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掉马被逼成仙》 第1章 这算工伤还算旷工 心中忽有所感,田羽重睁开眼睛。 他此时正盘膝坐在海底的一处洞穴里。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实际上已经独自一人在飞马座的这颗绿霭星上生活近两百年了。 他身上未穿戴任何潜水装备,但水底恶劣的环境竟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老田,起来干活了!” 脑海中的男童声音煞有介事,田羽重的视野中出现一组组天阶故障数据,他站起身。 他的头发很长,在水中被牢牢压在背上。他的后脑扒着一只白色的大虫子,外形像蝎子,实际上却是个机器人。 田羽重赐其外号跟屁傻虫。 田羽重从闪烁着淡金色荧光的洞穴中走出。他先矮身半蹲,然后猛一发力。十分钟后,水面上,一道倾长的身影破水而出,甩出一片水花。他在半空中灵巧地一翻身,稳稳落在岸边的礁石上。 水珠从潜水服上滚下,布料瞬间已干透,只有田羽重的一头长发还是湿的。 一台银灰色的磁悬浮汽车早已停在岸边等他,但是天上又飞来一只羽毛五颜六色的大鸟,一路嘎嘎冲他乱叫。 田羽重赐其外号学舌笨鸟。 “坐我!坐我!” 田羽重想坐车,傻鸟将车踹去一边,伸过脑袋来拱他胸口。 田羽重推开傻鸟的大脑袋。跟屁傻虫也控制被鸟爪抓花的车飞回来,用汽车的喇叭使劲对傻鸟滴滴:“忙着呢!一边儿去!” “忙着呢!忙着呢!”傻鸟学傻虫说话,田羽重见怪不怪地坐上车,车内的风机自觉地给他吹头发送风。 不用任何人去操作,汽车自动向目的地飞去。 “等等俺!”傻鸟在后面追,扑棱的大翅膀上掉出一堆细碎的羽毛。 快要到天阶的时候,田羽重已能听见巨大的撞击声。他并不着急查看天阶上的监控,而是向一边伸出手。 副驾驶座上,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升起来。 汽车在天阶前稳稳降落,田羽重提着工具箱下车。 天阶前面停着一辆辆轨道车,每台上面至少有一个笼子,最前面那台的铁笼已被里面的翼龙撞翻在地,那翼龙不知为何突然发狂,且竟不受安保系统释放的麻醉剂影响,疯魔一般横冲直撞,铁笼的栅栏不堪重负,已严重弯曲变形。 田羽重见状叹了口气,他不疾不徐地把工具箱放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钢鞭。这时,翼龙撞开栅栏,展开双翼升上半空,而后突然向田羽重扑来。 他头也不回地避过的翼龙的利爪,右手一抖一挥,钢鞭便一伸一卷。他人立在地上,手上鞭子往上圈住翼龙的脚脖子,把它往下一拉,在地上狠狠一掼,给它摔了个七荤八素。翼龙还挣扎着要起来,田羽重拇指一按,十万伏特立刻电得它口吐白沫。 田羽重两脚跟一磕,解除左脚掌与地面之间的磁力锁,向翼龙走去。 他拽着翼龙的一边翅膀,把它拖到笼子边上。他的力气足够,但这翼龙和那磁悬浮汽车一样大,以至于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龙塞进去,然后才用焊接工具把铁笼修好。 以前这些零碎的活用不着他亲自动手,最近不知为何这些异兽频频抽风,打坏了好几个机器人,它们还在工厂里维修。 上百个笼子里的异兽都在沉睡,田羽重走近天阶上的虚环,用力推回被翼龙撞错位的三个磁芯后,打开天阶的控制面板。 天阶虚环重新启动,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振动后,磁芯上发出幽幽的荧光。数十秒后,虚环内侧的磁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涌动的雾气,内部看上去深不见底。 这像是一道通往仙境的拱门,也确实能通往异境。 宇宙实在是太大了。反物质引擎驱动的飞船已接近光速,而曲速引擎甚至还能够超光速飞行,但在不同星系间来往仍然时间太长,成本太高,于是便有了“天阶”。这是从高维宇宙连接不同三维空间的桥梁。 绿霭星上每天都有十个批次共两千只异兽通过天阶前往不同的地方,至于是送上餐桌还是供人赏玩,田羽重无权过问。他的工作在生理上和心里上都异常辛苦,但也只有这份工作才能让平民出身的他获得长生的资格,尽管在他无尽的生命里可能永远都走不出这个孤独的星球。 为什么要长生?田羽重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只是单纯的珍惜健康活着的感觉。 目送这一批异兽乘着轨道车离开后,面板上又跳出了那组奇怪的坐标(赤经0时51分37.9秒赤纬 42°16′9)。 时常有海盗团伙的黑客以天阶为攻击目标,这也许是他们的技俩。 田羽重手指点上删除按钮的一瞬间,先是眼前一花,而后听到“砰”地一声炸响,再看时,控制面板已碎,后面的电路上火花四溅。 百年难得一见的电路故障。 这不足以让田羽重产生怒气。他转过身,准备再去车里取工具,不料背后天阶又是“嗡”的一声,他立刻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笼罩,他还来不及让鞋底的磁力锁启动,整个人已倒飞出去。 背后撞上磁场膜的时候,田羽重心中满是荒谬。 他还以为自己的未来是漫长到枯燥的岁月,可竟然这么快就要死了吗? 不知道天阶故障后会把他送去哪,大概率是一片真空。 尽管他在真空中能存活三十多天,一年内被发现还能救得活,但一年对宇宙来说简直比一毫秒还短,而且没有坐标的话,他在这广袤的宇宙中被人找到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真是无聊的死法啊。 “别丢下俺啊!” 傻鸟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两支利爪抓住了他的手臂,傻鸟的脑袋在迷雾中探出,一双漆黑鸟眼正湿润的飙泪。 田羽重脑后的跟屁傻虫也在这时候吱了一声:“老田!别忘了我呀!” 田羽重:“让我一个人静静。” 跟屁傻虫:“你不是一个人。” 田羽重:“谢谢,有被安慰到。” 傻鸟:“哥,你不是不是人了吗?” 田羽重:“……” 当田羽重正准备与一只猛禽开展“人何以为人”的哲学辩论时,他背后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热度还有真空中没有的强大引力。 怀疑被抛到了恒星边上的田羽重想象了一下自己被烤焦的景象,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堵墙。 哪怕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的本能已让他及时抓住了面前的岩壁,这才不至于整个人掉到下面的岩浆湖里去。 田羽重“嘶”了一声,抬起鞋底被烫掉的右脚。泡过岩浆的右脚掌在一千多度的高温下只是发红,两秒钟便恢复了平常的肤色。他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把右脚搭了上去。 千亿分之一的概率,天阶把他传送到了不知哪颗星球的地壳之下。 回头看了看脚下沸腾的岩浆,田羽重深吸一口气:“报数。” 跟屁傻虫:“1。” 一人一虫等了等,没有学舌笨鸟报“2”,不知是已在岩浆下成为了烤鸟,还是与他们失散了。 “别伤心啊老田,”跟屁傻虫安慰他,“它要是还活着,现在肯定比你还伤心呢。” “你个机器人最近怎么说话越来越没有逻辑?”田羽重收起心中不舍,慢慢向上攀爬。 “警告,大气氧含量过低,432小时57分19秒后进入内耗状态。” 白蝎发出警示,田羽重内心毫无波动。他不疾不徐地向上攀登,最终爬上了悬崖。 悬崖是一处在石壁上破开的裂缝,这条裂缝四米多高,内部漂浮着一团淡金色的光雾,闻起来有一丝腥甜。 “氦6%、氢8%……属性,益生因子、微量毒素……” 傻虫可通过光谱来分析物体的组成元素,田羽重懒得听白蝎报出的一长串名字,他低头下望,岩浆的红光朦朦胧胧地照上来,空气又闷又热。 光雾覆盖了裂缝内部所有的空间,田羽重避不开它,索性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下,把潜水服的拉链拉到胸口。 凭他的力量其实可以破开岩石,徒手挖出一条隧道爬上去。但在高压缺氧且无法补充能量的环境中,体力消耗会使他的身体加速进入内耗状态。内耗状态会使他的身体不断缩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返老还童的过程。这个过程是可逆的,但若不及时停止,前方等待他的将是彻底的死亡。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他离地面还有多远。 “17.9公里。”白蝎的答案让田羽重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挖隧道的打算。 “开始环境扫描,”白蝎从他后脑脱落,围着他转了一圈,“安全。” 周围空间有限,白蝎很快碰到岩壁,它顺着几乎垂直的坡度攀爬上去,扁平的身体挤入岩缝。 既然周围没有危险,田羽重便放心地在原地盘膝而坐,闭目进入休眠状态,以把身体的能量消耗降到最低。切入白蝎视野,他的眼前浮现白蝎前方的景象。白蝎与他由中微子通讯连接,这种连接不会被任何物质阻断。 碰到前面没有路的时候,白蝎会用它的钳子划开一条缝让自己钻过去。 大约4小时后,在左上角显示电量68%的视野中,田羽重看见白蝎顶开的了一块石头。白蝎用钳子把它推到一边。 天光照耀在白蝎脏兮兮的白壳上。它身上一阵振动,泥土抖落,甲壳又恢复了光洁的模样。 白蝎的视野很低,田羽重就像用扒在地上的姿势环顾四周。 他有种回到了绿霭星的错觉。但这里的植物品种与绿霭星上的植被有很大差别,尽管看起来也是一片碧绿的景象。 白蝎不理会周围对它感兴趣的昆虫,径直爬上前方的石砖。 石砖通向一间残破的石庙门口。 门内的阴影中有一个人形的轮廓。 “发现人类。位置:2点钟17.3米。” 白蝎悄悄爬到石庙的门槛上,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那人一身墨色长袍,披头散发,脸上戴着一张半边脸是鬼面的金属面具,气质很像暗域里那些食人族的风格。 食人族大都残忍嗜血,喜欢袒胸露腹,身上布满狰狞可怖的纹身,脖颈上挂满从猎物身上扒下来的骨头和牙齿。可此人的穿着又与他们完全不一样。他这种长袍广袖的衣服,来自于一颗名叫地球的蓝色星球上的古老文明,直到现在还有许多人喜爱这种风格,田羽重也有一套这种款式的衣服。 此人对白蝎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他背靠石壁,盘膝端坐,双目紧闭。 白蝎爬到此人面前,将他扫描了一遍,确认为男性,已死亡。死亡原因为全身多脏器衰竭,死亡时间不多于半小时。 田羽重立刻想到,他通过天阶过来的时候,这个人肯定还活着。 (赤经0时51分37.9秒赤纬 42°16′9) 熟悉的坐标突然跳出,田羽重微微一怔,白蝎看向尸体双手中捧着的一只金梭。