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港圈太子爷全球通缉小孕妻》 第一章 这是我的孕检报告 “这个……是我的孕检报告。” 应梦珠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报告单递出去，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 光是跟他共处一室，就已经让她呼吸困难了。 过了大概两三秒，报告单才被接过去，应梦珠揪着自己的衣摆，如同在等着神明的审判。 好一会儿，她听见男人冷淡的声音：“你怎么确定是我的种？” 应梦珠怔住，下一秒她的下巴被男人用报告单卷成的纸筒挑起来，不得不与对方浓黑的眼睛对视。 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冰冷彻骨，好像在审视一件物品，仅用眸光，就能将她剥皮拆骨。 “你是出了名的交际花，跟谁睡都有可能。”柏谕道：“为什么来找我。” 应梦珠害怕得眼睫不停颤抖，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 她想说我没有跟别人睡过，但到底没敢，只是小声说：“我可以去做羊水穿刺。” 羊水穿刺可以查出尚在腹中的胎儿亲生父亲是谁。 四周安静，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应梦珠几乎以为客厅里只有自己了时，听见柏谕的声音：“衣服脱了。” “什、什么？”应梦珠呆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恐惧，抬头呆呆地看着柏谕，“为什么要脱衣服？” 柏谕挑起眉，“我最喜欢割掉多话之人的舌头。” 应梦珠慌忙闭紧了嘴，不敢再问了。 反正因为三个月前那场意外，全身都被眼前的男人看光了，应梦珠忍着羞耻，解开衬衣的纽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天光之下，像是新鲜的牛乳。 柏谕冷眼看着，应梦珠太紧张，肚腹紧缩，还在轻轻颤动，阳光太好，皮肤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见。 应梦珠紧闭着眼睛，完全不知道柏谕想干什么，直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上肌肤，她才猝然睁眼，就见柏谕的手搭在她小腹上，皱着眉，“为什么是平的？” “可、可能是月份太小了，所以、所以还不显怀。”应梦珠结结巴巴回答，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猛兽按在了爪子下面，浑身都难受。 柏谕听了，稍微用了点力揉了揉，应梦珠觉得痒，强忍着打开他手的冲动，道：“现在、现在还摸不出来的。” “你这么了解，以前生过？”柏谕抬起眼睛。 应梦珠被他这话惊住，想要问新世纪谁二十岁就生二胎了，但最后还是怂了，“……没有的。” 柏谕的手离开她的小腹，慢条斯理将她衬衣的领口系好，应梦珠浑身僵硬。 太近了，近得她能闻见柏谕身上很淡的香水味，似乎是某种水生木，混着烟草的气息，形成了一种非常奇特的，让她又想起那个混乱夜晚的味道。 应梦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柏谕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在海城，柏家是只手遮天的存在，柏谕则是当之无愧的太子爷，可以说只要他跺跺脚，整个海城都要抖三抖。任何投资贸易，都要看这位太子爷的眼色。 小小一个应家高攀不上，应梦珠作为应家的私生女，更是连他的面都别想见到。 但偏偏三个月前的游艇宴会她走错房间，糊里糊涂和柏谕睡了，第二天她吓得赶紧逃命，三个月不敢出门，就怕柏谕要找她麻烦，毕竟柏谕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传闻他性无能，喜欢男人。 柏谕喜不喜欢男人应梦珠不知道，但从应梦珠被他折腾了一整晚的经历来看，肯定不是性无能。 谁也没想到，因为那一夜缠绵，她怀了柏谕的孩子。 所以柏谕没找她，她主动来找柏谕了。 柏谕拿过手机，对那边吩咐了什么，转头对应梦珠道：“跟上。” 应梦珠连忙亦步亦趋，像是个尾巴般跟着柏谕。门口已经有车在等着了，司机给应梦珠拉开了车门，应梦珠轻声道谢。 她也不敢问要去哪里，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直到到了医院。 这是柏家的私人医院，她被人带着去做了一堆检查。 做完所有的检查出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柏谕坐在休息室里看文件，侧脸轮廓分明而冷硬，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应梦珠不自觉摸了摸肚子。 希望孩子不要像柏谕，太凶了，会没人喜欢。 “你站那儿做什么？”柏谕没抬头，却像是头顶长了眼睛般，“过来。” 应梦珠慢慢挪过去，才发现柏谕看的不是文件，而是她的检查报告单。 “医生说你长期营养不良，贫血，胃炎，低血糖……还有神经衰弱。”柏谕合上报告单，扔在了茶几上，道：“多项指标不达标。” 应梦珠下意识地道：“对、对不起。” 柏谕眯起眼，开始怀疑手下那群废物调查来的消息是否准确。 应家这个私生女，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交际花，十六岁后就被其父带着参加应酬，什么目的大家心照不宣。本该是风月场的老手，但现在看着，被人卖了都要帮忙数钱。 也可能是演技太高超，把他也骗过了。 应梦珠犹豫了下，还是说：“不做羊水穿刺吗？” 她了解过，做这个的话会有一根长针刺入肚皮，可她刚刚做的所有检查都没有遇到。 “不是抽了你的静脉血？” 应梦珠有点茫然。 “做无创胎儿亲子鉴定。”柏谕看她那副蠢样子有些烦，想抽烟，但面前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孕妇，他忍住了，但更烦了，冷冷道：“你喜欢被十公分长的针扎？” “可是、可是无创最快要二十四小时才出结果，羊水只要十二小时。”应梦珠说。 “你倒是挺清楚。”柏谕道：“多一天时间而已，我等得起。” “……哦。”不用被针扎，应梦珠还是挺高兴的，她很怕痛，来之前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柏谕盯着她：“你在高兴什么？” ……被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好像有看穿一切的本事。 应梦珠轻声说：“就是觉得，你好像还挺在乎这个孩子的。因为做羊水穿刺有流产风险。” 柏谕抱着胳膊，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留下这个孩子。” 第二章 应梦珠转头就跑 应梦珠脸色瞬间惨白。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后退了好几步，好像一只忽然竖起了浑身尖刺的小刺猬，明明要扎人的是她，眼睛里却满是水光，声音也没有什么气势：“那你、你既然不想要这个孩子，为什么还要带我来医院检查？” 柏谕淡声道：“如果孩子不是我的，我不会带你去做人流。” 哦，原来是这样啊。 应梦珠把自己的嘴唇咬得泛白，好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孩子确实不是你的。” 柏谕：“你之前还信誓旦旦可以做羊水穿刺。” “反正、反正不是你的。”应梦珠脸皱成了一团，“你也说了，我是海城有名的交际花，我跟很多男人睡过的，孩子是谁的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要找你当冤大头而已。” 应梦珠并不擅长说谎，她甚至连大声跟人说话都很少，所以全程不敢去看柏谕的脸，生怕他发现端倪。 等了两三秒，柏谕都没有反应，应梦珠忍不住微微侧过头，想去看下柏谕是什么表情，头还没有转过去，人就已经被对方逼退到了墙边。 柏谕单手撑着墙面，俯身靠近怀里的人，嘴唇几乎贴上她脸颊，应梦珠惊慌失措，像是被猛兽按在爪子下胡乱挣扎的白毛兔子，“你、你干什么？” “不是睡过很多男人么，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柏谕道：“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当演员？” 他嗓音低沉好听，说出的话却带着刺。 应梦珠捂住通红的耳朵，另只手推开柏谕，“反正就是这样，孩子不是你的。”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对不起，柏先生，打扰您了。” 她闷头往出口而去，心里想着该怎么办。 要不是因为被家里逼着去给一个年纪都能当她爸的地中海当第三任老婆，应梦珠也不会在发现怀孕后出此下策。 事实上她都怕死柏谕了，床下凶，床上更凶，游艇那夜后她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回过神来。抛开这些不说，海城的太子爷，这样的身份她是完全不想招惹的。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应家，顺利毕业，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平平淡淡过完自己的一生。 应梦珠越想越委屈。 怎么会有柏谕这种人呢，莫名其妙把人拽进房间睡了，莫名其妙让人怀孕，现在还要把自己的孩子打掉。 应梦珠眼圈发红，觉得柏谕简直是世界上最烂的人渣。 她吸了吸鼻子，想要偷偷骂一句坏蛋，忽然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腾空了，出于本能反应，应梦珠抱住男人的脖颈，惊愕地睁大眼睛：“……柏先生？” 柏谕本想把人直接扛起来的，但应梦珠怀了孕，肚子不能压，他又不可能公主抱，于是像是抱小孩儿那样搂着腰和臀将人抱起来了，语气冰冰冷冷：“我有说你现在可以离开？” “你嘴里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如果孩子不是我的，我会放你走。” 应梦珠惊呆了，“你……你现在是要绑架我，然后囚禁我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柏谕拎着人往电梯而去。 应梦珠拼命挣扎，柏谕一巴掌拍她屁股上，警告道：“老实点。” “……”应梦珠简直想要钻进地缝里。 柏谕怎么可以这样，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但不得不说这招很有效，应梦珠顿时不敢动了，出了电梯全是人，她觉得丢脸，把脸埋在柏谕的颈窝里，又闻见了那股水生木的香气。 司机看见他把人抱回来，显然有些惊讶，但什么都也没说，拉开了车门。 柏谕把应梦珠塞进车里，应梦珠缩在角落，小声说：“……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违法的。” 柏谕拿着平板看公司上季度的财务报表，“你可以去告我。需要我给你请律师吗？” 应梦珠不说话了。 资本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更何况柏谕是海城最大的资本。 又回到那座大得吓人的庄园，应梦珠并没有被锁在小房间里，除了不能离开庄园外，她哪里都能去。 从医院之后，应梦珠就没再见过柏谕，庄园里的佣人们也像是哑巴，除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跟她说。 应梦珠有些焦躁。 她手机上有很多未接来电和消息，都是问她人在哪儿的。家里已经把相亲宴布置好了，却找不到女主角，自然着急上火。 应梦珠呆呆看着天空中的浮云。 等报告出来，柏谕就会带她去打胎，然后她会被丢回应家，跟那个地中海大叔相亲、结婚、生子，为应家换来利益。 至于她的学业、工作、梦想，后半生又会有多痛苦，没人在意。 她其实是想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活了二十一年，应梦珠从来没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起码肚子里这孩子与她血脉相连，自从得知孩子的存在，应梦珠心里一直有种充盈的感觉，好像又多了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忽然，应梦珠的视线顿住了。 她看见有佣人从花园的小门处进来，或许是单纯忘了，又或许是待会儿还要出去，竟然没有锁门！ 应梦珠心跳加速，她攥紧拳头，迅速下了决定，轻手轻脚下楼，钻进了花园里，顺利从小门离开庄园。 她不认识路，但没有关系，先跑了再说。 柏谕让她怀孕时没有得到她的允许，现在又要不顾她意愿把孩子打掉，她才不会坐以待毙。 不知道跑出去多远，应梦珠累得不行，呼呼喘气。 庄园在半山腰，靠一双腿是不可能走下山的，还是要坐车才行。 恰好有一辆黑色的车从后面开过来，应梦珠鼓起勇气招招手，希望好心人能载自己一程，没想到车子还真停下了。 应梦珠忙道：“你好，我想下山，请问可以……” 车窗落下，露出柏谕面无表情的脸，双眉入鬓，眼眸漆黑，手肘搭在窗舷上，看着应梦珠：“想去哪里？” 应梦珠呆住了。 应梦珠转头就跑。 第三章 生?叉烧好过生你 应梦珠觉得自己中学体考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甚至连鞋都跑掉了一只，但她顾不上这些了，满脑子都是不能被抓回去。 “柏总 ……”司机请示道：“我去把应小姐带回来？” “不用。” 柏谕推开车门，挽起衣袖，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人逮住，直接扛在了肩上——他咨询过医生，孕早期这样扛没什么影响。 应梦珠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满脸绝望。 她甚至不挣扎了，反正没有柏谕力气大。 “怎么跑出来的。”柏谕单手扛着她，另只手捡起她跑掉的鞋，穿的还是拖鞋，真是智商不高。 但凡有点脑子，逃跑的时候都知道换双鞋子。 应梦珠不说话，柏谕也没有追问，到了车上，应梦珠默默把鞋穿上，看见座位中间放着一份检验报告。 结果出来了，柏谕是来抓她去做人流的。 “你倒是很确定孩子是我的。”柏谕道。 应梦珠还是闷不做声。 她当然确定了，她又不可能一个人搞出小孩来。 到了医院，不等柏谕动手，应梦珠自己就乖乖跟上了，后面好几个保镖，她想跑也跑不了。 又做了一番检查，医生确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进行手术，应梦珠耷拉着脑袋，偶尔点点头，看着很乖巧的样子。 “你真不要这个孩子啊？”隔壁心外的主任医师兼柏谕发小的樊医生听说了这事儿，专门过来看热闹，他打量着应梦珠，道：“长这么好看，生的小孩儿肯定也漂亮的。” 柏谕靠在墙边点了支烟，语气不冷不热：“生下来要是随她，高中都不一定考得上。” 樊宣笑眯眯道：“那又怎么了，你们柏家还养不起一大一小两个花瓶了？” “是意外。”柏谕吐了个烟圈，声音淡漠：“我没打算留下后代，也不喜欢小孩子。” “但我看她挺喜欢的。”樊宣抬抬下巴，“喏，都要哭了。” 柏谕转头看了眼，应梦珠眼睛里包着两汪水，要掉不掉的，谁看了都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难怪是海城出了名的交际花，确实有那样的资本。 “关我什么事。”柏谕收回视线，点了点烟灰，“手术结束我会给她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就算两清。” 樊宣啧啧感叹，“柏总真是铁石心肠。” 手术前一切准备事宜都已妥当，应梦珠往外面看了眼，触及到柏谕的视线，她针扎般缩回，跟着医生往里面走。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柏谕看见应梦珠伶仃的背影。 这扇门再打开时，他跟应梦珠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等等——” 手术室的门被人推开，应梦珠懵懵地被人拉出来，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被抱住了，对方语气不善：“柏谕，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柏谕啧了声，灭了烟，“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我的宝贝孙子就没了！”抱着应梦珠的女人看着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她身材瘦弱，脸色苍白，但是骂柏谕时中气十足：“你这个不孝子，生?叉烧好过生你！” 樊宣忙道：“伯母别激动，深呼吸，你这才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呢。” 南愫冷哼：“手术做再好也无用，反正也要被柏谕气死。” 柏谕看向身后的几个保镖，“谁给太太通风报信？” “你少拿他们开刀。”南愫不悦道：“你要是再敢带人家小姑娘来做人流，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家门口。” 柏谕：“……” 应梦珠还是第一次见到柏谕没辙的样子，不由得偷偷打量，结果被柏谕抓个正着，男人挑眉看着她，眼神很凶，吓得应梦珠又缩了回去。 “好了好了，不怕。”南愫拍拍应梦珠的背，又瞪了儿子一眼，和颜悦色道：“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你叫应梦珠对不对？那我叫你梦珠，梦珠，你想生下这个孩子，对吗？” 应梦珠犹豫了下，顶着柏谕的死亡视线点头。 “ 那就好。”南愫笑容越发慈祥，摸摸应梦珠的头，“我会跟柏谕好好说的，你安心。” 