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夜有雪》 第1章 第一章 “跪下!” 威严的声音从祠堂大门处传来,孟喻知道,是爷爷过来了。 她面朝林氏祖宗牌位听令跪下,听着那有些沉重和迟缓的脚步声走到她身边,直到老爷子站在她面前,她才抬起头,“爷爷。” 老爷子看向她,眼中满是气愤和威严,“林孟喻,你知错了吗?” 孟喻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在鹰岭山擅作主张的事情,于是垂眸乖巧道:“孙女知道错了。” “知错?我看未必啊。”嘲讽的语气,老爷子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梁珉脱不开身,公司又出现问题梁晋要守着,我想着你跟梁珉学了这么多年押一趟货不是什么问题,这才让你去。” 紧接着是两声重重的拐杖磕在地面上的敲击声。 “可你呢,他们土匪来劫你的货,你既然已经提前得到消息避开就是,你的职责就是把这批货押好守好,结果你反而留下来设这么大一个局置身其中。” “看着我!” 孟喻只好抬头和他对视。 “一群土匪,至于你把自己搭进去?” “一群莽夫,至于你千算万算、就为了看个笑话?” “这些年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忘到哪里去了!” 又是响亮的敲击声。 孟喻并无惧色,口中却依旧说着,“我知道错了。” “我看你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错了。” 下人搬了椅子来,老爷子也累了,随即坐下,还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父母走得早,你是我养大的,我了解你不是表面上顺从乖巧的样子,但只要你听爷爷的,只要是为了咱家的大计,你心里什么算盘我都不追究。” 老爷子双手交叠柱在拐杖上,“可你呢,把小算盘搬上台面,你有几分本事、几分能耐保自己能全身而退,如果土匪和你撕破脸了呢?寨子里浩浩荡荡那么些人你还回得来!” 老爷子一想到下属的汇报就觉心惊肉跳,这么个懂的顾全大局的孙女,是怎么想出那些布局谋划,搅得山上的土匪鸡犬不宁的。 “我培养你,不是期盼你能考取功名,而是希望你成为暗中的箭帮你的哥哥。家主换任在即,我这位家主老爷还能在这位子上坐多久?如果你大哥拿不到这个位置,你、你的哥哥们谁都不会好过!” 孟喻的瞳孔闪动了一下,她的手在身侧悄悄握紧。 出身百年大家,她明白所有人都身不由己,上天看似赐予礼物,让她生来就获得财富与权势,却也剥夺了她无忧无虑成长、自由选择人生的权利。 所以,不同于别家的小姐,孟喻从小就被严格的教养着。 管家、经商、谋略、为人处事都是最基本的课程。她被老爷子安排跟着各种人学习,对外依然做所有人眼中的单纯娇小姐。 女子的身份此时成了最好的保护色,能让敌人带着轻视卸下防备走入陷阱。 “你想没想过,如果你回不来呢?那我培养你多年心血,付出的所有时间和金钱,就全白费了!我为咱们大房血脉所筹谋的一切……”说到这里,老爷心中那点来自亲情的心疼、后怕逐渐转化成生气、担忧,最后又彻底被争夺权力的热切期盼所压制。 “我们大房祖上一直承继家主的位置,虽然林家规矩是说‘林氏择优而非血脉’,可我们是嫡系长房,无论什么我们都要最好、拔得头筹,祖上每一辈都是这样,我也是,现在到了你的哥哥。” 老爷子俯身,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你必须帮他拿到新一任家主的位置,这样不惜命、擅作主张的筹谋,我希望不要有第二次。” “是。”她在爷爷的最后警告中垂下眼眸。 家祠罚跪三天,连哥哥们为她求情老爷子都没有丝毫动摇。 孟喻欣然接受,她平静的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几百个牌位,和永远不会燃尽的烛火,忽然有点想笑。 她真是,出身在一个很大的家族呢。 林氏祖上历史可追溯到唐宋之年,著名的大儒林向仁、官拜宰相的林旭和、明初第一富商林饶卉都出自林家,只是家族人口众多,主系与旁枝有些已经相隔甚远。 但林家人似乎有着超乎想象的家族概念,有些旁系离主家远得几乎快没关系了,可一到换家主的时候,却又能抽丝剥茧般攀着一点点血脉坐在林家的大堂上,带着自己那最有出息的子孙,希望能成为一家之主,改变自家旁枝的命运。 孟喻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她曾听说过一屋子人正襟危坐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们商量着如何找到这些青年里最好的那一个,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 在这段时间里,有些候选人会退出,还有一些会出于“意外”死掉,余下的人继续明争暗斗不停。 但除了这枉死的青年所代表的那个人家,其他人根本不会为他的死而感到哀伤,因为他们迫切的想知道,最后赢的是谁。 一群人在大堂上高谈阔论,争得面红耳赤,他们口中是家族下一个辉煌的未来,更是自己的执着与荣光。 她最初听到这些,还会为那些在换任斗争中死掉的人感到惋惜。 