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大学的我就被订婚》 第1章 别怕,往前走 “陈池,我高考成绩出来了,能去华亭找你了。” 孟微之靠坐着电竞椅,暗掉的屏幕上映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清冷英气的五官比平时多了几分柔软。 别哭,没有什么好哭的,都过去了,她望着自己说。 在复读的日子里,她独行跋涉,风雪四面八方地朝她涌来,孤立无援的寒夜里,陈池是她唯一的火炬。 机械键盘的敲击声在角落里稀稀拉拉地响起,烟雾在屏幕的幽光里洇成蓝白的纱,男孩歪着头靠在电竞椅上发出细微的鼾声,脖子上的耳机发出队友的咒骂声,一旁的女孩蜷缩在椅子里,卫衣兜帽遮住了半张脸...... “老板,我下班啦!”孟微之收拾好心情,朝着收银台方向喊着。 收银台里正窝着一个光头,戴着耳机在看古早韩剧,听到有人喊他,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咋啦咋啦?都快亲上了!你这不是拿着扫帚上杏树嘛?” “啥意思?” 孟微之遇到自家老板以后,才明白真的存在代沟这种东西,这些流行于八、九十年代的歇后语都比她的岁数大。 一点都听不懂啊! “扫兴!”老板没好气的说着,灯光照射在他的头顶上,油光噌亮的,配上脖子上的大金链,十分符合孟微之印象里的社会大哥。 孟微之其实挺想盘一盘那颗光头,老板也会乐呵呵的把头伸过去让她试试手感,却又被孟微之连连拒绝。 摸脑袋过瘾事小,不能兼职事大。 “老板,不是我说你,都奔三的人了,每天就窝在网吧里看韩剧,有这工夫不如找个老板娘。” 老板咧嘴笑了笑没有接话,摸着自己的光头说:“小孟,你高考成绩咋样啊?” “还行,和去年差不多。”孟微之从柜台摸了一个棒棒糖撕开糖衣含在嘴里,荔枝味的。 “哟,那不是今年四中的状元又是你了。”老板纵容着孟微之的连吃带拿,佩服之余略带感慨。 去年这时候,穿着校服的女孩怯生生地问自己这里招不招兼职,说她想赚点学费。 这一年来,他数次在厕所门外听到女孩小声地背诵着英语范文或者历史考点,那些碎碎念渐渐的变成一声又一声的抽泣声,他不禁责怪起孟家父母给不了好的一个环境让这朵花自由热烈的生长。 还好的是,她没有耽误她自己。 孟微之咬碎了棒棒糖,糖精瞬间迸发在口腔里,甜的有些腻人。 她玩起了王者农药,等着和老板交班,前台不能缺人,夜里网吧鱼龙混杂。 手机顶部弹来一条□□消息提醒,挡住了部分游戏界面,来自班级群的‘@全体成员’,一条提前设定好的群公告: “高考成绩已经公布了,请大家大胆地查询自己的高考成绩,查好成绩后请大家各自在被子里偷偷乐。” 真会说话,可惜了,听一句少一句,明天的毕业典礼是这个班这辈子人最齐的一次。 哦不,是今天,电脑时间显示的是“00:29”。 她退出了群聊天的界面,除了那些来八卦自己成绩的消息以外,那个枕在钢琴盖板上睡觉的女孩头像一直都没有跳动,没有回应孟微之的喜悦以及解脱。 应该是睡了,大学熄灯早。她心里想着,丝毫不着急,只是有点失落。 孟微之对钢琴一窍不通,四中琴房一般都没人去,关上门后彷佛就是她专属的空间,可以带上耳机偷会懒,可以一个人胡乱弹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节奏,不用担心别人的嘲笑。 她也幻想过像电视上那样穿着精致昂贵的礼服坐在舞台上弹琴,每个女孩子都有个表演梦,只是她明白一节钢琴课所需的费用是自己父母起早贪黑做两天零工的钱。 所以在进校第一天听说学校里有琴房时,她就想去看看,于是看到了钢琴,也看到了陈池。 她现在忘记了那架钢琴是不是珠江牌的了,只记得那青松般的少年在暮色之下给她弹奏了一首曲子。 那天晚上孟微之就把个性签名改成了:不谈微风与晚霞,他与落日弹黄昏。 后来的后来,陈池的□□头像就换上了孟微之趴在钢琴盖上睡觉的照片,邀功般的说着:“你看你看,这说明我已经名草有主了,去了大学就不会有人找我要□□了。” 男孩洋洋得意的样子彷佛在面前。 陈池,我看网上说大学有些单身学姐可想谈恋爱了,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你等着,过两个月我就亲自去宣示主权,我来保护你。 “别去,有人抓你。”老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孟微之身旁,小声提醒。 孟微之闻言下意识地按了个闪现,可怜的小乔被兰陵王拿了人头。 “哎哟,小孟,你按个闪现干嘛哦,亏了亏了。”老板装傻充愣故作惋惜的说着 我他妈的为什么按闪现,还不是你说草里有人,屏幕上的“兰陵王”正在“小乔”的尸体附近回城,取消回城,然后又回城,再取消...... “来来来,老板给你操作。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国服第一小乔” 十几分钟以后,孟微之看着屏幕上的“Defeat”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拍死眼前这个光头。 孟微之一把夺回手机,暗中下决定再也不给老板玩游戏了,开黑都不可能! “好了,小孟,别生气了,来,吃零食。”老板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孟微之。 孟微之接过袋子,里面除了零食还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沓钱。 “呀!发工资了。”孟微之笑着和老板道了声谢,暂时不计较了,就当赚点窝囊费了。 “快回去吧,好好休息,别影响我看欧巴谈恋爱。” “别看了。男主最后死了。”孟微之趁着老板还没回过神来跑了出去,楼梯间里传来噔噔下楼的声音。 让你害我掉星,哼! 橘黄灯光把影子拉的长长,不远处的烧烤摊传来诱人的香味,那些和她一样刚结束高考的十八岁们围在一起低头看着什么,然后欢呼起来,充斥着喜悦的碰杯声引人侧目,看样子结果不错。 她贪婪的吸了一口弥漫在空气里的烤料香味,然后快步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算了不吃了,一半补贴家用,一半留着去找陈池。” 她查过华亭大学什么时候放暑假,计划着拿了这个月工资以后和老板请几天假去华亭找陈池,给他一个惊喜,她和陈池已经有小半年没见过面了。 陈池提过几次说回来看她,但孟微之都以华亭离得远来回麻烦,自己要备战高考类似的理由拒绝了。 其实是自己囊中羞涩,犒劳不了舟车劳顿的陈池,哪怕是一家街边馆子。 她没告诉陈池自己在做兼职,以陈池的世界观来说,这个星球上的陌生人都有一颗图谋不轨的心。 