它两头尖尖,表面光洁无暇,这组坐标就是它发出的。坐标的位置正是田羽重出现的地方,当然他没有直接出现在这座庙里属于正常的技术误差。 原来根本没有千亿分之一的概率,是百分之百的必然。 可,为什么? 在X射线中,金梭内部只有一块菱形的石头,上面布满繁复的花纹。此时石头的能量储备已经见底,它又断断续续地发射几次坐标后,在X射线中彻底暗淡下去。 白蝎从死者背上爬到他的脑后。它的尾针一弯,刺进他的颅骨,然后释放出无数细丝,细细密密地没入了他的大脑皮层。 死者的脑细胞已死亡大半,白蝎却能根据大脑皮层的神经连接模式恢复脑细胞中储存的部分信息。不仅如此,白蝎还能代替死者大脑释放电信号,以此控制死者身体的行动。 片刻后,死者慢慢睁开眼睛。 “暂借贵体,请多包涵。” 死者说道。 第2章 他们以为我是大力士 死者用手在双膝上一撑,在原地缓缓站起。 死者的身体细胞仍在继续死亡的过程,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具身体会越来越迟钝,田羽重打算在他彻底死亡之前找到他生前的居所。 面具眼眶上镶嵌的晶片有些影响视线,田羽重用死者的手在面具下巴那里一抬,竟然有皮肉拉扯的感觉。 这人竟然把面具镶在了脸上,或许是什么法术。田羽重放弃揭下面具的打算,他用死者的手拿起金梭,将它放进袖袋。当他准备去摸另一只似乎有东西的袖袋时,白蝎从死者大脑恢复的第一条信息出现了。 这条信息没有文字内容,它是一种急迫又担心的感觉。 白蝎还没恢复出产生这种感觉的来源,已探测到五公里外有两个物体在加速接近,时速八十公里。 死者环顾四周,他的身旁是百级破损的石阶,石阶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石台,石台后的墙壁上原本有幅壁画,似乎是人像,现在已模糊得看不清了。 壁画两侧都有石门,右边的石门已被碎石堵住,左侧的石门后一片黑暗。 田羽重直觉来者不善,然而死者的身体强度远无法与自己相比,几分钟的时间内也藏不到哪里去,于是他索性让死者坐在台阶上,一边想着怎么与不善的来者聊聊,一边看看死者有什么遗物。 死者左侧的袖袋里是一朵半个拳头大的花苞。花苞在三色视的普通人眼里是全深蓝色的,但在田羽重和白蝎这种五色视者眼中是渐变的美丽蓝色。 花苞内没有花蕊,死者举着它端详时,刚好把它凑在了一束从破损的穹顶上漏进来的阳光里。 于是美丽的花苞瞬间枯萎,迅速化为细密的齑粉在空气中飘散。 死者还保持着托花的姿势,田羽重心中正惋惜时,大殿门外一道狂风袭来,一抹蓝影在他眼前闪现,只听一个女声先是一愣,然后冷叱道:“你是什么人?!” 田羽重心道:“我也想知道这人是谁。” 他正想打量一下那女子,又一个男声道:“敢问道友师承何处?” 田羽重定睛一看,一个身材高胖的蓝衣男子跨过门槛进来,他的神态看上去比焦急的女子冷静许多。 “亚拉斯特。”田羽重道。亚拉斯特神域在宇宙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报出它名号的人,无人敢轻易招惹。若是想作死试一下,最轻也会被他们的星际律师以赔偿神域财产的名义扒得连裤子都不剩下。 然而,女子听见亚拉斯特的名号,却露出不屑的表情。她身旁的男子刚才因看不透死者的修为,态度上不敢对他太过无礼,此时知道死者不是八大派的修士,态度也马上倨傲起来:“青毓花在不在你手上?” 死者一脸茫然:“青毓花是什么?”尽管用死者的身体这么说,田羽重却是猜到了他们要找的恐怕正是不幸死于紫外线下的那朵娇花。 女子闻言,先是震惊,然后嘲笑道:“小门小派果然没见识!” 亚拉斯特可是横跨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10万个星系的神域,域内十一艘超巨星级战舰带领的宇宙舰队瞬息之间便能横跨千万光年,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庞大组织,竟被女子称为“小门小派”,田羽重一时感觉十分滑稽。他没有去解释,因为他现在有更在意的东西。 女子此时完全放心下来,她对男子传音道:“师兄,别与他废话了,我们还得快些找到青毓花,回去向师尊复命。” 她传音的声波不在常人的听力范围内,但白蝎是强大的人工智能。 男子闻言一点头,他从袖中抽一道符篆,只一抖,那符篆竟无风自动,在三人周围快速飘了一圈。 田羽重心道果然,他们是修士。 亚拉斯特神域坐镇的神王就是炼虚境修士,神王之下主宰、领主、星主等等也是修士,他们不仅拥有远超常人的寿命,还能修习法术呼风唤雨,正是存在于现实中的神祗。曾有主宰在自己的万寿宴上将两个直径数千光年的星系合并,供来宾观赏。 只是,有资格修行的人太少。要修行,必须先加入神籍。有人计算过,拥有神籍的人在宇宙总人口中的比例不到千万分之一。这些“神”的祖先确有一部分来自平民,但近千年来,神籍已被七大神域垄断,普通人能像田羽重这样有资格成为改造人已是出类拔萃,“成神”对他们来说永远只能是神话。 网络上有不少修士的全息影像,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田羽重有些兴奋。 符篆并未飘远,也未靠近死者,它疑惑地转了三圈,忽然竖在半空不动了。 女子露出焦急之色,田羽重却开始有不详的预感了。 仿佛墨菲定律附体,下一秒,金黄的符篆化为一道虹光直入地下,迅速往地壳深处田羽重所在的位置奔袭而来。 白蝎适时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警报!