连连点头,眼珠子一转,心里又有了新的盘算。 “一百块钱,他花了六十,那不还剩下四十块?” “不行!这钱放在他身上也是浪费,早晚得让他胡乱花了!” 她一把抓住陈建社的胳膊,压低声音,脸上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狠劲。 “儿子,你现在就去找他,告诉他,家里的恩情还没报完,让他把剩下的四十块钱也交出来。” “他现在全指望着你,肯定不敢不给!” 第5章 我爷配吃肉!你?不配! 陈江河在小巷里快速穿梭,最后停在一个长满荒草的废弃防空洞前。 洞口被一块大油布盖着,旁边还有几块大石头遮挡。 如果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有一个防空洞。 陈江河找到一个偏僻的小洞口,将油布掀开,钻了进去。 他把那五匹布和三张自行车票,又用一层油布包得紧紧的,藏进了防空洞最深的角落。 这个地方,是他上辈子四处漂泊时,唯一能落脚的地方。 除了他,没人知道。 而去外面租个房子,暂时来说还没有这个必要。 一来,钱也不够了,他还有其他用钱的地方。 再来说,现在这时候,真去租了个房,将东西存在里面,也许还没有这个防空洞安全。 不说那些小偷,但凡被陈建设几人知道,也会惹得一身腥臊。 做完这一切,陈江河才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就往县里还亮着灯的国营菜市场走。 “师傅,给我来二斤五花肉,要肥瘦相间的。” 接着,他又去了供销社柜台,眼睛不眨的买了一罐麦乳精。 这东西,在这个年头,够孩子在邻居面前吹一整年了。 提着东西,陈江河没回那个他想一把火烧了的家。 他拐进院子角落,走向那间破旧的小屋。屋子很矮,看着风一吹就要倒。 爷爷的住处。 他刚一进院门,吱呀的响动声传进屋内。 正在厨房里盘算着怎么把陈江河剩下四十块钱弄到手的刘淑芬,耳朵猛地动了一下。 有人?陈江河? 她心里想着,立刻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屋里正翘着二郎腿,想着自己当上供销社主任后多威风的陈建社,也听着声音跟了出来。 母子俩的眼睛,唰一下就看到了陈江河。 眼睛骨碌碌的转着,被陈江河手里的网兜瞬间吸引住了。 一块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在月光下泛着馋人的油光。 肉!是肉!! “哎呦,江河!你可算回来了!” 刘淑芬的脸笑成了一团,褶子都堆在了一起,声音又尖又假,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她快步迎上来,伸出干瘦的手就要去接陈江河手里的东西。 “妈就知道你心里有这个家,到底是我养大的好孩子。” 陈江河手腕一转,让她抓了个空。 刘淑芬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下,但马上又变得更热情了。 “你弟弟都跟我们说了!你花钱用他的名义去孝敬王主任,做得对。” “这才像个好哥哥的样子嘛!咱们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她故意把声音拔高,好让院子里没睡的邻居都能听见。 她这是在宣告,陈江河还是那个能被她随便拿捏的养子。 陈建社也马上跟上,摆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手臂亲热的想搭上陈江河的肩膀。 “哥,你看,家里人还是疼你的吧?” 陈江河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 陈建社的手臂尴尬的悬在半空,脸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那副假惺惺的模样。 他换了副长辈的口气,劝着说。 “妈说得对,咱们是一家人,钱放在你身上,万一丢了怎么办?你又没个正经工作。” “剩下那四十块,你还是交给妈,妈先给你存着,等你以后娶媳妇,保证一分不少的拿出来给你用。” 母子俩一唱一和,配合得挺好。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你已经认输了,知道回来摇尾巴了,那就乖乖的把剩下的油水也交出来。 在他们看来,陈江河给王主任送礼,就是认输了。 他意识到,离了陈家,他就是个废物。 现在回来,就是想搞好关系,好将来能从他这个前途无量的弟弟手指缝里,讨口饭吃。 陈江河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心里冷笑。 上辈子,他就是被这种为他好的鬼话骗了一辈子,最后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他一句话不说,只是把手里的网兜提了提。 那块肥肉,那罐麦乳精,在月光下看着特别扎眼。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楚,冷冰冰的。 “这是孝敬我爷的。” “跟你们没关系。” 短短两句话,让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刘淑芬和陈建社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住了。 陈江河的目光从他们僵硬的脸上扫过,继续说。 “那六十块,就算买断了你们的养育之恩。” “从我拿着钱走出那个家门开始,我们,两清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把他们假惺惺的样子撕得粉碎。 “至于这四十块……” 他停了一下,清楚的看到母子俩的表情从发愣变成了难看。 “是我的活命钱。” 说完,他好像觉得还不够,又慢慢的补了一句。 这一句,彻底点着了母子俩心里的火。 “想要?” “可以。” “拿陈建社的铁饭碗来换。” 这几个字,让刘淑芬和陈建社脑子嗡的一声。 刘淑芬的身体晃了一下,那张脸气得都变了形。 她伸出手指着陈江河,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陈建社更是被这句话刺得浑身发抖,血都冲上了头。 铁饭碗!那可是他现在最得意的东西! 陈江河,这个他眼里的窝囊废,竟然敢拿这个来威胁他! “陈江河!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他压着嗓子吼,怕被邻居听见,丢了他这个供销社正式工的脸。 陈江河却连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们。 跟这两条疯狗,没什么好说的。 他转身,推开爷爷那扇吱呀响的木门,走了进去。 “砰。” 