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始乱终弃前女友强吻》 第1章 第 1 章 南城正值隆冬,风吹得枝丫张牙舞爪地乱飞,才八点天就黑透了。 宋见山内着纯黑高领毛衣,外套驼色风衣,踩着高跟踏进酒吧。她怕冷,下巴朝衣领里缩,只露出一双灰黑的眼。 酒吧是清吧,名字很有意思,叫下班。布局很干净,台上的女歌手低声浅唱,台下三五听众围在一起谈笑。 今天是宋见山高中同学毕业后的第一场饭局。 她高中属于埋头学习的书呆子,对高中同学没多少感情,硬要问她为什么要来这个饭局,大概是因为她那一点难以察觉的侥幸心理。 甫一进门,就有人端着酒杯迎上来,“宋见山,好久不见啊,想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宋见山笑骂,“李乘鸢,听说你硕士延毕了,不如想想要怎么和家里交代?” “我毕生愿望就是等我姐继承家产,我当个米虫。”李乘鸢痛心疾首,“你真是,一见面就往我心上捅一刀。” 李乘鸢是她高中最好的朋友之一,是个家里不差钱的大小姐,脾气最是跳脱。 虽然几年没见了,她们也会在手机上联系,她还是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李乘鸢没伤心多久,又笑嘻嘻搭上宋见山的肩,“我们同学好多都变了,你一定想不到,来本小姐带你去瞧瞧。” 酒吧里温度高些,宋见山抬出下巴,扯了扯嘴角,“又搞什么。” 李乘鸢领着她朝角落走去,那儿围着一圈人头。 灯光被调的有些暗,街边有车开过,蓝白交错的光影划过宋见山灰黑的瞳孔。 她还看见缩进角落里的那个人影,她左手拎着酒杯,低垂着眼皮安静地听着人群喧闹。 天明明有些冷了,她却只穿着件藏青色衬衫,大半锁骨还露在外面。 似有所感的,那人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只片刻,视线交汇处被人影斩断。 李乘鸢催促,“看啥呢,走啊。” 宋见山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理了理袖口,“没什么。” 李乘鸢没多想,跨步上前,“姑娘们,咱们南城一中女子A班最后一个人到了!” 二十个人齐刷刷看向她,宋见山挂上她一贯用于社交的礼貌笑容,“好久不见了各位,来晚了我自罚一杯。” 众人哄笑着催她坐下,一个波浪卷的女人眨着星星眼给宋见山递来一杯牛奶,“宋学霸,好久不见啊,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嘛?” 宋见山莞尔,托起杯底接过牛奶,“当然。” 她有些害羞,“我也是心理学专业的,高中的时候就想加你了。” 李乘鸢“切”一声,“宋见山高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会儿多少人对她媚眼都抛烂了,她看都不看一眼。” “我就是个书呆子,不认真点可就要不好意思呆在A班了。” 李乘鸢阴阳怪气,“就是个书呆子~谁不知道你当年成绩好的可以保送了,再装可不让你玩了啊。” “来都来了,哪有走的道理,想玩什么?” 李乘鸢朝角落看一眼,清了清嗓子,“咱们宋学霸可神秘着,国王与王后,玩玩?” 宋见山转过视线,看向方才李乘鸢扫过的角落,答道:“好啊。” 宋见山被拉着在人群中坐下,游戏规则很简单。抽中大王牌的人可以对小王提出一个要求,或者问一个问题。 李乘鸢热了热场子,“准备好啊,我的大冒险玩得很大的。” 依次分发完后,李乘鸢一声开牌。 宋见山笑着露出手里的小王牌,“运气不太好。” 众人起哄,“谁这么好运气能使唤宋见山啊。” 众人质问一圈,也没人出来认领大王。李乘鸢像是想起了什么,凑到角落去,挨着角落里略颓丧的女人。 “小听玉,是不是你啊。” 林听玉扯扯嘴角,放下左手的酒杯,翻开平放在身前的扑克牌。 “是我。” 宋见山拋过去一个眼神,似乎在辨认那是谁。直到看清楚了她下巴处的小痣,遥遥朝她举杯示意。 李乘鸢热络地拦住林听玉,“没给你介绍呢,这是林听玉也是我们高中的,当年美术班的状元。” 林听玉酒杯举过眉头,透过淡黄的酒液,宋见山有种与她对视的错觉。 “好久不见,林听玉。” 林听玉一口喝完酒,回道:“好久不见,宋小姐。” 李乘鸢恍然大悟,语带揶揄,“原来认识啊,那就好办了。小听玉你想宋见山做什么?” 