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冬天》 第1章 我讨厌你虚伪的样子 高一下半学期开学正值二月底,北城还是有些冷的,虽说已经不怎么下雪了,但学生老师们依旧裹着厚厚的外套。 开学典礼与往常没什么不同,非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次的演讲人是沈笛,这个年纪第一的魔鬼学霸,也是老师心中的三好乖乖女。 此时,她正用甜美的嗓音念着“要遵守校规,尊重师长”等内容的演讲稿,念得各大领导心花怒放。 领导们专喜欢这些奉承的好听话,盯着沈笛乖巧的脸,笑得合不拢嘴。 “谢谢大家,我的发言完毕。” 随后,她在众人的掌声下,端庄地走下台,回到自己班级的队伍里。 刚走到自己的站点,口袋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声音:您获得一笔收款,付款者为代写作业100元。 她手足无措地按住自己的口袋,心虚地四处看看,好在台上校长讲话声音太大,没人注意。 但身前的裴钰,还是微微偏头,朝后看了看。 裴钰冷哼道:“又帮人代写作业?” 沈笛懒得理他,“要你管,讨厌鬼。” 她的话音落了,台上校领导的讲话声也落了,而后,全校整队准备往教学楼里走。 但裴钰却拉住了她的手,沈笛不耐烦地转身盯住他的眼眸,一脸幽怨。 “干嘛?” 没有什么好气。 裴钰也不恼,反而附耳,凑近脑袋,淡淡地说:“你说,要是老师知道你不是他们所见到的乖乖女,他们会是什么感觉?” 沈笛伸出拳头,假装抵在他的下巴处,恶狠狠地威胁:“你敢说,你就死定了。” 随后,裴钰收回前倾的身体,拍了拍手,随后一摊,“放心,我没那么无聊,小刺猬。” 他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就像是在调侃。 不等她回话,裴钰就走在了她的前面,头也不回一下。 但沈笛却被气到了,站在原地越想越气,最终加速助跑过去,踹了他一脚。 “你!” 裴钰吃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她。 她叉着腰,“你什么你!?” 裴钰顿了一下,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呵,没什么,只是我讨厌你这样虚伪的样子。” 沈笛的动作忽地停住了,收起了所有表情。 而裴钰在此话出口后,便后悔了。 眼神躲闪,似乎是想再补充什么,但沈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冷着脸越过他,径直离开了。 裴钰假动作扇了自己一巴掌,仿佛是想给自己这张嘴施以大刑。 他哪里都好,唯独这张嘴,比城墙还硬,比砒霜还毒。 她确实虚伪,可她所伪装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在世间有一席之地而已。 回到教室的沈笛,望着窗外的阳光正好。 周礼跑来找她,手里的薯片袋子拿在手上,发出声音。 “阿笛,放学后去买奶茶吗?” 但沈笛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有人和她说话。 并且,一想到了裴钰刚才的话,她的思绪就慢慢沉入水底…… 沈笛的人生中,雨天占据了大多数,可能是因为她住在沿海城市吧。 她目送母亲被送入精神病院的那天,是自己的八岁生日,依旧是滂沱大雨,雨滴不停地落在头上,却丝毫不在意,不躲也不打伞,就任由它洗涤自己的悲痛。 沈笛的爸爸牺牲了,所有人都说他英勇无私,可只有沈笛知道,他给沈笛和母亲带来的伤痛,是一辈子也挥之不去的,但他是个英雄,沈笛也庆幸他是死在了岗位上,至少能获得被葬入烈士园林的殊荣。 裴叔叔在雨里一把将沈笛抱起的时候,她什么反应也没有,早已麻木,他一手抱着沈笛,一手牵着他只比沈笛大了三个月的哥哥——裴钰。 沈笛就这样跟着他回了家,一住就是十年。 她讨厌裴钰,断断续续地讨厌了很多年。 他也是,沈笛都知道。 “阿钰,以后小笛就是你的妹妹了,你要好好对她。” 沈笛怯生生地躲在叔叔背后,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裴钰,生怕他大哭着说不要自己。 不过,显然是她多虑了,他极为淡定地点了点头。 起初,他对沈笛还是很好的,甚至会在沈笛晚上大哭时,拍拍她的后背,直到三年级的第一次大考降临,一切都变了。 “沈笛,这次你是第一,可千万要继续努力啊。” 没错,沈笛转学到了裴钰的学校,和他成为了同班同学。 那天,他捏着卷子,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班主任夸沈笛。 “谢谢老师,我会的。” 沈笛转身踏出办公室大门的那一刻,和裴钰擦肩而过,然后就听见了老师对他说:“裴钰,虽然你一直是班里的第一,但不能骄傲,你看你这次数学退步多大啊,老师知道你语文好,可语文是拉不开太大差距的,还得是要靠数学。” 很不一样,从小到大,都是他语文好,而她数学好,总有人怀疑他们生错了性别,难道不是女生天生就数学不好,男生数学好吗? 每当有人说的时候,裴钰就会站出来说:“我就是数学不好,怎么了,有人规定男生必须数学好吗?” 他反驳的话语中,说的是自己,以至于沈笛一直觉得,他是为了自己,可长大后,沈笛就明白了,他是在变相替她辩解——女生也可以学好数学。 一整天,沈笛都沉浸在同学和老师的夸赞,不免沾沾自喜,丝毫没有发现裴钰桌洞下,捏着卷子早已泛白的指节,和已经通红的脸。 那时,她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晚上放学的时候,沈笛背着书包走在前面,而裴钰则一手提着书包跟在她的后面。 裴钰的家离得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那是个老小区,一路上都有大爷大妈嘘寒问暖。 “阿钰,这次考了第几啊,不用说,肯定是第一吧,我们阿钰最棒了。” 他紧抿着唇,不做出任何回答,但微皱的眉头,早已说明了一切,他快速地大步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他们一路走回家,迎接他们的不是夸赞也不是安慰,而是裴叔叔严厉的教训,不过只是针对裴钰。 “爸爸……对不起。” 刚进门,看见裴叔叔的那一刻,他就道歉,小小的沈笛一脸懵,为什么要道歉?他今天惹事了?沈笛自己怎么不知道。 “裴钰,你过来。” 裴叔叔正坐在沙发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很是严肃,搞得沈笛有点害怕。 裴钰老老实实地走过去,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他淡定吧,他又一直在出汗,说他紧张吧,他又面不改色。 “裴叔叔……” 沈笛轻声叫他,看见她,他立马变了脸色,对沈笛微微一笑。 “我们小笛真棒,一来就考了个第一,真争气,那小笛先回屋吧,叔叔给你买了小蛋糕,就放在你的桌子上,快去吃吧。” 迈步去房间时,沈笛转头,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貌似看见了裴钰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些许羡慕,甚至是……嫉妒? 沈笛乖乖进屋,把门关上,坐到书桌前,打开叉子的包装袋,就准备吃蛋糕,此时沈笛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她怎么也没想到,对面房间会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喊声。 “爸爸!我错了,以后我会努力的!” 哭喊声撕心裂肺,房顶都要震碎,窗外的麻雀一窝蜂地飞走,看来也是被吓到了,她没想到裴叔叔打人比自己妈妈还狠,听着都能感觉到皮开肉绽的疼痛。 “我有没有说过,凡事只有第一是最好的,第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下次再考不了第一,你就在你妈的面前跪上六个小时。” 她能听出来,那是鸡毛掸子抽在身上发出的声音,因为妈妈以前就是这样打她的。 沈笛吓傻了,但依旧想要去救他,她冲出房门,用力拍打他的房门,“叔叔!阿钰哥哥!” 那个时候,沈笛还是这样叫他——阿钰哥哥。 “小笛,你不要管,进屋去!” 被叔叔一吼,她也不敢继续求情,默默退回了房间。 这么说,裴钰好像有足够硬气的,讨厌沈笛的理由。 五分钟后,沈笛清楚地听见了叔叔出门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大门打开,脚步声传来,她知道他是下楼抽烟了。 沈笛拿起蛋糕,蹑手蹑脚地推开裴钰的屋门,刚好撞见他穿衣服。 即便他反应很快,沈笛依旧瞅见了他背上一道又一道的红痕。 “哥哥……” “出去。”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刻意压低,沈笛抖了一下,但还是走上前,把蛋糕捧到他面前。 “哥哥,吃点甜的就不疼了,我的蛋糕给你吃。” 她极力地让自己笑得甜一些,想以此来安慰他,却没想到,在他的眼里,自己的举动是炫耀,是打击。 “我不吃!走开!” 他大吼道,一把推开沈笛的手,蛋糕吧唧掉在了地上,他们都愣了一下。 但随后,沈笛立马拿来纸巾擦拭地面,裴钰是最爱干净的了。 裴钰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出房间,来到了客厅的遗像台子边,上面是他的妈妈,在他六岁那年因病去世的。 他妈妈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高考的时候没能上京大,只差了一分。 好像是很遗憾,那个时候沈笛不懂,原来遗憾也是会遗传的。 裴钰就静静地盯着遗照,似乎是想在妈妈这里寻求一丝安慰,哪怕只是一个冰冷的照片,也比刚才的鞭打要温暖的多。 沈笛拿纸巾擦试地面,只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裴叔叔回来了,听见开门声的裴钰,猛地一缩,但叔叔并没有多看他,而是拿着奶茶进屋来找沈笛。 接着,他就看见了沈笛蹲在地上拿纸巾擦地的场景。 第2章 他是个胆小鬼。 “小笛,你怎么……” 他看清楚了奶油痕迹,立马冲出去,找到客厅的裴钰。 “是不是你欺负小笛。” 他面目狰狞,却又冷如冰山,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裴钰喘不过气。 “我没有……” 他又要上手去打裴钰,沈笛听到声响,立马跑出去,张开双臂,挡在了裴钰身前。 “没有的,叔叔,是我邀请哥哥吃蛋糕,我手一滑掉了,对不起叔叔。” 裴钰顿时抬起头,他没有想到沈笛会站出来护他,那时,八岁的沈笛比他矮半个头,实在不像是可以保护人的样子。 “那好吧,来,叔叔给你买了奶茶。” 她接过奶茶和吸管,偏头去看裴钰,他还是毫无反应,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所有人都会忽略他的痛。 裴叔叔顺着沈笛的目光看去,清了清嗓子,然后从背后拿出了另一杯,递到裴钰面前。 “喝吧,但是要记得,下次一定要得第一。” 他不避讳沈笛地说,哪怕班级里只能有一个第一名。 因为他就是想让沈笛和裴钰竞争,毕竟有比赛才会有进步,才会有胜利,这无可厚非。 “我知道爸爸,我会的!” 年仅八岁的他,还是一个会因为一杯奶茶就忘记刚才巨大疼痛的小屁孩。 晚上,沈笛拿着棒棒糖去“求和”,他也完全不记得白天发生的事情。 “哥哥,吃糖。” 她嘴上叼着棒棒糖,手里拿着一个,伸到他的嘴边,他一口咬了上去。 笑着说:“谢谢阿笛。” 他笑得很明媚,可惜次数并不多。 窗外的晚风吹进屋内,沈笛感到了丝丝凉意,于是关掉了房中吱呀作响的风扇。 刚步入夏天,长久不用的风扇,扇叶转着,还带起了一阵粉尘。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渐渐睡去。 一夜好梦,一夜安眠。 两个孩子总归是平安长到了十五岁。 那年的二月底,沈笛和裴钰照常开学,下午两节课后,沈笛和闺蜜周礼朝着摄影社的教室走去。 她还在为刚才裴钰的一番话耿耿于怀 低头看路,看起来不太高兴。 “阿笛,你怎么啦?我刚才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沈笛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冲着周礼笑了笑,“去,好久没喝奶茶了。” 周礼高兴地点点头,挽住了她的胳膊。 已经到了高一的下学期,原本不应该有什么波澜,但奈何一中最出名的除了傲人的成绩,就是那个校园贴吧。 真不知道学长学姐们是从哪里得到沈笛和裴钰的信息的,把他们的关系说得天花乱坠。 什么她和他是欢喜冤家,什么他们定了娃娃亲,什么沈笛是他的童养媳,那个时候她就明白,谣言真可怕。 但她好像并不在意,就算路过听到也不给任何反应。 去社团教室的路上,周礼挽着沈笛走,就能听见有人遮着嘴在窃窃私语。 “她就是沈笛吧,裴钰的童养媳?” “是吧是吧,好像是娃娃亲来的。” 周礼睁大双眼,但随后又捂嘴一笑,“阿笛,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未婚夫了。” 沈笛装作生气地拍了拍她,真想冲过去和那些人说,什么童养媳,什么娃娃亲,明明是仇人!一辈子的那种! 沈笛真的真的很讨厌他! 永远一副冰山样子,跟他说话总是爱答不理,烦死人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捧他为校草,甚至是男神。 “未婚夫?我看分明是仇敌,我和他一见面就恨不得咬死对方。” 光是说起,她就咬紧后槽牙,握紧拳头,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好吧好吧,那你介意吗?你要是介意,我帮你收拾他们。” 说罢,周礼就挽起袖子,做出要干仗的架势,她从小就学习跆拳道,再加上是断掌,和她相识四年,就没见过能打过她的男生。 但对于这种风言风语,沈笛早已见怪不怪,本以为脱离初中,就能摆脱这种议论,没想到还是…… 算了。 “仇敌?中考结束拿着成绩单在我面前炫耀跳脚的时候,没看出来你把我当仇敌啊,想咬我?那来吧,好妹妹。”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钰来到了沈笛的身后,一把提起她的书包带子,感觉背上一轻,她猛地回头,刚好撞上了他那淡漠的眼眸,眼中的寒冰貌似能刺进她的心脏。 他把“好妹妹”三个字咬得极重,几乎可以用“咬牙切齿”四个字来形容。 “你怎么来了?” 他呵了一声,道:“你是这个学校唯一的学生吗?” “不是啊,那你也没必要吓我吧。” 他冷冷地瞥了沈笛一眼,然后提着书包扬长而去,不给一个多余的眼神。 在周礼看来很不爽,但于沈笛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自从十四岁的那件事情后,他们就变得水火不容,起初,她是想要求和的,但慢慢地,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也不愿意迁就他。 于是,他们之间的态势就变成了这样,别人都是相爱相杀,而他们却只有相杀。 周礼愤愤道:“你哥一直都这么拽?你要是不爽,我替你教训他,谁也不能欺负你。” 十一岁那年认识周礼,沈笛一直都被她罩着,她经常感慨,自己的这个闺蜜什么都好,就是护短,尤其是护着自己,沈笛常规劝周礼,让她悠着点,可内心却止不住地窃喜,因为终于有人愿意毫无理由的护着自己,爱着自己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很久没有过了。 “没事,习惯了,我躲着他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怎么躲?