门被轻轻带上。 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门外,是刘淑芬和陈建社铁青到发紫的脸,和压不住的恶毒咒骂。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这个小畜生!他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妈!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四十块钱必须拿回来!”陈建社气得不行,他觉得今天在供销社挣的面子,全被陈江河这几句话踩到泥里了。 刘淑芬的胸口不停起伏,眼里的恨意都快冒出来了。 “没错!不能算了!” 她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一百块钱都是我们陈家的!他一个钢镚都别想拿走!” “还给那老不死的买肉吃?我呸!他也配?” 她心里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就冲进去,把肉和麦乳精全都抢过来! 门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把这间不大但很干净的屋子照得暖洋洋的。 爷爷陈老头正坐在床边,忍着咳嗽。 看到陈江河进来,老人浑浊的眼睛里一下就亮起了光。 “江河,你回来了?” 当他看到桌上的五花肉和麦乳精时,老人愣住了,脸上马上全是着急和心疼,连连摆手。 “你这孩子,哪来的钱买这些金贵东西?快拿去退了!” “工作都让你弟弟顶了,你手里没钱,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陈江河放下东西,给爷爷倒了杯滚烫的热水。 “爷,工作的事您别管。” “这是他们给的补偿,一百块,够我过日子了。” 他扶着爷爷坐好,声音放得很轻。 “您身体不好,该补补了。” “以后,孙子挣大钱,天天给您炖肉吃。” 这实在话,让陈老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孙子,从小就懂事得让他心窝子疼。 门外,刘淑芬尖厉的骂声还在一阵一阵的传进来。 陈老头听着,干枯的手掌重重拍在床沿上,气得浑身发抖。 “作孽啊!他们这是要把你往死里逼!” 陈江河握住爷爷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着他。 他看着爷爷,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清楚。 “爷,您放心。” “他们逼不死我。” “从今天起,谁也别想再欺负我们爷孙俩。” 他的话里,有种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和坚定。 第6章 顶级茶艺兄弟上线,亲爹PUA! 门外的尖厉咒骂,戛然而止。 院门口的黑暗里,走进来一个提着网兜的中年男人。 陈建国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几颗蔫了的大白菜,还有几个沾满干泥的土豆。 这是今天的晚饭。 一进院子,陈建国就看到自己老婆儿子,跟两尊门神似的堵在老头子的房门口,脸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副要打起来的样子,让院里还没睡的几户人家,都悄悄的从窗帘缝里探出了头。 陈建国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他这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一家之主的脸面。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他压着火气,不耐烦的问。 刘淑芬一看到陈建国,再看看他手里那点寒酸的菜,心里的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 白天被陈江河顶撞的怨气,对陈建社未来的担忧,对晚饭的失望,这下子全爆发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屁股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用力的拍着自己的大腿。 “没法活了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辛辛苦苦养大的白眼狼,这是要翻天了啊!” 陈建国被她这当众撒泼的一嗓子,搞得脸面全无,赶紧想去拉她。 “你又发什么疯!” 刘淑芬一把甩开他的手,干瘦的手指直直的指向爷爷那扇紧闭的房门,开始颠倒黑白。 “当家的!你可得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那个小畜生,拿着一百块钱走了,我还当他花六十块给建社铺路是想通了,是回心转意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抹着根本没有的眼泪,哭腔很到位。 “建社还好心劝他回家,跟他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你猜怎么着?” 刘淑芬的声音一下尖了起来,满是委屈和恨意。 “他买了肉!买了一整罐麦乳精!扭头就进了那老不死的屋!” “他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两个当爹妈的?!” “他还说,那六十块是买断我们的养育之恩,以后两清了!剩下的四十块,是他的活命钱,谁也别想动!” 旁边,陈建社马上接上了话。 他一脸难过的扶着刘淑芬,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懂事的儿子。 “爸,您别怪妈,妈也是被气糊涂了。” “我也不知道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工作的事,他心里有气我能理解。” “可他怎么能说出跟家里断绝关系这种话?还对妈这么凶,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很懂事的样子。 “我本来还想着,等我在供销社站稳了脚跟,就拉扯他一把,毕竟是亲兄弟……可他……” 母子俩一唱一和,配合的很好。 几句话下来,就把陈江河说成了一个忘恩负义,不孝顺,又自私的混蛋。 而他们,则是被深深伤害的、宽宏大量的无辜亲人。 陈建国听着这些话,胸口堵得慌,气都喘不匀了。 他这人,没什么大本事,但自尊心很强。 在家里,他说的话就是规矩。 