但随着时光推移,这件残酷的事情也马上要落到他们这辈人头上,她又恍然明白过来:如果要争夺家主,他们的手上必然满是鲜血,既然如此,为手下败将惋惜在别人看来也是猫哭耗子了。 而作为嫡系长房,他们有一条心照不宣的规矩,那就是家主一定要握在嫡系人手中。 正因如此,嫡系子孙一定要最有出息、做的最好。 这一点,孟喻和她的哥哥们倒背如流。 孟喻倒不会真的对裹挟在权力争斗中有太多难过,因为大哥继承家主的位置明显有利于自己。 如果输了,他们将面对几代人的恩怨,那才是噩梦开始。 夜里,孟喻的心腹素晓为她送衣物。 小姐受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没有闹那么大。 这给了素晓可乘之机。 “其实鹰岭山的事情,小姐是有十足把握的,怎么不告诉老爷?”素晓为孟喻拿出外套,目光里全是心疼。 孟喻接过素晓拿来的衣服披在身上,笑笑说:“总要给爷爷一个理由出出气,越解释他越觉得我和他对着干,说不定罚的更重了。”说完她用衣服裹紧了自己。 “鹰岭山那边呢,小姐准备怎么处理?”素晓知道孟喻说的有道理,于是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刚做完的这件大事上。 孟喻则早就想好了,“等鹰岭山上的大当家去世,我们就立刻安排人手上去。二当家赵玺城因为挑拨离间被我做局一定会被赶下山,你叫我们的人收留他,先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了他。” 说到要把人安置在哪里,孟喻又仔细琢磨片刻,“鹿县是不是离鹰岭山不远,那就把赵玺城放在鹿县的春来药铺做账房吧。” “好,我回去就和张昭办这些事。”素晓直接答应下来,随即又微微叹了口气,“不过那时候小姐身边也就只有张昭一个人保护,真的不怕吗?” 孟喻知道素晓的担心,宽慰她一般的笑了,“其实我倒真没有想这些,大概就算出了差错我也会觉得是自己算有遗漏、不够周全。” 这是实话,当时坐在鹰岭山的宴上,看着事情一点点向自己预设好的方向发展,她心中只有了然,从没想过会失败。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谋划做事,不是做哥哥们的助手,她还有些激动和得意。 向来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她已尽力布局缜密,更是不会考虑出问题这种小概率事件了。 “我知道老爷是觉得小姐把自己置身险境才生气的,可咱们也成功了呀,哪用得着罚跪三天,现在这么冷!”素晓依然为孟喻打抱不平。 孟喻搓搓有些冰凉的手,笑着对素晓安慰道:“我也不会真那么傻,就这样老老实实跪三天。 说完她又冒出一个好主意来,“你明天白天找个机会闯进来,出去就告诉别人说我病了。”她眨眨眼睛,“爷爷罚我的时候是真生气,现在想更改惩罚又觉得丢面子,我这一病,就当给我们两个各一个台阶,爷爷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素晓这才收起了忧心忡忡的表情,连连应好。 不过眼下环顾四周,她又起身把火炉搬到离孟喻近一点的地方,十分体贴的说道:“这大冬天的,马上又是新年,小姐别生病才好。” 事情很快翻篇,时间也走得飞快。 就快春天了。 近来总是下着小雨,好在雨越下天气就越暖和,连廊檐处的冰也整日滴滴答答滴着水珠,繁忙的不行。 素晓捧着一叠点心走在廊上,不住的伸手护着那些糕点怕雨水会溅上去,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拿个罩子,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步伐。 “嗳,张昭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啊!”快走到孟喻书房时,她就看见了站在书房门口的男人,正是当初和孟喻一起在鹰岭山的张昭护卫。 张昭手拿着一份文件向她晃了晃,却没讲话。 素晓随即反应过来,用下巴指了下屋里,悄声问道:“里面还没结束?” 张昭点点头,“小姐像是在发火,咱们还是等等再进去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里面又传来吼声,吓得二人齐齐缩起脖子。 阿喻:怎么赢了也要挨骂? 老爷子:多危险啊!!!你#2v*8C&¥……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素晓叹了口气,然后问道:“你这是来送文件啊,有什么消息?” “哦,是鹰岭山那边的消息。” “鹰岭山?时间过的可真快,想想你陪小姐上山那时候,到现在也有快三个月了。” 张昭点点头,是啊。 当初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看起来端庄大方的小姐有在鹰岭山上面对百十来号土匪面不改色的一面,他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被小姐从旧主二少爷那里要到身边做事。 一晃,春天都要来了。 他情不自禁的叹了句,“时间可走的飞快。” 说罢,他注意到素晓手上的点心,又好奇地问起来,“我记得小姐很少吃下午茶,她不是不喜欢洋人那一套吗?” “小姐中午就没吃几口东西,我怕她饿着,就去厨房拿的点心给她垫垫肚子。”素晓简单解释了一下。 “小姐怎么了?是心情不好?” 