她叫樊宣带应梦珠去喝水吃点东西，转头就冷着脸对柏谕道：“你跟我过来。” “坐。”樊宣拉开椅子，“有点乱，别介意。” 他给应梦珠倒了杯水，应梦珠拘谨地坐下，樊宣忽然道：“我还挺佩服你的。” 应梦珠不解地抬起头。 “柏谕那种灭绝人性的神经病你也敢睡。”樊宣道：“甚至怀了孕还敢找上门来，不管你想要什么，与虎谋皮，不怕自己被虎吃得骨头都不剩么？” 因为成长环境，应梦珠从小就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她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位医生虽然客气礼貌脸上也挂着笑，但对她是轻蔑看不起的。 他应该是觉得她想要用这个孩子谋求巨大的利益吧。 应梦珠喝了口热水，没有回答。 樊宣：“你是哑巴么。” “喂？” “应梦珠？” “……”应梦珠皱起细长的眉，“你又不是我老师，提问了我就必须要回答吗？” “还挺有脾气。”樊宣嘿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对着柏谕发脾气。” 当然是因为不敢了。应梦珠小声嘟囔。 这时候南愫和柏谕回来了，南愫拉着应梦珠的手好好关切了一番，又说：“我已经教训过柏谕了。在孩子出生之前，他都会好好照顾你的，要是有什么需求，就跟他提，知道吗？” 应梦珠迟疑地点点头，对南愫说的“好好照顾”持保留意见。 柏谕道：“你该回病房了。” 南愫给了应梦珠一张名片，说如果被柏谕欺负了就打给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还在住院，是强行跑来阻止柏谕的。 离开医院的时候，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到了地下车库，柏谕忽然停住脚步，看着离自己三米远的、小小一只的应梦珠，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想要什么。” 应梦珠抓紧了衣摆，“我、我必须要点什么吗？” 柏谕：“不然你大费周章地怀上我的孩子做什么。” 那明明就是一场意外，而且应梦珠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 不过很明显，柏谕不相信。 应梦珠想了想，小声说：“那我要跟你一起住。” 第四章 章总 柏谕皱了下眉。 难道应梦珠以为，只要一起住拉近距离，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笑。 “如果这就是想要的，可以。”柏谕道：“还有，南女士心脏不好，还在住院。” 应梦珠听出了他的威胁，捏紧名片，小声说：“我知道的，我不会打扰她。” 上车后，应梦珠提出自己的小小请求：“我要先回家一趟，收拾下东西。” 柏谕垂眸看平板上的资料，“跟司机说地址。” 好不容易登堂入室，迫不及待跟家里人分享喜悦，人之常情。 应家在海城，连权贵圈的末流都算不上，早些年应辰赶上风口，挣了一笔，也是那时候，应辰在白沙湾埋下了一栋别墅，这是应家如今最有价值的财产。 说好听点叫“新贵”，说难听了就是“暴发户”。 迈巴赫停在别墅门口，柏谕当然不会进去，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给你半小时。” “谢谢柏先生。”应梦珠关上车门，转头看着别墅的铁艺门，深吸了口气。 她失踪了三天，手机上几百个未接来电，估计家里人找她都要找疯了。 ——当然是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对她的相亲对象没法交代。 按理说这会儿应辰应该在公司，何美惠应该在美容院或是打麻将，结果应梦珠一进门，就见客厅里坐满了人。 应辰何美惠都在，保姆在旁边添茶倒水，还有个看起来比应辰年纪还大的男人，看起来起码五十岁了，中年秃顶，大腹便便，一个人差点塞满双人沙发。 应该就是应梦珠的相亲对象，章鸿朗。 “您消消气。”何美惠赔着笑，道：“梦珠那孩子学校里临时有点事，所以昨天才没来，实在是走不开。” 章鸿朗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学校里有事？” “对呐，那孩子学习成绩还挺好，今年就要毕业了……” “女人读书有什么用。”章鸿朗重重放下茶杯，“书读多了，心思就野了，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女孩子养在家里，学会相夫教子不就行了？” 何美惠道：“嗨呀， 章总您放心，梦珠那孩子从小就乖巧的，要不是因为章总您是个好归宿，我也舍不得把她嫁给您呀。” “我也是看中应老弟你有涵养，教出来的女儿不会差，不然以我这身份，我也不会娶一个私生女。”章鸿朗撇着大嘴，“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是是是。”应辰道：“梦珠能嫁给您，是她的福气。” 章鸿朗被拍了马屁，脸色总算是好看点了，“说了这么多，人呢？学校里那点破事儿就别管了，反正嫁进章家后我也不会让她继续念书，我的老婆，怎么能在外面抛头露面？” “知不知道耽误我的时间我都能挣多少钱了？我的时间可比金子都还贵！” 何美惠心里暗骂了一声死扑街，脸上仍旧笑盈盈的：“是是是，我已经让人去叫了，马上就来！” 她拽过保姆，低声问：“还没打通电话？学校里找了没？” “都找了，没人。”保姆为难道：“手机好像是关机了，打不通。” “……这小贱人，净给我找事。”何美惠脸色难看，“章鸿朗都找到家里来了,我交不出人他不得发飙？” 保姆刚要安抚两句，忽然看见什么，大声道：“梦珠小姐！” 何美惠也看见了门口的应梦珠，顿时眼睛一亮，对章鸿朗道：“章总，梦珠回来了！” 她上前几步把应梦珠拖到客厅，“您看，我没骗您吧，这孩子一看就听话的。” 章鸿朗本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见应梦珠，顿时走不动道了。 早听说应家这个私生女长得好看，没想到这么靓。 “梦珠？”章鸿朗站起来，好像一座山杵在应梦珠面前，他露出一个油腻自信的笑容，道：“你爸妈应该跟你讲过了我是谁，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对对对。”何美惠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应家的公司非常需要资金注入，她恨不得马上把应梦珠打包卖出去，再把钱从章鸿朗兜里掏出来。 “行啊。”章鸿朗说着就伸手去搂应梦珠的腰，“梦珠，走，我们这就去领证。” 应梦珠蹙起纤细的眉，后退两步，躲开章鸿朗的咸猪手，道：“我们不能领证。” 章鸿朗面色一变，不悦地道：“应老弟，你这女儿怎么回事？” 应辰板起脸，“梦珠，你怎么跟章总说话的？” 应梦珠从自己兜里拿出叠得四四方方的一张纸，放进了应辰手里，应辰问：“什么东西？” “是我的孕检报告。”应梦珠认真说：“我怀孕了。” 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何美惠尖声道：“你怀孕了？怎么可能！” 她从应辰手上躲过报告单，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越发难看，咬牙道：“你……你跟谁搞出来的野种？” “等等，怎么回事？”章鸿朗暴跳如雷，“她都怀孕了，你们还让她嫁给我？妈的，想让我当接盘侠，给别人养儿子？！” 他怒视应辰，骂道：“食屎狗，趁地淋！你们他妈的拿我开涮呢！” 应辰忙道：“章总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 章鸿朗手指头都要戳到应辰脸上了，“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他说完推开应辰，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何美惠想要挽留，愣是没追上。 “你——”何美惠气得转头就甩了应梦珠一耳光，“你故意的是不是？” 应梦珠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何美惠胸膛急剧起伏，指着应梦珠骂道：“我供你吃供你喝，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我？二十年，我就是养条狗都养熟了，应梦珠，你连狗都不如啊？!” “我会搬出去。”应梦珠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以后不会住这里了。” 她转头去自己住的一楼的杂物间，何美惠不可置信道：“你翅膀硬了，想要自己飞了？” 她冲进应梦珠的房间，看见窗边桌子上放了个机器人模型，拿起来就往地上砸：“你还想卷东西跑路？做梦！” “不要！”应梦珠瞳孔一缩，“那个不能……” 何美惠才不管这些，啪嚓一声，机器人模型四分五裂，成了一堆废渣。 应梦珠眼圈瞬间红了。 那是她大三就开始做的毕设，付出了无数心血，马上就要完成了。 可现在，全部被何美惠毁了。 第五章 跟你爸说再见 明年五月份就要毕业答辩，剩下的时间根本就不够再做出这样精度的毕设，她可能会因此无法毕业。 何美惠才不在乎应梦珠在想什么，她拽住应梦珠，将人往门外拉去，一脚踩在机器人的残躯之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我不管你肚子里这个野种是谁的，现在立刻就去给我打掉！” “就算我把孩子打掉了，章总也不会娶我。” “不愿意娶你，留你在身边当个玩意儿他肯定不会介意。”何美惠冷笑道：“你以为你今天闹这一出就可以逃避责任？想都别想！” 应辰苦着脸，跟着道：“梦珠啊，你别怪你阿姨心狠，要是公司没了，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对不对？难道你忍心看着爸爸去街头讨饭吗？”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应梦珠拽出了门，何美惠拿出手机联系医院：“……对，安排人流。身体检查？不用那么麻烦，到了医院直接做手术就行，死不了。” 挂了电话，何美惠又转头骂应辰：“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她根本就不会体谅你，也不知道为家里考虑，从小就自私自利。把她塞车里去！” 应辰唉声叹气，“梦珠，走吧，听你阿姨的。” 他语气挺好，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不小，应梦珠根本就不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挣脱不开，下意识看向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她知道，柏谕就在里面。 求救的话刚要出口，又堵在了嗓子里。 眼下这情况，柏谕应该是乐见其成的吧，孩子没了，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联系了，南愫那里也能有个交代。 柏谕不会救她的。 应梦珠咬紧嘴唇，手上松了力道，眼看着就要被塞进车里，忽然“砰”的一声响。 迈巴赫的车门打开了。 柏谕盯着应梦珠，“你长着舌头是为了好看？” 应梦珠呆了下，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自己舌头好不好看。” “……” 柏先生好像有点生气。应梦珠想。 “我没有夸你。”柏谕道。 应梦珠：“……我想也是的。” “喂。”何美惠左看看右看看，“你是谁，干嘛堵在别人家门口？赶紧让开。” 柏谕垂眸点了支烟，“好多年没听见有人跟我这么讲话。” 柏先生去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其余人费尽心机也只是为了得他一个眼神，要是能说上话，那更是天大的殊荣。 何美惠忽然福至心灵，“你就是应梦珠那奸夫？是你把她肚子搞大的是吧？！” 柏谕一顿。 这话倒是没法反驳。 何美惠尖声道：“我现在要带这个不要脸的去医院做人流，没空跟你算账，赶紧给我滚开。” 她用力一推应梦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上车。” 应梦珠脚下趔趄，差点没有站稳，所幸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狼狈地直接摔在地上。 她抬起头，看见柏谕紧皱的眉，道谢的声音顿时小了一个度：“谢谢柏先生。” “嗯。”柏谕将她拉过来，“站好。” 应梦珠躲在柏谕身后，有点茫然。 柏谕不是应该坐视不理，让何美惠带她去医院么？ 或许是她的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柏谕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淡声道：“我可以不要，但没有任何人能替我做决定。” 何美惠眼睛都要喷火了，“你干什么？上门抢人？再不走我可就要报警了。” 柏谕轻笑了声，“她是自愿跟我走的，算不上抢。” 应梦珠点头，“我是自愿的。” “梦珠，你这是让坏男人骗了。”应辰道：“他现在甜言蜜语说得好听，新鲜劲儿过去后就不会管你了，赶紧到爸爸这里来，别信他的话！” 他朝应梦珠伸出手，“梦珠，快点。” 应梦珠抿紧唇，揪住一点柏谕的一点衣角，转过头不去看应辰。 应辰脸色一变，“梦珠，你连爸爸都不要了吗？” 柏谕挑眉，“看来她选择了我。” 他按住应梦珠的后颈，让她抬起头，“跟你爸告别。” “梦珠……” “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应梦珠说：“对不起。” 不等应辰回话，应梦珠转过头，拉拉柏谕的衣袖，“我们走吧。” 柏谕忽然眯起眼睛，抬手掐住应梦珠的下巴，迫使她侧过脸，阳光下白皙脸颊上的指痕分外明显。 “谁打的。”柏谕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无端端让人打冷颤。 应梦珠捂住脸，还没说话，柏谕已经看向了何美惠。 何美惠一个激灵，道：“看我干什么？我教训自家亞女而已。” 柏谕按住应梦珠脸上的红肿，“痛吗？” “……嗯。” 柏谕道：“打回去。” “……啊？” 应梦珠懵了下，花费十几秒钟才理解了他是什么意思。 何美惠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积威已久，说实话，应梦珠是很怕她的，挨何美惠的打也是常事，她都习惯了。 所以被打了后，是完全没有“打回去”这种想法的。 柏谕打了个手势，保镖立刻上前将何美惠押在了地上，何美惠又惊又怕，“你们干什么？！” “去。”柏谕语气很冷，“否则我就不管你了。” 应梦珠咽了口唾沫，手心都出汗了。 何美惠怒目而视：“应梦珠，你敢！” 应梦珠想起被何美惠砸得粉碎的毕设，脸颊上的伤火辣辣地作痛，提醒她何美惠的恶行。 她有什么不敢？她凭什么不敢？ 应梦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何美惠的脸上。 何美惠嘴里谩骂不停，恨不得把应梦珠生吞活剥了，应梦珠退后两步，幼年时被虐待的记忆涌上来，让她浑身冷汗。 忽然，背部抵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她退无可退，整个人几乎陷进柏谕怀里。 柏谕低头看着她慌乱的表情，“这就完了？” 应梦珠：“……我已经打完了呀。” 虽然挺后怕的，但是打何美惠一巴掌真的很爽。 “你在玩儿过家家么，猫挠人的力气都比你大。”柏谕按住她肩膀，“好好看着。” “什么才叫打回来。” 第六章 哭得人心烦 几乎是柏谕话音刚落，应梦珠就见保镖一巴掌抽在何美惠脸上，退伍特种兵手上的力气可不是开玩笑，就这么一下，何美惠的脸立刻肿成了猪头，吐出口鲜红的血来。 活了这么多年，何美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整个人都被打懵了，然而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紧接着的巴掌一个接一个。 “你竟然敢打我？！”何美惠尖声道，她的脸本来就肿了，此刻面部表情过大，便更显得狰狞丑陋：“应梦珠，你在外面和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还敢带回来对我动手——” 又是一巴掌抽在何美惠脸上，何美惠吐出口鲜血来，看见血，她彻底崩溃了：“应梦珠！你这个贱人，要是再不停手，我一定会弄死你和这个古惑仔！你以为靠上个收保护费的混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啊啊啊啊啊！应梦珠！赶紧让他们停手！”何美惠痛得鬼哭狼嚎，口不择言地骂道：“ 你痴线嘎？咁样对我！真系个贱格！” 然而根本没人理会她，何美惠的脸已经肿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地步了。 应辰在旁边想要拦着，却又惧怕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怕自己也被打成猪头，只能看向应梦珠，“梦珠，你快让他们停手吧，美惠都要被打死了！” 应梦珠眼睫毛不停地抖动。 她清楚地看见何美惠的血从脸上滴落，在地面上溅开一朵又一朵血花，从前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何美惠，此刻却跪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梦珠！”应辰又叫了一声，“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柏先生。”应梦珠小声说：“再打就真的死了。” 柏谕瞥了眼何美惠，想说暂时死不了，但看应梦珠脸色雪白，他皱了下眉，保镖停手，恭敬地站在一边，应辰忙去把何美惠扶起来，哭天抢地。 应梦珠扭过头不去看，何美惠那张乱七八糟的脸让她有点想吐，也不知道是不是孕反。 “你的东西呢。”柏谕问。 “……还没收拾好。”应梦珠道：“我现在去。” 