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蛇缠上了怎么办》 第1章 第 1 章 “新娘入山,山神开目。” 山路两旁点满了火把,火光跳跃映得一路行人脸上明明灭灭。少女们披着白麻衣,手捧着花束,低头不语,脚步轻得像飘着的魂。 前方,八个壮汉抬着花轿,走在老祭司身后,他身披着黑袍,手持铜铃。 众人齐齐跪在地上,额头扣在泥地里。 轿子被抬上祭台,周围诡异地安静,只有老祭司低声呢喃:“山神收妻,来年山安。” 山风忽起,火把一盏盏熄灭,山林重新恢复死寂,再无声息。 沈明意醒来时,花轿被放在一块覆满文字的巨石上,脚下是悬崖,风从脚边掠过,裹挟着血腥味与香灰味。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织金红衣,她作为一名恐婚恐育的大学生,实在无法接受。 就在刚刚,还在宿舍熬夜写论文的人,突然被电脑屏幕上越来越亮的光晃晕,周围的声音都变得微弱,耳边只剩下沉重的心跳声。 伸手想将电脑关上,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剧烈的窒息感袭来,沈明意一头倒在了桌子上。 再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在野外,成了山神的新娘。 她惊呆了,起身走下祭台,一脚绊到了地上,坐在一具血迹未干的尸体旁,头皮发麻。 这一切是不是幻觉? 她摸着身下的石板,上面凝着厚厚一层已经干涸的血液,引得许多昆虫在上面爬来爬去。 愣了好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不仅是穿书了,而且穿得离谱——满身嫁衣,头顶喜帕。 赶紧看了看手里的手机,还有电,但信号已经消失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当下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找到一个可以安全过夜的地方,她站起来沿着地上杂草比较稀疏的地方走。 但越走越不对劲,路像在重复,沈明意的方向感很差,树木、石头都是一个模样。 这座山,像一座永远也走不出的幻境。 脚踝越来越酸痛,山路爬起来太累,她再也走不动了。 就在沈明意考虑要不要坐下,先喘口气的时候,雾气深处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建筑轮廓。 她眯起干涩的眼睛,揉了揉酸胀的腿,接着蹒跚向前,轮廓慢慢清晰起来。 一座高大的神殿。 这时,有个青衣男子大步踏来,步伐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压迫感,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殿前的铜铃轻轻一响。 沈明意眼前一亮,救星! “神仙大人!"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人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淡,然后避开了。 他准备绕开沈明意从旁边的石径走。 “……”沈明意傻了,她堂堂穿越人士,即将就要饿死在深山,还没开局就被神仙嫌弃? 传说中的金手指呢? 于是她头脑一热,冲过去一头抱住了这神仙的腿。 “神仙大人救命啊——我走不动了,腿断了!真的要断了!” 青衣男子拔了拔腿,发现拔不动,垂眸看她。 沈明意努力把眼睛瞪大,眼眶干涩地像被针扎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赶紧眨巴眨巴,挤出一行清泪。 “放开。” “不放!”她努力做出无助的表情。 “放开。” “您不救我,我就要死给您看!” “……”山神低头,看见那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袍。 半晌,他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她被他带进神殿,一眼看到殿内供着的神像。 石碑底座上刻着篆字:“苏辞神位。” 半个时辰后,沈明意出现在了一间看起来冷清但意外干净的宅院。 殿内外看起来完全两模两样。 她被安顿在床上,对方递来一碗药:“喝。” 沈明意双手接过,一边喝一边偷偷观察他。那人眼皮很薄,眼神中无任何情感,但当目光看向人是总是又冷又傲。身板单薄,动作却极稳,怎么看都像传说中隐居修仙的高人。 第二天,沈明意醒来的时候,殿外只有风吹过窗边铜铃的声音。 