同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那好吧,他要是欺负你,你记得和我说。” 沈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二人走在小路上,往社团课的教室走。 自从和裴钰闹掰以后,沈笛唯一一次忍着他,就是报社团课,要不是自己太喜欢摄影了,怎么会和裴钰选同一个,那天得知他和自己同班的时候,简直天都要塌了。 在楼梯口,沈笛和周礼说了拜拜,朝着不同的教室走去。 沈笛气喘吁吁跑到育才楼301,刚好卡在裴钰开始点名的时候,还行,不算迟到。 “沈笛,迟到。” 裴钰只说了这四个字,脸上淡漠没有多余的异样,所有人都闻言看向他们二人,尤其是沈笛,大多数人都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班长,我卡点到的,没有迟到。” 她是紧握拳头,咬着后槽牙说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着恭敬一点。 “老师说卡点也算迟到。” 这话倒是不假,但别的课的班长哪里会这么死板,分明是裴钰太! 不讲人情。 算了,她不想说了。 “好吧。” 她卸了力,自认倒霉,在心里想着裴钰幼稚死了。 一记眼刀过去,可惜裴钰低着头根本没看她。 所有人炙热的目光都在老师进班的那一刻如弹回的溜溜球一样快速收去。 “上课。” “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吧。” 摄影课的老师是一个快三十岁的男青年,平日里最是有趣幽默,和同学们也能打成一片,但哪怕是这样的老师,也会必不可免地想出一些恼人的活动。 比如现在,李老师让大家两两组队,按学号组,出去拍照,下课的时候回来交作业。 本来是无妨的,可偏偏李老师不走寻常路,让学号1的,和学号为40的同学组队,而恰好,裴钰学号为4,沈笛为37。 “老师,能换吗?” 得知组队规则的那一瞬间,沈笛拍案而起,她是宁死都不愿意跟裴钰组队。 跟他合作,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不可以哦。” 沈笛绝望了,她亲眼看着李老师笑着拒绝她,心碎了一地。 裴钰却放下手中的花名册,用平静的眼神看她,但沈笛却总觉得他在笑,而且是得意的嘲笑,很瘆人。 老师都这么说了,沈笛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认命,迈着现在如千斤重一样的脚,和裴钰一起踏出大门。 “我们各拍各的,互不干扰。” 沈笛倔强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你刚才没听老师说吗,我们要合作一张,本人要入镜的。” 还真是忘了,一起合作,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她天生就和裴钰这个人八字犯冲。 “行——” 她叹了口气,乖乖跟着裴钰走了。 她低头看影子,不自觉地和自己的影子玩了起来,还是一个少女的稚嫩心思。 但她不知道,此时,裴钰正侧着脸,目光偏向她,落在她脸上,仔细端详。 被沈笛发现,他就快速转回头。 “你干嘛呢?” “没有,我……我看树上的鸟呢。” 如此拙劣的谎言,沈笛竟也信了,她的身高怎会和树上小鸟是一个高度呢。 “就这吧。” 裴钰站定脚步,停在了学校的小亭子边,学校很大,亭子周围是小湖,景色也很优美。 “嗯,好。” 也就是在学校,他们还愿意给彼此一个好脸色。 老师布置了两个任务,一个是拍五张学校的风景,一个是要求二人合照一张,下课前要交的。 沈笛拿出手机对着大景色拍,路过的学生都投来羡慕的眼神,因为这怕是唯一可以带手机进校园的课程了。 裴钰则去拍小景色,比如某枝花,某个小湖里的鸭子,主打一个图中有主体。 “你拍大景色都没有主体,太空了。” 沈笛翻了个白眼给他,“不要你管,你拍你的得了。” 裴钰却嘟囔着说:“我不管你谁管你。” “什么?” 她有些没听清,所以再问了一遍。 “没事,随你。” 裴钰好像从小就这样,他的好哥们经常和他说:“你的嘴硬到给我一种,就是你死了火化之后,嘴还在的感觉。” 貌似没错。 嘴硬得让人讨厌。 第3章 芋圆奶茶 两个人就这么各顾各的,拍完了景色照片,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必须马上开始拍合照了。 老师的原话是让他们找路过的人帮忙拍,也不知道这个任务的意义是什么,可能是为了拉近同学之间的感情吧。 可是她和裴钰不需要啊,从八岁起就一起住,甚至还睡过同一个房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熟悉得令人讨厌。 “内个……我去找同学,你在这站着别动。” 沈笛愣愣地点点头,站在原地。 她看着裴钰走到大道上拦下一个女同学,把手机递给她,说了些什么,她听不清楚。 随后,他快速跑回来,站在了沈笛身旁,女生走上前,举起手机找角度。 “这个角度可以,你们中间为什么隔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凑近一点嘛。” 裴钰吞了吞口水,往旁边平移了几厘米。 “好,3 2 1 。” 咔嚓一声,闪光灯闪了一下。 沈笛正准备走,没想到又是咔嚓一声,两张? 女生走上前把手机还给裴钰,裴钰说了谢谢。 而沈笛一脸疑惑。 “你让她拍了两张?拍的什么我看看。” 裴钰不给,把手机举过头顶,沈笛怎么能够得到,但又实在好奇想看,她不得不踮起脚,努力去抓。 “你至于吗?为了看个照片,和我贴这么近?” 听到这,沈笛脚跟落地,后退一步,气急败坏道:“谁……谁和你贴的近了,谁叫你欺负我,给我看看怎么了,怕不是你给了人家什么好处吧。” 裴钰听见她这酸溜溜的语气,嘴角带起淡淡的笑意,“就不给你看,赶紧走吧。” 沈笛在心里骂了裴钰一万遍后,才跟在裴钰身后往教室走。 裴钰敲了敲门,老师点点头,示意他们进来,许多同学都围在讲台边给老师传输作业。 裴钰和沈笛也走上前,加了老师联系方式,把照片发了过去。 临下课前,老师说过过段时间会进行展出,到时候欢迎同学们来展览走廊观看,大概是几个月后的市级摄影展览。 裴钰看着图片发过去时的加载转圈,不自觉地微微一笑。 沈笛没有等他,也不知道,刚才她在看镜头的时候,裴钰在看她,笑着看她。 但他是个胆小鬼,只敢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看她。 *** 下午放学后,沈笛没有等裴钰,周礼拉着她一起冲出校门,生怕下一秒会被老师分派什么任务,耽误回家。 学校附近有个小巷子,这头通着小卖部,另一头则通向大道。 巷子这头有个老奶奶,专卖糖炒栗子,一年四季基本没有变过。 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让沈笛觉得,这个城市里,还有某一处是固定的,是在自己的规划之内的,给她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 周礼拉着沈笛来到奶茶店,等了好一会儿才排到。 “快快快,阿笛,你喝什么?” 周礼拽着她往前,人几乎都快趴到收银台上了。 “啊我……来杯芋圆奶茶吧。” 这是她常喝的,不过周礼却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喜欢,周礼不喜欢芋圆的口感,反而喜欢红豆的糯糯沙沙的感觉,因此,她成了这家店抹茶红豆奶茶的眷顾者。 “阿礼,里面暖气开得太大,有点闷,我出去待会。” 周礼微微颔首,“好,我在这给你看着。” 沈笛掀开门帘站到了门口。 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但代价就是有些冻脚,在她原地踏步以取暖的时候,貌似看见有个同学朝着她跑来。 “沈……沈笛。” 是陈如娇,班里的小透明。 “陈如娇?你找我有事吗?”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结巴道:“嗯,老师让我找你过去一趟,没想到你还在附近。” 