这个素晓也不知道,于是她摇摇头,两个人就没再继续聊天。 不多时,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夹着一册账本,飞也似的从书房逃了出来。 大概是被孟喻狠狠骂了一顿,这人的脸涨得紫红,连站在门口的素晓张昭两个人他也没看上一眼。 “这人嘴里叨咕什么呢?” “大概是念叨着什么‘阿弥陀佛’之类的话吧。”张昭看着那男人的背影撇撇嘴,“走吧,咱们进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书房,正看见孟喻直接抱着茶壶豪饮。 素晓和她亲近,看到她少见的豪迈起来,不由得笑出了声。 “别笑了素晓。”孟喻见素晓这样佯装生气地命令道。 素晓立刻顺从她,笑道:“好好好,小姐尽管多喝点茶,哪儿‘有只许听骂的人累,不许发火的人累’这样的道理?” 一边这样说,素晓一边把点心放在孟喻面前的桌子上。 孟喻笑看她一眼就没再说什么,见张昭来了,伸手接过他拿来的文件,但刚准备翻看又停下了,然后把文件放在桌儿上。 “这东西你应该看过了吧,你说给我听听。”她累了,实在不想费心再看文字。 说罢,她靠在椅背上,伸手捻了块点心吃起来。 张昭答了声是。 “鹰岭山的曹大当家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二十天之前。” 张昭停顿了一下,看孟喻好像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便接着说了下去。 “按照您的意思,我们收留了赵玺成,他现在是春来药铺的账房,山上那边我们也派人和三当家谈好了,安插了咱们的人进去,构成一条完整的消息链。” “不错。”孟喻满意的点点头,“赵玺成和三当家本来就有仇怨,现在离得近可以彼此盯着互相制衡,也省的我费心了。” “原来小姐你把三当家推上位做的是这个打算。”素晓乍然醒悟,“三当家愚蠢,自己管不好山上,肯定就要倚仗我们派过去的人,事实上已经是个傀儡当家人了,我们一面把控山上,一面收了二当家这个聪明人,还能利用他们的恩怨稳固咱们的信息网,真是一举多得啊!” 孟喻鼓励似的冲她点点头。 张昭继续说道:“现下我们的人在和山上谈分成,正常来说我们抽五成六成也是可以的,不知道小姐怎么打算?” 孟喻的手在椅背上敲打了一会儿,然后道:“四成吧。” “四成?” “嗯,逢年过节再往我这里送点礼来。” “小姐。”张昭以为她不懂用人御下之术,劝道:“您这样仁慈,容易把山上养肥,会让那些土匪起异心。” “有赵玺成在,让山上过得好点也没什么。”孟喻却仿佛不在乎一般,“心有不甘才会向上爬,我等着他来找我做点更有用的事,到时候我再多抽点成吧。” 其实从她布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把鹰岭山完完整整的拿在手里,从而逐渐形成自己的势力。 虽然被老爷子大骂一通,说她不知好歹、以命搏运。 可除却家族势力,她自己所拥有的太少,也就不得不搏一次。 但有一点,爷爷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那就是有用之人,更要保全性命,这家族才能生生不息、前程远大,否则何来祠堂供奉、香火不断。 百年基业更要谨慎小心。 不过无论如何,孟喻都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小姐?小姐!”素晓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小姐,有人来了。” 孟喻这才回过神,不动声色的将双手交叠在张昭送来的文件上,微笑着看向面前立着的人“什么事?” 初春,白天还没有变长,下午六点钟,太阳就渐渐落山了。 林家佣人们打开了灯,做着晚餐前的准备工作。 林家二少爷林梁珉来的很早。 “二少爷您来了,”管家笑着迎上前来,“餐厅马上就准备好了,您不妨先坐着等一等。” 梁珉笑道:“今天晚饭是重要一些,可左不过是家里人一起吃饭,您还这样重视。我看这里处处都准备的很精细,怪不得爷爷不肯放您回乡。” 管家在林府工作多年,听了这话心头不禁生出些喜悦来。 “二少爷谬赞了,今天三少爷回家,一家人吃饭更要舒心才对。我这把老骨头了,不知道手里这份活计还能做多久,只求做一件便尽心尽力的做好,总要不辜负老爷还有少爷小姐们的信任才好。” 这时餐厅也准备好了,刘管家忙将梁珉引入座位等候。 女仆们在餐厅外小声议论着,都说二少爷管家总是和善大方。 正聊着,其中一个人眼尖看见孟喻正向餐厅走来,立刻互相提醒,恭恭敬敬的将小姐也迎进餐厅。 正如梁珉所说,今日餐厅打扮的很是妥帖:欧式风格的长桌被擦的干干净净,每个座位上都摆好了一套餐具;珐琅烛台被摆在桌子正中央,蜡烛长度一致却站在高低不同的位置上;围着烛台的是一些当季鲜花,像是刚摘下来的一样新鲜。 餐厅的水晶灯亮的夺目,而林梁珉正坐在桌前。 孟喻不禁在心中一句何为相得益彰。 “二哥来的真早。”她笑着走了过去,打量完餐桌又打量起梁珉来,“这身西装我没见过啊,是二哥新添的吗?” 梁珉站起来一边为她拉开椅子,一边回答道:“是肃城最好的师傅的手艺,和家里的师傅不太一样吧。”他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和。 “肃城的师傅。”