她伸了个懒腰,身上立刻传来一阵酸痛。 “……这破床比大学宿舍的床板还硬。” 沈明意扶着床坐起来,打量四周:一张石桌,两张木凳,床边几盆奇形怪状的草,半点烟火气都没有。走出门去,院中雾气氤氲。苏辞整盘膝坐在石台前,背影笔直,袖口宽大,手中正拿着灵草。 风一吹,衣袖微微拂动。 好一副仙人姿态。 沈明意犹豫了两秒,清清嗓子:“呃嗯……神仙大人?” “嗯。” “您这地方,有饭吃吗?”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肚子在叫。 那人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像在看一只突然开口说话的松鼠。 “饭?”他低声重复。 山神抬眼看她一眼,眼神很淡,但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真多事。 一勾手,桌上出现了一碗水。 “那……饭呢?”沈明意眨了眨眼。 又一挥袖,一串果实从屋外的树枝上掉落,啪嗒几声落在地上。 沈明意:“……” 她看着地上的野果,在看看面前面无表情的神仙,心里默默无语:好家伙,这神仙修的怕不是断情绝食之道。 她只好蹲下去拾果子,嘴里还嘀咕:“谢谢……原生态餐饮体验真棒。” 后来几天,沈明意醒来后,桌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粥。 “他居然会煮饭?”沈明意不可置信地扒了一口,寡淡到几乎没有味道。 她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神仙的味蕾果然是修没了吧。” 吃饱之后,她看着空荡荡的殿堂,良心发现:住在别人的屋檐下,总得做点什么贡献吧。 于是她撸起袖子,决定打扫一下卫生。 结果,她刚拿起扫帚,地上的青石板就自己闪了两下光。 “诶?这是……自动清洁?” 她正好奇,一脚猜到什么,地面突然震了一下,一阵符文光芒从脚底下嗖地窜出。 整座殿堂的烛光同时亮了。 “哇……,还有智能灯光控制啊?” 苏辞每天都会在清晨出去,日落前回来,寡言、寡欲、寡食,却莫名有种可靠感。 她渐渐摸清了节奏:他不太喜欢讲话,更不喜欢别人打扰。 所以她学聪明了,今天要偷偷去看看他每天去干嘛。 这天傍晚,她沿着廊下走,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声,从后殿方向传来。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 殿后是一片池塘,这里雾气更重了,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苏辞盘膝坐在水中央,周围缠绕着淡金色的灵气。 沈明意刚想感叹一句:“好帅!”。 下一刻,她的目光就僵住了。 那道灵气一闪而散,他的下半身显现出来。墨青色的鳞片顺着水流舒展开,尾端微微卷起,金光在水面上跳跃。 一条蛇尾! 沈明意的笑容僵在脸上,脑子嗡的一下炸开。 世界都陷入了死寂,她脑子一片空白,愣在原地。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像是目睹了神话中的景象。 “完了。”她小声说。 话音刚落,那双赤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 苏辞看向她,目光淡得几乎没有波澜。 “看够了?” 沈明意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站起身,长袍轻荡,尾巴在雾中一晃,化作人形。 “喜欢偷看?” 沈明意连连摆手,内心慌做一团:“我发誓我不是!我只是路过!”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从她身边走过,气息冷得让人发抖。 沈明意看着他的背影,心口就一阵发紧,天哪,她现在住的地方,居然是蛇妖的家!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可脑子里偏偏止不住地回放那个画面:那条尾巴在雾气中微微摆动,鳞片泛着刺眼的光,漂亮、危险。 沈明意狠狠摇了摇头。 不行,这种时候不能想着漂亮,毕竟孤身在外,这是妖怪目击事件! 她瞄了眼窗外,薄雾像是随时能把人吞进去。 “不能在这待了,今晚就得走。”她低声给自己打气。 话语刚落,房门猛地被推开,苏辞静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灯光顿时照亮屋内,空气仿若凝固了,屋内的一切在他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系统在哪?