不明物体快速接近!倒计时:十、九、八……” 旁观者突然成为主角,田羽重还处在休眠状态,身体需要好几分钟才能恢复行动能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符篆在白蝎的倒计时中越来越近,最后“噗”地一声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白蝎高兴地说:“三、二、一,中!耶!” 田羽重:“……” “师妹,你看好此人,我去去就来。”男子眼露喜色,右手一掐法诀,身形立即化作一道青烟追随符篆而去。 见死者呆呆地盯着师兄消失的地方,女子以为他羡慕师兄的功法,便翻了个白眼,抱臂站到了一边。 “他俩修为如何?”田羽重问白蝎。 白蝎“嗯”了一声道:“女筑基固境;男筑基出境”。修士修行六大境界,分别为炼炁、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其中每个境界又分为“入境”、“固境”和“出境”三个阶段 。师兄妹二人对应的正是筑基境界的高阶和中阶水平。 地缝中,淡金的光雾早已消散,男子从上方的地壳里落下。 强大的地压与高温让男子法衣上的护身符纹亮起,他循着符篆上与自身同源的法力气机指引,往前没走多久便看见了闭目端坐的田羽重。 田羽重费劲地睁开眼睛。他现在只有眼皮能动。 男子一眼便看出田羽重毫无修为,但能在这么深的地底安然端坐,应当是一名力士。 力士不是修士,不会使用法术,但他们长期服药、泡药浴,筋骨比凡人强健很多,寿命也是凡人的两倍。但力士的地位只比凡人稍高,他们是各大修仙门派豢养的低级打手,在筑基境的男子眼中与蝼蚁也无甚区别。 不过,男子见过的力士个个都筋肉纠结,体壮如牛,简直像座小山。田羽重与他们相比身材也过太纤细了些,甚至比自己都瘦不少,恐怕是才服药没多久。 男子走上前,掐住田羽重的脖子,冷冷地问:“花粉被你吸干了?”见田羽重不回答,他手掌用力,引得田羽重墨黑的长眉一皱。 原来那团淡金色的光雾就是青毓花的花粉。 田羽重不禁在心里开始腹诽死者。 老兄,你我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你隔着几百亿光年都要把我拽过来坑一下? 白蝎:“需要来自小白的贴心安慰吗?” 田羽重:“闭嘴谢谢。” 男子等不到田羽重的回答,恶狠狠地将他掼在身后的墙上,田羽重呼吸恢复,咳嗽了几声。他呼出的空气中有极少量的花粉残余,被贴在他自己额头上的符篆感应到,顿时金光一闪。 男子以为田羽重咳嗽是吃痛的反应,再加上看见符文发亮,他不屑地冷笑道:“一介凡人还妄想登仙?你若不打青毓花的注意,来日还能有命做个奴仆。可惜今日,你染指了你碰不得的东西!”他左手掐着田羽重的脖子将他提起,右手手指成爪状。他在掌心凝聚法力,要将田羽重全身的血液活活吸出。 男子法力一起,田羽重马上感觉全身血液疯狂向头部奔涌,若他不是身体强度过人,此刻已五官暴血了。 半分钟过去,田羽重脸和脖子涨得通红,却一直没有做出任何挣扎的动作。原因不是缺氧动不了,而是没有必要浪费体力。 男子以为田羽重真的无力反抗,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他哪里想得到,自己的法术正在帮助田羽重加速解除休眠状态。 又过了一段时间,田羽重突然喷出一口血雾,男子立刻运功要将其吸住,却毫无防备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胸口。 这股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直接撞碎了男子法衣上的护身符纹。男子胸口塌陷一大块,口中喷血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岩壁,身体随着碎石滑落。 田羽重稳稳落地,右脚脚趾上还沾着男子的血。他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直起身道:“幸好,鄙人是战力等于金丹境的金刚级改造人。” 第3章 被困地下出不去了 刚牛叉了一秒,田羽重马上想起自己的额头上还贴着符篆,忙抬手去揭。 揭不掉。 应是上面附着了法术的关系。 不远处的石壁下,蓝衣男子还没有死,他趁着田羽重分神的空档,用最后的力量召唤出本命法剑,对准田羽重的脖子直刺过去。 解除休眠状态的田羽重反应极快,他看也不看地一抬手,竟直接将法剑抓在了手里。 在男子惊愕的眼神中,他抓着颤动不止的法剑左右看了看,然后用它把头上的符篆削了下来。 田羽重做这些的时候,一脸迷惑又天真的表情,看得男子直吐血。 田羽重扔掉符篆,双手握住法剑。在它不甘的嗡鸣中,田羽重轻描淡写将它掰成了两半。 法剑被毁,男子又呕出了一大口血。 法剑一断便失去了灵性,灵光散去后,看上去就像一柄外形精致的精钢剑。田羽重随手将它们扔出去,法剑在石壁上撞了一下,往下方的岩浆里落去。 见田羽重一步步走来,男子慌乱地抛出一堆符篆,地缝里火光暴起、电闪雷鸣了好一会儿,田羽重毫发无损地从浓烟中走出。 男子退无可退,靠在石壁上一边咳血一边颤抖道:“壮士饶命,我青城派里有不少宝物,你带我回去,多的是任你挑选……”他见田羽重的表情似有松动,暗暗狂喜,被衣袖盖住的手指微动。 田羽重一顿。 男子面露喜色。 田羽重手抬起来,手指抓着一把蓝色的小刀。 男子惊恐万分。 “你这把戏,都是我那些小兽玩剩下的。”田羽重语重心长地说。虽然对方看上去比自己年纪大,田羽重还是认为自己更加年长。