孟喻重复着心中却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随即在座位上坐下,问道:“说到肃城,我最近一直在理账本都没好好问过你,当时就是因为肃城那边出了事情我才替你押货,你走的比我早,可回来居然比我还晚了半个月,是那边的事情很复杂吗?” 梁珉也重新坐下,用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回答道:“事情不难办,人才难搞。” 他说话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所以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开了个玩笑,会让人觉得也不是很难做。 但孟喻和他做事久了,还是能读出他这话背后淡淡无奈的尾音。 “是政府的人吗?”她于是试探着问。 梁珉摇头。 “是……” “军阀”两个字,她是用口型说的,没发出声音。 但这次,梁珉点头了。 “别担心,阿喻。”梁珉看见她蹙起眉头,脸上涌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宽慰道:“这世道,被盯上也是价值的体现嘛。” 孟喻心中冷笑了一声,价值? 这世道说,没有价值的人根本不配活着;可它又说,有价值的人才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难不成怎样都是要委屈,只有当了皇帝老儿才舒服?可早就没有皇帝了呀…… 她在心里默默的反驳了一番。 “还没问你,张昭在你那里做的怎么样?”梁珉见她没说话,立刻换了个话题。 孟喻隧不再纠结于“价值”,立刻顺着他说下去,“他挺好的,办事妥当、性子沉稳又懂得规劝我。”她冲着梁珉露出笑容来,“谢谢二哥割爱啦。” 梁珉听完心情不错地开玩笑道:“我听你这话,怎么感觉你是拐着弯儿和我抱怨,他胆大包天到要做你的主了?没关系,给你的人你自己管束就好,不要想着他原来在我手底下你就不敢说他。” “没有啦,我是真的在夸他!”孟喻见他误会忙解释道:“再说了我在家里一向唱红脸,谁敢欺负我啊。” 她说完,冲梁珉撅了撅嘴,“还不是为了让你唱白脸,现在谁提到你不说一声‘二少爷最和善了’。” 梁珉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没再说话。 孟喻意识到他这番动作是在传达“其他人马上就要来了”这个消息。 她也学着他一样安静下来。 不多时,大少爷林梁晋和四少爷林梁圻就一起进屋了,他们俩似乎是刚刚回家,发丝有些湿漉漉的。 “要不说春雨连绵呢,一场雨能下一整天。”梁珉打趣道。 梁晋脱下外套交到仆人手中,“是啊,这雨还有的下呢。” 寒暄几句,也就无言。 几人各自坐在桌前等着老爷子过来,孟喻看着这场景,突然有些忧伤。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他们兄妹几个经常在餐桌上共同欢笑。 那时候梁圻总喜欢抢他三哥梁挚的蛋糕吃,梁挚皱着眉头抿起嘴唇,也不说话,然后梁晋就会把自己的那份给梁挚。 她那时候觉得大哥好可怜啊,都没有蛋糕吃,于是她就挖一勺自己的蛋糕分给他。 “哥哥,给你。”小手颤颤巍巍把那勺蛋糕送到梁晋嘴边,看着他吃下去就会很高兴。 那时候日子仿佛过得很慢,每天都是彩色的、快乐的。 除了比她大很多的梁晋开始被爷爷严格的培养,他们其他人还太小,还不太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不知道家族给予的光耀背后,是无数血泪的堆积,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承担责任的一员。 而越长大,她越觉得大家变得遥远,那些记忆里的笑声也消失不见,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的忙碌着。 大哥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大气沉稳、果断敏锐,把公司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而二哥像是一个外交官,他八面玲珑、进退有度,说话做事圆满漂亮,叫人挑不出错来;三哥则接管家里的暗线。他小时候看起来一直是个不太开心的小孩,长大了也依然不爱笑、不爱说话,他御下极严,暗线里的杀手们往往连死都不怕,唯独怕他。 相比起来,倒是四哥还没有个明确的活计做,连她都开始管理家里生意上的杂事,他却一直没定性一般,在各种工作间飘飘荡荡。 梁珉:我是林老二,大家好~ 孟喻:不要装了,把波浪线收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她正想着,老爷子就在这时走进餐厅,他身后跟着三少爷林梁挚。 “问了好就坐下吧。”老爷子对着站起来问安的孙辈摆了摆手,“自家人吃饭,不用太规矩。” 几个人相视一笑,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坐下来。 “三哥可算回来了,这次去还顺利吗?” 问这话的是四少爷林梁圻,他长大了也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烦他三哥,两个人倒是欢喜冤家一般,日子一长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登对起来。 