刘淑芬和陈建社的话,每个字都踩在了他的痛处上。 买断养育之恩? 两清了? 这话传出去,不就是说他陈建国连个养子都管教不好?是个失败的爹? 他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儿搁? 刘淑芬见他脸色变了,立刻添上最后一把火,把梯子递到他脚下。 “建国!你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一家之主啊!” “现在那小子都敢骑到我们头上了!你今天要是不拿出个当爹的样儿来,以后这家里,还有谁听你的?建社在单位里,腰杆子都挺不直!” 陈建社也重重的点头。 “爸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得戳我们老陈家的脊梁骨,说我们家没规矩。” “家和才能万事兴,哥这样闹,太不像话了。” 几句话,把陈建国高高捧起,也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权威被挑战的火气,加上虚荣心作祟,在他心里烧成了一团火。 他咳了一声,把手里的菜网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土豆滚得到处都是。 他背着手,挺直了腰,端起了严父的架子,摆出了一副威严的派头。 他冲着那扇破旧的木门,用尽力气,大声喝道。 “陈江河!你给我滚出来!” 声音在院子里炸开,火气十足。 屋里,陈江河刚把最后一口热水喂到爷爷嘴边。 外面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字,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对母子颠倒黑白的本事,还是一样厉害。 而陈建国,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也还是那个耳根子软、死要面子的窝囊废。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老陈头抓着他的胳膊,干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江河,别出去!他们……他们就是一群疯狗!” 陈江河轻轻的拍了拍爷爷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躲,是躲不掉的。 今天不把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来骚扰爷爷。 他站起身,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月光瞬间涌入,将他清瘦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 他平静的走了出去,站在屋檐的阴影下。 一出门,刘淑芬和陈建社那两张扭曲的、写满得意与怨恨的脸,就狠狠撞入他的视野。 还有站在他们身前,挺着胸膛,摆出一脸兴师问罪架势的陈建国。 老陈头不放心,也拄着床沿,颤颤巍巍的跟了出来。 “建国!你们想干什么!” 老人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江河已经把工作让出去了!你们还想把他怎么样?非要把他逼死才甘心吗!” 刘淑芬一见老头子出来,立刻找到了新的火力点,双手叉腰,唾沫横飞。 “你个老不死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就是你这个老东西护着他,才把他惯得无法无天!吃我们陈家的,喝我们陈家的,现在还敢反过来咬人!你也配当长辈?” 恶毒的咒骂,污秽不堪。 陈江河垂在身边的手指猛的蜷缩,指甲快要嵌进肉里。一股戾气在他胸口乱撞,但他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 他的身体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的,把满腔的火气压下去,整个人反倒显得更冷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建国没理会刘淑芬的叫骂,他只是死死的盯着陈江河。 这个他一向看不上眼的养子,此刻正静静的站在那里。 没有预想中的慌张,也没有半分害怕。 陈江河这种平静的样子,让陈建国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这是在无声的挑衅他! 他迈着四方步,一步步的走到陈江河面前,两个人几乎要贴在一起。 他比陈江河高半个头,故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低头看着他。 陈建国的脸阴沉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反抗的命令口气。 “江河,把肉拿到厨房,让你妈做了。” 他顿了一下,好像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威严。 “还有,身上剩下的钱,全都交上来,家里统一保管。” 最后,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的,像是在向整个院子的人宣布他的决定。 “我是你爹,在这个家,我说了算!” 第7章 我孝顺爷爷,有错吗 夜风阴冷刺骨。 陈建国那句话,让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是你爹,在这个家,我说了算!” 这话,就是要逼陈江河服软。 刘淑芬尖酸的哭嚎停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她死死的盯着陈江河,就等他跟以前一样低头认错。 陈建社悄悄的从父亲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嘴角挂着一丝幸灾乐祸。 他等着看好戏,看这个老实巴交的哥哥,怎么被父亲压服。 可陈江河没动。 身子不晃,头也没低。 他就那么笔直的站着,大半个身子藏在屋檐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这份沉默,就是无声的对抗。 陈建国的脸皮瞬间绷紧。 想看的服软没看到,陈建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这个养子,是在用沉默嘲笑他! “你聋了?” 陈建国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又往前逼近一步。 “肉和麦乳精拿去厨房!钱也交出来!”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猛的抓向陈江河手里的网兜。 就在陈建国的指尖快碰到网兜时,陈江河只往后退了半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侧身,让陈建国抓了个空,身子一个趔趄,样子又笨又可笑。 陈江河没看他。 他的目光缓缓的扫过院子,越过矮墙,望向四周黑漆漆的窗户。 他能看见窗帘后晃动的人影,能感觉到一道道视线正聚集过来。 够了。 陈江河终于开口,嗓音不大,在寒风里却异常清晰。 “爸,工作我已经让了。” 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进了院里每一个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人家。 “我一分钱工资没领过,就成了个没工作的闲人。” “妈给了我一百块,说是买断关系,从此两清。” “我用其中的六十块,孝敬了王主任,给建社的前程铺了路。” 陈江河刻意顿了顿,好让院里的人都听明白,咂摸出味儿来。 邻居家已经传出了压不住的议论声。 “现在,我身上就剩下四十块。” “这是我的活命钱。” 一股苦涩涌上喉咙,又被他狠狠的咽了回去。 “我只想让爷爷吃一口肉,喝一口热乎的麦乳精。” “他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牙都快掉光了,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院子里,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动了。 一直气得发抖的老陈头,忽然不抖了。 他怔怔的看着孙子挺直的背影,浑浊的老眼一热,眼泪就下来了。 刘淑芬的脸瞬间拧成一团,气得又要骂人。 “你个小畜生还敢顶嘴!” 她刚张开嘴。 陈江河突然举起了提着猪肉和麦乳精的手。 他把东西高高举起,让院里所有人都看个清楚。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那罐铁皮的麦乳精,在这年头,是让谁家看了都眼红的好东西。 陈江河微微侧身,面对整个大院,猛的拔高了声调,一句清亮的质问响彻夜空。 “院里的各位叔叔婶婶,你们都出来给评评理!” 这一嗓子,直接让整个院子炸了锅。 “唰!唰唰!” 好几扇窗户的窗帘被猛的拉开,露出了一张张或惊讶或生气的脸。 “我,陈江河,工作被亲弟弟顶了,身上就剩下四十块钱。” “我拿着这活命钱,给我亲爷爷买点吃的补补身子……”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孝顺我爷爷,有错吗?!” “有错吗?!” 这个问题,问得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也就三秒钟,人群炸了! “老陈!你他娘的也太过分了!”隔壁李老头的暴躁嗓门第一个响起,“孩子孝顺老的,天经地义!你们两口子还想抢老人的口粮?!” “就是!”对门王婶尖着嗓子喊,“建国,你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能干出这种畜生事?那可是你亲爹!” “江河这孩子多老实,你们怎么就逮着他一个往死里欺负?” “饭碗都给弄没了,还不让孩子给爷爷买口肉吃?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要脸!欺负老实人都欺负到家了!” “知道你们偏心小儿子,可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指责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句比一句难听。 陈建国僵在原地。 他那点当爹的威严,还有他看重的好面子,全在邻居的唾骂声里被撕得粉碎。 他的脸由红变紫,最后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一股血直冲脑门,陈建国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想吼回去,想让那些人全都闭嘴。 可张开嘴,却只发出漏风似的喘息。 孙子孝顺爷爷天经地义,他们两口子拦着,这事说到天边都占不住理。 他一句都辩解不了。 刘淑芬直接懵了,她那套撒泼打滚的本事,在街坊邻居的骂声里,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陈建社本能的缩回了黑暗里,脸上火辣辣的。 他感觉那些鄙夷的视线,像烧红的针,一下下扎在身上。 刚到手的工作,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笑话。 局面,崩了。 陈建国的身子剧烈的晃了晃,腿肚子都在抽筋。 他一秒都待不下去了,狠狠的剐了陈江河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接着,陈建国猛的转身,粗暴的抓住还在发愣的刘淑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还嫌不够丢人?!” 说完,他几乎是拖着吓傻的老婆,狼狈的冲回自己房间。 路过同样难堪的陈建社时,陈建国看都没看,只甩下一句: “都给我滚回屋去!” 这一声嘶哑又无力,再没了半点当家的威严。 “砰!” 房门被重重的甩上,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院子,终于安静了。 骂声平息,只剩下几声轻叹,窗帘又一一拉上。 一场大戏就这么落了幕。 陈江河独自站在院中,冷风吹透了单薄的衬衫,身上一阵阵发软。 他赢了,让那一家子在全院人面前丢尽了脸。 老陈头蹒跚的走上前,手搭在陈江河胳膊上,抖个不停。 “好……好孩子……” 老人家的嗓子已经哽咽了。 陈江河转过身,给了爷爷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放下了手。 网兜里的猪肉和麦乳精,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这只是一次小胜,但这事没完。 今晚撕破了脸,他们只会更恨自己。 这个家,就是个烂泥潭。 必须尽快带着爷爷离开这! 离开这,需要钱。很多钱。 陈江河的思路变得格外清晰。 那批“猪肝红”碎花布,还有那张凤凰牌自行车票。 这就是他的本钱,他的起点。 明天。 明天就必须行动。 他要把那些没人看得上的东西,变成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只是个开始。 