我要退货!” 沈明意尖叫着裹紧衣袖,一路往山下跑去,每迈一步,脚下踩的草叶都会发出摩擦的嚓嚓声。 苏辞轻轻叹了口气,他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她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中。 第2章 第 2 章 山脚下的几个村子原本很安宁,靠山吃山,靠河吃河,日子清苦但太平。 直到入秋后的某一夜,宁静被打破了。 一具孩童尸体蜷缩在屋后,被人发现时,身上的血早已被吸干,眼珠翻白,嘴巴张得极大,像是死前看见了极恐怖的东西。那孩童是一个猎户家的小儿子,才七岁。 之后几日,接连有牲畜被偷走,猫狗惊叫,夜里还能听见村里有似人非人的低吟声。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山神动怒了,因为有人在山上禁地里砍了神木,惊扰了山神的神魂。 起初还有人不信,直到一个月后,村长的儿子也死了了。屋门完好,人却倒在屋中死状惨烈,门槛上还留了半截蛇蜕。 恐惧开始蔓延。 人心一乱,谣言和推论就渐渐成了真相。 有人说是那山神要娶妻,必须献出一位生得漂亮、命格孤煞的适龄女子,方能平息灾厄。 沈明意正巧全占了。 她父母早亡,无亲无故,模样生得明艳,又是刚刚成年。这些年来,她并不讨人喜欢。只凭一身灵巧的身手、敏锐的警觉和几分硬气,在觊觎与算计中小心翼翼地生存。可即便如此,也无法让她避开命运的突变。当众人议定要由她去成婚时,没有人反对。 “我们不是狠心,”村长把手搭在沈明意的肩上,“只是权衡罢了,牺牲一个人,就可以保全众人,这可不是残忍,这是责任。”周围人都沉默着,只用余光偷偷瞟向她。 那天夜里,来了太多人。她寡不敌众,被几个人按住,粗绳捆勒的手腕生疼,嘴里塞着破布,闷得几乎喘不过气。被硬生生抬到花轿上,一路颠簸,她被撞得东倒西歪,无助、害怕、心灰意冷几种心情在内心交织。 难道抗争了这么多年,生命还是要终止在这了吗。 有人念着祭词,有人哆嗦着不敢看。咒语声中,她被推倒在地,后脑撞上石头,眼前一黑。 火光在山路上行进,村民们的身影在雾气中一明一灭,像是一群被恐惧驱使的蚁兽。他们口中念着祈福的祷词,将沈明意推向石坛。 动静太大,引得苏辞立在树影间观察。那女孩眼上蒙着白布,与刍狗倒在一起,命运已经将她紧紧裹住,无处可逃,也无法抗争。 在神与鬼的缝隙中,人却总是最先学会献祭的那一个。 回去时,苏辞看见那个女孩站在神殿门口。动作一滞,她怎么找来这儿了?他转头就走向旁边的石径,已经多年不跟人打交道的苏辞,本打算从绕路从侧门进去。 刚抬腿,腿却被突然抱住。 整个人僵在原地,本想甩开,脱口而出的放开被她死死阻住。那女孩手臂清瘦,抓着他的力气却不小。只见那小女孩正死死抱着他的小腿,头发乱糟糟地钗着各种饰品,脸上脏兮兮的,却抬头朝他讨好地笑,眼睛亮的惊人。 苏辞心里微乱。小姑娘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倔强。这眼神唤起他心里某个极旧的角落,联通尘封多年的记忆——那个声音,那张相似的脸,曾经的疼痛和愤怒一并翻涌。 手指掐进了手掌,杀意本能地想要迸发,但理智拦住了他。收敛思绪,语气冷下去,他沉沉的看着她。沈明意还在抱着他,像一棵藤蔓死死缠着石头,野蛮又坚决。 苏辞垂不知是被气笑了,还是被什么莫名的情绪堵住了。 “真是麻烦。”他心里想。 于是,他把沈明意带回去了,他随手将她放在榻上,她乖乖蜷缩在床角,全无方才硬气的模样。 苏辞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手腕细得不成样,皮下的血管淤青一片,眼神带着不安和惊惧。睡着后也不安稳,手指微微发抖,呼吸短促,梦里也像被追着跑。 她刚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也在四处打量,目光从床榻扫到窗棂,从石桌扫到他身上,一寸寸地衡量危险。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的冷淡,只有那柄小药匙,在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药液泛起一股淡苦的气味。 他本不应该做这些,她的死活与他何干,一介凡人,又是仇人的后代、按理说,丢在山中让野兽啃食都不过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等反应过来时,汤药的香气已经在屋中弥漫开来。 