沈笛皱了皱眉,“什么事啊?” “不……不知道。” 陈如娇性子胆小怯懦,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低着头看鞋。 “……好吧,那我回去一趟。” 换做别人,大概率会斩钉截铁地拒绝,可沈笛天生就不知道“拒绝”两个字究竟怎么写,每次到嘴边的话,也因为对方亮闪闪的眸子而全部本能地吞了回去。 遭罪啊! 两个“乖乖女”碰面的场景,估计老天爷都无法预料。 既没想到陈如娇老实地告诉了已经离开学校的沈笛,也不曾想沈笛会老实巴交地回去。 这时候周礼提着自己的奶茶出来,“阿笛,你的芋圆刚开始煮。” 沈笛一脸抱歉,“阿礼,对不起啊,老师找我临时有事,我得回学校一趟,奶茶你帮我喝了吧,我等会把钱转你,我先走啦!” 她边跑边回头喊,周礼愣愣地点点头。 沈笛回到学校,去办公室找数学老师。 “老师,您找我。” 数学老师看到沈笛回来,笑了。 “还好你没走,老师就是想问问,今天早上默写的公式改完了吗?” 早上同学们交的公式默写,数学老师交给沈笛批改。 她本以为第二天给就行了。 “很急吗老师?” 数学老师思考了一下,随后道:“要不麻烦你现在改完吧,我想公布一下成绩。” 数学老师最近确实很忙,若不然也不会让沈笛批改。 沈笛顿了一下,没有拒绝,而后放下书包坐了下来。 掏出书包里的笔袋,从里面拿出红笔,开始批改。 她改得不严,那种差几分到达老师九十分的标准的同学,她也放水给过了。 只因数学老师说要是不到九十分,就要单独补习。 红色墨水覆盖在了黑色的答案上,笔尖的圆珠在纸上滚动。 她改到周礼的卷子时,打完最后一个对勾,发现只有88分,但还是背着老师拿黑笔给她改掉了一个公式,重新补上了对勾。 好像确实不是一个好学生应该有的行为。 裴钰貌似说得……没错? 算了,不管怎么说,他讨人厌是事实。 沈笛改着改着,就只剩几份了,眼见窗外的夕阳也快要落了。 但沈笛身后,从数学老师桌子上传来的笔尖沙沙声,还是没有落下。 看来老师和学生各有各的忙。 原本沈笛沉浸在马上就可以离开的如释重负中,却在看见裴钰名字的那一刻,心跳骤停。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中性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停下,沈笛心中的气球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打破。 鬼使神差的,她没有给裴钰过掉,而是如实打上了:89。 她呼出一口气,目光始终停在他的名字处。 仿佛他的名字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可事实上,她看着这个名字已经七年了,应该早就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明白情爱之事后,看着身边人都有喜欢的人,甚至有的已经谈上了所谓的男女朋友后,她看着裴钰的眼神就变了。 她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太熟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沈笛?” 老师见她一动不动,唤了她一声,这一声把沈笛的魂喊了回来。 “奥,老师,我……我马上好了。” 她往下翻了一下,发现裴钰是最后一个,然后拿着一沓子纸,走到老师身边。 “老师,改完了。” 老师接过去翻开每张,趁着这段时间,沈笛往窗外瞄了一眼,果然,夕阳的颜色已经很深了。 “嗯……这些没过九十的让他们来找我。” 沈笛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憋着一股劲,生怕老师接下来说的话不符合自己的预期。 “啧,哎……裴钰的数学始终是个硬伤,但也没差太多,沈笛,就麻烦你给他补一补了,反正你们也熟悉。” 老师期待着看着她。 沈笛爽快答应。 目的达成。 不知道借着这次机会,能不能说开当初的误会。 虽然嘴上说着讨厌。 但,她还是期待自己和他的关系可以恢复如初。 “辛苦你了,快回去吧,来,老师这里有零食,你都拿走吧。” 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喜欢拿礼物“贿赂”同学,沈笛也乐得接受。 毕竟改作业确实挺累的。 沈笛背上书包,转了转酸痛的脖颈后,走出了学校大门。 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疲惫,使她没办法再昂扬着脑袋。 她双手握着书包带子,低着头慢悠悠地走。 走到巷子边的时候,突然有两双运动鞋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试探性地缓缓抬头,对上了两双眼眸。 “阿礼……裴钰?” 周礼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冷的手。 “我们担心你一个人回去,就在这等你。” 忽然间,她眼眶湿润,鼻腔间泛起阵阵酸涩。 黯淡无光和疲惫的日子里,也会因为友情而铺出光路。 感受到她的冷,裴钰拉开外套拉链,掏出里面的奶茶。 周礼接过后,递到沈笛手里。 霎时间,冰冷的双手传来了温热的触感,暖上心头。 “我跟你讲,这家店煮芋圆也太慢了。” 沈笛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哽咽问:“你怎么来了?” 说的是裴钰。 裴钰清了清嗓,淡然道:“路过,遇到了周礼,怕你晚上一个人回去丢掉。” 什么嘛,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 “我信你个鬼哟。” 沈笛才不信他所说的鬼话,但也确实猜不着其中缘由。 总不能是他因为放心不下自己吧,这可不是他平日的作风。 但扪心自问,这好像就是裴钰,喜欢做却不喜欢说。 导致所有人都会忽略掉他的付出,可他看起来也并不在意。 “快喝吧,再不喝掉就真的要凉了,别辜负裴钰亲自给你暖奶茶的心。” 沈笛边插吸管,边盯着裴钰,他眼神躲闪,抬头看天空,就是不愿和她对视。 “我没有。” 斩钉截铁,却有些心虚。 算了,她就勉强算他有心吧,不计较开学典礼的那句话了。 “快回家吧,我们一起走。” 周礼挽着沈笛的手,想把她的右手塞进温暖的口袋,却发现自己的口袋太浅。 “才给你买的手套呢?” 裴钰这才想起来上个月去逛街买的手套,鹅黄色的。 “妈呀,我忘到教室了!” 裴钰无奈地摇摇头,把自己的黑色手套扔到她的怀里。 “戴上,免得你感冒了,我爸又说我虐待你。” 沈笛做了个鬼脸,抓起手套的线。 裴钰的这副手套是用一根线连通起来的。 从前沈笛总想把线剪掉,说太丑了,裴钰却懒得弄。 “那你怎么办?” 裴钰瞥了她一眼,“我不需要。” 但沈笛却扫见了他搓着的手,不禁失笑。 “嘴硬死了。” 说罢,沈笛给自己套上左手,把另一个手套,套在了裴钰的右手上。 “能暖一个是一个。” 沈笛换了个手拿奶茶,裴钰细细感受着手被包裹着的温度。 但似乎,还附着上了沈笛的气息。 应该是错觉。 裴钰套在手套里的手指微动,是想感受每一处毛线带来的暖意。 夕阳西下,他们踏着影子前行。 “等春天万物复苏了,我们去踏青吧?” “好……” …… 求收藏~ 你们觉得裴钰是路过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芋圆奶茶 第4章 他为什么看我? 「暗恋时,他看向她的目光似火苗,烧得她耳尖滚烫。」 ———— 北城的冬天还没过,冷风刮着,吹得人的脸生疼。 沈笛向来是畏寒的,所以依旧没有脱掉围巾和棉袄,但裴钰火气旺,一翻过新年,就摘掉了围巾,换成了稍薄一点的外套。 早上出门前,两人站在在玄关处和裴建说再见。 “裴叔叔,再见。” 不论裴钰怎么样对她,这都是沈笛一个人的人情世故。 虽然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她始终无法真正把自己当成裴家人,或许是因为自卑,或许是因为还念着医院的母亲。 