应辰和何美惠这会儿应该也没有功夫拦着她了。 应梦珠就蹲在地上看着那堆机器人尸体发呆。 “你就住这种地方？”柏谕弯腰进来，看了眼这个小小的，可能连五平方都没有的杂物间，评价：“像个狗窝。” 应梦珠抿紧唇，说：“明明收拾得很干净的。” “干净的狗窝。”柏谕从善如流。 应梦珠：“……” 应梦珠在心里偷偷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虽然在柏谕看来，白沙湾这套别墅也是个小房子，但不至于连一个像样的房间都给不了应梦珠，明明应梦珠给应家带来了很多好处才对。 要不是有应梦珠左右逢源，应家那个小公司早就倒闭了。 想到应梦珠非要来收拾什么东西……难道她是故意的，就为了给他唱这出苦肉计？ 柏谕转眸，想要从应梦珠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结果只看见她蹲在一堆垃圾面前，一边往袋子里装垃圾一边掉眼泪。 “？” “我家不是废品回收站。”柏谕冷声道。 应梦珠仰起头，“这不是废品，是……” 她没忍住哽咽，擦了把眼泪，“是我的毕设。” 毕设对一个大学生来说有多重要，柏谕自然是知道的，他打量了一下那堆垃圾，“什么东西？” “一个机器人模型。”应梦珠乖乖回答，她垂着脑袋将那些精密的零件和电路板捡出来装好，眼泪不小心滴上去了，她又赶紧用衣服擦干净，看起来很爱惜的样子。 她是水做的么。 柏谕想。 一直哭也不怕脱水。 之前在游艇上，她好像也是哭了一整夜，那时候柏谕中了药，意识不太清醒，他记得自己好像哄了两句，没什么作用，干脆就把人嘴捂住，哭声就变得断断续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么娇弱的一个人，柏谕没想到她会逃跑，第二天醒来身边空空如也，他点了支烟，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看来他还是太温柔，否则她没力气逃走。 “天钥名下有家子公司，叫做长则。”柏谕道：“专做智能机器人和AI方面，我会联系人帮你看看这东西还能不能修好。” 他半蹲下身，用拇指擦去应梦珠脸上的泪水，啧了一声，“所以别哭了，哭得人心烦。” 应梦珠呆呆看着他，“长长长长则？是我知道的那个长则科技吗？” 柏谕：“应该没有第二个长则科技。” 长则科技可谓是C国智能机器人方面的执牛耳者，应梦珠之前跟导师去参观过，看得她眼花缭乱。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长则科技属于天钥集团，也不知道自己会和天钥集团的太子爷扯上关系。 如果说还有谁能在答辩之前将她的毕设修复好，应该也只有长则科技有这个实力了。 “谢谢您。”应梦珠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非常感谢。” 柏谕：“你现在对我唯一的感谢方式就是立刻收拾好你的东西，然后离开这个干净的狗窝。” 应梦珠觉得狗嘴里也不是不能吐出象牙的，起码现在她觉得柏先生是个好人。 她将机器人模型的残骸收好，拉开小小的衣柜，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叠好准备带走，柏先生纡尊降贵地在她的小床上坐下，冷眼看着，“你带着这些破布干什么，我家里不缺抹布。” “这是我的衣服。”应梦珠说。 柏谕：“除了衣服还有什么。” 应梦珠拿过自己放在家里的基本专业书，还有一些论文资料，她的东西真是少得可怜，半个行李箱都装不满。 “书和资料拿走。”柏谕拎过她的包，警告道：“你要是敢带那些抹布去我家——” 应梦珠的小房间从来没有迎来过柏谕这样高大的客人，整个房间都像是被挤满了似的，全是柏谕身上水生木的气息，尤其有压迫感。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柏谕的手却还是敲在了她脑袋上，道：“等你孩子生完了，我就把你吊起来，腿打断。” 应梦珠：“……” 别人说这种话肯定是开玩笑，柏先生说那就肯定不是开玩笑。 她不敢去拿抹布……衣服了，跟在柏谕身后出去。 应辰何美惠站在门口，明明是自己的家，却不敢进去，见到柏谕出来，何美惠哆嗦了一下，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柏谕自然也不会施舍给她多余的眼神，将东西扔给保镖，对应梦珠道：“上车。” 应梦珠点头，爬上车，应辰没忍住，上前一步：“阿妹，你真要走？” 应梦珠好久没听见他这么叫自己了，她看着应辰因为公司资金链断裂到处奔波而显得十分疲惫老态的脸，关上了车门。 迈巴赫扬长而去，只给应辰何美惠留下了一嘴尾气。 “这个贱人！”何美惠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脏话，她现在说话都困难，用力搡了一把应辰，哭着道：“看你生的好女儿！” 第七章 丽港壹号 应辰苦着脸道：“孩子大了，我哪里管得了……” 何美惠怒道：“要是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这个贱种留下，养这么大有什么用？自己出去勾搭野男人，还把肚子搞大了，现在她是逍遥了，和荣怎么办？” 奄奄一息的和荣还等着章总注资呢！ 何美惠捂着脸，越想越气，她长这么大，爹妈都没打过她，今天竟然被应梦珠的姘头按在地上抽耳光，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个野男人是谁？”何美惠咬牙切齿：“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我哪里会知道。”应辰道：“我也是第一次见。” 何美惠皱起眉，“你既然没见过，那肯定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看那样子，不会是混社会的吧？” 应辰想了想，“倒是有可能。梦珠年纪小，就容易被这种坏男人骗。” 何美惠一巴掌打在他身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应梦珠那个贱丫头！” “就算她找了天王老子当靠山，也要乖乖给我去陪章鸿朗。”何美惠吐了口唾沫，“我得罪不起章鸿朗，难道还会怕一个小混混？可笑。” “美惠，你……” 何美惠眼神阴沉：“我一定要把那个贱丫头抓回来，她肚子里的野种不能留，那个小混混也不能留！” …… 柏家的老宅修建于上世纪，可以俯瞰整个丽港码头，据说造价高达百亿，每年的维修费用也是天文数字。 但柏谕平时不住那里，离公司太远。 应梦珠看见“丽港壹号”的匾额，微微张大了嘴。 要说应家所在的白沙湾别墅群价格昂贵，那么丽港壹号的房子就真可谓是寸土寸金了……不，甚至比金子还贵。 车子驶入丽港壹号，停在了一栋洋房前，院子里的蔷薇爬满了花架，一片生机盎然，明明处在最繁华的地带，却幽静得像是世外桃源。 “柏先生。”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中年女人恭敬地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柏谕嗯了声，率先进了门，应梦珠亦步亦趋，走进这栋空气里都是金子味道的洋房。 里面的装修风格意外地并不奢靡，复古而低调，柏谕进来后人就不见了，之前那个中年女人拿着应梦珠的包，笑眯眯道：“太太您好，我是负责打理这里的保姆，姓陈。” “太、太太？”应梦珠慌忙摆手，“不是的，我和柏先生不是那种……” “太太，你的房间在这边。”陈姨道：“也不知道您的喜好，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请及时告诉我。” 应梦珠还想解释自己跟柏谕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看见房间后，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房间比应家的客厅都要大，还带有一个衣帽间，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应梦珠只在电影里见过这么漂亮宽敞的房间。 “太太，还满意吗？”陈姨问。 “很好。”应梦珠拘谨地道：“我、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吗？” 海城最贵的东西就是土地，很多有钱人都不见得能住上一百平的房子，这间卧室都能够住下一家三口了。 “当然不是。”陈姨道。 应梦珠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陈姨道：“这整栋别墅，除了柏先生的书房和卧室，您都可以随意使用。” 应梦珠小心地在沙发上坐下，好柔软，比她的创办软多了。 “您有什么忌口吗？”陈姨询问：“马上要准备晚饭了。” 应梦珠忙摇头，“没有，我都吃的。” 送走陈姨，应梦珠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虽然生下孩子后她就会被赶出去，但还是一段很神奇的经历。 晚饭时间，应梦珠下楼，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陈姨道：“太太，可以用餐了。” “柏先生呢？”应梦珠疑惑：“他不吃吗？” “柏先生出去了。”陈姨说：“不用等他，您快吃吧。” 应梦珠其实很饿了，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她原本应该大快朵颐的，可是刚吃了一口鱼肉，她就立刻有了想吐的冲动。 但又担心陈姨会心里不舒服，她勉强咽了下去，没再动那条清蒸东星斑。 其他东西也吃得勉勉强强，应梦珠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 陈姨担忧：“这么一点就够了吗？” “嗯嗯。”应梦珠道：“我去洗碗吧。” 陈姨愣了愣，而后道：“太太，要是柏先生知道我让您洗碗，我可就要被炒鱿鱼了。” 她笑着说：“您随意逛逛吧，我来收拾就好。” 接下来大概一周的时间，应梦珠都没有见到柏谕。 陈姨说他工作忙，这段时间都睡在公司，还小心翼翼询问，要不要给柏先生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吃顿饭。 应梦珠当然拒绝。要不是当时柏谕非让她提要求，她也不会提出跟柏谕住在一起，现在好像她鸠占鹊巢，让柏谕有家不能回似的。 早知道就换个要求了。 见不到柏谕，应梦珠也会轻松自在很多，但她孕反一天比一天严重，除了吃点睡过，其他食物一点吃不下，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这天周五，柏谕准备下班时接到樊宣的电话，让他去参加今晚的生日宴会，柏谕问谁的生日，樊宣：“……柏先生真是贵人事忙哈，今天生日的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如果你不来，你就永远失去我了。” 柏谕只好去了那家群魔乱舞的KTV。 他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全是人，但他刚出现在门口，里面的鬼哭狼嚎也好，动手动脚也好，全部停了。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声声问好，柏谕随意嗯了两声，走到樊宣旁边坐下，樊宣道：“你一来整得跟什么股东大会似的，冇瘾。” “你也可以不叫我来。”柏谕喝了口酒，道：“我正准备下班。” 樊宣：“要是不来这儿，准备回丽港壹号？我听说你把那小姑娘带回去了。” 周围一圈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些日子风言风语不少，都说柏先生被人讹上了，对方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女人，仗着怀孕，就想要入主柏家，飞上枝头变凤凰。 但也就是些风言风语，没有确凿的证据，如今听樊宣提起，自然都十分好奇。 “她想跟我住一起。”柏谕并不在意那些耳朵，淡声道：“南女士给她做主。” 樊宣笑着道：“看着柔柔弱弱，竟然这么有手段。 阿谕，你可别栽她手上了。” 第八章 她那是心病 柏谕：“还没喝就醉了？” “是我多虑了。”樊宣失笑，晃了晃酒杯，里面削得方方正正的冰块折射出包间里瑰丽的光，他说：“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 海城里多的人年轻漂亮的人想要在柏谕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以此飞黄腾达，一步登天，殊不知这位太子爷心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根本没什么空位去装儿女情长。 想到什么，樊宣又吹了声口哨，“你家里那位，她找你要什么了，房，车，地，或者狮子大开口直接要股份？” 柏谕一顿。 应梦珠提的唯一要求就是跟他一起住，他不回去，她好像也没什么意见。 “不会是想要嫁给你，做柏太太吧？”樊宣惊讶道：“这个可比狮子大开口还过分。” “想太多。”柏谕淡声说。 樊宣哈哈大笑，“想想也是，就算搞出了小孩，你也不可能娶她，毕竟那个位置是留给……” “宣哥！”忽然一道甜美的女声打断了樊宣后面的话，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少女倾身靠在樊宣肩膀上，笑着道：“生日快乐啊。” “嗯？”樊宣惊讶，“尤敏？不是说你去巴黎看秀了么？” “宣哥过生，我就算在南极也要赶回来呀。”顾尤敏拉长了声音，“宣哥，我刚听你们说那个交际花的事，她……” 她小心地瞥了柏谕一眼，“真怀了柏先生的孩子啊？” 樊宣：“嗯哼。” 顾尤敏咬牙道：“那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儿烂了的贱人……她也配！？” 樊宣耸耸肩，“人家有本事嘛，柏谕的床可不好爬。” 周围人都窃窃私语起来，感叹人家风月圈子里老手就是不一样，胆子大也好手段，海城太子爷的床也说爬就爬，还那么撞彩，睡一次就就怀上了。 顾尤敏有些着急：“那雪沫姐怎么办？” 樊宣不轻不重地道：“不要在阿谕面前提这个名字，尤敏。” 顾尤敏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别谈我的私事。”柏谕嗓音平静，音量也不大，包间里却霎时间安静了一瞬，而后纷纷说起别的趣事了。 顾尤敏急切道：“柏先生，您就任由她拿捏吗？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想要的东西太多。” 柏谕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有点不耐烦的意思，顾尤敏立刻闭嘴了。 她看着柏谕冰冷的侧脸，攥紧手指。 要不是因为柏太想要抱孙子，柏先生肯定不可能留下应梦珠肚子里的孩子。 他绝不想要一个拖油瓶跟着自己。 顾尤敏想到这里，拿着手机出去打了个电话，对方却只是笑了笑，“尤敏，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这样！”顾尤敏说：“再这样下去，那个姓应的都要骑到你头上去了！” 顾尤敏不忿地挂了电话，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愤怒了。应梦珠那个贱人，怎么敢觊觎别人的东西？ 她非要给这个贱人一点厉害瞧瞧。 …… “看时间要去第二场了。”樊宣道：“去吗，水华那边新到了一批小孩儿，挺水灵，据说都是搞音乐搞舞蹈的，给你留几个？” 柏谕还没说话，忽然手机响了，他打了个手势，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电话是陈姨打来的。 她语气担忧：“柏先生，太太今晚上没吃东西。” “……”柏谕道：“你就因为这种事打给我？” 陈姨忙道：“是这样的柏先生，您不在的这一周时间，太太几乎很少吃饭，每次都说吃不下，我想过是不是我做的饭菜不合她口味，可是换了厨师还是一样……” 俱乐部临近海边，风里带着咸腥的味道，柏谕的额发被风吹乱，他伸手抓了一把，觉得有些荒唐：“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不回家，她在闹绝食？” 陈姨：“好像是的。” 柏谕好一会儿没说话。 刚还说她没闹幺蛾子，转头就来这一出。 “柏先生，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陈姨担忧道：“太太看着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瘦了许多。” “不用。”柏谕说：“她那是心病。” 需要心药医。 柏谕回到包间，众人都已经准备去开始成年人的夜生活了，樊宣呼朋引伴，正在跟人说笑，看见他进来，大声道：“我让经理给你留了两个拉大提琴的，长得可好看。” “不去。”柏谕拿起自己的大衣外套，在气氛热烈的包厢里他脸色霜冷，“走了。” “诶诶诶。”樊宣连忙推开人群，到了他面前，“你去哪儿？” “丽港壹号。” 樊宣啧啧有声：“她撒娇叫你回去？” 柏谕想了想，说：“差不多。” 他在众人的目送和私语中离开，开车到丽港壹号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进了客厅，柏谕一看就看见应梦珠靠在花窗前看书。 她穿了件柔软的白色睡裙，身上搭着浅灰色的羊绒毯子，整个人看着恬静而柔弱，像是株只能依附大树而活的菟丝子。 陈姨端着碗粥在旁边劝她：“太太，多少还是吃一点吧？不吃饭怎么行呢……” “我没胃口，吃不下。”应梦珠声音又轻又软，神情恹恹，“对不起陈姨。” “这有什么对不起。”陈姨心疼道：“你看你瘦的。” 应梦珠很少遇见关心自己的人，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忽然桌子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男人坐下，眸光落在她身上，有些厌烦：“我都回来了，还作？” 乍然看见他，应梦珠吓了一跳，慌乱站起来，“柏先生！” 