因为筑基境的寿命上限正是200岁,而此男子的身体显然没有被改造过,那么寿命就不可能超过修为的限制。 “师妹!师妹你怎么还不下来?!”男子知道自己再无幸理,其实他被田羽重踹出去的一瞬间已用本门弟子的身份玉牌向师妹求救,然而她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 地面上,死者面前,女子趴伏在地,恨恨道:“妖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田羽重命令白蝎耗用次声波武器扰乱了女子体内的灵机运转,持续发射次声波会加大白蝎的耗电量,田羽重倒不心疼,毕竟电没有了可以再充,人没有了是炼虚境的大能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为了不让灵机在体内乱蹿毁伤经脉,女子必须使用全部精力来摁住它们,若死者攻击她,她将毫无还手之力。 见死者走到自己背后,女子眼露恐惧:“你想干什么?你可知我是青城派的弟子,你敢伤我,师尊他……” 她话没说完,已感觉后脑上多了一个东西。她猛然一顿,要说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焦急的表情也快速消失。 女子站起身,她后脑扒着白蝎,转身面对呆立一旁的死者,端详着他自言自语道:“金丹固境修士,竟没有结丹,那他是如何施法的?白白浪费了那么高的修为,身体还没这姑娘的好用。” 说是这么说,田羽重倒是没打算将这姑娘改造为自己的义体。她毕竟是有师门的人,她的师长里若有金丹出境以上修为的修士,田羽重用她就是自寻死路。后面还是继续使用死者的身体吧。 白蝎飞速消除女子从遇见死者开始的记忆,循着她再之前的记忆线索进行编造,让她以为师兄在回门派的路上便与她分开了。在改造记忆的过程中,白蝎看到这对师兄妹原本守着一处深谷中含苞待放的青毓花,却被一道黑烟截了胡。他俩都没看清黑烟的身形修为,一路追过来,才看到已经被白蝎控制的死者。 从女子记忆中的影像来看,黑烟的遁法相当了得,比她师兄强多了,怪不得两人迟了些许时候才追上。 地下,田羽重将额头上插着蓝刀的男子丢进了岩浆,手里拿着他的玉牌。当时,男子以为他表情松动是对青城派的宝物动心,其实他是在一心二用地赞叹死者使用的黑烟遁法。 男子刚刚扔出的符篆炸碎了许多岩石,意外为田羽重开出了一条通路。田羽重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想看看有没有温度稍低的地方,因为白蝎又从女子脑中读出了一条重要信息。 青毓花是用来开脉的上等神药。开脉是修士踏入修仙之途的第一步。 开神脉,种灵种:从此修士能沟通天地灵机化为已用。 不过,青毓花作为药物,免不了也有副作用。它的副作用就是毓火焚身。毓火呈金黄色,可焚烧一切物质,服下花粉的人将在九天内断断续续地忍受五内俱焚之苦。若没有降温的法宝或天然极寒的环境,人的内脏会被全部烧成黑灰。 田羽重当然不会被烧死,但他不是受虐狂,有办法减轻自己的痛苦的话他肯定会去尝试。 既然青毓花是如此宝贵的东西,那死者处心积虑地送给自己就很奇怪。 宇宙中是有大慈善家,可也没有拿修仙的机会来做慈善的。仅有这么做的一男两女那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三人最后还都被辜负了。 女子遁地来到田羽重身边,她试着把他带进自己的遁光。也许因为田羽重是改造人的关系,她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二人相对无言,田羽重让女子用法术替他开路。两人往上走了五公里,到达一处地穴入口,里面竟有凉风吹来。 田羽重见女子玉牌又亮了起来,知是师门召唤,便让她回到地面。 死者还站在原地,他是修士,虽然白蝎还没有找到使用他法力的办法,女子倒是能带他进入遁光。 遁光将女子师兄的玉牌丢到一座山上,转向飞走。 白蝎根据女子脑中的信息带着两人来到一处临湖的大城。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在城湖面投出橙红的倒影,遁光投入城中最繁盛的一片灯火之中。 “咦?师尊召唤?”人来人往的集市中,女子低头看腰间嗡嗡振动、闪着荧光的玉牌。她记得和师兄一起在门派药谷中将青毓花摘下,师兄带着它回金乌洞天交给师尊,她来这里想给师尊最宠爱的小师弟带点新鲜玩意儿,还没看见满意的,师尊就唤她回去了。 女子颇觉可惜地扁扁嘴,她从丹田中调出七股灵机,法力波纹在周身荡开,整个人化作一道虹光冲入高空。 周围许多路人对她消失的方向投去羡慕的目光,他们看起来倒不惊讶,似乎对此种景象已见怪不怪了。 死者带着白蝎,隐在路人中目送女子离开。 由此城往北,渡静阳湖,入灰沙漠,进玄月阙,便是死者的来处。玄月阙中有什么,白蝎还没恢复出来。人脑储藏信息的方式不像电脑遵循着一定的逻辑排列,白蝎找到的几乎都是杂乱无序的记忆碎片,但它经过分析比对后能将其中有关联的部分拼接起来,读取有用的信息。 只要找到能把他从地底救出来的东西就够了。 田羽重同时使用两个视野,本人进入地穴,死者沿着城中道路走向码头。 田羽重有两百多年没在城市中逛过街了,当然逛虚拟城市不算。 集市中的楼高九到十九层不等,每层的琉璃瓦上都有灯光闪烁。集市外的道路十分宽阔,一座三十丈长的大型机械沿着地轨移动,它分成三截,每截里面都人头攒动,从金色灯笼样式的一排路灯下驶过。还有不用马拉的马车灵活地转向,也有人骑着温顺矫健的野兽在一旁漫步,一头白虎的尾巴还蹭到了死者的肩膀。 