寄人篱下,总归是不放松的,哪怕裴叔叔确实对她像亲女儿,每年生日都大操大办,她也不可能把自己置于这个家里小主人的位置。 “小笛,今晚早些回来,我去和朋友吃饭,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一句话中,只字不提裴钰,自从裴钰上了小学,他真正给裴钰慈爱眼神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此,每次他用炙热的目光看向沈笛时,她都有些浑身发麻,但她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叔叔你多关心一下裴钰吧,他才是你的亲儿子? 显然是不可能的。 “好的叔叔,我会尽早回来的。” 沈笛冲着裴建一笑,但带了点苦涩,随后,裴钰和沈笛一起下楼。 今天是阴天,天上灰蒙蒙一片,乌云遮天蔽日,估摸着要下大雨,沈笛心里暗想:还好带伞了。 快走到学校的时候,沈笛忽然支支吾吾道:“裴钰,明天周六,我要去医院,就不回去吃饭了,麻烦你帮我和叔叔说一声。” 裴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很平静。 “哦,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问出口后,他就后悔了,他这问的是什么话。 沈笛哽了哽道:“回。” 安静了两秒,沈笛补充道:“不回去还能去哪?我早就没家了。” 语气里满是自嘲。 裴钰没说话,虽然基本面无表情,但听见沈笛这么说,却还是微微蹙眉,然后轻叹一口气,好似是不满她说的话,可他明白,自己内心里更多的是对沈笛的心疼。 他本应该是冷漠的人设,可他终究是没忍住。 “……沈笛,家这个东西的定义者是你,只要你认为是,它就是。” 这番话看似莫名其妙,其实裴钰是想告诉她,只要你愿意把裴家当作家,它就永远会是你的家。 沈笛有些怔住了,这几乎是裴钰和她说过算长的话了,她呼吸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 片刻后,喉头中的棉絮抽离,她缓缓开口:“嗯,我明白。” 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是感激裴建的,甚至对于裴钰,也总是无法真正的讨厌他,嘴上说着恨不得他离开自己的人生,却会在他去走亲戚不在家的时候,辗转反侧。 他几乎已经成为了自己人生的一部分,不论是什么样的情感,都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讨厌裴钰。 但裴钰却总是不肯服个软,为十四岁那年的那个事情,给她道个歉,或许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本质都是一样的,嘴硬心软,始终不愿意先低头,好像在这件事中,输赢是十分重要的一样。 “走吧,要迟到了。” 裴钰示意她赶紧走,沈笛回神点点头,颠了颠书包,迈着步子往前走。 “你怎么这么慢。” “书包太重了。” 沈笛有个坏习惯,她习惯把所有书都带上,自从有一次因为换课没带书被罚站后,她就好似有了PTSD,每天都把书包撑的鼓鼓的,重的要命。 “谁叫你把今天不用的书也装上的,我看你以后拖个行李箱去学校算了。” 裴钰嘴上不饶人,却还是转身朝着沈笛走去。 “就知道说风凉话……” 沈笛嘴里嘟嘟囔囔,小声地指责裴钰。 没想到裴钰直接绕到她的身后,将她的书包解了下来,提在了自己的手上。 沈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毕竟距离他上次给自己提东西还是三年前。 “这样行了吗,好妹妹,你再不走,真的要被骂了。” 一副怨天尤人的表情,沈笛直愣地“哦”了一声,乖乖跟在裴钰身后。 马上走到了学校大门时,沈笛望着他的背影,心觉他与平日里都不太一样,她怀疑裴钰被夺舍了,不然怎么可能变得这么绅士? 话说回来,如果是刚才的裴钰,那他被评为校园男神确实合情合理。 他肤色白皙如玉,带着一丝清冷感,一头微分碎盖垂在眉毛前,睫毛也根根分明,眉梢带着几分不羁,鼻梁高挺,冷脸的时候带着许多疏离感,可若是笑起来,又别有一番暖韵。 好像确实可以堪称绝色。 只是,他要是能一直这样对自己就好了。 想到这,沈笛赶紧摇了摇头,放下了这一念头。 “到底在想什么啊沈笛。” 她不能这样想,裴钰怎么样都和她无关,她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况且,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按理来说是不可能产生什么非分之想的。 但是没办法,这可是全社会都“闻风丧胆”的青春期。 她的心,也在某一次对视时,悄悄乱了。 刚坐到教室里,周礼迈着小步子就走了过来。 “阿笛,我今天在学校门口看见了一只小猫,好可爱,就是看起来是没人要的,太瘦了。” 女孩子向来是喜欢这些小动物的,毛茸茸的,可爱至极。 没人要的…… 听到这四个字,沈笛不可自控地浑身一颤,她感觉这四个字十分“适配”她,她敏感至极,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她也讨厌自己这样,总是情不自禁地去联想,实际上除了她,根本没人这么认为。 想到这,教室后面传来声响,她转头看去,是裴钰在挪动凳子发出的声音,看着他的脸,突然有些庆幸。 还好,她还有半个家,哪怕只是半个,也足以让她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盯着裴钰久久没有回神,还是周礼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阿笛?” “哦,我在。” 她抽回思绪和目光,转回来,抬头看着周礼,周礼笑盈盈地对她说:“今天有大雨预警,你带伞了吗?” 沈笛点了点头,周礼露出了放心的表情,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裴钰对这里投射来的,热烈的目光。 下雨吗?刚好。 一切都刚好。 这时候,郑琦突然拿着一袋子零食走了过来,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 “哎,要是下雨了,我们就出去踩水吧。” 郑琦也算是从初中带上来的朋友了,永远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未变过。 周礼白了一眼,回怼他:“你小学生还是幼儿园的啊,还踩水,下周月考你不想考了是吧?小郑同学,你挺心机啊。” 周礼叉着腰开玩笑道。 郑琦不服气了,掏出袋子里的小零食扔到她身上,委屈道:“我有一颗童心怎么了?高中生就不能玩水了吗?” 周礼笑着撕开包装袋,将薯片塞进嘴里,边嚼边妥协:“嗯嗯,你说的对,那你去吧。” 沈笛看他们两人小学鸡拌嘴,始终觉得搞笑,最终忍不住笑出声。 “你俩从初一吵到高一,还没够啊?” 郑琦撇了撇嘴,朝着后面的裴钰使了个眼色,“你和小钰钰从八岁闹到现在了,也没够啊。”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沈笛顺着他的话看去。 裴钰正在奋笔疾书些什么,估计又在写数学题吧。 裴钰这人,对得不到的事物,总有执念,比如理科成绩,又比如嘴硬,还比如……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沈笛忽地觉得他是个淡人,好像对什么事物和人都提不起来兴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和事,才有资格调动他的心情和情绪。 *** 欢快的氛围突然被一道雄厚的女声打破。 “同学们,昨天的数学小测成绩出来了,我现在发下去。”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沈笛识趣地走过去接过卷子,而后分发到每个同学手上。 