陈姨也跟着问好，柏谕让她把粥放下先离开，陈姨照做后，客厅里只剩下柏谕和应梦珠。 柏谕靠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胳膊，抬了抬下巴，“吃。” 那碗看起来平凡普通的粥里其实又是龙虾又是贝壳，十分鲜美，但应梦珠毫无胃口，闻多了甚至想吐。 但柏谕不是陈姨，不会温声细语地劝她，只会冷着脸好像她不吃就会在她脑袋上打个洞灌进去。 迫于柏谕的淫威，应梦珠很没骨气地坐下，开始扒拉那碗粥。 柏谕垂眸看着她吃饭，长得像是只兔子，吃饭倒是像只娇生惯养的猫，慢慢吞吞，好像多吃两口都是对主人的恩赏。 应梦珠本来就没胃口，又被柏谕这么盯着，压力巨大，没吃两口就放下了勺子，“我……我吃饱了。” 柏谕：“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吗。” “我已经如你所愿回来了，同样的手段不要耍两次，很让人厌烦。” 应梦珠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柏谕说：“你不是因为我不回家，所以才闹绝食？” 第九章 应梦珠，出来 一口惊天黑锅砸下来，应梦珠整个人都傻了。 难怪今天柏先生一回来就不太高兴的样子，原来是以为她故意绝食。 “……您误会了。”应梦珠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没有那种意思。” “不管你有没有，吃饭。” 应梦珠只好捏着勺子又吃了几口，但胃里翻腾实在是难受，她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柏谕，说：“柏先生，我是因为孕期反应，吃东西就想吐才会没胃口，不是您所想的闹绝食。” “……”柏谕一顿。 “我要是再吃，真的会吐出来。”应梦珠把碗推开，小声说：“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问医生的，我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柏谕：“。” 柏谕说：“我又没有怀过孕，不知道很正常。” 应梦珠点点头，“那现在您知道了，我可以不吃了吗？” 柏先生难得有些尴尬，虽然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仍旧矜贵而冷淡：“嗯。” 应梦珠连忙跑了。 跟柏谕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挺吓人的，希望柏先生只是回来拿点东西，很快就会离开。 在房间里待了会儿，应梦珠觉得有些闷，想去花园里散散步，估摸着这个点柏谕应该已经离开，便放心地出了房门。 她边走边想着毕设的事情，下意识转动手腕上的珠子，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没成想手链戴得太久，绳子磨损严重，啪嗒一声，上面穿着的一颗珠子掉落在地，滚进了旁边的房间。 应梦珠呆了。 这是柏谕的房间。 因为陈姨的叮嘱，她一次都没有进去过。路过的时候都会加快步伐，就怕会引起柏谕的不满。 但手链是妈妈留给她的东西，她从小就戴着，对她很重要。 门是虚掩着的，珠子离门口不远，而且柏先生已经走了，她偷偷去捡回来，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而且她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应梦珠坐了会儿心理建设，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先谨慎地探出头，确认没人，这才推开门走进去，就在她弯腰要去捡那颗珠子的时候—— 咔嚓一声，浴室门打开。 柏谕习惯了一个人住这里，出来的时候没穿衣服，只在肩上搭了条浴巾，水珠顺着流畅紧实的肌肉滑落，宽肩窄腰长腿，比例堪比国际名模。 那并不是泡在健身房里喝蛋白粉练出来的花架子肌肉，而是充满了野性和爆发力的线条。 应梦珠手里捏着那颗珠子，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男人的裸体瞬间撞入眼帘，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并且一览无遗。 柏谕站在原地，大概两秒后，他皱起眉，刚要说滚出去，就见应梦珠脸色一变，跪在地上吐得昏天暗地。 应梦珠，看着他的裸体，吐了？ 柏谕冷着脸裹上浴袍，半跪下身，抓住应梦珠的胳膊：“你……” 应梦珠看了他一眼，吐得更厉害了。 柏谕：“。” 没想到有朝一日，柏先生也会跟“令人作呕”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对不起……柏先生。”应梦珠好容易缓过来点，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她怕自己弄脏柏谕，跪在地上爬开了几步，艰难地说：“我只是想要进来找个东西……我的珠子滚进来了。” 她的动作好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柏谕莫名有些不悦，“那你要找的东西呢？” 应梦珠摊开手，手心却空空如也。 刚刚一顿吐，珠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 她有点慌乱。 珠子不见了，这下真是解释不清了，柏先生会不会怀疑她是故意的？ “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身体。”柏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孩子都有了，还装纯？” 应梦珠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通红。 刚刚那个角度，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她那天晚上竟然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 柏谕挑起眉，大概也想起了游艇那一夜，道：“之前不是挺喜欢的，现在看见了吐什么？” 应梦珠不可置信，“我、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不喜欢？”柏谕眯起眼睛，“不喜欢的话怎么水都把床单打湿了。” 应梦珠没想到矜贵清冷的柏先生嘴里竟然能说出这样粗俗下流的话，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说不过柏谕的，但也不能就这么让柏谕泼脏水。 “我没有。”应梦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抿唇说：“是你记错了。” “是么。”柏谕淡声道：“要不是你怀孕了，可以再试试，看是谁记错了。” 他忽然弯腰逼近应梦珠，英挺的眉眼好像大理石雕像，分外俊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应梦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医生说四到六个月可以同房，快要四个月了。” 应梦珠眼睫毛抖啊抖，半天只说出一句：“你、你怎么这样呀。” 她偏着头垂着眼，不敢去看柏谕的脸，身上的睡裙也因为刚刚的一番折腾变得凌乱，一双雪白纤细的腿跪在地毯上分外显眼，肩膀也从宽大的领口露出一截，身体还在细微地发着抖。 让人很有凌虐欲，想要看见她的眼泪，想要将她吞进肚子里。 能成为海市知名的交际花，果然是很有本事。 “我怎样？”柏谕不仅没有就此放过她，反而又逼近了一些，“说清楚。” 应梦珠想要跑，但又觉得要是她现在跑了，绝对会被柏谕吊起来把腿打断，支支吾吾憋了半天，小声说：“你冇证据就咪冤戾人啊。” “我哪里冤枉你？” 应梦珠双手抵住他胸口，阻止他逼近自己，“柏先生，我……” 然而她那点力气，对柏谕来说跟猫差不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两只手腕都擒住了，就在他靠近应梦珠的耳垂，想要说什么时，应梦珠忽然：“唔——” 她抓住柏谕的手臂，把被柏谕逼着吃进去的饭都吐了出来。 “。” 两分钟后，应梦珠坐在马桶上发呆。 她吐了柏先生一身。 柏谕一定会杀了她，还是碎尸万段的那种。 门被人敲响，外面响起男人的声音：“应梦珠，出来。” 第十章 她好无辜 应梦珠不吭声。 她脑子有问题才出去。 早死晚死都是死，她选择过几分钟再死。 万一柏先生忽然有什么急事需要去处理，那她就可以再苟且偷生几天。要是柏先生忙起来把这件事忘了，那她就可以苟且偷生一辈子。 然而应梦珠的愿望很快就落空了，男人阴恻恻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应梦珠，话我从不说第二遍。” “……”应梦珠老老实实打开门，双手交叠，深深鞠躬：“对不起柏先生，真的非常抱歉，我下次不会了！” 柏谕撑着门框，冷冷问：“还有下次？” 应梦珠的身高还不到他下巴，站近了就很有压迫感，她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立刻就被柏谕抓了回来：“躲什么？” “我没、没有躲啊。”应梦珠咽了口唾沫，“柏先生您、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柏谕：“你一直在里面，我怎么去洗澡？” 拜某人所赐，之前的澡白洗了。 应梦珠让开路，“您洗吧，我先回去了。” 柏谕：“我说你可以走了？” 他盯了应梦珠一眼，“等着。” 应梦珠哦了声，找了个角落缩起来。 柏先生的房间好大，比她的房间还大，装修风格却很冷淡素净，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光是看着，就觉得高不可攀，不好接近。 应梦珠想，如果待会儿柏谕要打她，她就偷偷给南女士打电话求救。 柏谕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人，还以为应梦珠胆大包天，无视他的话离开了，一转眸，在沙发边上看见了人。 她没敢坐，蜷缩在旁边，靠着扶手，已经睡着了。 少女白皙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分外柔软，睫毛纤长，饱满湿润的唇是天生的蔷薇色，微微张着，吐出绵软的气息。 看起来很乖。 柏谕在原地静静站了会儿才走过去，他半蹲下身，审视这张毫无防备的脸。 长得纯就是有好处，哪怕满肚子算计，只要眼睫一垂，唇角一抿，就让人觉得她真是好无辜。 “应梦珠。”柏谕叫她的名字。 怀孕的人总是嗜睡，应梦珠没醒。 柏谕想叫陈姨来把人弄走，但这个点，陈姨应该已经睡了。 若是让应梦珠就睡在这里，南愫知道了，又要骂生他不如生块叉烧。 柏谕轻啧一声，弯腰将人抱起来。 少女身体柔软，轻飘飘的，难以想象这样孱弱的身体正在孕育另一条生命。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香水，只要一靠近，就能闻见淡淡的小苍兰香气。 还挺好闻。 “……柏先生？”应梦珠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在察觉自己被柏谕抱着后，那点瞌睡全部吓醒了，慌乱道：“对不起，我睡着了。” “你是道歉精么。”柏谕大步朝她房间而去，“一天能听你道歉八百次。” 应梦珠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你脾气不好，道歉可能会被原谅，不道歉就一定会死。 “您放我下来吧。”应梦珠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已经到了。”柏谕将人放在床上，忽然想到陈姨说应梦珠瘦了很多。 她本来就瘦，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确实更瘦了。 “今天做什么了。”出于意料的，柏谕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了床边，问应梦珠。 应梦珠攥着被子，想了想，回答：“跟陈姨学烘焙，在花园里浇花，傍晚出去散步，跟别人家的小狗玩了会儿。” “既然没做什么，为什么看起来总是没精神。” 应梦珠撇撇嘴，“怀孕就是很辛苦呀。” 孕育一个生命是很辛苦的事，抚育一个生命更是艰难。大多男人都不管孩子，才不知道有多累。 “既然这么辛苦，为什么……”柏谕本想问为什么还要费尽千方百计怀上这个孩子，却又没问。 还能是为什么。 靠着孩子，她能一步登天，应家也能飞黄腾达，为此辛苦一些，又有什么要紧？ “柏先生？”应梦珠疑惑地问。 “睡觉。”柏谕冷冷说。 “……哦。” 应梦珠本以为经过了之前那惊心动魄的事件后自己会睡不着，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太过于疲惫，竟然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并且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的时候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什么东西，因为还不清醒，她揉揉眼睛，凑近了才发现，是昨晚上滚进柏谕房间的那颗珠子。 应该是陈姨打扫卫生的时候找到了拿来还给她的吧？ 应梦珠露出笑容，下楼的时候像是轻快的鸟，“陈姨……” 看见坐在餐桌边上看早报的柏谕后，她脚步顿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柏先生怎么还在？ “慢点走。”柏谕视线仍旧停留在海城早报上，训斥应梦珠：“后面有鬼在追你？” 应梦珠老老实实一步一步下了楼梯，站在桌边跟他问好：“柏先生，早晨。” “嗯。”柏谕道：“吃过饭跟我出去一趟。” 应梦珠点头。 她不问要去哪里，问了柏谕也不会告诉她。 应梦珠还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勉强吃了半个三明治，柏谕虽然眉头紧皱，但也没说什么，让应梦珠去换身衣服。 “陈姨，谢谢你。”应梦珠上楼的时候小声跟陈姨说。 陈姨有些奇怪，“太太，怎么忽然谢谢我？” 应梦珠想说那颗珠子的事情，发现柏谕在往在这边看后，她不敢耽搁，匆匆上楼换衣服了。 海城终年不雪，今年的冬天却格外冷，应梦珠裹得严严实实出门，还是被风刮得差点一个趔趄。 柏谕倒仍旧一件单薄的大衣，好像一点不怕冷。 要去的地方是上次去过的私人医院，应梦珠坐在房间里捧着杯热水喝，柏谕靠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就让她这么一直吐下去，什么都不吃？”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道：“柏先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孕反因人而异，应小姐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类人，只能顺其自然。” 柏谕：“她会孕反到什么时候？” “这还只是刚开始。”老医生说：“后期孕吐会加剧，水肿、疼痛，走不动路，都是正常的。” 柏谕越听眉就皱得越紧，老医生胆战心惊，都怕他把自己办公室拆了。 “她太瘦了。”柏谕瞥了发呆的应梦珠一眼，“如果顺其自然，她可能活不到孩子出生的时候。” 第十一章 她不听话 医生挠挠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就算吃了会吐出来也要吃，总比不吃好。” 柏谕明显更烦了：“她不听话。” “……啊？”医生看了眼发呆的应梦珠，心说这小阿妹看着挺乖巧有礼貌啊。 柏谕冷冷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保姆被她哄得团团转，劝半天都不吃。” 医生说：“那您就亲自盯着她吃嘛。” 柏谕：“。” “我看起来很闲吗。” 医生擦了把冷汗，忙道：“我是说，现在是特殊情况，也没有别的办法，柏先生多上上心，要是胎里不足，孩子生下来也受罪。” 柏谕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这位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人飞来海城求诊的妇产科圣手下了评语：“庸医。” 庸医一句话不敢说，恭恭敬敬送柏先生出门。 “南女士想要见你。”柏谕停在VIP病房门口，“进去。” 应梦珠有点紧张，“您不去吗？” “她不想见我。”柏谕说：“我在外面抽根烟。” 应梦珠点点头，不敢问他们复杂的母子关系，走进门，就见南愫靠在枕头上看书。 柏谕和她长得其实很像，只是面部线条要硬朗许多，便显得不近人情。南愫则是很典型的江南长相，秀丽清冷，如空谷幽兰。 应梦珠依稀记得听谁说过，柏先生的母亲不是海城本地人。 “梦珠？”南愫见到应梦珠是很高兴的，放下书道：“快来坐。” 护工给应梦珠倒水拿零食，应梦珠忙说不用麻烦了，南愫皱起眉道：“柏谕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你？比起上次见面时你瘦了许多。” 柏谕站在门边，姿态懒散，他无意偷听两人的谈话，但门没有关严，声音往他耳朵里钻。 这么好的告状机会，应梦珠肯定会好好把握。 也不知道会编排他些什么。 柏谕莫名来了些兴致，侧耳倾听。 “……没有的，”应梦珠细声细气地说：“柏先生对我很好，我是因为孕反太严重了，吃不下东西才会瘦。” “柏谕对你很好？”南愫声音古怪。 应梦珠点点头，“嗯嗯。” 虽然脾气坏了些，但给她吃给她住，还有一整个衣帽间的新衣服……比她前二十年过得好多了。 南愫叹口气，摸摸应梦珠的脸，“傻孩子，别为他说好话，我生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 “要是他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不要嫌麻烦，知道吗？” 