可能只是行医者的本性吧。 药煎好后,他取下碗,放在案上冷了片刻。她还没醒,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皱。 苏辞在她床前停了片刻,低头看她。那双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伸手,药碗被托起,稳稳落在她面前。 “喝。”声音平淡却不容拒绝。 沈明意迷迷糊糊睁开眼,先是怔了怔,眼神里还带着惶惑,看见他时瞳孔明显一缩。迟疑着伸手接过碗,犹豫一瞬,还是喝了一口,眉头立刻皱成一团:“好苦……” 苏辞背过身,他本不想笑,可嘴角还是轻轻动了一下。不过一瞬,那点笑意就被他压了下去。 第二日,天色微亮。 苏辞身着一席浅青衣衫,指尖绕着几缕淡淡的灵气,那些灵气还做一阵柔风,将竹架上的药轻轻翻动。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沈明意锁在门后,踮脚往外探头,偷偷瞄了两眼。 ““您这地方,有饭吃吗?” 苏辞动作微微一顿。 ——饭? 差点忘了,原来她还需要吃饭。他指尖轻动,桌上凭空出现一碗清水。一挥袖,屋外的风掠过树梢,几颗果子啪啪掉落。 沈明意努努嘴,蹲下去拣,嘴里嘀咕着,带着点怨气。 苏辞偏过头看向别处,假装没听见。只是片刻后,目光不由自主地偏了偏,落在那女孩小口啃果子的腮帮上。 ……算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盘算着,明天得下山去寻点她能吃的东西回来。 于是,他披上白衣,踏出了山门。 山脚下的集市正热闹,锅勺碰撞的声音混杂着人声,叫卖声一浪高过一浪。苏辞走在其中,气质清冷,一袭白衣在人群中格外突兀。他刚一走进,摊贩和行人纷纷投来注目礼。“哎呀,这小伙子哪来的?长得比戏班里那谁还俊!” 一个大婶笑眯眯地朝他招手:“小伙子,要不要买点豆腐啊?咱这豆腐嫩得很。” 苏辞微微侧头,淡淡地扫过一排排摊子。 半个时辰后,他背着一篓米面蔬菜上山,像个误入人间的神明。 回到神殿,苏辞站在灶前,盯着那口没生过火的锅,信心十足地挽起袖子。但第一次做饭,他差点把整座山都熏成炼丹场。 他神色淡定地抬手,一张火符飞出,轰的一声,灵火猛然窜起,整口锅直接升天。大火缭绕中,一位浑身洁净的仙人正盯着一口通红的铁锅残骸…… 苏辞:“……” 整座山顶都笼上了一层黑烟,连鸟群都绕着烟飞。他皱了皱眉,又取来一口新锅。这次他谨慎多了,手掌微抬,锅下浮出微弱的火苗,看上去很稳。 半盏茶功夫,苏辞极认真地端出去一碗焦黄色的白米粥,放在沈明意门口的石桌上。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沈明意终于出来吃粥了,苏辞刚好大老远走过来看了一眼。她坐在桌边,神情郑重得像在执行某种仪式。她先吹一口,盯着勺子犹豫良久,才轻轻尝了一口。表情顿时复杂,像是经历了从震惊到怀疑、再到无声求救的全过程。 苏辞抿了抿唇角,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绕到柱子后,从那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的正脸。 沈明意皱眉、鼓腮、眨眼、再皱眉。她小心咽那一口后,轻声嘀咕了一句:“有一股……开天辟地的味道。” 苏辞:“……” 他平时明明喜欢施法隔绝声音,此刻偏偏听得极清,每一个字都落在心口上。往日清净的院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风吹动树叶,夹杂着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苏辞坐在廊下,手中书卷停在一页反复翻阅,愣是没记住半句。他疑惑世上怎么会有人,在短短一会儿就能制造出这么多动静。 自从带那女孩回来,神殿就没再有过一日安静的时光。 傍晚,殿后那片池塘被晚霞笼罩,浓雾被金色的光芒穿透。 苏辞盘膝坐在水中,指尖微动,灵气在他周身盘旋。蛇尾在水底微微舒展。他这样做,是为了在修炼中稳住气息。 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他睁开眼,眸中金光一闪。 她又在乱跑。 果不其然,她正趴在石壁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睛圆溜溜睁着,神情满是震惊:“好帅……” 苏辞心神一滞,灵力随之乱了半寸。隐息之术散开,蛇尾在水下清晰浮现。 "很爱偷看?“他垂下眼睫,声音冷淡。 他无奈起身,衣角落入水中蛇尾化为人形。他抬眼看她,心中翻涌出复杂的情绪,烦躁、还有一点莫名的慌张。 