死者看到的路人以黑发为主,有一些红发、金发、白发、咖啡色头发且肤色各异的人,他们自己神态自若,也未引来旁人的异样眼光。田羽重本人的发尾泛着墨绿光泽,是改造后才有的模样。 路人有宽袍大袖扎发髻的,也有一身短打留短发的,不论男女。田羽重以为死者穿得很有风格,其实他站在路人中并不怎么显眼。 与此同时,田羽重本人来到一处地面上放射星点银光的洞穴,洞穴顶端栖息着许多深绿色的蝴蝶,它们对田羽重的到来没有大的反应,他也不会闲着无聊去招惹它们。 在持续的地底高压下,他现在还有317个小时进入内耗状态,在这之前他必须回到地面。希望死者的住所能有一些线索让他找到使用死者修为的办法,金丹境修士应能带自己出去。 他已经不想去计算自己这几个小时的旷工要被扣多少工资了。如果他旷工超过一个月会被亚拉斯特开除,届时他的一身能力也会被回收。失去改造人的身份后,他就只剩下普通人的平均寿命了。 感叹了一番打工人的辛酸,田羽重重新振作精神。 不使用从女子脑中获得的信息,他也能认出,地上这些发光的石头是虹晶。虹晶是修士修仙的必备材料,有上中下的品级之分,上一品的虹晶是亚拉斯特价值最高的财产,只有大能修士能够享用。 田羽重踩在脚下的这块巨大的虹晶大概只能算下九品,看起来却已经很漂亮了。这些虹晶的储量不多,大概仅仅是筑基入境修士一天的用量。 在女子的印象中,他们这四大部洲的虹晶旷储量极其丰富,几乎遍地都有,且中品占到了四成以上。 四大部洲不知在什么星系,总之肯定不为亚拉斯特等七大神域成员所知,否则早就被他们据为己有了。 等等。 田羽重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想办法告知亚拉斯特四大部洲的位置,会不会得到神籍的奖励? 还没想完,田羽重感到心里一阵不舒服,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才来这里没多久,真正接触过的人也只有那对师兄妹,他对他们并没有没什么好印象,本应对这个世界被亚拉斯特占领无所谓才对。 但,不知为何,他并不想看见那样的未来。 可就算他回去后什么也不说,失踪过的人必定会被扫描大脑,他瞒不住任何东西。 此时此刻,田羽重开始生出了根本没必要回去的想法。他对亚拉斯特也没有感情,只是很喜欢绿霭星而已。 之前有限的时间里白蝎没能复制女子大脑里的全部信息,不知四大部洲的大能修士的数量和境界具体怎样,有没有与七大神域一战的能力。 突然,一股滚烫的热流在体内爆发,千里外的死者和田羽重本人同时捂住胸口。 “切断触觉连接。”田羽重命令道。 “OK。”白蝎照做,死者立刻恢复正常。 来得这么快。 田羽重脱下潜水服,仅着底裤在虹晶上躺下。他头发铺散开,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 虹晶性寒,除了增长修为之外,也可用作去除火毒。田羽重长长吐出一口热气,腹腔的灼烧感果然减轻了许多。与此同时,手掌下丹田下缘中心的位置,似乎有一点在轻轻脉动。 他用心体会着这一点脉动的玄妙感觉,没有注意到穹顶上的蝴蝶一只接一只,轻轻落到了他的身体上。 第4章 上来就被小冤家打脸 死者乘轨道车到达码头边时,天已全黑。 港口里停靠的船舶大的有万吨级,小的画舫也不少。大船都不装船帆,显然不靠风力驱动。码头上有多名强壮的力士指挥装载货物的箱车开上大船的甲板。 死者在一名妙龄女子的指引下来到一排铜钟前。死者谢过女子,在铜钟身上显示的行程上筛选。 灰沙漠荒无人烟、寸草不生,不可能有直达的客船。但可以先坐船到它七百里外的滨洲城,然后再坐骑兽过去。死者找到去滨洲的船,选了地字头的单间。 玉简一敲,铜钟一响,从腹内吐出一张金箔。死者持金箔登船,直入自己的房间。 万吨巨轮航行非常平稳,第二天清晨,死者从船舱出来,在雅座品茗,观赏浪花被护船结界弹开的景象。有侍女端来糕点,他随便尝了一块。 修炼到筑基境的修士能够辟谷,不需再通过从食物中汲取能量来维持□□的生命。普通的吃食对他们来说只是尝个味道。 不过,这盘糕点却是用生长在晶壤上的桂花和一些灵药制成,能少量补充修士体内的灵机,凡人吃了却可能中毒。 有自来熟的修士坐到死者对面,热情邀请死者饮酒。死者拒绝了他,他也不恼,自斟自酌几杯后,他告诉死者,静阳湖的湖底住着妖王,曾被经营这条路线的炼霞宗打服,因此只要是炼霞宗门下的船只经过,这些妖怪便不敢兴风作浪。 炼霞宗也是八大派之一。 当晚,白蝎又恢复了不少死者脑中的信息,大都与玄月阙相关。 原来,四大部洲中,数死者即将前往的南赡部洲虹晶储量最少,修士修为的整体水平也最低。金丹出境的修士足以在此处傲立群雄。 南赡部洲也是地头蛇宗派最多的地方,八大派当然可以派元婴真人来剿灭它们,但一派这样做,他派也会效仿,真打起来就算八大派也疼惜元婴真人的性命。因此在这微妙的平衡中,本土宗派就活了下来,与八大派培养普通弟子的下门维持着表面的脆弱和平。而这其中,玄月阙就是四大本土宗派之一。 记录下死者脑中的影像,田羽重有信心找到玄月阙的所在了。进入宗门必须脚踏实地去走沙暴中一条特殊的路径,若提前不知道这条路,对于用不出死者修为的田羽重确实是很大的麻烦。 三日后,死者下船,告别那个热情的修士,进入滨洲城。 死者在城中租了一头和翼龙很像的骑兽,骑着它花两日飞到灰沙漠边便放它回去,然后在旅店掌柜处又租了头白骆驼。 掌柜知道死者是玄月阙的修士,不大敢得罪,还差点把自己最好的骑兽免费送给他。 死者把自己包严实,骑着白骆驼一头扎进漫天的风沙中。 这条特殊的小路里,周围昏暗不见天日,仿佛在翻滚的浓云中行走,但只要不走错,就不会真的被风沙波及,除了有点不知天地在何处的不踏实,倒也很轻松。 