发完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见桌子上的成绩单,微微一笑,上面用红笔写着巨大的100分,对于数学满分这件事,她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而裴钰,还是像八岁那年一样,不自觉地将卷子捏皱,指节泛白,咬着嘴唇,尽力在隐藏自己失望的情绪。 卷子上用红色水笔写下的“89”,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不是不努力,可对于数学天赋这件事,并非是他想努力就会有结果的。 语文考试他次次130,很少下120,作文也是信手拈来,可这数学代数,却让他头疼到炸裂。 他从小就明白,数学这个东西需要天赋,显然他没有,他也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只是不甘心,仅此而已。 父亲那句:“只要不是第一,就都没有意义。” 永远刻在裴钰的心里,正值少年的他,记了岁岁年年,怎么也无法忘却。 慢慢地,裴钰松开了手,把卷子平放在桌子上,用手掌轻柔地抚平,舒出一口气,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习惯所有人对他和沈笛的比较,习惯父亲的冷言冷语。 唯独不习惯的是关于沈笛…… 他低下头,继续自顾自地刷题,没注意到沈笛看向他时,担忧又带着一点暗喜的眼神。 但,这不是他需要的,他需要的是认同,至于可怜,他不需要。 倏地,沈笛走到裴钰身边,拿起笔敲了敲他的桌子。 裴钰本能地抬头看她。 “差一分达标,我给你补习。” 裴钰说不需要。 “数学老师说的。” “我不信,我去问。” 沈笛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盯着裴钰走出教室,她喉头滚动。 不自觉地捏紧衣角,但没过多久,裴钰就回来了,低着头拿起卷子,“麻烦了。” 沈笛忍俊不禁,看来是因为数学老师太忙了,没空解答他的问题。 其实,裴钰根本没去办公室找老师。 就连他自己都不懂为什么当时鬼使神差地就没有去问,而是选择回来听她讲。 “都说了老师太忙,让我勉为其难地辅导你。” 裴钰没接话,坐下来听她讲题。 周礼和郑琦就把头撑在桌子上看戏。 想看看两人多久之后会吵起来。 沈笛翻看了一下他的卷子,发现有几个公式记错了,并且很多题答的方向有误。 沈笛耐心地跟他讲解每一步,笔尖指着数学题,在纸张上来回移动。 这一幕可看呆了周礼和郑琦,不解沈笛什么时候对他这么有耐心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套路,妥妥的套路。 看他会不会因为愧疚心软而道歉。 讲题的时候,沈笛时不时地看向裴钰,观察他是否听懂。 但她不知道,裴钰在自己看题目的时候,偷偷偏头看她。 裴钰的心思瞬间从题目移到了别处,眼神在沈笛的侧脸上游走。 目光向火苗一样烧到沈笛身上,突然间,裴钰未来得及收回目光,被沈笛抓了个正着,火苗烧得火热,使得沈笛耳尖爬上了红晕。 “你……你听懂了没?” “嗯……” 沈笛点点头,直起身坐了回去。 题刚讲完,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就打响了,正式开启第一节课。 第5章 他怎么变得不一样了? 「那天,借着大雨,我用眼神悄悄向你表了白。」 ———— 第一节就是万恶的物理课,班级里不喜欢这门课的人便睡倒一大片。 包括周礼和郑琦,裴钰虽说也不擅长物理,但还是倔强地跟着老师的思路。 但课上讲的这些对于沈笛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巩固一下,她也不骄傲,老实听讲。 “谁愿意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老师话音刚落,大多数人就都把头低了下去。 “那这样,我叫两个同学上来比赛好不好?”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学生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桌洞里,没有人敢跟老师对视。 所谓“法不责众”,老师拿他们没办法。 沈笛环顾一圈,最后举起了手,裴钰见状,也举了手。 “好!大家要向沈笛和裴钰学习啊,不要害怕。” 老师带头鼓掌,本以为同学们也会被带动鼓掌,不曾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起哄声。 刚走上讲台,二人就听见台下窃窃私语,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貌似也听到了“青梅竹马”“小情侣”“打情骂俏”的字眼。 沈笛懒得搭理,拿起白色粉笔就开始在黑板上奋笔疾书。 终归是快裴钰一步,解完了。 裴钰绷紧浑身的细胞和神经也没比过,最后卸了力,垂下了手。 虽然失落,但也输的坦荡。 下台迈步的时候,裴钰偏头看向沈笛,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拍了拍手指上的粉笔灰。 “好,沈笛赢了,但两个人都做对了,不错啊。” 老师再次鼓掌,两人还没坐下来,就看见物理老师的两个粉笔头扔了过来。 “周礼,郑琦!你们俩再睡!这么大的拍手声都吵不醒你们是吧?” 二人立刻被吓醒,本能地站起身,将桌子都往前顶,还好前桌眼疾手快地扶稳。 “我错了老师……” 高一还没有分科,因此也没分班,若是高二,周礼郑琦和沈笛裴钰,大概率是不会在一个班里的。 导致老师们都抱怨,赶紧上高二吧,等分出实验班和普通班就省心了。 数学老师没办法,便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好好听讲。 *** 晚上放学后,沈笛因为明天要去医院看望母亲,就早了一步走,谁也没等。 事实上,她和裴钰从来不会刻意等对方一起走。 从来都不会。 但今天…… 如周礼所说的一样,放学时毫不意外地下起了大雨。 电闪雷鸣,轰隆作响,天色渐暗,暴雨倾盆,水珠从树叶上滴下来,砸在每一个归心似箭的人的心尖上。 沈笛庆幸带了伞,她到达教学楼房梁边缘时,便撑开伞,迈出学校大门,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自己的伞内。 “谁啊……裴钰?” 竟然是裴钰,真是阴天里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内个……咳咳,我没带伞。” 沈笛抬头盯着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出门前明明瞄到他拿伞了。 但最终她没问出口,或许他是真的忘带了,或许这么多年他也累了,想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无论是哪种,沈笛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于是,沈笛把伞柄递给他,让他撑着伞,二人就这么踏着雨水,并肩走回家。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前路,听着雨声渐大渐小。 路走到一半的时候,裴钰的手机响了,他用另一只手打开聊天界面,是他的好兄弟郑琦发来的消息:我记得你不是带伞了吗?怎么还和你妹打同一把伞? 裴钰偏头,眼眸眯起,看来郑琦在后面认出了他,随后他淡然一笑,一条消息发了过去:你看错了,我没带。 而后,收起手机,继续和她一起走。 走到马路边,等红绿灯时,突然间,一辆小汽车疾驰而过。 裴钰快速反应后抬脚,挡在了沈笛身前,拿伞护在了她的头上,车轮溅起的水花,全部打在了他的背上。 高大的身体,遮住了她的一方天地。 一时间,沈笛没有反应过来,四周的喧闹像是被抽空,只剩他们两个人站在世间,站在原地。 “裴钰……” 车辆疾驰而去,快得根本看不清车牌号。 车子走后,裴钰只是拍了拍上衣衣角,然后就重新站回沈笛身旁,什么反应也没有,冷静沉稳得让人觉得可怕。 