晚上,沈明意果然在屋中慌作一团。苏辞在院中听着她慌慌张张的脚步,眉心一点点拧紧,烦躁极了。 他推开房门,风吹得灯火一闪,将沈明意的脸上的光影映得一明一灭。她瞳孔骤缩,像受惊的小动物般后退了两步。 苏辞微微眯起眼,屋内的灯盏瞬间亮起,映出他冷淡而威严的神情。他垂眼看着她,波澜不惊,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一半是无奈,一半是好奇。 然后,沈明意裹着衣袖,一溜烟地跑出神殿,步伐凌乱地冲下山。 苏辞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她那道影子一点点消失在雾中,山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心中闪过一丝想法:她啊,明明知道危险,还是要乱跑。 第3章 第 3 章 天气阴沉得反常,山风扑面而来,冷得沈明意打了个寒颤。脚下的石阶又湿又滑,雾气令她根本看不清前路,只能凭着本能往下跑。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太强烈了,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啊,这地方,八成不是人该来的。 头发全糊在脸上,挡住了视线,她每一步都像踏在虚空里,一不留神就摔了个踉跄,手撑地时还被碎石划破,火辣辣的疼:“不能停,不能停。” 风忽然止住了,四周都陷入诡异的寂静,连树叶的颤动都没了,只剩空气里那股腥味,浓得让人反胃。 有黑影越走越近,直到能看清后,更令人心惊。它脏器的轮廓被半透明的皮肤裹着若隐若现,灰白的眼珠死死盯着这边,空洞得像没有灵魂。恐惧感将人钉在原地,腿沉得迈不开。 那怪物从远处扑来。吓得人心口骤然一紧,呼吸乱成一团,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滑。在这种时刻脑子里就只剩下强烈的逃跑念头,但身体却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刚摔到地上的人来不及跑,脚步慌乱地往后蹭,掌心沁满了汗在地上胡乱摸索,摸到了根断枝。 "昆仑镜……昆仑镜……“怪物嘴里念念有词,它已经全无神志纯靠执念与**在支撑。 “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我就报警!”。枝条被举在面前颤颤巍巍,她嗓音也跟着轻颤。话脱口而出,自己都觉得可笑,可这时候除了说点什么,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 那东西仍在靠近,咧开大嘴,嘴里龇着森白的獠牙,黑雾从口中翻涌出来。味道……腥味和湿气扑面而来,吸入后,脑子就开始昏沉,她此刻真切地觉得——我的命今天真得交代在这儿了。 意识一点点被抽离,黑雾在眼前翻涌,像要吞没整个人,就在神志即将消失前,"叮——”那声响极轻,却像一束光穿透脑海中的混沌。 黑雾被震开一条缝隙,一束不存在的引力从远处吸引着她。沈明意下意识就顺着那道声音跑去,跑得比平时的速度都要快得多,跑得肺部像被撕裂一样的痛,呼吸混乱到几乎要干呕。那铃声一次次有节律地响起,一切混乱都被压下去,只留下一条清晰的引线。 这是生命本身的力量,求生的本能也指引了她此时的行为。她所拥有的知识和能力无法在此刻拯救她的生命,她只能听从直觉。 “叮——”又一声。 走着走着,神志渐渐清明,视线豁然开朗。前方依然是那片寂静的石阶,尽头的殿门半掩,门口的灯光依旧忽闪,但在此刻是散发着温暖和希望的明灯。 跌跌撞撞地冲进去,关上门,她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腿再也无力支撑,顺着门板滑坐到地面上。手心全是汗,空气划过喉咙的瞬间,风里都像是藏着刀刃。 绝望感在此刻真正地击中了她,依靠自己是不可能在这里真正地生存的,哪怕是最低要求的活着。 四周静寂,片刻后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抹白影从廊下稳稳地走来,不疾不徐。他看着沈明意,不由得想:为什么要乱跑,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他神情冷静至极,无声地审视她的每一处反应,仿佛刚才的惊魂与他无关,。