第8章 复盘与布局,废票里藏着黄金屋 院里的风声,渐渐轻了。 只余下,陈建国狠狠摔上房门的声音。 屋里,只剩下昏黄的灯光,还有爷孙俩。 老陈头扶着门框,干瘦的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他看着陈江河,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好孩子……” 最终,也只剩下这三个字,带着哭腔。 老人眼眶通红,眼泪顺着脸上的皱纹淌了下来。 既是解气,更是心疼。 “江河,你刚才……你吓死爷爷了。” “你这么跟他们对着干,他们以后……” 陈江河反手扶住爷爷冰凉的胳膊,掌心的温度传了过去。 “爷爷,没事了。” 他的嗓音很稳,带着一股不同他年龄的镇定。 “有我在,以后谁也别想再欺负我们。” 他扶着爷爷,一步步挪回床边坐下。 “您别担心,都过去了。” 老陈头看着孙子清瘦却挺直的脊梁,忽然觉得,这个从小被欺负得抬不起头的孩子,一夜之间,脊梁骨就挺直了。 陈江河没再多说。 他转身,拿起了那个网兜里的麦乳精。 铁罐子打开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啵”响。 一股香甜的气息,顿时充满了这间破旧的小屋。 这甜味,似乎也冲淡了屋里的寒意。 陈江河用勺子挖出一大勺金黄色的粉末,放进豁了口的搪瓷缸子,再提起暖瓶,将滚烫的热水冲了进去。 “滋啦——” 麦乳精的颗粒在热水里翻滚,香甜的气味变得更浓了。 他用勺子搅了搅,直到所有粉末都化开,才把温热的搪瓷缸递到爷爷面前。 “爷爷,喝点这个,暖暖身子。” 老陈头看着眼前这满满一缸子金贵东西,连连摆手。 “这……这太金贵了!留着,你自个儿喝,你身子骨弱。” “我身子骨好着呢。” 陈江河不容拒绝的把缸子塞进爷爷手里。 “您快喝,不然就凉了。” 老人拗不过他,只好颤巍巍的接过来。 他先是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那股诱人的甜香,然后才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温热香甜的液体滑入喉咙。 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起,散到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老陈头一辈子没尝过几次这么甜的东西,那双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没再犹豫,小口小口的,喝下了大半缸。 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露出了孩子般满足的笑容。 “甜,真甜。” 看着爷爷的笑,陈江河心里一暖。 前世,他被陈建国一家榨干了最后一滴血,死在冰冷的工地上。 爷爷在他走后没多久,就郁郁而终。 直到死,爷孙俩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这一世,他回来了。 他不仅要让那一家子血债血偿,更要让爷爷,把他上辈子没享过的福,全都补回来。 这香甜的麦乳精,只是一个开始。 他安顿好心满意足的爷爷睡下,为他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夜,已经深了。 陈江河独自坐在堂屋冰冷的板凳上,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开始盘算自己手里的底牌。 四十块钱现金。 这是他全部的本钱,一分都不能乱花。 三张一个星期后就要作废的自行车票。 在王富贵眼里,这是三张废纸。 但在他眼里,这是他翻身的第一个机会。 还有,藏在废弃防空洞里的那五匹猪肝红的确良布料。 那是一笔能让他发大财的货。 他脑子里冒出两条计划,一长一短。 长线,是那五匹布。 现在,这种布料颜色太土,花色也过时了,根本没人要。 但陈江河的记忆里,清清楚楚的刻着一部电影。 《红衣少女》。 一个月后,这部电影将在全国上映。 电影会火遍大江南北。 而电影里女主角穿的那件红色上衣,将会掀起一股流行热潮。 那种红,和他的猪肝红,几乎一模一样。 到时候,他手里的这五匹废布,价格至少要翻上十倍。 甚至更多! 那是他的第一桶金。 但一个月太长了。 他等不了,爷爷也等不了。 他必须立刻带着爷爷搬出这个家。 所以,他需要一个来钱快的方法! 破局的关键,就在那三张即将作废的自行车票上。 陈江河的脑海里,一幕画面猛的浮现。 三天后。 就在三天后! 一批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将被紧急调拨到安河县供销社发售。 数量不多,只有二十辆。 那批车,本该是运往省会天海市的。 但因为铁路运输调度出现重大失误,火车要在安河县临时停留一天一夜。 上面的领导为了避免麻烦,当机立断,决定就地销售! 八十年代,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意味着什么? 身份! 是结婚必备的三转一响之首! 安河县一年到头都分不到几辆,无数人攥着钱和票,排队都买不上。 消息传开的那一天,整个安河县都轰动了。 无数人涌向供销社,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二十辆自行车,一个小时不到就被抢购一空。 而自行车票,价格更是一路疯涨。 一张原本值几十块钱的票,被黄牛直接炒到一百块,甚至快两百块的天价! 依旧一票难求! 无数人捶胸顿足,后悔当初把快过期的票几毛钱就处理掉了。 而他,陈江河,手里现在有三张。 三张即将变成金疙瘩的废票。 只要他能撑过这两天,在消息传开之前,把票牢牢攥在手里。 等到第三天,他就可以坐地起价。 一张票卖一百块,三张就是三百块! 再加上手里的四十块,他就有接近四百块的巨款! 这笔钱,足够他在县里租个不错的院子,让爷爷安安稳稳的住下,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也足够他,用那五匹布料赚到更多的钱! 想到这里,陈江河的心跳,都重重的跳了一下。 他还想到了另一个人。 王富贵。 那个贪婪又自作聪明的供销社主任。 当王富贵知道,自己当成废纸,六十块钱连布带票用人情价卖掉的东西,转眼就价值几百块时,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王富贵会气得吐血。 这股火,他会撒在谁身上? 自然是那个自称替领导分忧,把这份大礼送到他手上的……陈建社。 陈建国和刘淑芬不是把陈建社当成宝吗? 不是觉得他进了供销社就前程似锦了吗? 