应梦珠想起柏谕的警告，违心地点头说知道了。 “你孕反这么严重，真是受罪了。”南愫又说：“我怀柏谕的时候也这样，什么都吃不下，难不成你肚子里怀着的也是个混世魔王。” 应梦珠没忍住笑了。 整个海城，敢这么讲柏先生的，怕是只有南女士了。 而且南女士和柏先生一点都不一样，要不是长得像，完全看不出他们是母子。 柏谕屈起手指关节敲了敲门，他站在门口没进来，道：“医生说你该休息了。” 应梦珠站起来跟南愫告别，南愫让她先出去，自己跟柏谕有话说。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南愫问。 “猜你不想见我。” 南愫：“那倒是，谁想见你这样的讨债鬼。”说完她叹口气，道：“柏谕，对梦珠好点，就算对她没感情，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你的骨肉。” “我又还能活多久？我不想我死后，你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 柏谕淡声道：“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别说这种话。” 南愫：“你知道我的意思。” 好一会儿，柏谕道：“我会把那个孩子养大，逢年过节带去给你扫墓，满意了？” “那就好。”南愫说：“也别亏待人家小姑娘。” 这次柏谕没做承诺。 应梦珠动机不纯，城府太深，留在身边是个祸患。而他一向不喜欢麻烦。 原本因为跟南女士聊了会儿天，应梦珠心情还不错，直到她在回程的路上，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是何美惠发来的：【明天我们要去疗养院，你要一起吗？】 应梦珠一愣。 奶奶住在疗养院里，但只有得到何美惠的允许，工作人员才会让应梦珠进去探望，所以应梦珠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奶奶几次。何美惠更是几乎从不去看望自己的婆婆，怎么忽然想要尽孝了？ 但是机会难得，应梦珠来不及想太多，立刻回复：【要去。】 何美惠：【明天下午两点你到家门口等着，一起过去。】 柏谕原本在看财务报表，忽然侧过头，“怎么？” “……没事。”应梦珠抿了抿唇。 这点小事，没必要告诉柏谕。 第二天，应梦珠出门的时候跟柏谕报备，柏谕问她去做什么，她如实说了去看奶奶，柏谕没再多问，让司机送她去应家。 应梦珠进客厅的时候正看见何美惠和几个贵太太一起谈论某大牌的春季新品。 “……何阿姨。”应梦珠喊了一声。 何美惠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浑身上下一个大牌logo都没有，肯定是便宜货，也不知道抛弃跟着章总的荣华富贵，跟着个混社会的黄毛图什么。 “哎哟，应太，这是不是你那个……女儿啊？”其中一个贵妇人捂住嘴笑道：“她名头可不小，我都经常听说呢。” 应梦珠的“名头”可不太好听，其他女人都笑起来，那笑自然是不带半分善意的。 要不是有应梦珠在外出卖美色左右逢源，和荣早就破产了。 “还是应太命好，不用自己生，就有这样的好女儿为家里做事。”之前说话的王太又道：“哪像我女儿啊，只知道死读书，非要考个博士回来。” 应梦珠攥紧了手指。 她知道何美惠是故意的。每次遇见何美惠的这些朋友，她都会被从头到脚羞辱一顿。 “嗨呀，她要是真那么懂事就好了。”何美惠尖声道：“你们不知道吧，她在外面跟野男人乱搞，肚子都搞大了！” 一众贵太太都惊讶出声。 “怀孕了？” “谁的孩子啊？要是对方有权有势，生下来也可以的嘛，应太何必这么生气。” 何美惠翻了个白眼：“什么有权有势，就是个带着小弟吓唬人的古惑仔，古惑仔！” 众人看应梦珠的眼神更加微妙。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好像确实对混社会的坏男人没有抵抗力。应梦珠本来就是海城的交际花，陪男人睡是家常便饭，但肚子搞大，价格可就要大打折扣，难怪何美惠这么生气。 “好了好了。”王太假惺惺道：“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就是怀孕么，去打了就行，实在不好，不还有就喜欢玩儿孕妇的变态么，我倒是认识几个，要我给你介绍吗？” 应梦珠惊恐地睁大眼睛，后退了两步。 “何阿姨。”她低声道：“我们不是要去看奶奶吗？” “着什么急啊。”何美惠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爸想去，你以为我乐意？” 听她这么说，应梦珠倒是松了口气。 要是何美惠忽然性情大变要去尽孝，那才不对劲。 何美惠送走自己的朋友们，叫上应辰开车，应梦珠坐在后座，想着这次见到奶奶要跟她说什么。 然而车越开应梦珠越觉得不对劲，迟疑道：“爸，这不是去疗养院的路吧？” 何美惠道：“不是。我们给你阿嫲换了一家，现在和荣都要破产了，我哪里还付得起那么多医药费。” 应梦珠有些担心。怕新换的这一家环境不好。毕竟奶奶年纪大了，又有老年痴呆，受了欺负也转头就忘，不知道跟家人说的。 车开了大概四十多分钟，终于停下。这里人不太多，看着像是私人开的，不过…… “这里看起来像是医院。”应梦珠道。 何美惠说：“本来就是医院和疗养院一起的，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应辰叹气道：“这里便宜。” 应梦珠知道自己没资格说什么，奶奶还能继续住在疗养院，已经是何美惠妥协的结果了。 与此同时，来医院做交流的樊医生正在楼上跟小护士聊天，忽然看见什么，随后给小护士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拿出手机打电话：“阿谕，你猜我见着了什么？” 应梦珠上了四楼，有个护士已经在等着了，瞥了应梦珠一眼，道：“就是她？” “对。”何美惠说：“就是她。” “行，跟我来吧。”护士道。 何美惠推了应梦珠一把：“跟她走。” “不是要来看阿嫲吗？”应梦珠道：“为什么……” 何美惠不耐烦道：“等你做了人流，我会带你去看那个死老太婆的。” “什么？”应梦珠睁大眼睛，怒道：“你根本没打算带我去见阿嫲，你就是为了骗我出来——” 何美惠却比应梦珠还要愤怒：“你知不知道上次章总有多生气？” “要不是你没轻没重，我也不用伏低做小跟个孙子似的讨好他。应梦珠我告诉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把孩子打了，你就安心跟着章总。” “你跟着章总哪里不好？吃香喝辣，有人宠有人疼，房子车子票子，哪样没有？偏偏选了个混社会的黄毛，他能给你什么，啊？” 应梦珠张了张嘴。 何美惠竟然以为柏先生是个小混混？ 难道是那天柏谕的做事风格太暴力，太像黑社会？ 何美惠显然已经没耐心了，招呼了两个男护士，道：“把人拖进去，直接打麻醉。” 这家医院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业务，应梦珠来了这里，可谓是插翅难飞。 只要钱给够，哪怕应梦珠喊破喉咙，他们也能把人绑进手术室强行做人流。 这种事护士们见得太多了，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拖着应梦珠就往手术室走。 “爸！”应梦珠哑声道：“我不要做人流，你救救我！” 应辰别开头，不看应梦珠，“梦珠，你何阿姨也是为你好，你和小混混生孩子，你这辈子都完了。” 应梦珠哽咽道：“究竟是我完了，还是和荣完了？” “……”应辰不再开口，眼眶通红。 何美惠骂道：“磨磨唧唧什么呢，赶紧带进去。” 两个护士力气奇大，应梦珠很快就被拖进了手术室，她死死抓着门框，咬牙说：“……柏谕。” “什么？”何美惠一愣。 应梦珠：“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柏谕的。” 何美惠先是盯着应梦珠两秒，而后爆发出一阵大笑，“你是在做梦还是彻底疯了？柏谕是什么人，海城太子爷，你见都见不到，还妄想怀上他的孩子？” 她一把揪住应梦珠的头发，啧啧道：“还是说那个小混混就是这么跟你说的，才让你非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没有撒谎，三个月前的游轮宴会，柏谕也在……” 何美惠拍拍应梦珠的脸颊，“撒谎也不知道找个靠谱点的，你怀了柏谕的孩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她用力一推应梦珠，“要是那个小混混真是柏谕，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当球踢。你被骗了，蠢货！” “砰”的一声，手术室的门合上，应梦珠被拖着按在了手术台上，医生戴着口罩，瞥了应梦珠一眼，道：“打麻药。” 麻醉医生说：“她挣扎得太厉害了……” “上束缚带。”医生道：“赶紧，章总那边还等着要人呢。” 几个护士七手八脚，用束缚带把应梦珠结结实实绑在了手术台上。 眼泪把长睫浸湿，应梦珠眼里满是绝望。 距离她发现这个小生命在自己肚子里不过短短几天，她现在都还记得看见孕检报告时的心情，迷茫，担忧，害怕，还有喜悦。 这世上有一个人与她血脉相连，是她生命的全部，对应梦珠来说，是非常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现在，这个孩子要被强行剥离她的身体。 之前她了解过人流。胎儿三个月已经很大了，胎盘组织是无法只靠药物排出子宫的，如果组织残留，会引起大出血和感染，所以必须要进行清宫手术。 她听见有人说：“没做检查直接做手术，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不至于。”医生说：“可能会导致不孕……不过要真是不孕，应太应该会很高兴而已，送给那些有钱人随便玩，再也不用担心怀孕了。” 有人笑起来，笑声轻蔑。 仿佛在他们眼里，应梦珠连人都算不上。 麻醉医生道：“行了，赶紧干活，我先给她扎一针。” 尖锐的针头对准了应梦珠的手臂静脉，眼看就要扎下去，忽然一声巨响，手术室的门被人踹开，一时间兵荒马乱。 第十二章 邪恶菟丝子 “你们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安保呢？赶紧叫安保！” 其中还混杂着何美惠的尖叫：“你们干什么？我女儿在里面做手术呢，要是出了人命你们赔得起吗？！” 应梦珠蓦然睁开眼睛。 手术室里一片混乱，一群黑衣人将医生护士全部扣住了，何美惠和应辰也被拖了进来，而手术台边上站着的是…… “柏先生？！”应梦珠失声。 柏谕俯身看着她，脸色很冷：“这就是你说的，去疗养院探望病人？” 一看见他，应梦珠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嚎啕大哭：“我、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柏谕抬手给她擦了擦，道：“哭什么，我这不是来了。” 应梦珠还是止不住，边哭边说：“你能不能、把我解开。” 柏谕抬手，立刻有人递给他一把匕首。男人垂眸，利落的几刀割断束缚带，应梦珠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冰冷的台子上多待，立刻爬起来，结果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笨死你算了。”柏谕啧了一声，弯腰将她抱起来，问：“他们给你吃药或者打针没有？” “还、还没来得及。”应梦珠搂住柏谕的脖子，声音都哭哑了：“但是我好害怕。” 只差一点点，她就失去孩子了。 “嗯。”柏谕只是说：“我知道。” 他抬眸，看向何美惠和应辰。 何美惠原本在骂骂咧咧，看见柏谕的脸，立刻就认出来他是应梦珠的那个混混男朋友。 原本这阵势她还有点怕，知道是谁后就冷静了下来。 这些黑社会只会虚张声势，真对上了有钱人，还不是只有认怂的份儿？ 何美惠整理了一下衣领，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一个古惑仔，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跑来英雄救美？” 柏谕淡声道：“古惑仔？” 何美惠阴阳怪气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说你是‘柏先生’？还真是不怕死，敢用那位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要是被发现了，你就等着被剁碎了扔去海里喂鱼吧！” 手术室里的黑衣人都面面相觑，表情古怪，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却又不敢笑。 柏谕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是柏谕？” “你要是太子爷，那我还是太子爷他妈呢。”何美惠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抱着胳膊讥笑道：“应梦珠那个死丫头没脑子好糊弄，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我警告你，应梦珠是要送给章总的人，快点把她放下滚出去，否则得罪了章总，有你的好果子吃！” 柏谕没听过什么章总。 如果在海城有什么人他不认识，那就是没有认识的必要。 “巧了不是。”门外又进来一人，溜溜达达很悠闲的模样，他笑眯眯地对何美惠说：“柏谕确实喜欢把得罪他的人剁碎了喂鱼。你要是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哦。” 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如丧考妣的老头子，何美惠本想说放什么狗屁，可那个老头子扑通一声就对着柏谕跪下了，哆哆嗦嗦道：“柏、柏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啊！” “院长？”何美惠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老头子：“你叫他什么？” 院长道：“这是柏先生！” 何美惠一个踉跄，差点带着应辰一起摔倒在地。 这个男人，竟然真的是柏谕！ 何美惠脸色如丧考妣，连看都不敢看柏谕一眼。 想起自己之前竟然骂柏谕是古惑仔，还说他在招摇撞骗……她恨不得掐死自己！ 应家夫妻这种货色，柏谕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根本懒得多费口舌，对保镖道：“直接扔进海里。” 直到现在，何美惠才知道，上次柏谕让人扇她耳光，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保镖上前想要抓住何美惠和应辰，何美慧吓得连滚带爬向后躲：“不……我不要！我不要！” 她哭着道：“梦珠！应梦珠！你快求求柏先生——” 应辰也如梦初醒，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应梦珠了。他慌乱抓住应梦珠的衣角，老泪纵横：“梦珠……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爸爸去死吗？” 何美惠也哭叫道：“梦珠，他可是你亲爸！你忘了你小时候他对你多好了吗？” 应梦珠咬紧了牙齿。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大概就在于爱无法全然地爱，恨无法全然地恨。 应辰对她心狠吗？自然是心狠的。 应辰对她好吗？也是好的。 小时候，应辰常让她坐在自己肩上，偷偷带她去玩，给她买好吃的，每次家长会都不缺席，辅导她的功课……是个非常好的父亲。 伤害是真的，疼爱也是真的。 应梦珠深吸了口气，拉了拉柏谕的衣袖，哑声道：“柏先生……算了。” 柏谕冷淡道：“他们这样对你，你要算了？” “……对不起。”应梦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道歉。 这件事并不是原不原谅何美惠应辰的问题。奶奶还在疗养院里，每年需要一大笔医药费，应辰还不能死。 “跟我道歉做什么。”柏谕抬了抬手，示意保镖退开，他漆黑的眼睛里带着最深的审视：“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要是应梦珠此时不是心烦意乱，只要再认真一点，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所带的打量。 显然她一开口求情，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仿佛这又是一出苦肉计。 太多的巧合只会是人为，况且柏谕从不相信“巧合”这种事。 何美惠要怕死了，不停地道：“梦珠，梦珠你不能这么心狠，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你真的很吵。”柏谕垂眸看着何美惠：“既然答应了她不会要你的命，我自然不会食言。” 何美惠浑身冷汗，喉咙干涩，连咽唾沫都不敢。 他偏头看向樊宣，道：“让警察来把这里端了。” 院长浑身一软，“柏先生!” 樊宣仍旧笑眯眯的：“劝你不要求情，否则不止你的医院会出事，你也会出事哦？” 院长老泪纵横，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樊宣问：“那这两个？” 柏谕看向那张手术台，忽然笑了下：“东西都准备好了，总要做台手术才行。” “把他们绑这里，随便从身上取样东西走吧。”他嗓音轻淡，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就不用打麻醉了。” “什、什么？”何美惠直接吓尿了：“不行……不行不行……梦珠！” 樊宣叹口气：“怎么不懂见好就收呢，再闹就开膛破肚。” 何美惠和应辰都死死捂住了嘴。 应梦珠将头埋进柏谕怀里，不再去看他们。柏谕一顿，道：“接下来的画面可能比较血腥，确实不适合你看。” 他抱着应梦珠走出洞开的手术室大门，吩咐手下人：“利落点。” “是!” 远远的，应梦珠还能听见何美惠和应辰撕心裂肺的惨叫，也不知道被从身上取走了什么东西。 