林听玉抬眼,神色恹恹似乎有些困了。 林听玉举起空酒杯,“宋小姐帮我倒杯酒吧。” “乐意之至。” 宋见山很高挑,站起来时影子正好将林听玉包围在内。 宋见山一错不错地望向林听玉的眼睛,林听玉却只瞧着宋见山拿酒瓶的手。 酒瓶和杯口碰撞之间发出清脆声响。 直到林听玉喊停,宋见山笑了笑,坐了回去。 “谢谢。” 李乘鸢不满,“不是林听玉你就这啊,这么好使唤宋见山的机会,你居然就这?” 林听玉冷不丁回答道:“我和宋小姐不太熟,以后有机会不会客气。” 宋见山唇边笑容淡了几分。 好一个不太熟。 也对,本来就该不太熟。 李乘鸢发现气氛不对,嚷嚷着再玩几局。 宋见山又是小王,李乘鸢得意洋洋地展示手里的大王,语气颇嘚瑟,“宋见山,也有你落到我手上的时候。” 宋见山笑骂,“去你的。” “来,今儿你鸢姐就替你们问问高中的时候不敢问的。”李乘鸢神秘一笑,“宋见山,我记得高三的时候有传言,说你毕业之后有个对象,真的假的?” 宋见山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 “算真的。” 呼的一声,酒杯和桌子剧烈碰撞。众人八卦视线转向林听玉。 林听玉解释,“右手没拿稳,你们继续吧。” 李乘鸢不管不顾,“什么时候,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宋见山抓起果盘的苹果递给李乘鸢,“这是另外的问题。” 李乘鸢撇撇嘴,“你真是,别被我逮到。” 第二把,很巧的,林听玉摊开手里的小王。 众人面面相觑,没找到那个大王。最终宋见山笑着抬眼,“不好意思了,是我的大王。” 宋见山灰色瞳孔中倒映着林听玉毫无波澜的眼。 酒吧光束缓慢移动,二人之间银尘在光线间不安地跳动。随着林听玉的沉默,空气缓慢地被挤压。 李乘鸢神色古怪一瞬,端起酒杯视线在宋见山和林听玉之间来回转。 “玩啊,天道好轮回,这回可到小听玉吃亏了。” 宋见山很有风度地没有为难人,只点点头,“既然我给你倒酒了,那就请林小姐喝了这杯酒。” 林小姐三个字被宋见山说得很轻。 要划清关系,就推得再远些,最好的结果就是扮演陌生人。 林听玉表情冷了些,但她本来就没表情,旁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她喝过了酒就算完事。 后面又开了几局游戏,好在宋见山没再那么幸运。只是往沙发内窝,时不时跟着人群笑笑。 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宋见山捏捏眉心,找了个借口去厕所透气。 林听玉侧过脸,目光跟随宋见山片刻,尔后不咸不淡地收回。 厕所也点着昏黄的灯光,宋见山捧起水往脸上泼,去了些酒气。 她抬眼看向镜子。 老了。 七年没见,林听玉也变了很多。 该怎么称呼?她以前喜欢叫她玉子,林听玉喜欢叫她山山。七年后再见,她成了林听玉,她成了宋小姐。 水滴顺着宋见山的下颌流下,滴落在毛衣领口。 她笑了笑。 再见一面也好,知道她还挺好的,就很好。当年的事到底是她不对,眼下时过境迁。 过时的衣服再穿,就不合适了。 人群那里吵闹得很,一群人多年没见玩得很开心,宋见山估摸着还有半个小时就该散场,找了个没人的清闲位置坐下。 不远处其他位置散场,人群接着离去。在人群的缺口中,却走出来一个瘦削的人影。 藏青色衬衫,黑色西装裤。 她身后变得很空,人潮渐渐散去,舞台上歌声变得渺远。 等到她走进了,宋见山最先看到下巴那颗黑痣,然后锁定她带着浓烈醉意的眼。 “喝醉了?” 林听玉没说话,挨着宋见山坐下。 “嗯,喝醉了。” 宋见山叹了口气,起身去吧台要了杯牛奶递给林听玉。 “醒醒酒,不舒服就早点回家。” 林听玉接过牛奶道了声谢,却也没喝只坐在那里。 宋见山很贴心地没说话,为林听玉留着发呆的时间。 那边李乘鸢喝得烂醉,招呼着家里的司机接人,宋见山订的酒店就在附近,就没跟着一起走。 转头才看见林听玉还坐在那里,她被落下了。 宋见山后知后觉地想到,可能还没这么快和林听玉分道扬镳,她还得暂时照顾这个醉鬼。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林听玉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一盒烟。 打开一看,空的。 她愣住一瞬,“我不知道。” 宋见山一叹气,“不介意的话,去我那里吗?” 