在风暴中走了三日,死者渐渐能看到天空了,又走了一个小时,视野清晰了许多。 惨白的天穹上,悬挂着一轮黑月。黑月之下,一座白色的庞大城池横亘在天地交界之处。 田羽重又开始好奇四大部洲的天体系统了,可无论是青城派的女修还是死者,两人大脑中都没有相关的信息。 灰沙之上偶尔有小型爬行生物露头,白驼留下一串脚印,行至玄月阙前。 城门感知死者的到来,自动往里向两边打开。 门内不远处,一个身材强壮的年轻男人手扶左胸,带着十几人向死者鞠躬致敬。 “弟子恭迎师尊归来。”其中四人齐声道。 这是玄月阙内部特殊的行礼方式,滨洲那些地方流行的都是拱手礼。 死者没去理会他们,他驾着白驼向自己的行宫走去。他原本就是高冷的性格,让白蝎省去了扮演角色的功夫,虽然这相对于它强大的计算能力算不了什么。 死者在玄月阙内是仅次于掌门的存在,是本门左右护法长老中的左护法。白蝎连这些都恢复了,就是恢复不出死者的名字。 “师尊,我听空师兄说掌门出关在即,礼单我已备好,请师尊过目。” 死者接过礼单,上面大部分东西田羽重都不知道是什么,白蝎用死者的大脑判断大致合理,死者便把礼单还给这名白蝎上一秒才知道叫雷振鸿的大弟子:“你去办吧。” 雷振鸿似乎也知道师尊一般都不会提什么意见,他收好礼单,准备汇报宫内其他事宜时,突闻一声巨响。 雷振鸿见师尊望向行宫后方,他看不见师尊的表情,只凭以往的经验判断师尊生气了,不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旋即他反应过来,装作很忐忑地说:“都怪弟子管教不力,景师弟又妄图破坏广寒殿结界,方师弟他们根本管不住他。” 但与以往不同,他的师尊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径直进入太虚月宫。 田羽重:“这娃说的谁?” 白蝎:“你猜。” 也就是说没有相关信息。 雷振鸿哪里知道他最崇敬的师尊已经换成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外星人,他感到奇怪,和其余的三个师弟互相对视。二师弟印玉龙对他摇头,他便不再说话,四人和一众仆从沉默地跟在死者后面。 雷振鸿口中的景师弟再没闹出什么动静,也不知是不是被方师弟他们制服了。宫门前的仆从用法术开启月宫结界,死者带着一种弟子进入。他在宫门前从白驼背上下来,一个弟子上前牵走白驼。 满月形的宫门内,是一道宽阔的长廊,顶部一条光带形状的水晶灯嵌在中间,左右两边每隔一段就有一根白玉廊柱,外面是平静的蓝色湖泊。 宫内装饰十分素雅,是田羽重喜欢的风格,但死者及其弟子的黑衣装束站在里面都很违和。 死者自己的寝殿在宫殿最深最高之处,离无忧谷最近。他走到一处有大型喷泉的无顶大殿时,一道森寒雪亮的剑光突然刺破水幕,直取死者咽喉。 嚯!在自己住处都能遇到危险,老兄你的生活可真够刺激的啊。 正当白蝎要开启激光武器之时,又一道凌厉的剑光从后方飞来,白蝎立刻停止动作,任两道剑光相撞。 雷振鸿原本以为立大功了,没想到自己的剑光竟被对方突破,余威还打在师尊面具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印玉龙目瞪口呆,雷振鸿尴尬至极。 田羽重刚感叹了一句还算结实,对面水幕突然炸散,一个白衣少年从中冲出,执剑刺向死者心口。 死者不慌不忙地竖起两指,牢牢地夹住了剑尖。 那白衣少年原本就伤痕累累,此时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仍愤怒地瞪着死者,仿佛与死者有着血海深仇:“无耻妖人!还我师尊!” 田羽重:“?!” 这么快就知道我用你师父身体了?! 白衣少年艰难地吼完这句话,再也站立不住,恨恨倒下。 刚才他突然出现的地方,又有四个弟子模样的人姗姗来迟,看到眼前景象,他们整齐划一地刹住脚步,一样的大惊失色。 差点被吓出心脏病的田羽重暗暗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不对,不可能这么神。他刚想问什么情况,不料他一回头,四个弟子立刻伏地,纷纷磕头如捣蒜。再回身,对面四个也一起跪了。 “弟子该死!没想到我等合力也挡不住他!是弟子们无能!请师尊责罚!” 死者就这么转身看着他们,一言不发。雷振鸿吃不准师尊的意思,额头留下的汗珠滴在光滑的灰白色地砖上。 田羽重:这是在推卸责任吧? 白蝎:“百分之百是。” 雷振鸿等了半天没有反应,刚要斗胆询问,抬眼便再次目瞪口呆。 师尊竟把那小畜生抱起来了,还在往寝殿的方向走。雷振鸿愣愣地要跟上去,不料师尊冷冷地说:“退下吧。” 雷振鸿还想再说什么,被后面的印玉龙拽了一下衣角。他咬咬牙,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招呼众师弟退下,临走时还往死者的背影望了两眼。 死者寝殿的前方是开放式书房。太虚月宫内设结界,无需担心风沙暴雨。书房后便是卧室,卧室内也有书橱,落地窗前有一张白玉石榻,往窗外远远能看到无忧谷。 石榻上没有被褥,死者将少年放在上面。 白蝎:“当地年龄16岁,炼炁出境,重度内伤,灵力枯竭,需要前往无忧谷治疗。” 田羽重:“无忧谷不是动物园吗?里面还有医院?” 白蝎:“是这位死去的朋友在无忧谷里有自用医疗仓,还有不少上品虹晶,足够那金梭打洞放你回地面了。” 田羽重一听,很是高兴,但他还没忘了获取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你先帮我看看这小娃娃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有没有新鲜点的内容。” 