这一刻,沈笛仿佛看见了十分不一样的裴钰,除了沉静,似乎还带了一些神性,见他刚才护着自己的样子,巨大的安全感席卷了她的全身,紧紧地将她包裹起来。 沈笛浑身一酥。 后来她想,也许就是从这天起,欢喜冤家的感情,悄然变质。 “你没事吧……” 沈笛指了指他的衣服,尤其是湿透的后背,白衬衫湿了之后,透出他清晰可见的背部曲线,倒是有些……诱人? “没事,走吧。” 他说话不疾不徐,语调平和,让人不自觉地静下心来。 在沈笛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如此,九岁那年裴建不在家,晚上电闪雷鸣下起大雨,沈笛吓得不敢睡觉,而裴钰就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呆了一夜。 后来,她才知道,裴钰怕打雷,比自己还怕,是裴阿姨去世那天带来的阴影。 三岁那年年初,裴母查出了癌症晚期,裴钰便日夜守在母亲身边,用自己小小的手,握住了母亲的大手。 在电闪雷鸣间,他窝在母亲瘦弱的怀里,听她用虚弱的声音给自己唱歌。 他懂事的早,想给裴建打电话,却被母亲阻止,说他部队里忙,不要打扰他。 裴钰也乖乖听话。 可是后来,医生说母亲就是这几天了,他才背着母亲给父亲打去电话。 裴建也说一定会赶回来,可是,直到母亲盖上白布,他也没到。 小小的裴钰,亲眼见证母亲被推入太平间,父亲才匆匆赶来。 其实,裴建这个成年人更懂生离死别,比裴钰要更难过。 所以,他不怪父亲来晚了,只是心疼母亲没能再见到自己的丈夫最后一面。 这一面的错过,也成为了裴建一生的执念和自责。 所以他害怕上了打雷,裴母去世那天,心电图变成直线的嘟嘟声和窗外的雷声混在一起,给他莫大的阴影。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镇静自若地陪着自己,安慰自己,从那时起,沈笛就知道,裴钰是一个顶好的哥哥。 哪怕现在他们的关系大不如从前,她也觉得如果他的妹妹不是自己,他会一直是一个好哥哥。 但她不明白,在裴钰心里,只有她是妹妹,自己才会这么好。 “裴钰,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思虑再三,她还是问出了口,裴钰显然身形一顿,但很快就压制下来。 他没有回答,却在心里默想。 或许是因为那天他没吃早饭,桌子上没来由的棒棒糖,或许是那天他感冒,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烧好的开水。 这些默默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那么,他也不该再这样下去,他想示好,想弥补十四岁那年和开学典礼时的过错,却不知道该从何做起,索性就嘴硬心软地找一些别扭的借口,找机会独处。 “就当报答你上周给我的棒棒糖了。” 裴钰不爱吃早饭,之前还低血糖晕倒过,随身带糖,大抵是沈笛的一个习惯了。 听到裴钰说上周的事情,沈笛挠了挠头,尴尬一笑:“什么棒棒糖,我不知道。” 见她嘴硬,裴钰勾起唇角,戏谑道:“嗯,你不知道。” 语气带了些挑逗,听着实在不算正经。 沈笛闭了嘴,不再辩解。 回到家后,裴建如约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回来,基本都是沈笛爱吃的。 “小笛,多吃一点,你看你瘦的。” “嗯,好,谢谢叔叔。” 她手拿筷子不停地往自己碗里夹,眼看就要吃不下了,但看着裴建期待的眼神,还是不好拒绝,只好一直往自己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个仓鼠。 裴钰默不作声地,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小笛,明天去医院,记得带点东西,楼下就是超市。” 沈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 “阿钰和我说的。” 裴建慈爱地笑盈盈地看着沈笛,却没给裴钰这个传话者任何眼神。 裴钰低着头,筷子捣了捣米饭,随后淡然一笑,把筷子平放在碗上。 “爸,妹妹,我回去写作业了。” 在裴建面前,他们一直装着兄友妹恭的样子,倒是和睦。 沈笛的目光跟随着他回房间的背影,暗了暗眼眸。 跟裴建聊了聊,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6章 我讨厌死他了。 「她讨厌他,也证明了,她喜欢他。」 ———— 进屋前,还扫了一眼裴钰紧闭的大门。 写完周末作业,沈笛看了一眼头顶的钟表,已经到了十点整。 她盯着裴钰紧闭的木门,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知道裴建偏心,知道他这么做很不好。 但是她该怎么做呢? 在所有人眼里,她虽然家庭不幸,但裴建却是对她实打实的好,在别人看来,她夺走了裴钰的爱,甚至在她自己眼里也是如此,可她是既得利益者,没资格说任何。 她不能说自己不需要裴建对自己好,她也不能跟裴建说裴钰才是你的儿子,她只能把他对自己的好意全盘收下,做一个乖乖女,尽量不惹事来报答裴建。 其实,她也怕自己因为不听话而被抛弃,毕竟她只有这一个家了。 但,她多想和裴钰说:我从来没有想抢走你的爱,也不想和你争什么,更不想让裴叔叔忽略你。 她只想让这个家和气,仅此而已。 可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裴阿姨身上,她是怎么也没办法解决这些事情的,因为裴阿姨在裴建心里,就是一个早逝的白月光,是他的挚爱,比一切都重要,远远高于裴钰。 大家都说爱妻者风生水起,确实如此,这几年裴建的生意越做越好,家里的装修越来越精致,可这就代表他对裴阿姨的思念越来越深,需要靠努力工作才能缓解。 “要爱妻子到这种地步才能生孩子”,裴建做到了这一句话,可惜好像做过了,他经常给沈笛一种错觉,就是他根本不爱裴钰,他和裴钰唯一的情感连接就是:裴钰是妻子生下的孩子。 裴建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圆了妻子没考上京大遗憾的、听话的、争气的好孩子,至于是谁,根本不重要。 想到这,她眼眶红了,对这个哥哥产生了一系列的心疼,随后,她轻叹一口气,决定自己先服软,拿起桌上糖罐子里的两颗糖果,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 从他的声音听出了一些哽咽,以至于沈笛握着门把手的手顿了一下,不敢相信,他这样淡漠的人也会哭。 是了,他也是人,哪怕平时如何坚强如磐石,在面对自己父亲不爱自己这件事上,也很难不哭。 终归人非草木。 沈笛轻轻推开门,裴钰知道是沈笛,所以快速抹去眼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快速转了过来。 椅子的轮子摩擦地面,裴钰很快就正对着她。 “你……你刚才也没吃多少,别又低血糖了,吃点糖吧。”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别扭地凑近,伸出手掌,把糖给他。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他这个倔强又冷漠的神情,让沈笛一瞬间回到了去年暑假的那个晚上,青春期的少女一点就炸,根本不惯着裴钰的臭脸。 “你!你又是这样,永远都拒绝我的好意,裴钰,我真的讨厌你这样!” 她把糖果摔在他的书桌上,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摔门离去,沈笛刚才的第一反应是:幸好裴叔叔不在,不然那个讨厌鬼又要挨罚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 在面对裴钰对自己的态度上,她总是冲动,甚至是失控。