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在做网吧做兼职,肯定会说“做什么兼职?你不怕那些油腻的中年大叔揩油啊?不怕老板欺负你啊?不准去,你要啥我给你买。” 确实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能讲出来的轻狂言语。 远处汽车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一辆全车身碳纤维的黑色法拉利SF90从烧烤摊前呼啸而过,那些吃烧烤的年轻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目送着车尾灯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夜幕里。 “这车我知道,我杭州的兄弟有一辆。” “巧了,我也认识一个杭州的兄弟,他也有。” ........ “陈池肯定喜欢。” 孟微之不懂车,分不出来那是法拉利还是什么法拉第,只是觉得那辆车很帅,很适合陈池那样的人。 衣服得是那种满身印着大logo的高奢,吃饭得去预订制的私厨餐厅,住的必须是CBD里的靠江楼王,上学放学总有一辆迈巴赫s680候着。 一些人的夜生活是泡酒吧吃宵夜,一些人的夜生活是泡妞开跑车,可有些人的夜生活却是连睡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蜷缩在网吧的沙发椅上将就。 “所以有钱真好。”她没缘由的喃喃道。 道路昏黄的灯光堪堪照亮巷口,黑暗在巷口静谧浮动,樟树果实砸在地上,留下血迹干涸般的深色印记,墙根处新长的青苔悄无声息地疯狂滋蔓,上周还只是墙脚的点缀,此刻已经爬到半墙上,像无数只向上攀爬的青蛇。 她并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面对黑暗,会幻想未知以外会出现什么恐怖。 “嘟~” “嘟~” “嘟~” ..... 按照惯例,陈池会在电话那头聊天给自己壮胆,机械单调的铃声按照死板的节奏一声一声的响着,像是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无声粉碎,又像有老僧枯坐在角落里毫无感情地敲着木鱼。 她的脚步声在小巷里响起,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可总觉得声音里混进另一个更细微的回音,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电话没有像以前那般秒接,一种名叫恐惧的情绪顺着小腿向上蔓延开来,孟微之的后背悄悄浮现细小的疙瘩,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涌现那些恐怖:井边、床底、镜里......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sorry....” “陈池,你个王八蛋...” 听到电话里的冰冷女声,她的鼻头猛地一酸,委屈感翻涌在眼眶里,就像她第一次在网吧里守夜班,喝醉的大叔一直想要揩她的油。 她是个泪失禁体质,容易哭,陈池之前笑话她,她是个好的苦情剧女主角。 她把手机音量拉到最大,开始放着节奏感十足的HIP-POP,借着手机手电筒的亮光,快步的往前走去。 埋怨归埋怨,她始终都知道,没有谁会时时刻刻回应她,哪怕是陈池,也许去洗澡了,也许早睡了,陈池有自己的生活,总会有忽略的时候。 她得学着克服许多黑暗,譬如眼前这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 正在她准备一鼓作气走完小巷的时候,手机里的嘻哈音乐截然而止,小巷里又归于安静,后背的冷汗彻底炸开来。 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触感,仿佛有人贴着她脖子呼吸,孟微之的心脏猛的收缩,手脚冰凉。 刚鼓起的勇气,又在世事变化间荡然无存。 是陈池的电话打进来了,那头传来抱歉,“不好意思哈,丫头,手机刚充上电。” 孟微之听到陈池的声音,心跳渐渐缓了下来,脑子飞快的运转想着接什么台词比较好,只听见一声中气十足且嘹亮的喊声:“丫头!我来了!” 不同于在电流信号里的空洞,真实的如同远在华亭的陈池连夜赶回江城,风尘仆仆赶到这个老破小贫民窟的巷口,大声的呼喊她,救她于黑暗中。 呼喊撞碎在矮小破旧的石墙上,余音回荡在她的心房里,如同惊雷鼓动,震碎了恐惧。 孟微之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那辆吸引了无数回头率的黑色法拉利如同夜里的恶魔睁开了双眼,一束足以照亮整条小路的亮光,冲着自己而来,地上的影子长出一双翅膀。 车窗探出一个人影来,孟微之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个人脸上飞扬的神情,也听清了陈池宣誓般的呐喊: “丫头,别怕,大胆地走,我为你照亮光明前路。” 第2章 重逢 孟微之第一次见西装革履成熟模样的陈池,与记忆里满身大logo嘻哈风的他一起重叠,汇成了此时正逆光走来的陈池。 “我穿西装这么帅吗,把漂亮美人都看呆了。”陈池弯腰接过孟微之手里的袋子放进后备箱,笑着说。 “你怎么回来了?还没放暑假呢。” “诶,盆油!金榜题名,人生三大喜事诶!”陈池回答地理所当然。 有没有人说过你穿西装玩梗的样子真的很人模狗样。 孟微之伸手抚平西装下摆的褶皱,连同心里那点灰霾也擦去。 在陈池没有回消息的那段时间里,孟微之打算一个人消化高考成绩带来的一切情绪,也不会去期待父母关心一句成绩。 这么多年,她稳定保持不让人操心的乖乖女人设。 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只有陈池会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站在自己面前,在深夜里开着定制跑车来接她回家,就像这一年无论什么时候诉苦,他都会耐心的安慰哭个不停的她,哪怕那边人声鼎沸忙忙碌碌的样子。 路边的黑色法拉利,身上的昂贵西装,对于孟微之来说,都是一些从来不去奢望的东西,而陈池连手都不需要伸就能拥有。 有些东西是为了一些人的存在而存在。 她一米七的个子费力弯腰坐上副驾,好奇的左摸摸右摸摸,关切地望着陈池,“累不累,我没告诉别人我考了多少,就等着你回来呢。” “恭喜恭喜,我的状元郎,消息看到了没来得及回就关机了,那个时候刚下飞机,回家拿车才充上电。” “切,应该是同喜,恭喜你有个聪明漂亮的女朋友。”