袖间风动,铃声轻轻晃动,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压迫感,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跌跌撞撞地起身向苏辞跑过去,心底涌现出了特别的亲密感,这种亲近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然而她不能控制自己向他走去,因为在这里靠近他就是靠近安全。 很显然这样的心态是有问题的,尽力冷静下来后,她认真地思考自己的处境。苏辞强大的能力,成为了此刻她在陌生的、危险的环境中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这是她产生亲近感的主要原因。 “叮——” 沈明意怔在原地,这熟悉的铃声…… 刚要出口质问,苏辞抬手,方才浓重的雾气被他灵力震散,焦灼紧张的气息被逼出门外。忽闪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此刻的神情更加不近人情:“跑下山就是为了找死?” 苏辞垂眼,似乎未打算继续责怪她,将残留在她肩上的妖气一点点剥离,化作细微的灰尘散去。 夜色已深,沈明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越想越不安心。 “什么叫不许乱跑,什么叫找死……”她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生闷气,气着气着脑子就开始乱飘。比如,她又想起那只嘀咕着昆仑镜的老妖。 那玩意儿应该是真的存在的。毕竟自打她被苏辞捡上山后,这地方就处处透着诡异。要是说这地方藏着什么宝物,她一点也不惊讶。 怎样才能寻找到穿越回去的方式,回到那个她熟悉的世界,她思绪越飘越远。 外面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沈明意顺着声音蹑步过去想去听听。苏辞平时连咳嗽都不发出声音,怎么会在半夜里自言自语? “若昆仑镜开裂,时空混乱,必生乱象。”殿门半掩,烛火微弱,案前有一人影静坐,单手撑额,低声对着古铜镜低声言语。 “时空混乱!”几个字像雷一样击在脑中,给了她新的希望,令她脑海中轰鸣不断。过往的回忆不断回放在眼前,难道她有机会回去了?回到她熟悉的生活? 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越想越激动。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个昆仑镜或许真的有穿越的能力。 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的光透过纸窗,淡淡洒进殿内。苏辞早早出了门,真是绝佳的机会。 室内昏暗静寂,只有脚踩地面的吱嘎声,沈明意环顾四周,心口鼓噪,这份紧张无论如何努力都压不下去。 先是从桌案开始,每本古籍都翻了翻,书页间夹着的符箓、折角的纸张,都让人心跳加速。她努力让动作看起来像“在打扫”,可每一次掀开一角,心里都在盘算——要是忽然有人回来,我该先装晕还是装傻? 屋里有淡淡的药香,混着木屑味。她弯腰、起身,眼角余光不断扫向门口,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视线从案上扫到角落,那里有一只古旧的香炉,炉脚下隐隐露出黑木的边角。她往那边挪动,随手撞到了书卷,声音在寂静中炸开,吓得人立刻僵住不动,心口几乎要蹦出来。 等了会儿,再没有声音传出来,她才继续动手将香炉推向一旁。果然,那后面有一个空隙,其中放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空气像被拉紧的弦,在那一刻崩到了极致,马上就要断掉。 将盖子掀开,里面躺着的就是那面古铜镜,镜面倒映出她的脸,真是既心虚又紧张的神情。 喉咙有些发干,她吞了吞唾沫,手指抖着摸上了镜面,凉意顺着手绵延上来,冰得整条手臂都发麻。 “这就是……昆仑镜?”低声喃喃自语,一股隐约的恐惧出现在她心里,却被更强烈的好奇强压下去。 轻轻拨动镜面,金色的水波纹自铜镜中心向周围扩散。那神奇的表现吸引住了所有目光,几乎忘记了呼吸,她紧张地在等待某种神奇的变化。 手指轻抚着那道波纹,可它转瞬即逝,镜面又恢复了平静,更加突显出了她的不自量力。“果然是我眼花了吧。”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尴尬与自嘲语气,轻得像在掩饰心底的不安。 镜子另一面,苏辞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冷淡而深邃,仿佛早已洞察了她的一切。 