林听玉垂头,闷声答道:“嗯。” 第2章 第 2 章 宋见山鞋尖在沙发边缘敲打,“走,我先带你去休息。” 林听玉还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宋见山很有耐心地等待。 但林听玉坐得很正,就是不抬头。宋见山弯腰去瞧她,才看见她已经睡着了。 宋见山捏了捏眉心,“七年都没点长进,其实可以不喝酒。” 再怎么无奈,宋见山还是得对这个醉鬼负责。她拦着林听玉的肩膀,手指在肩膀处虚虚靠着,没有碰到人。 林听玉轻了很多,抬起来不算麻烦。 只是闻到她发间的浅香,叫宋见山不自觉偏过头。 深夜街头人很少,只有零星几辆车飞过。宋见山靠在路灯下,灯光昏黄林听玉的脸就在身侧。 她视线在下巴处的小痣停留片刻匆匆挪开。 宋见山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能干且话少的。帮忙着把林听玉搬上车后座,问了个地址就没下文。 安放好林听玉后,宋见山支着额头斜靠在窗边。窗户被开了一条小缝,吹进来凉丝丝的。 突然一个陡峭,颠得林听玉醉醺醺地倒过来。没挨上宋见山,只是凑近了些,歪着脖子愣了会朝前面倒过去。 宋见山叹了口气,扶着她侧躺下来,自己缩在角落。 林听玉睡得不安稳,眉头还皱着。窗口的风呼呼得吹,但关上又不通风,宋见山思来想去把自己外套给林听玉盖上。 只是照顾一个醉鬼而已。 但林听玉不安分,伸出右手在风衣袖口攥住。但右手始终不能合拢,至多维持个空握的程度。 宋见山眉头一蹙。 手怎么了 很快林听玉又换了个姿势,右手看起来并无大碍。想来是喝醉了使不上力。 宋见山把风衣往上提了提,盯着躺在腿边的脑袋发呆。 酒店不远,十分钟后,宋见山才给醉鬼开了个房间把人给拖到床上去。 剩下的等林听玉醒了自己做吧,她又不是保姆。 宋见山整理了下狼狈的衣服,风衣还在林听玉手上拽着。宋见山伸手去扯,扯不动。林听玉把衣服死死抱在怀里,翻了个身,身体弓起,这是个很不安的姿势。 宋见山无奈,凑过去哄道:“衣服还给我,嗯?” 林听玉眉心紧蹙,眼珠不安转动,片刻后她睁开了眼,只是眼底带着挥散不去的迷蒙。 “醒了?醒了把衣服还我吧。” 没说话,表情还是很倔,这是还醉着大概是要不回来了,再纠缠下去不合适。 “行了,送你了。” 宋见山要走,林听玉却突然起身,从身后圈住她的腰,埋进她的脖颈间。带着酒气的气息让宋见山恍惚了一瞬。 宋见山下意识去拨开林听玉的手,没怎么用力,碰到右手时她闷哼一声推开。 宋见山捡起衣服,脸上有些怒气。 “耍什么酒疯。” 林听玉摸了摸右手,因为刚才的动作她衬衫袖口也往上跑了几分,露出手腕处贴着的药膏。 “好痛。” 宋见山下意识的眉心一跳,“手怎么了?” 林听玉摇摇头,朝宋见山凑近。 “我活该的。” 宋见山点头,她没有说的义务。 “好,你好好休息。” 林听玉却不让她走,猛得从身后推了一把宋见山。宋见山来不及反应,平衡失控下扑向身前的沙发。 林听玉踉踉跄跄地跟过来,不管不顾地含住宋见山的唇瓣。 宋见山愣住一瞬,伸手要推开林听玉。 却突然发现林听玉动作意外的很轻,眼里意外的含着泪。 空隙间,林听玉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话,“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好?明明是我不好……” 宋见山抵在胸口的手一顿。 她大概也醉了,醉的不轻。任由林听玉动作。 只是林听玉好像哭了,泪水流进嘴角。 好咸 宋见山叹气 见到林听玉之后好像一直在叹气。 只是那年失约之后宋见山也找过林听玉,但一直联系不上玩失联的,却是林听玉。 没有一个解释,七年。 宋见山不再犹豫,猛得推开林听玉,整理了下弄皱的衣物。 “我走了。” 宋见山步伐有些狼狈,匆匆朝门外走去。 林听玉半眯着眼,呆愣愣地躺在沙发上。 窗外月光婉转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打碎了琉璃,落下细碎的银辉。 月光来了 林听玉这样想。 门“咔嚓”一声关上 宋见山抹了把脸,回到自己屋内,洗了个澡。风衣沾满酒味,被扔进行李箱。 她前段时间刚毕业,李乘鸢家里投资的学校缺个挂名的心理老师,请她回南城帮忙。 正好她大学同学也在南城开了家心理咨询工作室,请她去坐班。想来互不影响,再有三天她该入职了。 