梁挚对他也习惯了,淡淡的回答道:“顺利。” 可谓言简意赅。 梁珉见状笑着说道:“问三弟怕是问不出什么,这样的事还是问爷爷知道的比较清楚。”说罢他看向老爷子,“看三弟的样子,这一趟回来带回来的应该是好消息,还是爷爷来告诉咱们吧。” 管家在这时端着醒好的葡萄酒为大家斟上,等到他离开老爷子才笑起来,他端起杯中酒抿上一口,说道:“你猜的不错,老三去毒杀了二房的林梁翊,虽然没直接要了他的性命,但他现在已经是华佗再世也回天乏术。” 梁晋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林梁翊是是他们这一辈里唯一数不多能与他们几人较量的人,他的出身大体来说是二房嫡系一脉,细究起来太麻烦,怕是要认真翻翻族谱了。 孟喻侧首看她三哥一眼,但梁挚神色如常,没什么表情。 按道理讲,不到老爷子撑不住、换家主的事情必须要摆上台面的时候,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的井水不犯河水。 可今日,他们怎么先下手了? “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现在就要他死?”她直接问出心中的不解。 老爷子的眼神很有深意,他着看向梁晋,“你来说吧。” 梁晋撑着笑摇摇头“爷爷,先吃饭吧,这顿饭不是要为三弟接风洗尘嘛。” 老爷子没有逼他,不多时佣人们就端着各式菜品走进餐厅。 “吃饭的时候确实不宜提生杀的事情,大哥这是怕坏大家胃口呢,”梁珉对老爷子说道,然后他笑眼看向孟喻,“阿喻也好久没见三弟了吧。” 孟喻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随即勾起嘴角笑眯眯的和梁挚说道:“是啊,我自从回家就没看见过三哥呢,这都好几个月了,阿喻可想三哥啦!” 梁珉一向是维持家里和谐氛围的先锋,他很敏锐,敏锐到很多时候他把话递到孟喻这里,孟喻才察觉出端倪来。 就比如说,眼下。 很显然,自家的行为让梁晋有些不舒服,而在接完梁珉的话后,孟喻捕捉到梁圻的眼中也有些疑惑和震惊。 所以,为了避免老爷子的心情由晴转阴,孟喻只得悄悄挑起别的话题。 “三哥也很久没看到我了,怎么不问问我出去这一趟怎么样?” 她本就坐在梁挚旁边,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 梁挚偏头看向她,语气比刚才柔和不少,“押货好玩吗?” 还未等孟喻回答,坐在主位的老爷子突然笑着哼了一声,“她出去一趟,干的可都是大事儿。” 孟喻装作不开心的嘟了嘟嘴,娇嗔道:“爷爷这是还在怨我呢,明明是我被那些土匪欺负了,也不见爷爷安慰我一下。” 距离被老爷子骂已经过去了很久,孟喻猜老爷子现在气消得差不多所以才敢说这些。 梁挚听了这话难得的心情愉快起来,“我一直忙,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 坐在对面的梁圻哈哈大笑,“三哥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也和爷爷一样生气。” 待梁圻在饭桌上说完了鹰岭山的事情,孟喻感觉身边这个人的温度已经降至冰点,她扯出一丝讨好地笑来,怯怯道:“我这不是安安稳稳回来了吗。” 梁挚看都没看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 “爷爷骂得好。” 事情到这里,梁晋的心情也缓和了一些,他盛了一碗汤递给孟喻安慰她,“咱们阿喻是有勇有谋的女谋士呢。” 老爷子却把目光放在梁圻身上,叹气道:“你什么时候能长大、能叫我安心把事情交给你做?你妹妹敢一个人去面对满山寨的土匪,若那时是你……” 他没再说下去,略吃了两口东西,就离开了。 “所以,林梁翊的事情?” 餐厅里已经没有任何外人,兄妹五人都松弛下来。 梁珉终于有机会问梁挚具体情况,“刚才爷爷在,大哥那时候也不太痛快,不过现在你还是得说说这次的事情。” 梁挚点头,淡淡开口道:“这事大哥应该知道的,是因为二房做的太过了。” “林梁翊勾结了肃城军阀景家,让他们对咱们在肃城的产业动手,目的是把你调离津城拖在肃城,另一方面,鹰岭山这次的货物里藏着军械和药物……” 他看了一眼孟喻“他们大概是赌爷爷会让大哥或者我代替老二去押货,这样一来华成的事情没人能料理,他们就可以在津城动摇我们的根基。” “所以前不久华成的产品出了问题是他动的手……”梁晋说完皱着眉头想点一支烟,目光突然又瞄到孟喻,就还是把烟放下了。 华成是林氏旗下的制药企业,也是第一批将西洋药物引进国内的民营企业。 在前不久,华成出售的一类药物被检测出其中某种成分含量过高,导致有人丧命于此。 一时间,华成的药品遭受到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他们差点因此丧失各大医院的长期订单和外国人的技术支持。 战争年代药物的宝贵性不必多说,华成自然成为了家里的重要产业,一旦华成遭遇危机,他们在家主继承上的优势将消耗多半,而这正是其他准继承人们的目的。 梁圻听完倒吸一口凉气。 “幸好爷爷是叫阿喻去,你和梁圻都在大哥身边可用的人还多些。”梁珉感叹地对梁晋说。 孟喻也赞同地点头。 作为爷爷设下的一支暗箭,目前她还不能在明面上活动,只能在外装出一派单纯无害的样子。 