第4章 第 4 章 屋里静得能听到落灰的声音,沈明意还拿着昆仑镜,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完了完了。”整个人一激灵,立马从地上站起来:“不会被抓包吧。”慌乱中,她眼神乱飘,手忙脚乱地想找地方藏。视线落在角落的扫帚上,灵光一闪。 一把抓起扫帚,再顺手把昆仑镜往怀里一塞,她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怀里冰凉的铜面贴着皮肤,刺激得打了个激灵。 视线紧盯着院门,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推门进来,神情如常,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掸了掸衣角,慢悠悠地走进房间。 “你、你回来啦?哈哈,我刚才……呃,帮你扫了扫门口的灰。”她强装镇定,笑得比哭还难看。 房门刚合上那刻,苏辞环视了房间一圈,几本原来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此刻顺序全乱了,像是被人乱翻过的灾后重建现场。 片刻后,他转身向沈明意走近,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有进过我的房间?”声音平静,像是在问今天天气。 沈明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心跳乱了几拍。那目光太平静了,让人忍不住猜想他是在试探,还是只随口一问。 “我……没有。我、我只是、那什么……门口风太大,我扫一扫灰。”她越解释声音越小,整个人像快被风吹散。 看着苏辞一步步走近,步子极轻,但每一步都带着风。那风拂过她的纱衣,带起细碎的衣角。 那人低下头,身影在光里覆着一层淡淡的金色,脸离她不过一掌的距离。赤金的双眼安静地落在她脸上,不带情绪。 “是吗?”声音在此时显得更加清晰,像泉水一滴滴地落进瓷盘,湿润又清脆。 她的手腕被袖口轻轻扫过,留下些若有似无的触感。那一点微痒顺着皮肤爬上去,扰得她心情乱成一团。她忍不住想躲,但心跳声一点点放大,撞在耳膜上,几乎盖过了呼吸。 空气变得稠密,她紧张地不断吞咽口水。太近了,近到连睫毛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她几乎屏住呼吸,因为他的指尖也放在了她的手腕上。 那指尖温热,隔着衣料一点点往下,轻轻掠过手臂的内侧,划过那片最薄、最敏感的肌肤。她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微弱的触碰,像细小的火星在皮肤上散开,留下细微的麻意与不安的颤栗。 身体不住升温,铜镜贴在皮肤的凉意更甚,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指尖的轨迹继续往下,沿着后背的线条滑过,最后停在腰侧。那里是她最容易紧张的地方,只一停顿,她的肌肉就条件反射般一紧,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 “你身上有我房内的熏香味。”苏辞低声道,语气平淡却不容反驳。 “我只是……经过。”她声音发颤。 他目光略微一顿,像是在分辨真假,但最终只是轻轻退开半步。门外的风渐渐停了,屋子里只剩下铃声的余响,细细地在空气里荡开。沈明意还站在原地,背脊僵着,手心全是汗。 刚刚他靠得那么近,呼吸都能感到,声音又那样轻,轻得几乎要融进她的耳骨里。那种感觉,让她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理智告诉她应该退开、保持距离,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心跳都在耳边乱撞。 他没真的责怪她,也没发怒。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那目光穿透力太强,像什么都知道。 气氛僵持,沈明意都快在心里写好遗书了。 阳光正慢慢暗下去,院子里一半亮着,一半沉在阴影里。那种模糊的明暗交界中,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在被炙烤着。 苏辞本来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淡淡:“过几日我要闭关一阵子。”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她,“在那之前,我们下山一趟。去集市买点你爱吃的东西。” 