今晚的聚会很意外,大概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见面了。 宋见山脑子迷糊,鼻子也有些塞,昏昏沉沉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 那天晚上后,林听玉消失了,没留下一句话。宋见山吐出口气,自己也不知道在庆幸什么。 三天后,是宋见山和李乘鸢约定好的时间。她顺着李乘鸢给的地址,找到她家投资的高中。 李乘鸢有事要忙,让宋见山在后操场的荷花池等着,说是会有人来接。 宋见山依言,坐在荷花池后的游廊间。 正值冬天,荷花池光秃秃的,只能看见池底的淤泥。 宋见山随手捏了颗石子朝水面砸过去,水“叮咚”作响,推开一层涟漪。 “宋老师。” 这声音熟悉得很 宋见山心头一跳,回头一看果然是林听玉。 她换了件橄榄绿的短t,长发拢至后脑勺扎成低马尾。面上没什么表情,很客气地伸出手来。 “很高兴你的入职,我带你去办公室看看?” 公事公办,看起来一副克制自持的模样,连对视的眼神都是这么清醒而冷淡。 短暂的视线交汇后,宋见山笑了笑,盯着伸来的左手,伸手在她指尖处浅尝辄止一握便立马分开。 林听玉弯了弯手指,最后只对她道:“我会为你介绍。” “我的荣幸。” 林听玉走到宋见山身旁,隔着两拳的距离。她平稳地为宋见山介绍学校里的一切。 她是学校里带美术生的老师,宋见山担任的是同一个班的心理老师。 宋见山的办公室和林听玉隔了整个走廊。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林听玉没头没尾问道:“宋老师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宋见山唇上一麻,突然想到昨夜的场面。 “托林老师的福,还好。” 林听玉笑了笑,“我也要多谢宋老师。” 碍眼 宋见山偏过头看一边去。 林听玉没继续搭话,领着她到办公室门口。 林听玉为宋见山推开门,里面坐着三个同样是实习老师模样的女孩。 宋见山熟稔和几个女孩握手,林听玉看着她们交握的手出声打断。 “宋老师,等李乘鸢回来以后有个会,你先熟悉一下,不要迟到了。” 宋见山颔首,算作回答。 丢下这么一句,林听玉就走了了。 办公桌的位置靠着窗户,相邻的姑娘冲她打了个招呼。 “殷晨月,怎么称呼?” “宋见山。” 办公桌上的东西很齐全,抽屉里备上了感冒药等常见药物,甚至有冲泡的姜茶。 殷晨月贴心解释,“校董家的小姐说您怕冷,南城没有地暖,特地让林老师准备的。” 宋见山愣住几秒,李乘鸢是什么个性她知道,这事儿不像是她做的。 她笑着冲殷晨月玩笑,“替我给小姐道谢。” 宋见山合上抽屉上了锁。 她站在什么立场上送这些东西?没什么意义。 如果要做普通同事,这些东西好像是没必要准备的,当不存在就好。 殷晨月神色古怪,“你是不是跟林老师关系挺好的?” “还好,认识。怎么了?” “林老师啊…有点艺术家的坏脾气,不过专业能力强对学生也好,挺好的。” 殷晨月欲说还休,宋见山不太喜欢这眼神,礼貌笑笑便不再搭理。 没有等很久李乘鸢风风火火来开了个会。大概就是在给宋见山布置任务,元旦典礼有一个老师才艺展示的环节,和心理健康展览的环节都需要宋见山加入。 宋见山骂她压榨实习生,李乘鸢便神秘一笑,“这就压榨了,我记得你会弹吉他吧,这次你可必须得露一手。” 李乘鸢再三要求,撒泼打滚,宋见山才摆摆手答应下来。 林听玉全程端坐在位置上,只在聊到心理健康展览的时候敲敲桌子,“我和学生们商量过,用图文结合的形式比较好,所以这个展览我会带我的学生们加入。” 她撩起眼皮,意味不明,“宋老师有什么意见吗?” 宋见山看向李乘鸢,李乘鸢双手合十求饶,“这个方案其实跟我爸提过了,改了好几遍,再改我要被收拾了。你行行好。” 林听玉不咸不淡道:“宋老师不用担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我们公事公办而已。” 宋见山“哈”一声,指了指一脸卖乖的李乘鸢无可奈何,“我没有说不可以,只是和新同事一起做个项目,也好熟悉熟悉。” 林听玉指尖的笔在纸上一顿,宋见山看了一眼,继续道:“对了,李乘鸢那些药你送的?” “啊?嗯嗯,对我叫人送过去的。” “太多了,我这次来自己也准备了点,你要是有需要随时找我拿。” 