那就让他们的宝贝儿子,先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黑暗中,陈江河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复仇,不是一刀致命。 是诛心。 是在他们最得意,最充满希望的时候,再一点一点的,将他们所有的幻想,全部打碎。 今晚,他利用街坊邻居的舆论,让陈建国一家丢尽了脸面。 这,只是利息。 三天后,好戏才真正开场。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夜里的风,吹在身上,已经不觉得冷了。 明天。 明天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帮他把布料出手,并且绝对可靠的人。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攥了攥拳。 这一世,他要让自己和爷爷都过上好日子! 第9章 蠢货的自我攻略,天大的功劳? 隔壁屋。 砰的一声! 陈建国用尽全身力气摔上房门,发出一声巨响。 屋外邻居的指指点点,总算被这扇门隔开。 可那羞辱感,却在狭小的屋里不断膨胀,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建国一屁股坐在床沿,双手死死抓着木沿边,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是一家之主。 今天却在全院人面前,被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逼得抬不起头。 脸,都丢干净了! 刘淑芬则在屋里来回兜着圈子,嘴里不停的咒骂。 “那个小杂种!白眼狼!我早就说他养不熟!” “还有那个老不死的!一把年纪了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些烂舌根的邻居,一个个都瞎了狗眼!我们家养了他二十年,他们看不见吗?” 她的声音尖利又刻薄,每个字都带着怨气。 骂着骂着,她猛地转向沉默的丈夫。 “还有你!陈建国!你就是个窝囊废!” “他都指着你鼻子骂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你就看着他欺负你老婆,欺负你亲儿子!” 陈建国猛的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刘淑芬。 “你给我闭嘴!”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要不是你贪那一百块钱,非要把事情做绝,能闹成今天这样?” 刘淑芬一听,当场就炸了。 她一个箭步冲到陈建国面前,手指头都快戳到他鼻子上。 “我贪?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建社!为了这个家!” “陈江河那个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那个工作给他也是白瞎!给建社,咱们家才有出头之日!” “你倒好,现在全怪我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眼看两人就要大吵起来,一直没说话的陈建社动了。 他先快步走到刘淑芬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心疼。 “妈,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他又转身,给刘淑芬倒了杯凉白开,递到她嘴边。 刘淑芬心里的火气,被儿子这么一弄,消了一半。 陈建社安抚好母亲,才走到陈建国面前,微微垂下头,一副愧疚的样子。 “爸,您别怪我妈。” “这事……都怪我。” “我不该去激我哥,是我不懂事,才把事情闹大,让您和妈在邻居面前丢脸了。” 这番话一出口,陈建国心里的火气也散了大半。 他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儿子,再想起院里那个不服管的陈江河,心里早就偏向了亲儿子。 陈建社见父亲脸色缓和,顺势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开始分析起来。 “爸,妈,你们想啊。” “我哥他今天为什么敢这么横?”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 “我琢磨着,他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他以为自己手里攥着四十块钱,就能翻天了?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现在魂都飘了,正上头呢!” 刘淑芬皱着眉,觉得儿子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陈建社压低声音,让自己的话听着更有道理。 “那四十块钱能干嘛?他再省,一天三顿饭总得吃吧?” “不出十天半月,钱花光了,饿的前胸贴后背,他那根硬骨头还能撑多久?” “这个家,是他唯一能待的地方。到时候,他除了回来求我们,还能滚到哪里去?” 一番话,说的陈建国夫妇心里一下子敞亮了。 对啊! 他陈江河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刘淑芬一拍大腿,脸上的怨气一扫而空,露出了笑意。 “没错!建社说的太对了!” “等他把钱花光,回来摇尾巴求我,看我怎么收拾他!我让他跪在门口,没我的话,一粒米都别想进嘴!” 陈建国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儿子这番话,让他感觉找回了面子,又像个一家之主了。 陈建社看着父母的神色变化,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但面上还是装作沉稳。 他抛出了自己的长远看法。 “而且,今天这事,表面看我们吃了亏。但长远看,是他陈江河自掘坟墓。” “他跟家里闹成这样,以后在这个院里,谁还看得起他?谁会真心帮一个连爹妈都不要的白眼狼?” “可我们不一样。” 陈建社的胸膛不自觉的挺了起来。 “等我过几天在供销社站稳脚跟,跟王主任处好了关系。” “单位里处理的布料、紧俏的白糖,我随手拿回来送给街坊邻居。” “到时候,您说他们是巴结我这个供销社的正式工,还是去可怜那个兜比脸还干净的陈江河?” 这话,简直说到了刘淑芬的心坎里! 她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隔壁张婶,那个下午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老娘们,腆着脸来求自己匀点布票的样子。 “我儿子就是聪明!想的真周到!” 陈建社微微一笑,决定再说点厉害的,便提起了今天在供销社的事。 “妈,您是没看见,今天王主任对我多客气!亲自给我倒茶,还拍着我肩膀,夸我懂事,会办事!” 他刻意忽略了王富贵说他“手法太嫩”的评价,只捡好听的说。 “主任亲口说的,我哥那个闷葫芦,给他工作都干不好。还是我,一来就知道替领导排忧解难。” “主任还点我了,说以后单位有好事,第一个想着我!” “您想想,有王主任罩着,我以后在供销社还能差?提个组长,当个副主任,不都是早晚的事!” “到时候,别说一个陈江河,就是十个陈江河,在我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说得屋里三人都兴奋起来。 陈建国和刘淑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未来的盼头。 儿子出息了! 他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陈建国激动的站起身,走到陈建社身边,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都有些发颤。 “好!好儿子!你比你爹有出息!” “你说的对,我们不跟那个废物一般见识。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刘淑芬也笑得合不拢嘴,抓着陈建社的手,像看什么宝贝一样翻来覆去的看。 “我的建社啊,你才是我们陈家真正的顶梁柱!妈这辈子的指望,就全在你身上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扫刚才的阴沉,变得热络起来。 他们一家三口,都开始想着未来的好日子。 在他们眼里,陈江河不过是一时冲动,很快就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们,只需要安安稳稳的等着。 等着看那个废物的笑话,等着他走投无路,跪地求饶。 陈建社靠在椅子上,听着父母的夸赞,心里舒坦极了。 陈江河,你个蠢货。 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不过是把我往上推了一把而已。 等着吧,等我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就是你永世不得翻身的时候。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那份被王主任看重的功劳,从头到尾,都是陈江河亲手为他挖好的一个大坑。 一个足以让他摔得粉身碎骨的陷阱,正在前方。 静静的,等着他一头栽进去。 第10章 凤凰自行车难倒英雄汉? 天还没亮透,陈江河就醒了。 屋里很黑,只有爷爷平稳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轻轻回荡。 昨晚的争吵,似乎都过去了。 陈江河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没惊动任何人,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带着点凉意,吸进肺里,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必须行动起来。 脑子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 李卫国。 安河县最好的裁缝师傅。 以前,这位李师傅的名气,在安河县很大。 逢年过节,谁家想做件新衣服,都会第一个想到他。 姑娘出嫁,那身嫁衣,更是要请李师傅亲手缝制。 因为他做出来的衣服,不只是合身,还更好看,有股时髦的感觉。 自己手里的那五匹猪肝红布料,虽然在一个月后,会因为一部叫《红衣少女》的电影而大火。 但如果只是当成普通的布料卖出去,赚的也是辛苦钱。 可如果能请动李卫国,把这批布做成时髦的款式,那就不一样了。 这叫做出自己的牌子。 到时候,他卖的,就不是布料,而是带着风向的成衣,价格自然也能翻上几番。 打定主意,陈江河朝着县城东边的东风街走去。 那里,是安河县有名的裁缝街,大大小小的裁缝铺子,都开在那条街上。 天色还早,街上没什么人。 陈江河没有直接去找李卫国,他先在街口的早点摊子前停了下来。 “老板,一根油条,一碗豆浆。”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慢慢的吃着,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这种地方,消息传得最快。 果然,旁边一桌,两个正在吃早饭的中年男人,聊天的内容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唉,听说了吗?老李家那桩婚事,怕是要黄。” “哪个老李?” “还能有谁,裁缝街的李卫国呗!” “他家?他不是安河县手艺最好的裁缝吗?还能差了儿子的婚事?” 男人压低了嗓门,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意思。 “手艺好有啥用?现在结婚,讲究的是结婚三大件!” “他儿子那对象家里,别的都不要,就点名要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 “凤凰牌?那可不好弄呢!” “县供销社一年到头也分不到几辆,听说票都停发了。” “可不是嘛!老李托了多少关系,钱也准备好了,就是搞不到车!” “女方家说了,没新车,这婚就别结了。你说,这不是打他李卫国的脸吗?” “自己风光一辈子,儿子结婚连个自行车都弄不来,以后在街坊邻居面前还怎么抬头?” 另一个男人也跟着感叹:“这事儿闹的,老李最近连生意都不怎么接了,一天到晚的犯愁。” 陈江河默默喝完最后一口豆浆。 真是巧了。 他手里的那三张即将作废的自行车票,就是李卫国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他放下几分钱,站起身,朝着裁缝街深处走去。 李卫国的裁缝铺子在街道中段,门脸不大,此刻却看着很冷清。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他正坐在缝纫机前发呆,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那人,就是李卫国。 陈江河整理了一下衣领,推门走了进去。 