孟微之侧过头望向窗外,乌黑柔顺的长发露出左耳的一角,微微泛红。 矜持!别人一个平A你就交大! 后视镜里的孟微之眼里满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孟微之一直都没想清楚陈池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不是你说方便查岗,把我手机账号登在你手机上的嘛。” 陈池点火发动了引擎唤醒了这头性能怪兽,它的咆哮在街道上回荡起来,草丛里的野猫受惊跑开。 “那你知道了?”孟微之如同那只小野猫般忐忑,只是她跑不开。 陈池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啥?我还没说你呢,大晚上的在外面晃荡什么,说了多少次了一个人晚上别瞎晃,遇到坏人怎么办?” 孟微之松了口气,她并不想让陈池知道这一年一直都是半工半读中,陈池肯定会不讲道理的把怒火倾泄在光头老板身上。 三年高中下来,全班人都知道陈池的少爷脾气只会殃及无辜。 “先吃点东西再回家,反正都毕业了,门禁啥的也不怕了。”陈池轻踩油门,排气管炸开一串爆裂的回火声,震得空气中的热浪一滞。 孟微之兴奋的点点头:“好啊好啊,去之前的那家,他家小龙虾好吃。” 记忆里的烧烤香味又顺着陈池的话语,萦绕在鼻尖,好不容易用理智强压下去的馋虫开始蠢蠢欲动。 她开始掏出信封里的一沓红票开始数了起来,多了十二张,想到临走时老板那鼓励的眼神,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但想不明白为什么。 “哟,小富婆,发财啦?”陈池瞥了一眼数着钱的她,温柔在眼尾逸散开来,如同一朵花儿炸开。 “是啊,发财了,等会吃宵夜我买单哈。”孟微之留了两三张给自己,其他的都放回信封里留着回去给妈妈。 老板,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剧透了。 “难怪网上都说坐跑车的副驾都喜欢脱衣服,车内这么热能不脱吗?”车尾发动机传来的炙热废气把她后背闷出一圈细汗。 “陈池,好热,帮我开一下窗户,你真是浪费钱买跑车,坐的又不舒服又不会操作,真不如上学坐的那辆迈巴赫。”孟微之在车门侧面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按钮。 陈池哭笑不得,别人说热的脱衣服和你说的是一个性质吗? “看到我中控上第一排的按钮了吗,最左侧和最右侧就是左右车窗升降。” 孟微之打开了车窗,车外的燥热晚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暖黄色的路灯光打在少女微倾的侧脸上,女孩细细的绒毛抚在了少年疲惫的心上。 驾驶座上的陈池喋喋不休,像个老人一样讲道理,让她一个人不要大晚上出来,就像陈池去华亭读大学临走的场景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让自己不要和陌生人讲话,自己点外卖把性别换成先生不要点一份餐具,搭的士得坐后排和记下车牌号...... 虽然穿上了西装,开上了跑车,可他还是那个陈池,一点都没变,明明可以潇洒的当个公子哥,却愿意为她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陈池的车技完全不像是刚拿驾照一年半的新手,这辆千匹马力的性能跑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之前他们两个人常来的烧烤店门口。 “哎哟,臭小子和儿媳妇来了啊。”老板娘看到手牵手的两个人,扯着大嗓门朝他们说道,高兴之余连点菜单都没拿稳。 自从陈池去了华亭以后,孟微之就没来过这家店了,不富裕是一回事,主要是尴尬,谁家小姑娘能经得起老板娘儿媳儿媳的喊啊。 除了百无禁忌的陈池,哦不,是不要脸,当初忘记带钱了直接朝着老板娘喊了一声妈,哄得老板娘眉开眼笑。 陈池给正在烧烤炉旁边大汗淋漓的男人发了根烟,询问预留的位置现在空出来了没有。 老板娘连连点头,把陈池和孟微之带到了窗边位置,店内人声鼎沸,每个桌子上都有人在演讲一般的显摆着自己。 孟微之感觉又回到了网吧上班。 “油焖大虾、翅中、肉筋、脆骨,微辣,其他的干妈你看着来哈,别搞太多,吃不完。”陈池随手把车钥匙放在了桌上,菜单一眼没看。 孟微之挑挑眉,是她喜欢吃的。 店里灯火通明,孟微之和陈池并肩坐等宵夜上桌,两个人都互相分享着双方缺席的日子,孟微之说着学校里一些八卦,说家长里短,陈池分享着华亭外滩的纸醉金迷,黄浦江畔的船来船往..... 直到最后两个人听到前桌的聊天声飘来,陈池顿时觉得热闹的烟火气与他无关,有些后悔没来得及换衣服了。 不是热的,是吓得。 “看到那个西装帅哥没,你去要微信....” “你没看到有对象啊?” 说话的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孟微之,两人四目相对,孟微之朝着她笑了笑,来自正宫的压迫感让那人尴尬地笑笑回应。 “怕啥,万一不是对象呢?” 孟微之:……那我走? “不认识,没联系,别多想。”陈池抓起孟微之的手十指相扣,把手举得高高的,“服务员,酸梅汤加冰。” 好一个渣男三连! 孟微之对着陈池假笑了一声,不去在意那些可惜之余还带着几分打量的眼神。 她想到了什么,猛地踢了踢陈池桌下的腿,在黑色西裤上留下一个鞋底印记。 我是真不认识那些人啊,我刚回来!陈池疼的龇牙咧嘴。 “手机给我,查岗。”孟微之伸出白净的手掌,掌心朝上,板着小脸故作严肃的说道。 能不能让我删了浏览器记录再给? 孟微之拿指纹解了锁,翻看着社交软件上的联系人,备注全都是某某公司的经理或董事,和异性的聊天记录也仅仅是只言片语,连客套话都算不上,聊的全是工作。 她也没觉得奇怪,陈池去年高考结束的暑假就开始在他家公司帮忙,听他自己说做的还不错。 陈池高中就不务正业,书桌上堆满了金融学、市场学、工商管理的大部头,她经常笑话那课桌是办公桌呢,报的志愿也是金融专业。 孟微之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诶,周武陵也在华亭啊?” “是啊,去年他不是被警校录取了嘛。”陈池往她的碗里丢了个虾球,那碗里已经堆满了红白相间的龙虾肉。 “表现不错,奖你一个我亲手喂的虾球。” 陈池侧低着头,张嘴咬住了孟微之的筷子,“我想吃进口的。” 孟微之听惯了这些虎狼之词,抬起双眸,漂亮纤细的眼尾随之飞起,“就怕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敢哦。” 