说完这话,宋见山理了理衣服,“我工作室里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第3章 第 3 章 宋见山和大学同学张佳怡沟通片刻,工作室里最近其实就一个来访者。据说有些棘手,目前没宋见山什么事。 她在学校是挂名,每周一节课。学心理学的初心是为了心理咨询,可以去帮更多的人。 大概了解好工作,张佳怡说什么都要请宋见山吃个饭。等到宋见山应付完回到酒店,天都黑透了。 洗澡的时候光溜溜地连打两个喷嚏,宋见山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感冒了。 翻遍了行李箱,压箱底的一副素描都翻出来了。素描有些褪色,四角都卷起边儿。画的是她高中的操场。 作者画技高然,显然不是她画的画。 旧了,久了。 宋见山只觉得这画有一些眼熟却也没多想,把画扔去一边。 继续翻遍整个行李箱,只找到空盒子。她身体不好常生小病,身上也备着药。偏偏今天要吃药却找不到地方。 累了半天,宋见山身子犯懒,时间又晚了没处买药。索性裹着被子,把自己捂严实。 只是半夜喉咙烧得慌,直把她烫醒。她咳嗽着喝下两杯凉水,喉咙里更干了。身子也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是汗水软绵无力。 想想应该是前几天脱了风衣给林听玉的缘故。 宋见山把这归咎于林听玉。如果不是照顾这个酒鬼,她也不会生病了。 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宋见山后知后觉可能是发烧了,给李乘鸢打电话求救。 她在南城没有别的朋友,张佳怡半生不熟不好麻烦,只能找李大小姐。 李乘鸢那边很吵,估计又在应酬,她听了后着急得很,立马找人帮忙买药,宋见山报了个地址,李乘鸢说二十分钟之后就到。 宋见山挂下电话自嘲一笑,七年前为了林听玉高烧三天三夜,七年后一见林听玉什么倒霉事都来了。 害人不浅,更要远离。 迷迷糊糊在梦里想着,电话响起,宋见山以为是李乘鸢请来的人,接上电话就说:“东西放门口吧,我自己拿。”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开口道:“宋老师不是备了药么,怎么还是生病了?” 这话带些冷冷淡淡的嘲讽,宋见山清醒了点。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鼻腔的气息也是热的。 “林听玉?” “是我,李乘鸢求我来的。” 宋见山叹气,“你怎么有空来的?” 林听玉笑道:“现在只有我,没得挑,宋老师稍微委屈一点。” 宋见山爬起来去开门,她现在状态不好,需要药物。林听玉就林听玉吧。 走廊安静而昏暗,门一打开林听玉就这么站在阴影中。她向前走一步,五官由暗至明像是从水底浮起。 两人都是难得的高挑,这样显得走廊都有些逼仄。 宋见山有气无力,却还是客气伸手,“给我吧,麻烦你了。” 林听玉没动。 “怎么?” 林听玉指了指她的脸,“烧得太红了,你状态不对。” “我自己清楚。” 宋见山当然知道,睡衣扣到最上一颗,被捂得全是汗,头发黏在脸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出于一些莫名的胜负欲,宋见山不愿意把这幅样子暴露在林听玉的面前。 林听玉冷淡地道:“清楚的话,你该知道你说话都没力气,现在需要有人看着。” 药被她捏在手里,人堵在门口手扶着门框,俨然一副不肯走的样子。 宋见山眼前的画面模糊,突然想到什么,迟疑地问,“林听玉,你是不是……” 林听玉打断她,“宋老师,我可以进来了吗?” 宋见山侧身靠上门框,视线停在林听玉的衣角,没有对这个问题作答。算作一种无声的默许。 林听玉默不作声,点了点头自顾自走进房间。 温度计退烧贴等装备在床头柜上摆开,“宋老师过来一下。” 宋见山搓了两把脸,觉得有点好笑。 “你还真打算留下来?” “嗯。” 造了孽了。 宋见山头昏的厉害,也懒得去想林听玉这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依言躺下。 林听玉按部就班地为她量体温,倒水喝。林听玉瞧着温度计蹙起眉头。38.5度,烧的很高了。 宋见山抽空开了个玩笑,“林听玉,我是不是快死了。” 林听玉没接话,接来一盆温水。 一边用酒精为手消毒,一边询问,“现在需要你自己解开衣领,可以吗?” “我自己来。” 