她也不想知道了。 柏谕带应梦珠去做了个检查，确认除了受到惊吓后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才带人回家。 回程的车上无比安静。 直到下车的时候，应梦珠才哑着嗓子对柏谕说：“对不起柏先生。” “为什么又道歉？” “给您添了不小的麻烦……” 柏谕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要说么。” 应梦珠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不是什么大事。”柏谕嗓音沉静：“你先进去，我抽支烟。” “好。”应梦珠点点头。 柏谕站在原地，看着她伶仃的背影。 今天这出苦肉计确实精彩，演员的演技也都很逼真，好像应梦珠真就那么出淤泥而不染，是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 因为受到惊吓，应梦珠在家里待了好几天，这期间她一直没有听到应家的半点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直到一个阳光很好的早晨，吃早饭的时候柏谕说带她出门。 应梦珠虽然兴致缺缺，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种兴致缺缺在她到达目的地后戛然而止—— 冷银色的logo在天光下泛出金属光泽，“长则科技”四个大字闪闪发光。 “长则科技……”应梦珠从车窗里看出去，看见这个logo，呆住了。 之前柏谕说可以帮她修复毕设，她还以为柏先生是随口哄她的呢，没想到还真带她来了长则科技。 她见柏谕一直在拨弄袖扣，却扣不上，因为想要快点去长则科技，便凑上去捏住袖扣，纤长的手指分外灵巧，很快就扣上了，她仰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柏谕，“好了，柏先生。” “……”柏谕推开她，“嗯，下车。” 应梦珠没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古怪，兴奋得不行，下了车又有点遗憾：“忘了把机器人带过来了。” 司机打开后备箱，笑着道：“太太，柏先生一早就吩咐把东西带上了，我帮您拿进去。” 应梦珠又惊又喜，“谢谢。” “是我吩咐的。”柏谕在应梦珠身后道：“你道谢的对象不应该是我？” 应梦珠是从不吝惜“谢谢”和“对不起”这两个词的，当即又要对柏谕鞠躬道谢，腰还没有弯下去就被柏谕拎着后衣领往前走了：“风大，不怕感冒？” 进了公司大门，早就接到通知的负责人陈总已经等候在门口，一番客气问好后，陈总说有几个策划案要请柏先生过目，柏谕瞥了眼左看右看的应梦珠，道：“你找个人带她去转转。” 陈总叫了工作人员来，让她带着应梦珠在公司里参观。 应梦珠上次来长则科技，是跟着导师一起的，当时因为赶项目，时间匆忙，一切都是走马观花，看了个囫囵，这次有时间慢慢观看，她简直目不暇接。 不久前的峰会展上，长则拿了最高奖项，他们制造的机器人可以完成百分之八十的高精手术，这毋庸置疑是里程碑式的进步，而今这台拿了大奖的机器人就摆在应梦珠面前。 她正看得入迷，冷不丁有人在她耳边叫道：“梦珠？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熟悉的声音，应梦珠也很惊讶，“师兄？” “我今天过来跟个项目。”男人个子很高，穿一件深蓝色衬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笑起来有一个很小的酒窝，“我刚远远看着像是你，没想到真是。你来这里做什么？帮老师跑腿吗？” “不是。”应梦珠说：“我来参观一下。” “我就说。”顾鉴栎莞尔，“你可是我们最宝贝的小师妹，老师把我们当驴使，可舍不得让你跑腿。” 应梦珠也抿起唇角笑了。 “你的毕设怎么样了？”顾鉴栎道：“我上次跟老师谈起这个，他说你设计的那套仿生系统已经可以模拟人类对话，不仔细看几乎没有AI痕迹，我一直挺想看看进度的。” 提起这个，应梦珠脸上笑意褪去，捏了捏手指，“……模型坏了，整套系统损坏严重，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要看看长则科技有没有办法修复。” 这套仿生系统她从大一起开始构思，大一到大二一直在做设计图、写代码，大三开始正式制造，用到的细小零件太多，很多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需要定制，周期极长。 但是长则科技有自己的工厂，操作起来会方便很多，也许赶得上毕业答辩。 “坏了？”顾鉴栎知道这个机器人是应梦珠全部的心血，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应梦珠说因为自己和家里人起了冲突。 “那也不能砸这么重要的东西。”顾鉴栎道：“她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知不知道对何美惠来说没有区别，应家从来没人在意她的梦想，她唯一的价值就是被卖给有钱人换取利益。 “事已至此。”应梦珠撇嘴，“除了尽力补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鉴栎叹了口气，伸手戳了戳应梦珠的脑袋，“你啊你。” “正好我最近常来长则，可以帮你看看。” 应梦珠展颜，“师兄你真好。” “师兄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 “柏先生？”陈总犹犹豫豫，“柏先生，我刚刚说的，您觉得怎么样？” 柏先生一直看着楼下那对形容亲密的男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可怜的陈总。 应梦珠总是对男人笑得那么柔弱可人？好像不管是谁，她都能依附，就像是菟丝子缠上大树，最终遮天蔽日，夺走所有的养分与阳光，参天大树也会因为这种看似脆弱实则歹毒的东西枯败。 虽然柏谕不怎么关注娱乐八卦，但应梦珠在海城的权贵圈子里算是“鼎鼎大名”，不少人被她哄得团团转，楼下那个难不成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应梦珠并不知道自己又被恶意揣测了一番，她跟顾鉴栎许久不见，问起他这次项目的成果。 “不尽如人意。”顾鉴栎说：“国内相关技术还是起步太晚，哪怕和长则合作，还是困难重重。梦珠，你真不考虑读个研？这样我们还能继续当师兄妹，有了你加入，我们的进程也会加快很多。” 应梦珠道：“我哪有那么厉害。要是我的毕设修不好，可能都要延毕，太给老师丢脸了。” 顾鉴栎见她神情又低落起来，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插进来，扣住应梦珠的肩膀，强硬地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来人嗓音淡漠：“聊什么，这么开心。” 顾鉴栎的手落了空，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来，应梦珠看见柏谕，道：“您忙完了吗？” “嗯。”柏谕语气不冷不热，好像有人惹了他不高兴。 应梦珠猜测是工作不太顺利。 第十三章 有伤风化 陈总还有文件等着签字呢，哪怕看出他心情不好，还是硬着头皮追了上去：“柏先生……” 柏谕停住脚步，道：“你盯着他们。” “啊？” 柏谕：“要是他们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举动，就报警。” “……啊？！” 柏谕：“就说男的性骚扰。” “……啊。” 柏谕抽过他手上的文件夹，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陈总立正了，“放心柏先生，我一定好好盯着，亲自盯着，绝对不会让那个男的接近您的人半步！” “他们在公司拉拉扯扯有损公司形象而已。”柏谕冷冷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总：“对对对，您说得对，那位小姐跟您没关系！” 柏谕：“。” 陈总觉得柏先生脸色好像更冷了，好不容易送走这位大佛，他深深叹口气：“要不古时候都说伴君如伴虎呢……” “梦珠。”顾鉴栎低声道：“你跟柏先生是什么关系。” 应梦珠移开视线，“就、就认识的关系啊。” 顾鉴栎沉默了几秒，说：“那怀孕的事情，也是真的吗？” 应梦珠错愕抬头，有些难堪，“你知道了啊。” 就算顾鉴栎醉心学术，不跟那些二世祖胡混，但到底是顾家的少爷，场面上的事情或多或少有所听闻，何况是柏谕被人讹上了这种震惊海城的大事。 至今没上海城晚报，多半是因为柏家出面压住了。 “我以为……”顾鉴栎言语至此，忽而哑然，道：“算了。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你知不知道柏谕他……” “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应梦珠认真说：“跟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没有关系。” “所以，你对柏谕没感情，对吗？” 应梦珠皱起秀眉，“我为什么会对他有感情？” 跟柏先生那种人在一起，压力应该很大吧，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你有你的打算，我不多问了。”顾鉴栎莞尔，“走吧，我们去找老师，他这会应该已经忙完了。” 应梦珠的导师叫做丰译，这个名字在AI界如雷贯耳，是智能机器人方面最顶端的人才之一，为人古板，严肃，甚至有些刻薄。 但他对应梦珠很照顾，具体表现在骂别人的论文用“狗屁不通”，到了应梦珠这里换成“别说梦话”。 “老师。”应梦珠跟丰译问好。 丰译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因为常年板着脸，皱纹都比同龄人要深刻些，看见应梦珠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毕设进度怎么样了？” “……”应梦珠苦着脸，把那堆破烂给丰译看，果然挨了好一顿骂，还是顾鉴栎救场：“老师，都已经这样了，您骂她也没用。” 丰译在那堆破烂里翻翻捡捡，道：“可以修复，但起码要花上一年时间。” 应梦珠心里咯噔一声。 丰译说要一年，那就肯定是要一年。可距离她毕业，只有半年时间不到了。 “你换个选题。”丰译板着脸道：“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做一个水平一般的毕设出来没有问题，论文我也不担心。” 应梦珠觉得有点安慰，起码老师肯定了她的写论文水平。 紧接着丰译就道：“反正本科生的论文只看格式，内容都是胡编乱造。” 应梦珠：“……” 顾鉴栎道：“老师，您也知道，这个机器人是梦珠大学以来的全部心血，论文也写了很久，现在换选题，她能做出来，但对她来说，会抱憾终生。” 丰译反问道：“不然呢？延毕吗？” 顾鉴栎说不出话了。 “现在要紧的是毕业。”丰译道：“就算她现在临时换选题，毕业分也会比她同学高。” 他直接下了结论：“先毕业，然后报我研究生。” “老师您不是不带研究生了吗……” 丰译剜了顾鉴栎一眼，顾鉴栎悻悻闭嘴了。 他就说老师偏心小师妹，为了一碟醋包饺子，明年的研究生都要感谢应梦珠才行，不然哪里能拜入丰译门下。 应梦珠蹲在那堆破烂旁边，像是霜打了的小白菜，丰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非要做这个？” “……也没有非要。”应梦珠小声说：“就是觉得很遗憾。” 丰译道：“最麻烦的是你要用到的零件和电路板，定制流程长，长则有自己的工厂，可以独立开模，能缩短时间，但是。” 但是他们跟长则只是合作关系，人家凭什么把设备让出来，就为了一个小小本科生的毕设？ 那每天的损失得以百万计。 哪怕是丰译，也没法跟长则开这个口。 应梦珠也知道这个道理，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尽快做好新的选题然后给您过目的。” “诶诶诶！”陈总飞奔而来：“你们刚刚说什么？要设备是吧？哎呀，小问题，我们不是有现成的吗？” 所有人，包括周围的工作人员都震惊地看向他。 陈总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慈爱的笑容：“应小姐是丰教授的学生，那将来一定是栋梁之材啊，我们长则作为AI行业的领头羊，当然应该鼎力支持。” 陈总的助理张大了嘴巴，觉得老总今天是发了癫，拼命使眼色：“老大你在说什么啊设备很贵的真的很贵的！” 但是陈总就像是没看见，自然而然地插进了应梦珠和顾鉴栎中间，隔开两人，笑呵呵道：“应小姐想用什么设备，待会儿跟我们的技术主管说就行了。” “谢谢您。”应梦珠深吸了口气，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但是您为什么……” “支持年轻人的梦想就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应该做的嘛。”陈总道：“要不然现在我就带你去设备间看看？” “好！” 眼看着应梦珠被拐走，丰译左思右想，“这个姓陈的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顾鉴栎笑了下，没说话。 当然不是姓陈的好心。 明摆着柏谕的意思。 这位柏家的太子爷，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讨厌应梦珠啊。 第十四章 我肚子好痛 长则设备间里随便一台机器都是外面看不到的，应梦珠需要用到的零件长则完全能做。 “师兄。”应梦珠激动说：“如果零件准备好，一定可以在五月之前修复好。” 顾鉴栎却有些担忧，“你身体吃得消吗？你现在瘦得一阵风都能刮走。” “我没事。”应梦珠摸了摸机器，眼睛里全是喜悦，“宝宝很乖的。” 顾鉴栎沉默一瞬，“梦珠，孩子生下来后你打算怎么办？” 柏谕不可能娶应梦珠，应梦珠也不可能带走这个孩子自己抚养，并且这个孩子的母亲，只会是柏谕未来的妻子。 或许应梦珠连去探望自己骨肉的权利都没有。 “我想过这个问题。”应梦珠笑了笑，“跟着柏先生挺好的，起码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一出生就是柏家金尊玉贵的心肝宝贝，想要什么都有，跟着她只会奔波受苦，所以她才选择找上柏谕。 南女士很温柔，也许会允许她去看望孩子的。 “那你自己呢？”顾鉴栎问：“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吗？” “我？”应梦珠道：“我还是我啊，师兄。之前我想做什么，未来还是会做什么，不会因为其他事情改变。” 或许很多人觉得柏家这样的豪门一旦攀上了就要死死抓住，但应梦珠从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就好。”顾鉴栎莞尔，“待会儿一起去吃饭？这附近有家煲仔饭还不错。” “煲仔饭？”陈总忽然插进来，惊喜道：“我最喜欢吃煲仔饭了，这附近还有好吃的煲仔饭我不知道？顾老师方便带我一起去吗？我埋单。” 顾鉴栎：“。” 刚刚他就发现了，这姓陈的粉肠老是打断他和应梦珠的谈话。 “我就不去了师兄。”应梦珠道：“我再跟工作人员确定一下零件的设计图，就准备回去了。” 柏先生走的时候不太高兴，她还是早点回去为妙。 可能他并不喜欢她在外面乱晃，觉得丢脸什么的。 “这样。”顾鉴栎道：“那好，我帮你再看一下设计图。” 路过陈总时，他拍拍老头儿的肩膀，“不好意思了陈总，煲仔饭自己去吃吧。” …… 应梦珠离开长则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她跟导师和顾鉴栎告别，走出公司大门，正准备叫车，忽然有人道：“嗨，你好啊，我刚看你跟我哥在一起，你们是朋友吗？” 应梦珠转头，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年轻女孩儿站在不远处，高挑漂亮，头发染成了浅淡的金色，看起来很洋气。 “你哥？”应梦珠犹豫了一下：“你说顾鉴栎师兄吗？” “哦，你们是师兄妹啊。”女孩儿笑着道：“我叫顾尤敏，是他妹妹，有点事想找他，但他说忙，没空见我。” 应梦珠忙道：“你好，我是应梦珠。师兄他要去开个会，确实忙。” “那……”顾尤敏眼珠子一转，道：“我要在这等他，好无聊。正好我们遇见了有缘，我请你喝杯咖啡怎么样？” 应梦珠想要拒绝，顾尤敏已经亲昵地挽住了她手臂，“走吧走吧，那家咖啡很好喝的。你喜欢喝什么？蓝山？摩卡？” 顾鉴栎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实际上待人接物很有距离感，他的妹妹倒是自来熟。 因为是师兄的妹妹，加之对方这么热情，应梦珠推辞不过，被她拉着往咖啡店去。 “你还没毕业吗？”顾尤敏问：“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岁数。” “嗯。”应梦珠道：“我明年毕业。” “这样呀，”顾尤敏道：“那你成绩很好啊，能上海大，我当时都没考上，被家里送出国念书了。” 应梦珠：“……也没有很好。” 对面亮起绿灯，顾尤敏说：“先过马路吧。你别这么谦虚，海大真的很难考，我哥从小就是学霸，你应该也是吧？” 应梦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在思索，忽然瞳孔一缩—— 明明现在是红灯，一辆轿车却完全没有减速停车的意思，直直地朝斑马线冲了过来！ 人在遇见紧急情况的时候大脑会停止思考，应梦珠也不例外，大脑瞬间宕机，这时她肚子忽然抽痛了一下，那细微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拼尽全力抓着顾尤敏的手往前跑。 轿车呼啸而去，刮起的风将应梦珠的头发吹得凌乱，只差那么零点几秒，她就会被车撞飞出去！ 应梦珠呼吸急促，听见自己巨大的心跳声，她来不及后怕，问顾尤敏：“你还好吗？” 