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裴钰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他明明是讨厌沈笛的,讨厌这个没血缘关系,却抢走自己一切的妹妹。 可自己为什么觉得心脏被撕裂,如万蚁啃食,内心不自控地四处碎裂,就如同千万片玻璃渣刺入他的心脏,伤口不大,但带来的痛楚却是他无法承受的。 但他必须要承受住,因为他应该是要饰演一个讨厌沈笛的角色的,不能变。 否则戏就崩了。 …… 算了,崩就崩了,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要服软,他受不了这样的关系了。 于是,他拿起糖,准备冲出门去给沈笛道歉,刚握上门把手,就听见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沈笛走了。 哦,对,她说要去超市给妈妈买东西的,他差点忘了。 他垂下眼眸,重新坐回椅子上。 自顾自地剥开两颗糖纸,一股脑地全部扔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肆意蔓延开来,原来,是这样的甜,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有些苦味,不知是自己的味觉出现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多想冲出门,追上沈笛,告诉她: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错了。 可他的脚步有如千斤重,怎么都迈不出去。 而此时的沈笛,已经提着一袋子东西,从楼下超市走了出来,抬头看着月亮和星星,迎着晚风,却不知道该去哪。 于是,她给周礼拨去了电话:“喂,阿礼,现在有空吗,出来陪陪我呗。” 周礼在那边愣了一下,随即道:“好啊,去哪?” 对于沈笛,她向来是有求必应。 “秘密基地,老地方。” 所谓的秘密基地无非是周礼家楼下那个便利店门口不远处的台阶,她们中考结束那天在便利店买了酒,坐在台阶上喝了个大醉。 最后还是周礼打了个车把她送回去的,她的酒量实在是不敢恭维。 两家离得很近,沈笛很快就到了,周礼就在门口等她。 “进去吧。” 沈笛微微颔首,挽着周礼走进便利店,见她目光投向调酒区,周礼立马按住了她的手,“等一下,你不会又想喝酒了吧?” “微醺一下嘛,这才几度。” “这和几度没关系,你是一个喝rio都能醉的人。” 沈笛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并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她。 “求你了……我被裴钰那个讨厌鬼气晕了,让我喝一点吧,明天是周六。” 不仅是周六,而且她看望母亲的时间在中午,怎么都不耽误。 她实在是难过。 “好吧好吧,真是拒绝不了你。” 沈笛长了一张清纯的脸,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眸子一动仿佛能洗净世间尘埃,睫毛轻颤,如同清晨的阳光 沈笛买了一瓶低度数的鸡尾酒,而周礼什么都没有买,只是陪着她,坐到了一旁的台阶上。 路灯在黑夜中显得十分璀璨,明亮的灯光照在二人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更加透亮。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要我陪你出来喝酒?” 周礼托着腮,把胳膊枕在膝盖上,盯着她的侧脸,同时,沈笛掰开易拉罐,大大地饮了一口。 “还不是裴钰那个烦人精,我好心好意请他吃糖,想让他开心一点,偏他摆出一张臭脸给我看,看得我火冒三丈。” 周礼若有所思,没有立马回答。 “我给他服软,我还有错了?” 对于沈笛和裴钰的事情,周礼也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不全。 “阿笛,去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笛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周礼见她为难,本来都想打个岔转个话题,没想到一阵微风拂面,沈笛缓缓开了口。 “以前我们很要好,感情一点都不输亲兄妹,哪怕裴叔叔喜欢拿我和他做对比,他也很少放在心上,表面上就是那样冷静,直到去年暑假的期末考试,一切都变了……” “嗯?这么短的时间能发生什么?” 沈笛的脸颊已经爬上了一点红晕,呼出一口酒气。 “说起来有点好笑,我为了让他那个暑假能过的开心,能收获裴叔叔的夸赞,我故意写错了两道选择题,考了个第二,如我所愿,当时他可高兴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裴叔叔会看我们的卷子,原本我能写对却故意写错的题,裴叔叔作为一个退伍军人,立马就看破了,因此,他不仅没有夸奖裴钰,还打了他一顿,到现在,他的后背上都有痕迹。” 说到这,她情不自禁地眼眶氤氲。 “这……我倒是没法评判了,看起来你们都没错。” “是我的错,我知道,是我自作聪明,所以当时我和他道歉了,却被他严厉地赶了出来,我忘不了当时他怒吼着把我从房间里推出来,让我滚出他的视线。” 在他眼里,沈笛的谦让无疑是一种无声的羞辱,可明明,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想时时刻刻看到裴钰的笑容如暖阳,而不是冰山一样的脸,不想看见他每日都为父亲的言论和学习任务愁眉苦脸,她不想看见这样的裴钰,一点都不好。 周礼喉咙哽咽,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也生气了,是我当时没控制住,太冲动了,我对他说,我只是为了让你开心,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诚恳道歉的心思,全部在他吼我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都在气头上,说开了就好了。” 沈笛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都别扭,都固执,道歉的话到嘴边都始终说不出口,快一年了,一切都变得更难了。” 周礼一语道破她的心思,“其实,你是想求和的吧,不然你也不会总是默默关心他了……” “嗯,我……我给他送糖,是怕他因为低血糖而晕倒,九岁那年我把世界三十大高峰背会,是因为叔叔说只有第一名才有意义,我想向他证明,不是的,我也会记住第二第三名,我在裴叔叔面前装作乖乖女,维持和他的和睦形象,是怕裴叔叔骂他,可是他都不知道……” 沈笛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一瞬间都如决堤一样,涌了出来,滴在易拉罐上。 紧接着,她又喝了一大口,被呛了一下,猛咳了几声,周礼拍了拍她的后背。 “其实……我没那么讨厌他,阿礼,我没那么讨厌他……或者说,我根本讨厌不起来他,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知道啊,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她哽咽着,眼泪很快被微风吹干,形成泪痕,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人也靠在了周礼身上。 沈笛有一颗极为敏感的心,是受到家庭的影响,她凭借一己之力无法改变。 周礼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毕竟不是当事人。 “阿笛?阿笛。” 她轻唤沈笛,但沈笛早已闭上了双眼,处于一个马上就能睡着的状态。 她思虑再三,打开沈笛的手机,拨通了裴钰的电话,那一头几乎是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