宋见山当然不会认为林听玉疯了要占她便宜,自己慢吞吞地解起扣子。 林听玉剪下半块纱布,用温水沾湿。 布料在宋见山脖颈间游走,她清楚地感知到布料粗粝的触感。冰凉的水让宋见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宋见山下意识偏过身子想要避开,林听玉抓住她的肩膀往回放,冷冷淡淡地警告,“躺好。” 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照得人头晕目眩,宋见山抬手遮住眼睛。 宋见山体验了一把被摆弄的滋味。林听玉拎着她的胳膊,在脖颈腋窝处擦拭。 直到这些结束之后林听玉才停下手。 “裤子。” 这是一句提示,似乎在告诉宋见山,我要冒犯你了。 睡裤被推至小腹,小腹略微突出,苍白的肌肤浮上昏黄的光泽,随着呼吸而起伏。 宋见山偏过头闭上了眼。 好在林听玉很熟练,腹股沟这个位置并没有浪费很多时间。 做完一切,宋见山松了口气,也确实舒服很多。 林听玉又为宋见山贴上退烧贴,才掏出一本书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大有一副不走的样子。 宋见山瞧她,她只扫过一眼,理所当然地问道:“怎么还不休息?” 林听玉翻了一页书,“不走。” 这么一个免费劳动力,宋见山求之不得。 留下一盏小灯,宋见山翻身睡觉。 房间里多一个人总是睡不着的,宋见山半眯着眼将睡未睡。 林听玉突然没头没尾地道:“身体不好,怎么不备药?” 宋见山没说话。 她不太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林听玉有任何多余的沟通。 但林听玉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说:“七年,反而没有这么会照顾人了吗?” 七年 这个词像密密麻麻的针,往宋见山头皮上扎。 宋见山很无奈也觉得很好笑,分明是林听玉玩失踪,先开口质问的也是林听玉。 她捏住山根,淡淡道:“怎么,你在怪我?” 林听玉像是意识到不妥,沉默后答道:“没有。” 宋见山依旧背对着林听玉,“七年能改变很多,比如我是宋小姐,比如我们现在是刚认识的同事。” 林听玉“啪”得一声合上书本,“新同事吗?会改变很多吗?” 她指着床底那张泛黄的素描,声音有些闷,“那这幅画呢,它变了吗?” 宋见山顿了顿,浑不在意道:“放在行李箱角落很久了,要是引起你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它可以随你处置。” 林听玉眼睫低垂,有些茫然地眨眼,声线发颤,“它现在只是一团可有可无的垃圾,对吗?” 林听玉显然在无理取闹,宋见山没接这话,她很累。 “林老师,你继续在这里的话,我们俩都休息不好。很感激你的照顾,改天我会亲自道谢。” “好。” 林听玉盯着宋见山的背影,良久捡起那幅画离开。 宋见山关上最后一盏灯,不知怎的从胃里泛出一阵麻意,有些恶心。 宋见山跑去厕所催吐,但什么也没吐出来。大概是退烧药的副作用,宋见山压下舌根的麻木,她这样想。 直到宋见山确认肚子里没什么东西能吐了,她洗了把脸躺下,放开视线在黑夜中四处蔓延。 她好像想起来了那副画。 啊,那是林听玉送给她的。 真的老了,记性也不好。 —— 早晨宋见山自己量了体温,温度已经下去很多了。 洗漱好她才发现,桌子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一旁平铺着那副素描。 是林听玉放在这里的。 画上的操场有两个人,趴在草地上看月亮。 左边的是宋见山,右边的是林听玉。那是她最热烈的年纪,也是她最蠢的时候。 她或许在外面守了一夜,或许刚走。 但这不重要。 宋见山噗嗤笑出了声。 在她看来,这事完全没有必要。她不会允许自己再为了谁做无谓的努力。 七年前的事,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过去,她给林听玉的笑,礼貌的握手谁都可以得到。没什么大不了的。 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多余的东西,得不到的。 宋见山打电话叫前台重新送来一份早饭,那份早餐被放在桌子上。