顾尤敏脸色难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低骂了一句什么，应梦珠有些疑惑，刚要再问，耳边再度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 那辆车竟然又掉头回来了，好像不撞到应梦珠就不肯罢休，司机踩足了油门冲过来，路人尖声大叫，混在风声里，变作一种很奇怪的混响，让应梦珠脑子一片空白。 这根本不是意外，对方就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好在这时候她们已经离路边不远，只要到了街边，那辆车总不可能再冲上来，应梦珠深吸口气，抬腿往路边跑，忽然一股巨力传来，她整个人都被推倒在斑马线上，引擎声已经近在咫尺。 车要撞上来了! 一瞬间，天地阒然，应梦珠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了，双手死死捂住肚子。 不久前她还在忧心柏谕会不允许她去看孩子，没想到，这个孩子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滴滴滴！”“呲啦——”“啊啊啊啊快报警！” 鸣笛声，刹车声，路人吼叫声，应梦珠耳膜都要爆炸了，然后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有人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应梦珠在混乱中睁开眼，看见那辆车被紧急刹住，车头几乎贴上了她的身体，明明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撞死她，却又像是忌惮什么，司机猛打方向盘，黑色的小车飞速驶离现场。 “梦珠？！”顾鉴栎声音焦急：“你还好吗？有没有事？！” “师、师兄。”应梦珠的脸色雪一般惨白，她用力捂着肚子，带着哭腔道：“我肚子好痛。” 顾鉴栎瞳孔一缩，看见她的裙摆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暗红的鲜血。 第十五章 摸了摸她柔软的后脑勺 这已经是杨总助成为柏先生总助的第七个年头，和他共事七年，杨总助还没有见过柏先生今天这个样子。 明明是很重要的会议，却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不太高兴的样子。 柏先生对待工作向来严谨，是个完美主义者，丽港码头又是和政府合作的大项目，到底什么事能比这个案子更重要，在此刻占据柏先生的心神？ 这时候，门外的秘书给杨总助打了个手势，他走过去问：“怎么？” 秘书小声说：“有柏先生的电话。” “现在在开会。”杨总助道：“不管多十万火急的事情，等会议结束再说。” “可是这件事真的很紧急，还是让柏先生接一下电话吧！”秘书满脸焦急，掩住嘴说了两句话，杨总助神色一变。 他大步走进会议室，弯腰跟柏谕说了什么，众位股东只见柏谕立刻站了起来，脸色冰冷，浑身戾气冲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生孩子难产了，骇死个人。 “抱歉诸位。”柏谕边往外走边说：“会议改天。” 众人哗然。 这么重要的会议，说改天就改天了？！ “柏先生家里出了急事。”杨总助解释道：“非常抱歉，之后我会通知各位新的会议时间。” 股东们面面相觑。 家里出了急事……总不能真是老婆生孩子吧？ 迈巴赫一路飞驰，往医院而去，杨总助满脑袋是汗，跟柏谕汇报情况：“……对方是蓄意为之，要不是顾少及时出现，对方顾忌顾少在场，应小姐可能已经……我们已经让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柏谕面沉如水，“她呢。” “在医院。” 柏谕额角青筋跳了跳，“我问你她的情况。” “抱抱抱歉！”杨总助忙说：“还在急救。但是据目击者说，应小姐下腹部大量出血，把裙子都染红了，可能。”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 要是孩子没有保住，应梦珠醒来后应该再也不会见到柏谕。 因为柏先生就是这样冷情决绝的人。 “应梦珠醒来前，把人抓住。”柏谕说：“否则你就别干了。” 杨总助皱着一张苦瓜脸：“好的。” 柏谕赶到医院，顾鉴栎等在急救室门口，正好护士出来要家属签字，顾鉴栎正要开口，柏谕道：“给我。” 护士匆忙问：“您跟伤者的关系是？” “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请您在这里签字。”护士道：“伤者现在的情况不太好，请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柏谕签字的手一顿，顾鉴栎已经道：“什么意思？母亲也有危险？” “因为送来的时候出血严重。”护士严肃道：“具体结果要等抢救结束，我先进去了。” 急救室的门砰一声关上，顾鉴栎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转头看向顾尤敏：“你当时跟她在一起，到底怎么回事？” 顾尤敏还没见过自己哥哥这副模样，呆了呆，才说：“我、我说请她喝咖啡，过马路的时候忽然有辆车朝我们撞过来……你干嘛那样看着我，我也很害怕啊！” “你请她喝咖啡？” 顾尤敏哆嗦了一下，道：“我、我找你有事嘛，你说自己忙，我又无聊，看见梦珠出来，就说请她喝杯咖啡聊聊天什么的……” 杨总助看了眼手机，低声对柏谕道：“柏先生，人抓住了。” 顾尤敏手指一颤，抓紧了包。 “交代了？” “是个刚出狱的蠱惑仔，就说有人给他拿了一笔现金，要他这个点开车过来撞人。”杨总助道：“其他就说不出来了。” “柏先生。”顾鉴栎看向柏谕，“梦珠社会关系简单，也没有得罪什么人，不至于有人要她的命。” 言下之意，此次应梦珠的杀身之祸，是因为柏谕。 动不了柏谕，就动柏谕的女人和孩子。 “社会关系简单。”柏谕从烟盒里敲出支烟点上，淡声道：“顾少没听过关于她的传闻？” “在男人身上讨饭吃，惹出性命之虞，再正常不过。” 空气一瞬间寂静。 就连杨总助都觉得柏先生这话好过分。 顾鉴栎倒是笑了一下，“原来你是这样看梦珠的。” “如果孩子没有保住，我会带梦珠离开，不会再让她碍你的眼。” 气氛降至冰点，就连一向叽叽喳喳的顾尤敏都不敢说话，路过的医护人员绕道走，生怕被卷进这修罗场。 呲啦一声，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快步出来，“哪位是应梦珠的家属？” “她怎么样。”柏谕冷声问。 医生被他一身的煞气吓了一跳，缓了缓才说：“伤者身体孱弱，胎儿又才三个月，还不稳定，本来八成是保不住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孩子特别坚强，目前没有流产的风险，但后续一定要精心看护……” 柏先生鲜少地直接显露了自己的不耐烦：“我问你应梦珠怎么样。” “……大人没有什么危险，已经送去普通病房了，观察几天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他看出眼前这位不好惹，很有眼力见地道：“小王，带家属去病房！” “好的好的，您这边请！” 应梦珠是醒着的。 她换了病号服，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手指绷得很紧。 显然她还没有从车祸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处于惊惧戒备的状态。 “她现在有点意识不清。”护士轻声细语：“觉得所有东西都会伤害她，如果反应很大的话，请您之后再来看望。” 柏谕快步走进去，护士惊愕：“您这样她会——” “应梦珠。”柏谕停在病床边上，看着瘦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姑娘。 “……柏先生。”应梦珠眼珠动了动，在认出柏谕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抱住柏谕的腰放声痛哭。 就像是小孩子在外摔了跤，一直忍着不哭，见到家长，家长一问，委屈就如潮水涌入，眼泪就控制不住。 她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打湿了柏先生昂贵的衬衣。 而柏谕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后脑勺。 第十六章 所以，好吧 应梦珠发泄似的哭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柏谕不是她可以抱着哭的人，连忙松开手，胡乱抹了两把眼泪。 柏谕扯了两张纸巾，杨总助很有眼力见地上前为老板拉开椅子，柏谕坐下，给应梦珠擦干净脸，声音仍旧淡漠：“哭够了？” “……嗯。” “孩子没事。”柏谕说：“你也没事。” 应梦珠点点头，鼻尖通红，眼泪一时半会收不住，还是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顾鉴栎走进来，温声道：“梦珠，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 “师兄。”应梦珠吸了吸鼻子，“谢谢你救我。” “不用这么客气。”顾鉴栎道：“你认识那个司机吗？” 应梦珠摇摇头，“完全不认识。” “我也觉得你不会招惹上这种亡命徒。” 他意有所指，柏谕冷声道：“在海城没人敢对我的人动手。” 顾鉴栎：“当然。如果这是柏先生自己做的呢。” 一片死寂。 杨总助发出鸡叫：“顾生，这是什么意思？柏先生有什么必要——” “他有。”顾鉴栎仍旧从容，道：“柏先生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是为了给柏太一个交代，才不得不留下梦珠，如果梦珠死于车祸，对柏先生来说，不就少了一个累赘吗？” 应梦珠瞳孔缩小，抓紧了被子。 刚刚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 是啊。 柏谕自己都说了，在海城，没人敢对他的人动手。那么如果，动手的人就是他自己呢？ 那个司机撞了两次，分明不只是想要她流产，还想要她的命！ “顾少的意思是，我自导自演了这出戏，只为了给我母亲一个交代？” 顾鉴栎：“合情合理的推测。” 柏谕嗤了一声。 男人漆黑的眼睛里全是轻蔑：“我要谁的命，用不着走这么多无用的过场。” 顾鉴栎莞尔，“柏先生不要动怒，我说了，这只是推测。如果让您觉得冒犯，我非常抱歉。” 杨总助忍不住道：“顾生，如果您真觉得抱歉，就不应该在应小姐面前说这些。” “梦珠是我师妹，我很在意她的安危，并且觉得她有权利知道这些。” “您简直——” 柏谕看向应梦珠，他皱着眉，问：“应梦珠，你在怕我？” 应梦珠垂下头，“柏先生，我……” 柏谕猛地抬手掐住她脖颈，迫使她抬起头，杨总助和顾鉴栎同时：“柏先生！” “应梦珠。”柏谕逼近应梦珠，一字一顿地道：“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你出现在我面前的第一时间，我就会把你关起来，心情好就给你个痛快，心情不好就一刀一刀剐了你，而不是上演这些拙劣的戏码。” “你是有多蠢，才会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应梦珠忍了忍，没有忍住，哇哇大哭：“你、你恐吓我……” “……”柏谕道：“我说了那是如果。” “如果也不行。”应梦珠缩进被子里，团成一个球，哭得声音沙哑：“你怎么这样。” 柏谕：“。” 有时候柏谕真挺想把她丢进南海里喂鱼的。 杨总助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他很确定刚刚柏先生是真的生气了，但是……这样就算了？应小姐掉两滴眼泪就算了？ “应梦珠。”柏谕冷着脸道：“出事时还有什么细节，说清楚。” 不把幕后凶手找出来，谁知道她以后翻旧账会不会又拿出来说。 应梦珠坐起来，拧着眉，有些犹豫。 “说。”柏谕道。 “你让我说的。”应梦珠抿唇，道：“当时我本来都跑开了，但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才摔在路上的。” 可以说她这次出血，完全是因为摔的这一跤。 “谁推你的？” 应梦珠抬起头，看向顾尤敏。 顾尤敏脸色巨变，大声道：“你乱噏廿四，我干嘛推你？” 应梦珠：“你就是推了我。” “应梦珠，说话要讲证据的。”顾尤敏咬牙，“我觉得跟你投缘，好心好意请你喝咖啡，会发生车祸也是我无法预见的，你怎么能因此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还说是我推了你？” 其实应梦珠不想说的。 先不说她没有证据。 以她前二十年的生存经验来看，顾尤敏是顾家的千金小姐，就算她有证据又怎么样？ 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尤敏手心里全是冷汗，道：“柏先生，您不会相信她的鬼话吧？我跟她今天第一次见面，没有这样做的动机，而且没有证据证明……” 应梦珠在心里轻轻叹口气。 这次应该又会不清不楚的算了。 她已经习惯了。 柏谕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忽然笑了声：“顾小姐对我似乎有些误会。” “……什么？” 柏谕淡声说：“我这人做事，向来不看动机，也不讲证据。” 顾尤敏慌了神，“柏先生，您就因为她的一面之词给我定罪吗？” 柏谕：“不相信她，难道相信你？” “顾小姐是我什么人？” 顾尤敏脸色灰败，几乎把嘴唇咬出血。 “我不知道应小姐为什么忽然冤枉我。”顾尤敏道：“今天的事情我确实很抱歉，但应小姐，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应梦珠哦了声。 她心说，好吧。 她又不能站起来抽顾尤敏两巴掌，然后把她扔马路上让卡车排队碾过去。 所以，好吧。 “伤者需要休息。”护士敲了敲门，提醒道：“请家属不要一直打扰。” 顾尤敏如蒙大赦，忙道：“那我先走了，应小姐好好养伤。” 她说完匆匆离开，全程柏谕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顾尤敏松了口气。 看来她赌对了。 不管柏谕信没信应梦珠的话，反正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事实，所以柏谕不会深究。 “都怪那个废物。”顾尤敏恨恨地骂了句，“花了那么多钱，最后竟然还要让我自己动手。” 要是柏先生色令智昏，没准她今天真要栽这里了。 顾尤敏开了自己的车，准备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刚转过红绿灯路口，忽然一辆卡车迎面撞来，砰的一声巨响—— 第十七章 看我心情 “顾生还不回去吗？”杨总助关了病房的门，见顾鉴栎还在门外，便问了一句。 “马上尤敏就会被送回来。”顾鉴栎淡声说：“我何必多跑一趟。” 杨总助笑了笑，“要是顾小姐也像顾生这样聪明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顾鉴栎的手机铃声急促响起，对面的人大声道：“不好了少爷，小姐出车祸了！” …… “全身多处骨折……失血过多……还在抢救。” “嗯，我在医院。” “对方酒驾，已经抓住人了。……嗯，应该是意外事故。” 顾鉴栎挂断家里的电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在抢救室外坐了不知道多久，医生出来说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还需要继续观察。顾鉴栎跟医生道谢。 因为父母还在国外，一时间赶不回来，顾鉴栎在顾尤敏病床前守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顾尤敏才醒过来，她一睁眼，就对上了大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哥……”顾尤敏的声音像是漏风的风箱，“抓到那个撞我的人了吗？我要弄死他，我一定要弄死他！” 顾鉴栎面无表情。 他这样子让顾尤敏后背发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哥？” “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躺在这里吗？” “当然是因为那个死扑街开车撞我！”顾尤敏咬牙道。 顾鉴栎垂眸看着她，“是因为你是顾家的大小姐，你才能好好地躺在这里。” “要是换成别人，已经变成一滩肉泥了。” “什、什么？”顾尤敏一瞬间表情空白，像是不能理解顾鉴栎的话，“哥，你是说，对方是故意的吗？” “你能收买人撞应梦珠，别人当然也能这么对你。” 顾尤敏脸色骤变，“哥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我知道是你做的，顾尤敏。”顾鉴栎冷冷道：“在海城招惹柏谕，你不想活了是吗。” 顾尤敏慌乱道：“我……我是为了帮他啊！应梦珠那个贱人，想要靠着孩子一步登天，柏先生根本就不想要孩子，我、我是想要帮他解决问题！” “死蠢。” 顾尤敏不可置信。 她印象里的大哥从来斯斯文文，温和有礼，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骂她蠢货了。 “别再动应梦珠。”顾鉴栎道：“否则下次你不一定还能躺在这里。” “哥……” 顾鉴栎没有理会，径直转身离开。 顾尤敏躺在床上，蓦然想起柏谕说的话—— “我这人做事，向来不看动机，也不讲证据。” 他是认真的。 他根本不在意应梦珠是否胡编乱造，只要应梦珠指证了，这笔血债就要讨回来。 这就是柏先生的做事风格，不留情面，赶尽杀绝。 …… “好了。”护士给应梦珠量了体温，柔声说：“现在身体指标都是正常的，孩子也很好。不过你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黑眼圈好严重。” 应梦珠皮肤太白，脸上一点点色素沉积都很明显。 她昨晚上做了一晚上噩梦，全是梦见被车撞飞，能睡好才怪。 “要好好吃饭。”护士道：“你都营养不良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了，柏谕身高腿长走在前面，杨总助拎着几个巨大的打包袋跟个奴才似的跟在后面，打包袋是上好的牛皮纸，上面印着海城五星酒店的logo，一顿饭五位数起，简直亮瞎人眼。 