下一秒,孟微之只觉得大腿外侧被紧紧贴实,抬眼望去陈池正死乞白赖地凑近,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嘴唇。 此时智能手表“嘀”了一声,手表屏幕上跳动着巨大的红心--------你心动了(心率99ms)。 孟微之脸上的红晕猝不及防地布满双颊,陈池的手臂已经圈住了那细腰,以至于少女耳尖也晕染一层粉色。 “丫头,手表提示你心动了,这么喜欢我啊。”陈池特有的荷尔蒙气息带着戏谑语调在孟微之耳边炸开。 她只觉得耳边被羽毛轻轻拂过,酥酥麻麻的彷佛在云间,整个耳朵滚烫起来,从远处看,像剔透的红粉水晶。 “您好,你的餐上齐了,祝您用餐愉快。” 服务员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孟微之得以大获,一把推开陈池,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这流氓又占我便宜。 陈池低声笑了出来,用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孟微之微粉的脖颈,眼里的喜欢彷佛实在欣赏一件珍宝。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孟微之报志愿的事情,陈池随口说道:“你看你想学什么专业啊,喜欢哪个就报哪个。” “那要是万一没被华大录取滑档了怎么办?” “如果没被录取,不跟你一个学校了怎么办?” “你就不怕我不跟你一个学校,被人挖墙脚啊?” 一口气连着说了好几句话,她拿起桌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看着陈池还在看自己,她剥了一个油闷大虾放在陈池的碗里。 “没见过美女啊还看,我又不会真的被别人哄骗走。” 陈池伸手抓住来不及收回的手臂,一脸认真的望着她:“人生三大喜事,今天还差一个洞房花烛,要不咱先订婚?” 大厅里的嘈杂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静的只剩孟微之胸腔里的嗡鸣,被惊讶冲击残留下的理智看向一脸认真的陈池。 其实.....三年了也不是不行。 她也想过陈池的求婚,想过怎么告知双方父母,想到他那些狐朋狗友起哄,想过自己无名指戴上所属的戒指。 只是没想过会这么仓促草率,在这么个没有仪式感的场合下。 下一秒陈池却又松了手,笑眯眯的说道:“就演练一下演练一下,家长都没见呢,不急这几天。” 孟微之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起脆骨,咀嚼的声音通过骨头传导进入耳朵,劈里啪啦地如同此时的心情,七上八下的。 陈池看向窗外,有人在法拉利前拍照合影,抬眸看向玻璃上的倩影,不知道她听出了那看似玩笑话中的认真没有。 不知道是两个人都饿了还是店里的份量小,两个人进行了一场光盘行动,孟微之还以为他们又会浪费。 陈池扬了扬手,喊来了服务员,“你好,买单!” 孟微之拦住了陈池,“不是说好了我买单嘛?” 陈池指了指孟微之摞在一起的两个手机,“都一样,辛苦你拿我手机买个单。” 孟微之买完单才发现,老板娘只收了他们油闷大虾的钱,孟微之挽着陈池一起过去道谢,老板娘挥挥手,“这有啥的,我可不能白喊你儿媳嗷。” 陈池则是细细地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心里早已经开始心猿意马了,哪里顾得上老板娘和孟微之聊什么,正准备进一步感受的时候,三头肌倏然传来一阵剧痛。 “哇,你掐我干嘛啊!”陈池揉着受伤的地方龇牙咧嘴。 “色胚。”孟微之白了一眼他,径直走向了停车的地方。 “怎么还感觉长大了一些?”陈池看着孟微之摇曳的苗条身段,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感觉,随后笑着和老板两口子打了招呼就追了上去。 “喂,你等等我啊,我不来你也进不去啊。” 一路上,孟微之都红着脸不愿意和陈池讲话,而陈池的目光时不时往她身上的某个部位瞟。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费胳膊,陈池痛并快乐着。 路过网吧那条街的十字路口时,孟微之忽然指着网吧楼下的那颗茂盛的法国梧桐,说她就是在这棵树下查的成绩,那个时候她彷佛被巨大的礼物砸中脑袋,庆幸终于当上陈池学妹了。 陈池没有问她为什么在网吧附近,他看着红色的倒计时轻声的道了一声歉,“紧赶慢赶还是晚了,让你一个人查成绩,肯定紧张害怕吧?” “切,谁害怕了谁紧张了,我好歹经历过一次高考,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紧张害怕。” 孟微之嘴硬反驳,却想起自己在树下迟迟不敢点击查询的画面,手机屏幕暗了又亮。 有辆车代步确实很方便,更何况是一辆法拉利,陈池把车停到了刚刚来的巷口,拍了拍孟微之的头发说:“走,我送你。” 来到单元楼下,楼道口的垃圾桶散发出复杂的发酵味,电动车拥挤堵在锈迹斑斑的单元门前,本就歪斜的姿态显得更加不堪。 陈池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想关心一下孟微之的新家装修情况,但明白表面风轻云淡的孟微之十分在意这个话题,甚至是反感。 那是用她牺牲时间换来的一套房。 “以后少抽烟,知道不?”孟微之站在单元楼门口,指了指陈池装着烟盒的西装口袋。 “知道啦,听你的。” 陈池摸了摸口袋,草草结束饭局飞了回来,自然没有时间换衣服。 “那就好,我先回去咯,你开车注意安全。”孟微之挥了挥手,嘱咐着。 “晚安,早点休息。” 孟微之转身上楼,还没走几步就感应到陈池站在原地目送。 她隔空与那道目光对视,轻声说,“陈池,其实我是个胆小鬼,怕黑怕鬼,但是我更怕查成绩的时候得到的结果概括不了我这四年的辛苦,还白白浪费一年时间复读,更害怕我去不了华亭,见不到你,让你空欢喜苦等一年。” 那样的话,我会更加讨厌那个新家。 陈池看着三盏感应灯按序亮起,把西服随手搭在肩上,转身离开,嘴里碎碎念。 “ 谈了这么久才知道你家住三楼。” 第3章 姐弟 闹铃声响起,手机屏幕显示5:30,床边的老旧落地扇还在摇着脑袋呼呼吹风。 “陈池你作孽啊,这闹钟怎么取消不了啊?” 闹钟App是陈池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软件,可以共享闹钟时间,备战高考时,陈池每天五点半准时喊孟微之起床。 