宋见山赶去学校后,它冷掉了,被服务生发现之后丢进了垃圾桶。 第4章 第 4 章 今天正式入职,校门口全是些学生。 李乘鸢拉着宋见山热络地介绍她为她准备的教师公寓,还给她搬行李。 教师公寓是单人间,离教室远,还特地为宋建山准备了吉他。 阳台前种满一排的柳树,南城冬天不如北城冷,这个时候柳树上也有些黄绿的树叶。 李乘鸢邀功,“喜欢吧?你才来南城,就先住在这儿,你身体也不好,有事也有个照应。” 搬好行李后,李乘鸢又撒娇央求,“开学典礼只有一个星期时间嗷,拜托你了宋老师。” 宋见山笑骂,“压榨我,资本主义属性暴露无遗了。” 李乘鸢嬉皮笑脸讨饶,“放过我!这周末我带你去露营好不好?” “李大小姐这么闲?” 李乘鸢正色,“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我们资本家深知这个道理。” 李乘鸢手机来电,她接上电话嘴上跑火车,“本小姐忙着呢慌什么。” 没耽搁很久,李乘鸢慌慌张张收拾价值不菲的包,“我家里有事啊,第一天你也没课,准备准备典礼就好了。” 宋见山偏头去摆手,却看见李乘鸢身后有人跟来,身上也提着行李箱。 她略眯眼,才看清楚后面那人是林听玉。她换上一身棉质的衬衫,鼻梁间架着一副眼镜。宋见山想起来,她以前是戴眼镜的。 李乘鸢看了眼宋见山,又看了眼林听玉,默不作声地偷偷溜走。 林听玉偏过头,对她露出一个精心策划的笑容,“宋老师。” 然后提着行李箱,住进她的隔壁。 宋见山若无其事地点头,“好巧。” 宋见山在屋里坐下。 只是退烧药的副作用好像还在,她喝了半杯水,才止住胃里绞痛的不适感。 生理反应作祟,宋见山眼眶发红。 她坐在床边,眨了眨眼。 直到眼睛有些发干,宋见山才抱起吉他坐在阳台边。 凭着感觉和肌肉记忆,宋见山下意识弹奏起一首歌曲,嘴里轻轻哼唱。 教师公寓和学生宿舍离得很近,有个高三模样的女孩在那边怯怯地站着。 等到宋见山压下琴弦,才看见她。 她露出一个有些青涩的笑容,宋见山回她一个笑,“来听歌吗?” 她点点头跑来,“老师,你是教什么的?” “新来的心理老师,我叫宋见山,你呢?” 她眼睛一亮,“我是美术班的逢秋楠,刚才看到课表,您是我的老师,您吉他弹得真好,以后我能经常听吗。” 宋见山从包里掏出一包零食扔给逢秋楠,“当然可以啦。” 逢秋楠眼睛亮了亮,步伐轻快地离开。 “她是我的学生,很不爱说话。在班上没有朋友,家里只有一个奶奶。” 宋见山偏头,才发现另一边的阳台上,林听玉不知道听了多久。 宋见山随口接话,“很可爱的姑娘,没看出来不爱说话。” “不知道,也许她喜欢你。”林听玉那边传来些水声,“我担心她心理问题,劳烦宋老师之后稍加注意。” 逢秋楠看一眼便让人喜欢,宋见山没有不管的道理。 “心理学学生职责所在,我会注意。” 林听玉“嗯”一声,“宋老师放心,没有别的不必要的误会。” “嗯。” 林听玉又说,“下周的开学典礼还需要宋老师指导,每天中午宋老师来一趟画室吧。” “知道了。” 宋见山回去抱着吉他发呆,最终定下一首《春冬》。 中午时日头渐大,但被一片乌云挡住,让人觉得沉闷。 宋见山在去画室的路上,遇到了逢秋楠。她怀里抱着画板和书,跑来怯怯道:“您要去哪里?” “画室,和你们林老师有事说,你要去吗?” 逢秋楠乖巧点头,“我中午喜欢在那里自习。” 到画室的时候,林听玉正在画一幅素描。门刚被打开,林听玉转身挡住宋见山的视线。 “来了?先吃点东西吧。”她指了指放在一边的保温盒。 宋见山刚要拒绝,逢秋楠甜甜得应了一声,“谢谢林老师。” 宋见山笑了笑,找了个位置坐下。 林听玉偏头去看宋见山,“宋老师也有份。” 逢秋楠也对宋见山招手,“快来啊,我们一起吃。” 如此,宋见山就不好拒绝了。 “好。” 林听玉准备的是奶白的排骨汤,撒上几颗枸杞。 逢秋楠喝了一口,惊讶道:“好香啊,这不是以前的店了吗?” 林听玉转身去画画,抽空答了一声,“嗯,今天有空,在家自己做了点。” “太好吃了,我还是第一次吃老师亲手做的汤。”逢秋楠疑惑,“可是今天开学,老师时间也很多吗?” 林听玉敲了敲画板,“快点吃,等会儿要看你的作业。” 宋见山吃了两口放下碗筷,“林老师,谈一下心理健康的展览吧,你想怎么办?” 林听玉指了指隔壁的房间,对逢秋楠吩咐道:“自觉一点,我等会来检查作业。” 逢秋楠忙不迭点头。 隔壁画室 林听玉没头没尾道:“她家里条件不好,为了省钱只吃一顿,平常我会给她开些小灶。” 宋见山没说话,打量着画室。 