梁珉看向梁晋,“所以现在华成的事情解决了吗?” 梁晋应了一声,然后道:“这是华成第一次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我出面和院方、外国人做保,赔了一笔钱,幸好他们还愿意给我们机会。” “出了事情之后我立刻清查了华成上下,林梁翊是买通了人在生产线上做手脚,这些人我找到已经监视起来了,不过暂时不准备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孟喻接着他的话点头道:“我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看华成的账本,过去的账本窟窿太多,追究起来又是一场风雨,所以我也没查的太严,‘水至清则无鱼’嘛。” “我挑了点小错误狠狠的骂了负责的人一顿,好让他们把脑子里的弦绷紧些。”她叹了口气“看来我和大哥想到一起了。” 梁晋垂眸接着说道:“我本来是想留这件事找个合适的机会发作,没想到爷爷动手这么快。” “还有,我叫人将同期的几批药物全部回收了,送去检验发现,出问题的是十月初的那一批产品,也就是说,他们至少九月就在计划这件事了。” 看梁晋已经说的差不多,梁挚又把注意力放在梁珉身上,“肃城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安平大饭店里办了拍卖会,有几伙人竞价不成当场闹起来又质疑拍卖会的公正性。”梁珉笑了笑,“我起先没想过去亲自处理,但这些人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闹这么久搞得饭店不得安生。” “所以这应该是那个军阀景家的安排,目的就是要引我过去。” “他们应该只是想拖着你,不会对你怎么样,因为林梁翊也未必能继承家主的位置,我猜景家人应该对你态度很好吧。”孟喻托着腮问道。 “是啊。” “林梁翊居然做事这么绝,不怪爷爷生气要三哥杀他。”梁圻哼了一声,“我刚才真不该为这种人难过。” “那大哥呢?”梁珉问道:“你还要为我们突然对他下手难受吗?” 他目光灼灼,盯着梁晋收起了笑容,“大哥,谁是家主规矩就由谁说的算,你别太守规矩、妇人之仁了,与其纵容将养祸患,不如今日就了结他。” 他紧接着收起刚才那带有压迫性的目光,又柔和的笑着说道:“让他用死给别家提个醒吧,事情做的太绝就只有这一个下场,也不仅是咱们这一代,我们这一脉能守住家主的位子用点手段也不算什么,只要我们能赢,今日的事情就算不上心狠手辣。” 孟喻心中涌起一丝寒意,但她不得不承认梁珉说的没错。 “林梁翊还能活多久?”她问。 “用药吊着也不过三个月。”梁挚声音平静低沉,仿佛生死大事和天气阴晴一样平常。 梁晋仰头看向天花板,像是在思考梁珉刚才的一番话,片刻后他突然发出两声轻笑。 “我知道,那不过就是一条命。”他环顾四周看着弟弟妹妹们,心头却像堵了块石头一样,“我心里过不去也要过去,这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必须要学会的。” “大哥……”梁圻听出梁晋话里的沉重,担忧的唤了他一声。 梁晋看向大家,眼眸中情绪晦涩不明,但他还是声音平静的说道:“这是我为继承家主之位杀掉的第一个人。” “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还会有许多输家,我知道这一定会发生。” “梁珉、梁挚、梁圻、阿喻,我们别无选择,但也不能因此变成草菅人命的人。” 他最后垂下眼眸,声音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想想母亲。” 说完,他站起身来独自离开了餐厅。 孟喻看着他的样子,鼻尖有些发酸。 餐厅里烛光晃动不休,却对着几个呆坐着的人。 花儿已经有些蔫了,叶子软趴趴的垂了下去,一桌子残羹冷炙,伴着窗外雨声绵绵。 “阿喻,别难过。”梁圻走过来,轻轻的抱住她。 “我送你回房间。”他柔声说。 “今天饭桌上,爷爷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梁圻和孟喻走在路上,她突然很抱歉的、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一句。 梁圻笑了,看着她说道:“我不生你的气,我知道你很厉害,我为你骄傲。” 他说完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再说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华成的事情我也有出力,我帮着大哥一起工作,就像你帮着二哥一起工作一样。” “是爷爷希望我再好一点罢了。” 这一夜,孟喻辗转反侧迟迟没有睡意。 她干脆起床,披了件衣服去祠堂,想对着诸位祖宗前辈——尤其是她的母亲,恭恭敬敬上几炷香。 “妈妈,要是之后梁翊堂弟在天上碰见了您,请您帮我们同他道个歉吧。”孟喻虔诚的跪着,双手合十祈祷道。 她说完,又忽然轻轻摇头改口道:“不对,不要对他道歉,是他先来害我们的。” “那您就只对他好一点点吧。” “您走的早,他没见过您,一定会以为您是天上神仙派来的。他在人世间一定活的也很难过,请您让他至少在天上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人吧。” “妈妈,如果您今天在,您会不会因为三哥要了他的性命而难过呢?