高考结束后,陈池的电话也偃旗息鼓,只剩下拟好的闹钟每天和孟微之相爱相杀。 床头柜摆着装了半瓶硬币的五角型罐罐,还有一个木制相框,相框里面装着一张合照,穿着17号篮球服的男孩正揽着女孩咧嘴大笑,而女孩也正举着金牌望着镜头眉眼弯弯,他们的身后,红色礼花铺满了小半个篮球场。 相框边缘上写着“我会乖乖地等你复读完,然后来大学找我------陈池” 楼外空调外机还在嗡嗡作响,楼下的早餐香味随着六月清晨的微风飘进房间,灰尘在阳光里飘动沉浮,窗台上系着一串风铃,叮叮作响。 她伸了伸懒,拿出手机给陈池道了一声早安,出人意料地秒回消息。 “不睡懒觉了?”附带小猫疑惑.GIF。 “想多陪会你。”陈池过了几分钟才回复。 “男人的嘴,你自己知道。” “我哪里知道?你又没让我从男孩变男人。”附带笑得很猥琐的熊猫人.jpg “你不行,哪里都不行。” 任由陈池气急败坏,她放下手机往外走去,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掉漆严重的八仙桌上留了两张二十和一张十块的纸钞,是留给自己和弟弟今天吃饭的钱,父母的门敞着在,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显然已经早早出门找零工了。 孟微之一言不发地拿出电动牙刷,金属感的高级与杯子里三只塑料牙刷的普通格格不入,空气里残留的牙膏味道,说明父母刚出门不久。 自己夜里回来的时候恰好碰上妈妈在厨房里准备着外出打工的午饭,两碗简单的酱油炒饭。 孟微之把一半的工资给妈妈的时候,她还记得妈妈眼里的意外、心疼、欣慰,不变的底色是愧疚。 “希望这么早能在劳务市场抢到活做吧” 她刷着牙来到自家弟弟房间门口,含糊不清的说着:“孟长君,起床了,校队早训不要迟到了。” 孟微之刚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孟长君就急冲冲的跑进了卫生间,向外推着孟微之,急促的说:“姐,出去一下,我要憋不住了。” “我还没洗脸啊喂。”嘴上还挂着牙膏泡沫的孟微之就这样推了出来,回应的她的只有关门声。 孟微之报复性的踢了踢门,从孟长君房里遗漏出来的冷气在自己小腿盘旋,走进冷气更盛的房间时措手不及的打了个冷战。 这小子,又开了一晚上空调,被子也不叠。 “姐,你干啥呢?这被子不能叠,不然就把螨虫的尸体都折起来了。”孟长君斜靠着门说着,几分和姐姐相似的眉眼上还沾着水珠。 他的房间是由一间杂物间改成的,摆上衣柜书桌这些必备的家具后,刚好摆个单人床,姐弟俩想说些悄悄话只能坐在床上或者去孟微之的房间,幸好一年四季都很少有同学找姐弟俩。 孟微之是谁也瞧不上,孟长君却是谁也瞧不上,在那个全市录取率最高的高中里,攀比的不止有成绩。 孟微之瞥了一眼自家弟弟,把叠好的被子又重新抖开胡乱的丢在床上,把床上又恢复成了一片狼藉的样子,双手一摊无奈的说: “你看,这样螨虫尸体就不会被折起来了。准备好训练的东西,我回房里换衣服,然后一起去学校。” “哦!”孟长君在她背后做了个鬼脸,然后回房间开始折螨虫的尸体,哦不对,是叠被子。 不知道是哪个伟人说过,女孩子只有在洗衣服的时候觉得衣服多。 孟微之纠结地看着满满当当的衣柜,踌躇的说:“怎么就没衣服穿呢?” 要不还是穿校服吧,简单方便。 孟长君看着自家姐姐在房间鼓捣半天却只穿了个校服出来,恨铁不成钢的说:“我的亲姐,今天你们毕业典礼,你这不和她们斗艳一下?” “斗什么斗,我用斗吗?老娘天下第一美。” 孟微之想起今天凌晨在烧烤店时,对桌那几个胸恨不得都快挤出来的女人,眼神恨不得要把陈池看穿,自己却只穿着宽宽松松的纪梵希短袖和长裤。 于是又回到房里换上一条针织吊带长裙,在试衣镜面前转了转身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真材实料,挤出来的那是啥?啥也不是! 等孟微之走出了房门,孟长君疑惑的说:“姐,你这不伦不类的干啥?谁在裙子外面套校服啊?” 孟微之看了他一眼,弟弟识趣的闭上了嘴,拿着书包就往门外走,脸上摆出“好的好的,您老怎么开心怎么来”的表情。 孟微之当然得这么穿了,不然穿成这样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陈池会冲进学校先把自己叨叨一顿,然后刀了男同学。 那位可是说出“我喜欢看别人女朋友穿的好看,但别人不能看我女朋友穿的好看”的双标怪。 姐弟两个人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走着,孟长君嘴里叼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着:“姐,我想买双篮球鞋训练用。不是那种阿迪、aj什么的,就一般的牌子就行了。” “又买?” 孟微之不解,虽然自己家弟弟在篮球队训练废鞋是事实,但老妈在。 四月调考的时候买了一双,这才一个多月就又要换了? “什么叫又买啊,上次买的我都不好意思穿出门,老妈就在那种路边小摊买了一双给我,说什么我还在发育,暂时不买那么贵的鞋。” 孟长君作出投篮姿势,塑料瓶在他手里画出一道抛物线,然后落进垃圾桶里。 服了你们这些男孩子,连喝个豆浆都得耍个帅,和陈池一个德性,孟微之无语。 孟长君没说的是,那天穿着新鞋高高兴兴的去队里训练,却被队里的人指着鞋上的logo,笑话他穿的是“刺克”,是个fake。 孟微之开始盘算着手上的预算,陈池虽然回来了不用买去华亭的高铁票了,但后面几天出去约会肯定少不了,出去玩吃饭看电影逛街的那些费用,不能什么都让陈池一个人买单。 正好也可以问问陈池哪些球鞋性价比高一点,耐造一点。 “行,我出去逛街的时候给你去看看。你穿多大码的?” “44,你是我亲姐吗?连我鞋码都不知道。” 巧了,陈池也是44码的码数。 孟微之瞥了一眼孟长君的身高,对他进行了这个年纪最为致命的人身攻击:“44码的脚竟然连一米八都不到。” “什么一米八不到,我脱鞋一米七八啊喂!男神身高啊!”孟长君气的跳脚,大喊大叫着。 孟微之一副你声音大你有理的样子,笑不作声看着他强调着自己的身高不算矮,细嚼慢咽的把自己的花卷吃完,结果刚进校门就被拦下,门卫大叔指着孟微之手里的绿豆汤——一次性餐具不让进校园。 竟然忘了这一茬。 孟微之只好喝完再进去,出乎意料的是,本要赶着去早训的孟长君竟然陪着她一起站在校门外。 “姐,你说新家到底什么时候能搬进去啊?”孟长君闲着无聊,开口问道。 孟微之没作声,自顾自的喝着绿豆汤,孟长君也不见怪,他知道家里能买房是靠着姐姐复读奖金才付的首付,姐姐最不喜欢听关于新房的一切了。 姐弟俩之间就只有吸管吸食的声音,直到有个马尾辫的女孩出现在孟长君的视线里,孟长君简单的和自己姐姐打了个招呼后就围在女孩身边叽叽喳喳的。 