林听玉又说,“你的吉他也拿来这里吧,教师公寓离学生宿舍近,影响午休。” “我有安排。” 她点头,随后讲起心理健康展览的计划。大概需要30幅油画,宋见山负责审核整体画面。 “大概什么风格,我能看看你画吗?” 林听玉低垂下眼皮,视线垂落在手腕处。 “好,你在那儿坐着看。” 林听玉坐在画板前,熟练起笔。 阳光正值最热烈的正午,那片遮住它的乌云裂开一条缝,大片金黄的光束倾泻而下,在画室内浮动。林听玉的长发垂落而下,被金色粒子染成一片灿烂。 宋见山眯了眯眼,忍不住按挪开视线。冬天的太阳分明温柔,宋见山却觉得刺眼。 不过片刻,就能大概看出她画的东西。 是她自己,坐在操场中心画画。这个画面很熟悉,是高中时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草草起了形,林听玉放下笔,在手腕处按压。 “宋老师应该知道吧,大概就是这些画面。” 宋见山淡淡道:“嗯,很常规的校园题材。资料之类的很容易找,大概要到上课时间了,林老师应该很忙。” 林听玉偏头看她,声音有些发闷,“嗯,确实。” 宋见山颔首,从包里拿出一幅画,“嗯,这是林老师落在我那里的一幅画,现在还给你。” 林听玉抿唇,“不用了,这是你的东西,我不需要。” 宋见山淡淡发问,“真的不需要吗?我刚才看见林老师在隔壁画的画,和这幅画很像。” 林听玉僵住,良久才转过头来扯了下嘴角,自暴自弃道:“就当是我送给宋老师的见面礼,好吗?” 很意外,宋见山从这语气里听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宋见山微微一笑,把那副画拍在桌面上。 “我就不夺人所爱了,林老师你下午有课,我工作室也有事,就不多逗留了。” 林听玉没再坚持,为自己点了根烟。白色的烟雾从唇齿间溢出,包裹住她的右手,半张脸隐藏在烟雾中。 她问道:“宋老师觉得今年冬天会下雪吗?” 宋见山扶在门把手上,想了一会,才回答,“十几年都没下过了,想来今年也不会下。” “嗯。” “咔嚓”门被轻声而利落带上。 —— 工作室 宋见山到工作室时,张佳怡正慌忙着整理资料。 “这么多资料,需要我帮忙吗?” 张佳怡苦脸,“这是一个来访者的资料,都需要我一个人来。” 宋见山笑着安慰,“这两天我学校里的活也忙,没事。” 宋见山来工作室,大概率没有活儿只是值班。 今天偶尔会有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来询问,大部分时间很清闲。 不过张佳怡突然给她派了个活。 “宋姐,你来一下帮我带点吃的和纸巾,我的来访者今天状态非常不好。” 宋见山疑惑,张佳怡给她提过一嘴这个来访者。很配合工作,但是一触及她的某些敏感话题就会绕开。 这种情况下,怎么会状态不好。 但简单的食物工作室里常年备着,宋见山还是给张佳怡送了去。 咨询过程别人不好进屋,宋见山从门口递给她。 “谢谢你啊宋姐。” 门里烟雾缭绕,宋见山眯了眯眼,透过烟雾看到了一道颓唐的身影。那个来访者佝偻着背蜷缩在椅子上。 即便有人开门,她也懒得哪怕转一下头。 但宋见山依旧从这个颓唐的背影中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她冲张佳怡淡淡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那是林听玉 虽然早就知道她可能出了点事故,但今天亲自看到她这幅样子,还是让林听玉意外。 但与她无关。 宋见山下意识给李乘鸢打去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 “咋了,宋老师现在怎么有时间找我?” 宋见山张了张嘴,没问出口。 “喂?发生什么事了?” “李乘鸢,你这些年和林听玉都在联系吗?” 李乘鸢期期艾艾道:“嗯嗯?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知道哎。” 宋见山扯了扯嘴角,开着玩笑道:“林听玉让你做什么了?再跟着她一起整我,我就告诉李叔叔。” “哎哎哎,别啊别啊。我错了,你别生气。” 宋见山按掉电话,吐出一口气。 等到在学校的实习期一过,她会回北城去工作。 林听玉的过去和她的伤痛,她都不想也没有义务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