沈明意抬头:“你要给我买吃的?” “闭关几天我不在,你得自己做饭吃。” “那你还挺好心的嘛。” “怕你饿死。”他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 下山路上,她遇到了以前在同村,对原身多有照顾的老妇人。那人认出她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见了鬼一样尖叫。 老妇人手里的竹筐掉在地上,药草散了一地,被山风卷着滚下坡去。她哆嗦着嘴唇,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你怎么会在这?” 眼中的恐惧褪去后,浮现出一些羞愧和自责,似在为当时没阻止而自责:“你也不要怪我们,当时……当时我们是真没办法。”她说着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捡药草,声音越说越小,“那阵子,村里死的人太多,大家怕得不行……” 捡了几根药草后,她又抬头看沈明意一眼,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有害怕,也有歉意。 沈明意什么都没说,只安静地看着她。风吹动她的发梢,几缕发丝掠过脸颊,嘴紧抿起来,像是有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 老妇人手忙脚乱地拾起竹筐,嘴里喃喃念着避祟的词儿,脚步急促地往山下走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目光里有一闪而逝的怯意。 回到院子后,夕阳正慢慢沉下山头,余晖洒在石桌上,给院子铺展了一幅橙红的背景画。沈明意将纸袋放在院子中央的木桌上,小心翼翼地一件件摆开——卤鸭爪、卤鸭翅、卤豆干,香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深呼吸。 她先拿起鸡爪,一口咬下去,麻辣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关节脆骨的脆嫩与Q弹的肉质在口中交织,带来丰富的层次感。连带着几天的不安都被一扫而空。手上油光闪闪,她连忙用纸巾擦拭,却又忍不住伸手去夹下一块鸭脖,咬得吱吱作响,眉眼都带着满足。 苏辞已不见踪影,院子里只有风轻轻拂过竹叶的声音,偶尔还带来几声鸟鸣。桌上的卤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夕阳映在沈明意的脸上,让她的神情显得格外柔和。 吃着吃着,她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心里暗暗感叹:有时候,简单的吃上一口熟悉的东西,思绪就会被拉回到从前的状态。院子里弥漫着卤味的香气,也弥漫着轻松而温暖的氛围。 想着让苏辞也尝尝,她端着卤味轻轻敲了敲门,半晌没有回应。隐隐有不安爬上心头,靠近门侧耳倾听,却连丝毫动静也没有。轻轻推开门,刚探头进去,一股异常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顿时心里一紧。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冒犯了。”她轻声说道,声音在空旷房间里微微回荡,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忐忑。 “嘶嘶。”一道声音从床边传来,沈明意一惊,循声望去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床边有一截蛇尾正缓缓地动着。那尾尖微微卷起。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苏辞。 相处多日后,她已不再像初见那般慌乱。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靠近。那条蛇盘在床上,身体比她的小腿还粗,整条蜷缩成一团。不同于往日那种清冷而危险的气息,如今那身鳞片却褪去了光泽,颜色发白、变浅,像是被霜侵蚀过。 心一下揪紧,沈明意的脚步也不由得快了几分。她弯下腰,伸手想试探,却看到那双平日里光彩熠熠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白膜,黯淡得几乎失去了神采。 “苏辞……?”她轻轻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