我说你怎么好心陪我呢,原来是在等别人家的白菜啊! 孟微之看着两个有说有笑的背影,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星期六,除了校队训练,高一学生都放假了。 孟微之也不戳穿什么,一个人走进教学楼,一步一步数着楼梯阶数,往二楼教室走去,从刚开始懵懂入校到高三毕业再到复读结束,四年时间也就两层十三级台阶的距离。 她快走到班门口的时候,把校服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拉,也想过把外套脱下让那些平时在背地里笑话自己土里土气的女同学知道自己不仅读书比她们好,连衣品都和成绩一样好。 可班上也不仅只有女生,还有男生,正是荷尔蒙旺盛的年纪,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幻想。 孟微之走进班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教室后面的挂钟,六点五十,和她平时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讲台上没有坐着老师,教室里没有埋头背书的同学。 现在可不能说我们班是这层楼最吵的班了吧。 孟微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教室靠后窗的位置,这个位置很好,窗台上可以放书放水杯充当储物架,在她累的时候还可以看看窗外那些学弟学妹围着满学校跑羡慕他们还不用高考,有时候还能看到自家弟弟被罚扫包干区。 所以她很喜欢这个位置,陈池也喜欢,但是陈池就没有什么这么文艺的心思了,他就是觉得坐在后面一点,当老师表扬他的时候全班都会回头看他,让他有种在动漫里当男主角的参与感。 最重要的是方便趴着睡觉,把书一垒,陈池就能睡一上午。 孟微之坐在椅子上,明明教室里没有人,但她却在脑海里听到了很多曾经被她不在意的话。 “我去!谁开的窗户!?卷子都被吹飞了” “诶,孟微之,你看到我男神走过去没?” “等会是吃晚饭还是洗头啊?洗头的话,一下课就跑....” “外面有学姐给陈池送水,你不去看看?” 什么东西混了进来..... 班上的空座位陆续的少了起来,教室里呼朋引伴和互相八卦成绩的声音多了起来,那几个平时喜欢在背后议论自己的女同学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自己这里瞟。 “女人,你今天穿的挺好看啊,是不是想取悦我?” 孟微之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自己同桌江子慢,除了她在班上没人这么和自己说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孟微之刚开始复读的时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可是和眼前的色批心思萝莉身子的人当了同桌后,再高冷的御姐都在不要脸的自来熟攻势下土崩瓦解。 “走远点,一天到晚说包养我也没见你拿出票子,就天天画大饼然后揩我的油。”孟微之一把打掉江子慢在身上乱摸的小手,没好气的说着。 江子慢嘿嘿一笑,凑在孟微之耳边说:“女人,你考了多少啊?” “648。”孟微之划动着手机屏幕,反正等会登记册上也能看到,说不说都一样。 “我的妈啊!六百八,你这吓死人的啊,全国文科状元都是你了吧我的亲祖宗,估计老刘正在考虑怎么把你供起来了”江子慢忽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表情浮夸的喊了出来。 班上嘈杂的声音就好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热铁上,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 孟微之忽然觉得这人和陈池挺配的,听三不听四。 当孟微之想解释的什么时候,隔壁班的班主任兼孟微之的地理罗老师,不可置信的跑过来问道“谁考了六百八?” 刚沉浸在自己班上出了个六百二十五的好成绩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炫耀就听到隔壁班出了个六百八的成绩,这谁能不急? 别的不说,奖金都少了一半呢。 “老师,孟微之六百八。”江子慢手足舞蹈的指着满头黑线的孟微之。 不信谣不传谣啊! 孟微之赶紧解释着“老师,我是六百四十八,不是六百八。她夸张了。” “别谦虚啊女人。我的女人就应该考六百八当陪嫁进我家的门。”江子慢还在小声的嘟囔着,孟微之捂住了她的嘴。 “不是六百八好啊,啊?618.....挺不错的挺好的。”罗老师有气无力的表扬了一句,把手里的几张A4纸交给了孟微之,说道:“你们刘老师让我带给你的,好好准备一下。” “我觉得老罗一定是在想为什么去年你复读的时候没有把你招进他班上,他肯定后悔了。”江子慢看着坐在讲台上发呆的罗老师小声的说道。 孟微之不知道谁后不后悔,反正她是后悔了,后悔穿这么一条裙子来学校,还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致辞。 这下完了,陈池真的得杀过来了。 第4章 礼物 孟微之低着头在手机上挑选球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子慢聊着天。 “你还没和你家少爷分手啊?” “为啥你们老觉得毕业了和陈池会分手?” 时间是个圈,去年找个时候班上同学也觉得两人毕业即分手,说陈池少爷性子浪荡太不靠谱,孟微之气急败坏地和同学吵了一架。 反而陈池乐呵呵地安慰起孟微之来,“这是点我呢,让我对你好点,不然这么漂亮性格又好的你,去了大学我就竞争不过别人啦。” 顺着江子慢的示意看去,孟微之发现班上平日里黏糊得分不开的那几对,如今却像两块相斥的磁铁,隔着生硬的距离,身边坐的是平日里看起来毫无交集的人。 江城梅雨季的潮湿空气里,那些被起哄过的名字被拆开,又意料之外的组合起来,旧暧昧破裂后的狼藉上滋生出无端的新鲜感。 指针指到九点,学校广播准时响起了《运动员进行曲》,几个平日里就很活跃的男同学叫嚷着怎么一听这铃声就要上厕所,余光却看向孟微之这边。 孟微之环顾了一眼这个度过四年的教室,说来也奇怪,心心念念想要逃离的教室,蓦然生出几分不舍来。 礼堂里的冷气开的很足,却抑制不住漫长青春期散场前的躁动,领导的稿子彷佛还是去年的那一份,老生常谈的内容让孟微之昏昏欲睡。 