我没有见过您,但大哥说您是这世界上最善良温柔的女人,您一定不希望我们长成冷漠的人吧。” “妈妈,阿喻好想见见您啊。” 她嚅嗫了一句,眼角滑下泪来。 梅:呜呜呜呜呜……(为没见过妈咪的小苦瓜阿喻伤心中) 阿喻:不哭不哭,爷爷说要做坚强的小女孩! 梅:你爷爷放屁!阿喻你要是难过就抱着我哭吧/(ㄒo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林梁翊重病的消息很快在林家传遍,梁挚这事做的极干净,所以就算对方怀疑他们也根本找不到证据。 四月末的时候,二房传话来,说林梁翊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老爷子在早饭时说家里得派两个人出面略表伤悲之情,问他们谁想去。 孟喻喝粥的手顿了顿,这事她倒真的想去看看,于是立刻甜甜地举手报名,“爷爷,我想去。” 老爷子扫了她一眼,点头道:“你去也好。” 梁圻则是不想再窝在津城,能借这个机会出门玩一下他求之不得,见爷爷同意了妹妹的请求,他也随之举起手,“我也想去。” 老爷子看了梁圻一眼,没有说话。 孟喻清晰地看到老爷子的嘴角抽动两下,又看看一脸期待的梁圻,于是附和道:“爷爷,四哥和我去也挺好的。” 她看出老爷子是想拒绝,于是殷勤的倒了杯豆浆给爷爷,非常善解人意地说:“华成的事情还没完全结束,有二哥三哥在这边坐镇我们也放心啊。” 大概是她说的有些道理,也有可能是华成的事儿确实太过重要,老爷子最终点头默许了这件事,梁圻偷偷朝孟喻眨眨眼睛,心情一片大好。 可失去了助手的梁晋和梁珉心情就没这么好了。 送行的时候,这兄弟两个吊唁一样都穿着成套黑西装,到显得穿灰色中山装的梁挚格格不入了。 “哥哥,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孟喻摇下车窗冲他们笑道:“等我们到了金陵,就写信回家!” 梁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站在大门口的三人也是一阵爆笑“老大老二老三,你们怎么回事儿?” 梁珉看他们就这样轻松出发仿佛没意识到将要面对的修罗场,也无奈的卸下严肃的表情。 万事还要他们自己去体会,他不准备提前给两人泼冷水,于是只柔和地叮嘱道:“梁圻记得照顾好妹妹。我在金陵有一处私宅已经安排人给你们收拾了,到了宅子赶快来信给家里,别叫我们担心……” “二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梁圻得偿所愿,心情一好胆子也大起来开始笑话他二哥,“放心吧,我俩又不是小孩了。” 一路向南,仿佛春日的到来都加速了。 四月末的津城不过树梢有了一点点绿意,而仅仅是几天的功夫,火车外映入眼帘的金陵已经满眼生机。梁珉的宅院里几株白玉兰开得正好,满院花香随着春风飞扬到两人身边,与少女的发丝纠缠嬉戏,仿佛是缠绵诉说这春日风光。 “好漂亮啊!”孟喻扬着笑脸轻快的跑到院子里。 梁圻一边看看花,一边又看着开心的妹妹,自己也不自觉笑起来,“也不知道津城养不养的活这白玉兰花,要不回去种一下试试?”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女孩飞快的跑到了房门处,并透着些得意机灵的朝他大喊道:“我要去挑一间我喜欢的房间啦!” “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梁圻一脸无奈,就知道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一丝分到自己身上,不禁恼火道:“我也要去挑房间了,你别跑!” 兄妹两个都跑到房子里,幼稚鬼一样在屋里互相追逐、躲避。 从客厅的沙发与茶几之间穿过,在楼梯上不顾形象的跑出“咚咚咚”的噪音,用外套占领自己喜欢的房间,再恶作剧般地把对方的外套扔出房间。 “我觉得金陵的春天把我的心情都变好了!”孟喻在房顶找到了正躺在地上晒太阳的梁圻,她说完这句话就也在他身边坐下,然后学着他的样子躺在地上。 “你倒是不嫌脏。”梁圻笑道:“如果大哥二哥在,一定会嫌这样不够规矩。”他偏头看向一旁的孟喻,“我还以为你早就和他俩似的,都变得规规矩矩模范一样。” 孟喻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她不满地伸手锤了梁圻两下,“怎么,你觉得我年纪轻轻就变老成了?你别忘了我比你还小两岁呢,我还喜欢很多不规矩的事情。” 梁圻趁她不备掐了一把她的脸蛋,见她恼怒大叫,便计谋得逞的大笑起来,完全不介意孟喻又打了他好几下。 “早知道不在爷爷面前为你说话,叫你和我一起来了。”她气鼓鼓的揉揉脸蛋。 这话倒是提醒了梁圻,“所以你当时为什么帮我说话?” “我还不是觉得你一直跟在大哥身边做事爷爷不容易发现你的能力,要不你以为、为什么爷爷默许了大哥交给我一个人去查华成的帐?还不是因为鹰岭山的事情,我虽然做的冒险但结果是不错,所以爷爷说到底是满意的。” “懂了吧。”她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 梁圻听完却很久没说话,久到孟喻以为自己说错话惹他伤心了。 她有些担忧的拽拽身边人的衣服,那人才回过神一般再次开口:“这次谢谢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这份好意的。” 