门上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李卫国猛地回过神,抬起头,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透着不耐烦。 “不做衣服,今天不做。” 他的嗓门有些哑,听起来心情很糟。 陈江河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径直走到他面前,拉开一张板凳坐下。 “李师傅,我不做衣服。” “我是来帮您解决自行车难题的。” 一句话,让李卫国准备赶人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太年轻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身半旧的衣服,有些瘦弱,不像能办大事的人。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事?” 李卫国的戒备心很强。 为了儿子的婚事,他最近到处求人,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笑话,甚至还有人想趁机骗他的钱。 陈江河神色平静,他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筹码。 “我叫陈江河。我弟弟,陈建社,刚进了县供销社上班。” 他特意加重了“供销社”三个字。 果然,李卫国的神色微微一变。 供销社,那可是全县物资的命脉所在。 陈江河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弟弟刚进去,嘴笨,但耳朵还好使。” “他无意中听王主任提了一句,最多三天,有一批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要紧急调拨到咱们安河县。” “什么?” 李卫国“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撞得缝纫机都晃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陈江河,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你说的……是真的?”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太突然了。 为了自行车,他求了无数人,所有人都告诉他,现在县里就没有新车了,得等。 现在,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却告诉他三天后就有车? 陈江河迎着他怀疑的审视,从怀里,缓缓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票证。 正是那张王富贵当成废纸的自行车票。 “这是我之前攒下的票,本来想自己用,但现在用不上了。” 他把票摊开,放在李卫国面前的桌子上。 票证的一角,印着一个星期后就过期的红色印章,格外刺眼。 “按理说,这就是一张废纸。”陈江河坦然道。 李卫国当然认识这张票,他做梦都想搞到一张。 可这张票……快过期了。 如果陈江河说的是假的,那这张票,就真的只是一文不值。 陈江河看出了他的犹豫。 “李师傅,您为了儿子的婚事,脸都不要了,求了那么多人,花了多少冤枉钱,肯定比我清楚。” “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您信我一次,这事就成了。” “您不信,三天后,车到了,您就算拿着钱,也抢不过那些有票的人。到时候,您损失的,可不只是一辆自行车。” 陈江河的话很实在,却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是啊。他损失的,将是儿子的婚事,更是自己一辈子的脸面。 他看着桌上那张薄薄的纸片,呼吸都变得重了,但又夹带着深深的犹豫。 陈江河看着他剧烈变化的脸色,又补了一句。 “李师傅,这票留在我手里,就是废纸一张。您也别为难。” “五块钱,您拿去,就当我陈江河,想跟您交个朋友。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将来您买到车,了了心愿,我如果有什么小忙需要您帮,希望您别拒绝。” 五块钱! 李卫国愣住了。 他原以为,对方就算真有门路,也必定会狠狠要一笔钱。他甚至都做好了准备。 可对方,只要五块钱? 这根本不是交易,这简直就是白送! 他抬起头,看着陈江河那双坦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算计。 李卫国的心,跳的很快。 他是个老江湖,见惯了各种人,他能分辨出,眼前的年轻人,不是在跟他耍心眼。 赌了! 这个赌注,太值了! 李卫国一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他转身拉开抽屉,从最里面的一个铁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几张带着毛边的纸币,数出五块钱,郑重的放在桌上。 “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带着一丝颤抖。 “小兄弟,你这个朋友,我李卫国交了!”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将那张自行车票拿了起来。 那张轻飘飘的纸片,在他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那是他儿子的未来,是他老李家的脸面。 陈江河站起身,将那五块钱收进口袋。 “李师傅,那我就不打扰了。等您提了车,我再来登门道贺。”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点不拖沓。 李卫国拿着那张票,怔怔的看着陈江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好一会没回过神。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接过的,不只是一张自行车票,更是一个很大的人情,一个足以在未来,改变他命运走向的人情。 而陈江河,已经走在了洒满阳光的街道上。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成了! 接下来,就得等了。 等三天后。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他得先提前将衣服样式的设计图,大概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