孟微之站在后台厚重的丝绒幕布后面,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演讲稿,质感粗糙,回想着临时收到的通知——优秀毕业生的父母会一起上台领奖。 这特么谁想出来的鬼点子啊,去年陈池家长也没上台啊! 你这是高中啊不是幼儿园啊亲! “下面,有请优秀毕业生上台,有请毕业生代表--孟微之上台发言!” 麦克风传出的声音裹挟着电流,唤醒了孟微之的错愕。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幕布,走向那片被聚光灯烘烤得滚烫的舞台中央,学校里的好学生以她为中心散开站在两旁,台下黑压压攒动的人头与闪烁的镜头汇成一片无声却刺眼的海。 孟微之展开演讲稿,流畅地一字一句念着稿子,甚至还能加点词,毕竟四年下来,上台讲话的次数和陈池进办公室的次数差不多了。 直到江子慢身边多出一位中年女人开始,孟微之喉咙蓦然一紧,那是江子慢的妈妈,每天都会让江子慢多带一份水果给自己。 母女俩的相视一笑,温馨的画面蛮不讲理地刺入她的余光里。 她麻木念着稿子,脑袋开始神游万里,这个时候自己的爸妈在做些什么呢? 应该找到活了吧,说不定好心的老板还会包一餐午饭。 陈池在干嘛呢,不得不说那辆法拉利真的很帅啊。 A4纸上的字迹越来越模糊,孟微之倔强地咬着唇内侧的软肉,疼痛暂时逼退了那阵汹涌的酸楚,仓促地念完了最后几句匆匆鞠躬。 负责送花的同学正也从角落里出现,款款地往舞台方向走来,她看见早上在校门口的那个马尾辫女孩也在,原来弟弟喜欢甜妹类型。 未来弟妹也算个家属吧,那自己也不算一个人在台上了。 “吱呀-----” 掌声被门开的声音打断,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被一双稳定有力的手推开,阳光强烈地刺入略显昏暗的礼堂,在阶梯上拉出一道耀眼的光带,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门口。 逆光中,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伫立着。 礼炮恰在此时轰鸣,彷佛在为不请自来而喝彩,亮片彩带洋洋洒洒从礼堂两侧高处洒落,纷纷扬扬地在光柱里飞舞着,像一场华丽而冰冷的雨,落在孟微之的睫毛上。 “孟微之,你舅舅来了。”班主任老刘来到孟微之身边小声的说着。 我舅舅来?我怎么不知道? 那过分年轻的挺拔身形正朝着她走来,班上总是阴阳怪气孟微之的女同学扭捏着身子打招呼。 “这不是你舅舅吗?刚刚门卫打电话说你家长来了,我就放进来了,不过你舅舅看起来有些眼熟。” 能不眼熟吗,这混小子前年胆大包天,在广播站唱情歌安慰他那没考好的外甥女....呸,孟微之。 在一旁的教导主任听到孟微之班主任说的话,嘴角抽了抽,恨不得给这个二货班主任踢下主席台。 这特么哪门子的舅舅啊?!这不就是那个差点记大过的陈池吗! 还是夜里的那身西装,只是里面的衬衣换成了黑色,陈池笑着向教师席上的老师打了招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迟到了迟到了,各位老师好久不见啊。” 他在孟微之面前站定,对周遭的一切议论和目光置若罔闻,他的视线自推开门的那一刻起,就牢牢锁在舞台上那个噙满泪水却故作坚强的身影上。 陈池,你又来晚了,留她一个人紧张无措,羡慕失落,你不该先处理完公务再来这里的,你彷佛忘记了她的优先级。 陈池内心疯狂地责怪自己,悔意将眼底血丝烧得赤红。 孟微之看着面前的陈池,心跳骤然失序狂乱地撞击着胸腔,甚至不敢与陈池那炙热的眼神对视,她的眼底又氤蕴起水雾。 下一秒,依旧胆大包天的陈池做了让台下女生纷纷尖叫的动作,他俯下身,伸手替孟微之摘下了睫毛上的亮片。 孟微之这才抬起头四目相对,睫毛传来轻柔的触感却让她真真确确的感受到了和陈池的重逢。 又是十八道礼炮,毕业典礼结束,孟微之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一名准大学生,礼堂里的学生都一窝蜂的去教室拿毕业证,却会时不时回头望向走在最后的那一对。 陈池替她撑着礼堂的大门,礼堂长长的台阶下,黑色法拉利正如同黑色猎豹般趴着,车前正站着一个男孩摆着pose,而不远处一个女孩正举着手机往跑车那里对焦。 陈池摸了摸她校服的下摆,“要是热就脱了,我在车上等你。” “色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孟微之快步走向正等她的江子慢,后者用肩膀撞了撞孟微之,揶揄道:“看到小黄她们那副花痴的样子没,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老是针对你了吧?” “我去,她们竟然喜欢陈池?是瞎了吗?” 陈池这种整天打嗝放屁,吃饭掉饭的选手还能有人喜欢? “请不要凡尔赛好吗?你家少爷没毕业的时候就是四中历届校草榜榜首啊,又帅又嘎嘎有钱,这不就是妥妥的男神吗?” 啊对对对,你家男神天天荤段子挖鼻孔。 陈池坐上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孟微之和江子慢回头往这里看,他轻笑了一声,把整个身子倚靠在驾驶座上。 樟树特有的清香彷佛把他从繁杂的办公桌拉了出来,自言自语道:“要不放自己几天假?带着丫头去华亭逛逛?” “算了,等应付完二爷爷那老狐狸的赌约,国庆的时候再去鹭岛算了,带她看海,正好去还愿。” 他摇摇头闭眼开始小憩起来。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陈池的手机振动了起来,看到来电提醒,陈池皱起了好看的眉,小声的骂了一声娘,真是一刻都放松不下来。 “李总.....” 从教室里提前离开的孟微之透过车窗发现陈池已经靠在驾驶椅上睡着了,那双长腿在略显狭小的空间里拥促着,她伸手替他遮住了阳光,好让他睡的舒服些。 三年同桌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孟微之没有吵醒他,而是仔细的端详起来这张不知夫帅的脸,陈池男生女相,那双看狗都深情的丹凤眼收敛了起来,眼尾飞扬像山水画里的远山余韵。 谁说薄唇的人薄情,孟微之是一点不信。 陈池感到有人接近而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脱掉校服外套的孟微之,出于生理反应地吞了吞口水,“好白....” “我不好!流氓!”孟微之拿校服外套捂着胸口钻进了副驾驶,微红着脸拧起了陈池的耳朵。 “欸!欸!疼!...错了...错了...不看了....” 怎么回来不是挨骂就是挨打呢,陈池委屈巴巴的启动了车。 