紧接着梁圻又像恢复斗志,坐起身子转头看向孟喻宣布道:“这回就让我真正当家作主一次吧,你只需要跟在你四哥身后,保证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不会来找你的!” 孟喻看到他这样也算放下心来,她长吁一口气,直起身子同梁圻友好的握了个手,声音明亮的回答道:“好!你可要说到做到保护好我哦。那就让我在金陵当一个天真娇弱、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好啦!” 何子臻下车的时候正看见夕阳西下的景象。 大片云朵层层叠叠的绕在太阳四周,惬意的享受着金色在自己身上温柔拂过,一刻它们由云变成了霞,成为世人眼中漂亮的风景。 然而受太阳疼爱的并不只是云朵,还有人世间的许多事物。 何子臻恍然看到屋上的琉璃瓦被夕阳映射出的光泽,就像是突然受到神的恩赐,连带着整条暗淡无光的街道一起朝圣。这一刻,夕阳又变的盛大起来。 “表哥来了。”林梁桉从林府里走出来迎接,何子臻是他姑姑的儿子,虽然与他同年但大他几个月,所以也叫表哥,这会子他见何子臻望着天发呆,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景色不是天天都有吗?” 何子臻回过神来对他笑笑,“我是觉得今天的格外好看。”说完他一边随着林梁桉往府里走,一边寒暄道:“你哥哥最近身体还好吗,他今天会不会来?” 林梁桉是林二老爷幼子,上头只有一个哥哥林梁煊,只是胎里带了弱症,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大好,也就不怎么出来见。 但这次不太一样。 “祖父说好容易家里人来得多了,他还是要出面见见大家的。” 何子臻点头,“你们林家人来全了,得多少人啊?。” 林梁桉笑道:“单是一家只来几个人也要快百人了。这还是每次换家主时都清一遍族谱呢,毕竟有些人家离的实在太远了,连亲戚都攀不上了。” 两人说着,就走到正厅里。 今天这厅布置的实在麻烦,因为人口众多,又要依着位次排下去,这桌的主位是谁、那桌的主位是谁、谁配和主人家坐到一桌、谁家不必太过担待,要想这么多事情实在是费功夫。 现在站在这里忙活着招待的是林二老爷和大姑奶奶。 “子臻,你来了。”大姑奶奶拉过何子臻到身边,又对旁边的宾客道:“这是我儿子何子臻,子臻,这位你该叫表弟的。” 虽然不清楚林家哪一房的表弟,何子臻还是对着站在他母亲身边的男子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你好,表弟。” 等到陪着他母亲左应付、右应付完,他才得了空闲问道:“家主老爷家的喻表妹来了吗?” 大姑奶奶瞧他一眼,然后略眺望了一下众人,“还没,他们家要拿乔,当然要让咱们等了。怎么,你外祖叫你去照顾她?” 她知道前不久老太爷叫了何子臻去,但孩子大了不会什么事情都告诉她,况且她早是嫁出去的女儿,许多家里的事情也与她无关了,自然没人主动告诉她。 因此她说话的语气,也隐隐约约有些哀怨。 “妈,”何子臻挽过她的胳膊笑道:“外祖不器重您,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会叫您出面替他会宾啊。” 大姑奶奶听到这话心情稍稍舒畅些,却同时叹了口气,“不找我又能找谁,你大舅舅的儿子命不久矣,他就那么一个孩子如今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能出来应付这一群看笑话的?说是一大家子,可我若不来就全指望着你二舅舅,岂不是要累死了!” “说吧,你外祖父到底找你什么事儿?”她用手肘怼了怼何子臻。 “这个嘛……”何子臻附耳,“外祖是叫我接近喻表妹探探大房的口风呢。” 大姑奶奶皱了下眉头,不可思议道:“她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只怕你外祖什么都打听不到。” 想当年她在家里做小姐的时候,父兄商量事情也不会让她坐在旁边,虽说不至于全瞒着她,但最核心的那部分她是碰不到的。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如今的孟喻和当年的她一般无二,心中自然没当回事儿。 何子臻拍着母亲的手安慰道:“其实,如果她愿意为了我去探知一二,还是非常容易的。” 大姑奶奶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便被何子臻挡住了视线。 “妈,有外人呢。”他给大姑奶奶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外祖说,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最容易为爱情头脑发热,但您放心,我不会真的爱上她。” 大姑奶奶听完这话缓缓神,眼中却涌出一股哀伤来。 但她没再说话,眼神不经意飘到门口刚进来的宾客处,便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迎接上去上去。 “你们可算来了,快进来!” 梁圻&孟喻=捣蛋鬼兄妹 何:你们猜我是不是男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