白蝎:“好嘞。” 不料,白蝎刚从死者头上脱落,少年便突然睁开眼睛。 “你!” 他乍一看面前是死者,立刻警惕地后退到墙角。 田羽重这一次真被惊了一下,白蝎马上又迅速爬回原位。 “你想干什么?”少年喝问道。 “为何擅闯月宫?”死者问。 少年冷笑道:“还用问吗?” 原来你师尊就被关在太虚月宫里。这么说来,有关少年的老师,死者确实还有一些记忆残留,田羽重甚至能看到一位老者被关押在广寒殿里的画面。但有关这少年死者只记得确实姓景。 田羽重端详着景姓少年,这孩子和他的老师是被死者强行掳来的。而少年的师尊恐怕是被死者用来做威胁他的工具了。 话说回来,田羽重自己也是受害者。若非他是金刚级改造人,上来就要被这货给坑死。 老兄,你究竟坑了几个人? “随我去无忧谷。”死者淡淡道。 少年闻言怒道:“你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地阻止我修炼?一掌废了我岂不干脆?” 咦?居然不是“少年你根骨奇佳,本座要强行收你为徒”的剧情?那他掳你来干什么? 田羽重上下打量这少年,长得非常漂亮,难道? 白蝎:“是你龌龊了,他没有这个嗜好。” “你才龌龊,”田羽重松了口气,用死者的身体对少年说,“你跟我去无忧古治伤,回来我带你去见你师父。” 少年并没有表现得高兴:“你又想干什么?” “放你们走。”田羽重转身走向出口。 “啊?”少年愣了愣,“你要放我们走?” “去不去?”田羽重停下脚步,回头见少年还愣在原地,遂不耐道。我拿到能把我挖出来的东西就放你们走,从此各自开始快乐的新生活。 少年咬牙犹豫片刻,最终恨恨道:“去!” 根据他过往的经验,这妖人虽然行事乖张,但也还算讲信用。 死者转身出去时,他看到死者后脑上多了一件以前没有的发饰,形状像一只白蝎。 “那是什么法器?” 白蝎的身上没有灵压,一动不动地扒着,但他直觉那不是凡物。 少年从石榻上下来,动作牵动伤口,捂着胸口微微皱眉。 他以为这次自己擅闯太虚月宫必定会被处死,没想到这妖道还把自己带到了他的住处。醒来的一瞬间,他以为这妖道要对他不轨,那一瞬间他简直要与这妖道同归于尽。 他跟进书房里,死者走上书房外边的月台。 月台上停着一艘白船,看起来像一只巨型浴缸。 死者已经站在里面了,少年见他看着自己,不情愿地上了船。 白船专门往返于无忧谷与死者的寝殿之间,前端有一个法术凝聚的全息操作面板。面板风格古色古香,上面显示三个目的地“鹤鸣居”、“松泉洞”、“天镜湖”,“鹤鸣居”处于默认选定状态。白蝎教田羽重在它上面按了一下,算是确定。 少年一上来,白船自动平稳地起飞,在清澈的空气中航行。 “那是师尊的船?” 正在太虚月宫附近执勤的一众弟子中间,雷振鸿抬头,看见师尊与九师弟乘船飞入无忧谷。 此次那小畜生应是难以出来了,但为何是师尊亲自送他进去?雷振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指挥师弟们干活。 无忧谷之上终年悬浮着一层云雾,白船在云雾中降下,落向在一株参天巨树强壮的枝丫上。 无忧谷看起来就像小型的绿霭星,死者一到此,白蝎便知这里圈养了各种奇珍异兽,而这株万年松,就是死者在此处的居所。 高处的树枝上停着一只白鹤,见死者下船,它发出一声鹤唳,振翅飞走。 雷振鸿他们不知道师尊还有鹤鸣居这个住处。 炼炁期修士的时间相当宝贵,这个境界的修士首要的功夫就是引导天地灵气拓宽经脉,灌溉灵种。炼炁入境修士的灵种还不稳定,若疏于打磨的功夫,会不断缩小虚化,最终崩散。所以刚炼炁的修士都不会主动与人切磋,那纯属浪费时间。 二人相继下船,死者将手掌覆在百尺宽的树干上,片刻后,树干上显现出一扇厚重的木门,然后徐徐向两边敞开。 门内的景象很像是古代的工坊,就是充满着蒸汽朋克的风格,田羽重很是喜欢。 死者难道是七大神域的人?那他为何绑架自己一个改造人?绑来做苦力吗? “进来吧。”田羽重说。 少年跟着死者进屋,背后木门自动关上,引得他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好奇又警惕地打量周围的一切,没有随意走动。 田羽重在一只木台上划拉了一下,果然那桌子就是一张全息显示屏。他根据提示操作两下,旁边的一间房门打开。 田羽重指指房里的白玉榻:“往上一躺就行,去吧。”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要想杀你,早杀了,”田羽重又开始不耐烦,“赶快把伤治好,想留下病根吗?” 少年不喜欢用这妖道的东西,但又确实不想自己的伤势伤到根基。之前为了救师尊太过拼命,虽然把方师弟他们打得也很惨,但他自己经脉已经过度使用,有数条已经开裂。他当时冲动未顾后果,现在也有些后悔了。若他就这么废了,师尊一定会气得走火入魔吧。 少年走进房间,把房门带上。 田羽重从房门上收回视线,看见工作台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支架上是空的,他总觉得那空的形状很眼熟。他思索片刻,从袖中掏出那枚金梭,放在支架上。 他把金梭放上去的下一秒,汹涌的能量瞬间从支架中冲进金梭。 这一冲看上去阵仗很大,实际上没发出什么声音,连房里的少年也未惊动。 死者等能量余波平息后再去拿金梭,当他手指碰到金梭的一瞬间,庞大的意识流突然冲入他的脑海。 “原来是你。” 千里之外,地下,田羽重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