V8引擎的声音在平静的校园里高昂的咆哮了起来,门卫识趣的打开了学校的电动栏杆对这辆昂贵的跑车保持着说不明的尊敬。 孟微之在后视镜里最后看了一眼门口刚刷新不久的四中校牌,心里默默的祝着自己毕业快乐。 “是不是在想自己的毕业礼物呢?”陈池似笑非笑。 “你给我准备礼物啦?” 陈池故作神秘的没有说话。 孟微之那微不足道的不舍被陈池简单的一句话冲散,她分享刚刚在班上听到的八卦起来。 “听说你还是什么校草榜的榜首,真的假的?” “都是虚名,不重要不重要” 那请你收敛一下你的嘴角好吗? “陈池,你说我什么该报什么志愿呢,华亭大学那么多好专业真难选。” “要不我跟你报一个专业,也学金融?” 陈池闻言握紧方向盘,瞥了眼一直在进消息的手机,“志愿的事情,我回华亭了请专业的升学规划师帮你参谋。” 孟微之点点头,窗外街边芍药开的正鲜艳,玻璃上隐约映出陈池又看了一眼手机。 她不禁想起江子慢说的,天高皇帝远的,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第一时间知道,你就这么放心? “丫头,帮我回一下消息,周武陵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下一个红绿灯之际,陈池把手机递给了她,动作自然,屏幕上的消息推送全是周武陵的消息轰炸。 孟微之发了一条语音,“陈池在开车,等会回你。” 消息那边的正在输入,瞬间变回备注,“好的嫂子。” 陈池把车停在了商场门口,随手把车钥匙丢给迎宾员,孟微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厚重得彷佛隔绝人间的玻璃门,门后,是江城最富盛名的私人定制珠宝店。 陈池牵起她的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覆盖在孟微之微微发凉的手背上,“别紧张,今天你在哪都是主角。” 玻璃门无声地、顺从地向内滑开,混合着鸢尾花与雪松的空气扑面而来,冷冽而高级。店里光线如月光般无声倾泻,陈列在玻璃柜中的珠宝静置着,周身光芒流转,高傲地接受一切目光。 珠宝顾问们于此同时也轻声快步走了出来,她们穿着剪裁精良的制服,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微微躬身,“陈先生,上午好,按照您的要求,今天上午停止接待。” 年轻的珠宝顾问目光大多数停留在孟微之身上打量,在这里上班她们见的最多的就是有钱人家,整天聊的就是有钱人家的八卦,说着谁谁谁给情妇定制了什么首饰用了多少钻,羡慕着谁谁谁找了个富二代顺便埋怨一下富二代怎么没看上自己。 直到顾家唯一的少爷在半年前下了一笔天价订单,更是丰富了她们的谈资,也更加好奇这个令顾家少爷豪掷千金的幸运儿是谁。 “嗯,可以拿出来了,谢谢。”陈池礼貌中透着疏离。 顾问经理随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黑色丝绒礼盒出来递给陈池,陈池摇摇头,经验丰富的经理旋即调转孟微之的方向。 “打开看看。”陈池像只神灯精灵蛊惑人们许下愿望,声音低沉。 孟微之在陈池期待的目光里打开了盒子,于是光芒,毫无预兆地炸裂开来。 黑色丝绒上陡然出现一颗小号星辰,散发出的璀璨亮光晃动了人心,发出低声惊叹。 “毕业快乐,丫头。” 孟微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戒指,似是被这份沉甸甸的心意惊得失语,只能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陈池,你是在求婚吗?” “是啊。” 孟微之脑子里嗡的一声,如果说钻石是一个炸弹的话,那陈池的直截了当就是晴天霹雳,耳朵尖更是烫的厉害,喉咙发干,只能挤出一句破碎的话来。 “可是我没带户口本呢。” 陈池瞬间破功,短促地笑了起来,带着一种了然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意味,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环上了孟微之的腰间。 隔着薄薄的针织裙,孟微之感受到陈池那掌心的热度毫无阻碍地渗了进来,带着一种莫名的踏实感,让她找回了些许理智。 “走吧,先去吃饭,吃完饭送你回家拿户口本,下次出门记得带。”陈池语气自然,像是在讨论天气。 只是天气里的灰霾无人察觉。 夜里,孟微之把陈池送的礼物举在眼前愣愣的出神。 是条钻戒....项链。 老旧的房子隔音不好,父母的谈话的声音透过墙壁传了过来。 孟母:“长君今天和我说他想买双球鞋还有暑假篮球队的集训费也要交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男人似乎抽了一口烟才说道:“明天给他姐姐吧,她不是明天要去学校拿毕业证嘛正好顺路。” “嗯,桃子也要上大学了,咱家这个积蓄.......” 那边又是很长的沉默,烟头在烟灰缸里嗤了一声,孟爸爸直到好久才说:“我今天问我们工头,我们工头说华师有师范生政策,要不.....” “可是她想去华亭啊,已经耽误她一年时间了,她人生刚开始。”孟妈妈激动地喊了出来,音量又急速的变小,充满着不理解和心疼。 “不是微微的那十万块钱,我们能付得起首付?你知道供儿子上学就不知道供女儿上学吗?” “我说了不供吗?学个师范将来当老师好就业,离家也近,安安稳稳的......” 孟爸爸声音更大,似乎不满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却被冒犯的行为。父母的房间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孟微之擦了擦眼泪,她不想听下去了,带上了降噪耳机,索尼的最新款降噪效果极好,外面的风雨丝毫传不进耳朵里。 她愤怒但也理解,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连自己女儿上大学的钱都紧巴,那种挫败感就像第一次上台演讲自己因为没有一双小白鞋而被老师临场换下来一样,是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结局,有种失败叫无能为力。 即便后来她遇到了陈池,鞋柜上摆满了各种高奢品牌的小白鞋,那份沮丧仍然像鱼刺一般,吞不下吐不出。 钻戒项链陷在床单上,她回想起白天故意避开的话题,下意识地拨打陈池的电话。 “陈池,我答应了,什么时候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