护士见他来了，忙离开病房。 昨天刚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毕竟长得那么好看，不成想是那位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子爷。 难怪院领导们集体来嘘寒问暖了一番，还专门开了个会，嘱咐她们一定要让应小姐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咒人家应小姐。 杨总助将外卖袋打开，里面装着各种早茶，酱汁蒸凤爪、叉烧包、虾饺、蒸小排……都是海城人惯吃的东西，只是这家做得格外精致，简直像是艺术品。 一排早茶摆出来，柏先生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只说了一个字：“吃。” 应梦珠：“。” 医生让柏谕盯着她吃饭，柏谕还真就是盯着。 应梦珠仍旧没什么食欲，蔫头耷脑的，就吃了几个虾饺，柏谕问：“不合胃口？” “没有。很好吃。”应梦珠放下筷子，“只是我已经饱了……唔！” 柏谕忽然伸手捏了捏她脸颊，眉头紧皱：“以前这里还有点肉。” 应梦珠捂住脸说：“会长回来的。” “猫都比你吃得多。”柏谕冷言冷语，“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养回来。” 应梦珠不吭声了。 她又不是故意的，柏谕干嘛凶她。 “有什么想吃的。”柏谕想起医生的嘱咐，问应梦珠：“今天我下班过来带给你。” 应梦珠放空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说：“菠萝油。” 这东西满大街都是，随便都能买到，杨总助心想应小姐真好养活，记下来准备抽空去买两个。 结果应梦珠慢吞吞补充：“……想吃我学校外面的那家陈师奶菠萝油。” “。” 柏谕道：“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菠萝包加黄油。” 应梦珠别开头，默默说：“反正就是不一样。” 柏谕起身往外走，“看我心情。” 应梦珠也没指望他真给自己带，毕竟海大还挺远的。但他语气好差，于是应梦珠对着他的背影偷偷做了个鬼脸。 柏谕就好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走到门口了忽然转过头，应梦珠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左顾右盼假装无事发生。 中午的时候是护士来送的饭，还是那家酒店的logo，她知道应梦珠无聊，就坐着陪她聊天，道：“应小姐你知道吗，昨天送你来医院的那位顾小姐出事了。” “咩？”应梦珠咬着勺子抬头，“顾尤敏吗？” “对，就是她。”护士道：“说来巧合，也是车祸。不过她那个要严重多了，直接撞上了一辆货车。她开的那辆保时捷车前盖当场就全部凹进去了，人虽然没死，但断了很多根骨头。保守估计要在医院住一两个月才能回家修养，以后还会留下很多后遗症。” 说完护士叹口气：“还这么年轻，以后老了风湿病都够喝一壶的。” 应梦珠顿住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顾尤敏买凶杀人，不多久她自己就出了车祸，还是差点没命的那种。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忽而无比确信，这是柏谕的手笔。 因为她指认了顾尤敏。 第十八章 菠萝油 “应小姐？”护士关切道：“你怎么了？忽然脸色这么苍白。” “……没事。”应梦珠回神，勉强笑了笑，“我想睡会儿午觉，你去忙吧。” 护士离开后，应梦珠靠在床边发了会儿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又做了梦。 只是这次不是梦见车祸，而是被锁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她看见自己身上凹凸不平，那是肉被硬生生剐了下来，血滴落在地板上，一片血泊。 忽然，门打开了，有人慢慢走近，应梦珠满怀希望地抬头，看见柏谕冷漠的脸。 他抬起手，手上提着一把满是鲜血的尖刀—— 应梦珠骤然惊醒，抓着心口的衣服急促喘息。 “梦珠？”有人喊道：“梦珠，这是做噩梦了吗？” 应梦珠呆愣愣地转过头，看见应辰的脸。 难道她还在梦里吗？不然怎么会看见她爸？ “梦珠，你睡了好久。”何美惠端了杯水给她，“来，喝点水，你这是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应梦珠没接水，眨了眨眼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看你这话说的，家里细女出车祸这么大事，我们当父母的当然要来看看。”何美惠脸上的伤已经好了，满脸担忧：“梦珠，你还好吧？医生说你和孩子都没有大碍，但是哎哟，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吓人，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应梦珠转过脸，道：“我没事。” “其实我是想来跟你道个歉。”何美惠叹口气，“上次我也是在气头上，才会说那些难听话，梦珠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还有……”她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个机器人模型来，道：“我看你还挺在乎那个机器人的，就专门让你表哥找了个高端的款式，这个机器人能跟人交流，很贵的！” 说起这个何美惠都咬牙切齿。 她都不明白了，就这么个破玩意儿，竟然要好几万！ 应梦珠看了眼，瞬间攥紧了手指。 这是她大一时候做的小组作业，她运气不好，分到的组员都在划水，只有她认真做作业，运用了最初的MZ13仿生系统，那时候的系统还很粗糙简陋，和毕设用到的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她一个人兢兢业业做完了小组作业，最后的成品还被人剽窃，抢先申请了专利。 那之后应梦珠听说过这款机器人量产了，卖得很贵，但应梦珠一分钱都拿不到。 如今何美惠买来这个机器人给她“赔罪”，简直荒谬。 “找我什么事，直接说吧。”应梦珠道。 何美惠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有点装不下去了，将机器人一扔，道：“你这是态度？我买这么贵的东西给你，你看都不看一眼？” 应辰苦口婆心：“梦珠，你阿姨也知道错了，诚心诚意跟你道歉，你就原谅她吧，不管发生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对不对？” 应梦珠重复道：“找我什么事，直接说。” 何美惠想要发火，硬生生忍住了，道：“你跟柏先生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应梦珠如实说：“只是因为意外，怀了他的孩子而已。” “什么叫而已！”何美惠控制不住音量，道：“说你肚子里怀着金山银山也不为过。” 应梦珠觉得她声音好刺耳，偏头看向门外，如果有护士路过，她想让护士请这两位出去。 门外好像有人，但大概只是路过，并没有进来。 “柏先生许诺给你什么？”何美惠逼问：“他有没有说孩子生下来怎么办？有没有说要娶你？” 应梦珠蹙眉，“他怎么可能会娶我。” “……我想也是。”何美惠坐在了病床上，抓着应梦珠的胳膊道：“梦珠，既然没法嫁给他做柏太，那你就要趁着这段时间跟他要东西啊，钞票，房子，车子，地皮……你全都得要知不知道？不然你都要亏死的啦。” 应梦珠知道要是自己说她只是想要给孩子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何美惠会更加纠缠不休，便违心道：“我才刚跟他住一起没多久，过段时间再说吧。” “那倒也是，要是现在就张口，显得你多拜金。”何美惠点点头，认为应梦珠的想法不无道理，“但还是得要，等孩子生下来你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到时候可就什么东西都要不来了！” “……嗯，我知道了。”应梦珠敷衍地应了一声，希望他们快点走。 “梦珠。”应辰道：“你知不知道丽港码头的规划？” 这个应梦珠是真不知道，一脸茫然：“什么？” “柏先生把丽港码头买下来了。”应辰低声说：“要开一条新航线！背后还有政府投资，是人人眼红的大项目，据说已经在正式谈开发规划了，要是丽港码头扩建，柏家可就成海城的霸主了。” 丽港码头是上世纪留下来的老码头，因为吞吐量不够大，渐渐荒废了，不过风景不错，不少人去旅游打卡，早就已经失去了作为码头的实际作用。 “我不懂这些。”应梦珠说。 “你不懂这些，柏先生懂啊！”何美惠道：“我们家也是做建材生意的，完全可以加入这个项目嘛，梦珠，你去跟柏先生说说，让和荣也参与进去。” 应梦珠就是再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也知道政府下了红头文件的工程有多大，想要投资的公司肯定早就挤破了头，哪里轮得上和荣这种阿猫阿狗。 何美惠也是真敢说。 应梦珠道：“这么大的项目，他不会听我的。” “那你给他吹吹枕头风啊。”何美惠说：“你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再撒撒娇，天上的星星也肯摘下来给你的。” 应梦珠：“……” 柏先生又不是什么荒淫无度的暴君。 她要是真敢这么干，柏谕会把她揍得双眼冒星星还差不多。 但何美惠眉飞色舞，就好像和荣已经加入了丽港码头的项目，应梦珠不想跟她掰扯，敷衍道：“我会试试看的。” 过几天就说柏先生拒绝了，难道何美惠还敢打电话问柏谕？ 病房门外。 樊宣一身白大褂，胸前口袋里揣了一袋的笔，抱着胳膊笑道：“胃口不小嘛，丽港码头的项目都想掺一脚。” 柏谕臂弯里搭着大衣，另只手上提着个塑料袋。 他听见应梦珠那句“我会试试看的”，轻嗤了一声，随手将塑料袋丢进了垃圾桶。 “什么东西啊？”樊宣好奇问。 柏谕没回答。 但被老板一身低气压逼得小腿哆嗦的杨总助知道，那是柏先生下班后开了四十分钟车去海大小吃街买来的陈师奶菠萝油。 今早上应小姐点名要吃的那个。 第十九章 两码事 丽港码头是天钥筹划了两年的大项目，因为关系到海城的未来发展，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失误，柏谕亲自带队跟进项目，可以说处处心血，如今消息才刚刚放出去，应家就像是闻见血腥味的鬣狗般缠了上来。 甚至让柏谕怀疑，三个月前游艇上的一夜缠绵，应家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原来是他小看了这家人。 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樊宣说：“要是让和荣掺和进来，还不知道会出现多少问题，阿谕，你心里有数吧？” 柏谕偏头点了支烟，烟雾缭绕里他淡声问：“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樊宣笑，“怕你受不了枕边风，那姓应的撒撒娇说说好话，你就头脑不清让和荣进来分杯羹咯。” 柏谕：“我又不是你。” 樊宣挑起眉，“最好是这样。我看那小丫头有手段得很嘛，你都为她处置了尤敏。” “两码事。” 樊宣耸耸肩，调侃道：“你不进去见见你未来岳父岳母？人家一心想要当柏太太的。” 柏谕没回答，随手将刚点烟没多久的烟摁灭在白沙盘里，“走了。” 杨总助匆匆跟上去，两人背影转瞬消失。 樊宣双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病房里，应梦珠并不知道柏谕来过又走了，她听何美惠念叨得有些烦，直接道：“医生说我需要多休息，你们先回去吧。”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讲。”何美惠道：“丽港码头的事情先不急，你慢慢跟柏先生谈，但是和荣注资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梦珠，你去跟柏先生说说，几百万几千万对他来说就是小钱。” 应梦珠不可置信，“就算是小钱，凭什么我要他就得给？” “你这说的什么话。”何美惠拧眉，“你是他儿子的亲妈，要点钱而已，他当然要给！” 应梦珠攥紧手指，“我不会去说的。” 何美惠想要的太多了。只要开了一次口，就会永无止境。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爸去睡大街？要不是你逃婚，章总早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归根结底不都是你造成的吗？”何美惠骂道：“我就算了，你亲爸你也不管？” 应辰忽然抽了自己一耳光，痛哭流涕：“对不起阿妹，都是爸没用，还要你来操心家里的事情，都是爸没用啊！” 他下手不轻，脸很快就肿了，应梦珠想起小时候他拉着自己去吃车仔面、钵仔糕的场景，抿紧唇角。 何美惠说：“梦珠，你看看你爸，都憔悴成什么样了，你真的忍心吗？” 应梦珠扭过头不吭声。 何美惠眯起眼睛，忽然冷笑一声，道：“算了，我就知道你这人从小就冷心冷肺，和荣要是倒了，我们一家人都去睡大街，然后你就准备给你阿嫲收尸吧。” 应梦珠一顿。 “她住疗养院，一年光医药费都要花我十几万的。”何美惠继续说：“公司倒了，没钱给她交医药费，看她能撑几天！” 她拽过应辰，边往外走边说：“你最好想清楚，要不是你阿嫲，你早就死了！” 应辰泪流不止：“梦珠，都是我没用……” 何美惠骂他没出息，又骂应梦珠白眼狼，两人吵吵闹闹离开病房，应梦珠攥紧了床单。 虽然何美惠说话难听，但是没错，当年她妈妈抱着她敲响应家的门，何美惠在暴雨夜将她们母女俩赶出门，要不是奶奶做主留下她，她确实早就死了。 因为这件事，奶奶心怀愧疚，对何美惠百般忍让，因此何美惠才能在家里称王称霸。 如果和荣倒闭，奶奶要怎么办？公司有收入的时候何美惠愿意拿出十几万交医药费，当何美惠要靠自己的劳动来挣钱时，她怎么可能愿意再养着奶奶？ 应梦珠咬紧了唇瓣，鼻头酸涩。 这边，何美惠和应辰出了病房，何美惠嘀咕道：“我就不信那死丫头能不管她阿嫲，她肯定会答应的。” 应辰忧虑道：“万一……” “哎呀，这不是樊医生嘛！”何美惠眼睛一亮，上前两步，“好巧啊樊医生，竟然能在这里遇见。” 樊宣笑了一下，“是好巧。” “想必是柏先生的意思吧？”何美惠笑道：“我们梦珠怀孕了，又逢此大难，柏先生让樊医生亲自照看她一二也是应该的。” 樊宣：“。” 应梦珠多大的脸啊，还得他亲自照看？ “樊医生，梦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那可是柏家唯一的子孙正根，一点危险都不能有的。” 樊宣笑说：“这话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应小姐怀的是龙种。” 他说这话本意是讥诮，何美惠却理所当然道：“那跟龙种有什么区别？” 樊宣：“。” 柏谕摊上这么一堆吸血虫，还真是怪恶心的。 他随口打发走这对贪得无厌的夫妻，看见护士端着原封不动的饭菜出来，问：“怎么，不吃？” “应小姐说没胃口。” “给我吧。”樊宣道：“你先去忙。” 他推开病房门，见应梦珠缩在床上，眼睛是红肿的，好像刚刚哭过。 “……樊生？”看见他，应梦珠有些惊讶，随即又想到什么，期期艾艾地问：“柏先生还没下班吗？” 柏谕早就来过，只是又走了而已。 “你在等他？”樊宣把饭菜放下，莞尔：“找他有事？” “……”应梦珠垂下湿润纤长的眼睫，道：“他说会给我带菠萝油的。” 哦，原来被扔进垃圾桶的是菠萝油啊。 樊宣笑眯眯道：“他不来了。所以你的菠萝油也没了。” 应梦珠迟钝地哦了一声。 他不来了啊。 “吃吧。”樊宣说：“你现在这身体不吃饭随时都会晕倒，刚在外面碰见你爸妈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应梦珠有些难堪，“你不用理会他们。” “吃吧。”樊宣又说，他仍旧笑盈盈的：“不吃饱，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了问题，不管你在盘算什么，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吗？” 第二十章 今年海城是不是要下雪？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应梦珠就知道，樊宣很不喜欢她。 虽然言辞温和，态度亲切，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樊家几乎垄断了海城的私人医疗产业，作为这庞大帝国的继承人，樊宣绝不会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自然有人挤破了头想要跟樊生搭上线，但应梦珠不在意。 樊宣阴阳怪气也好，冷嘲热讽也罢，她都不在意。 “又闹绝食吗。”樊宣在椅子上坐下，“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可就没意思了。” “……我没有闹过绝食。”应梦珠皱起眉，“你是医生，应该知道那是孕反。” 樊宣耸耸肩，“我是心外科的，又不是妇产科，怎么会知道。” 应梦珠抿着唇角，看起来不太高兴。 樊宣：“又对我发脾气是吧。是不是我脾气太好了。” “你有点烦。”应梦珠说：“请你出去。看见你的脸我吃不下。” 樊宣：“……” 樊宣笑起来，“行啊。” 他离开病房时转头看了眼，应梦珠拿着勺子在戳碗里的米饭，一张不大的脸几乎皱成一团。 “要不都说专挑软柿子捏呢。”樊医生唉声叹气，“怎么没见对柏谕这么耍横。” 路过的护士红着脸问：“樊医生，您在这里做什么？” “喂猫。”樊宣揉一揉僵硬的后脖颈，随口道。 护士疑惑：“医院里怎么会有猫？” 樊宣说：“别人家养的。我偷偷喂，你别往外说，主人知道了要生气的。” 护士一头雾水：“啊？” 然而不等她细问，樊医生已经双手插兜风流潇洒地离开了。 …… 应梦珠在医院里住了两天，这期间柏谕一次都没来过，也没有联系她，杨总助偶尔会来送饭，说柏先生太忙，没时间过来，如果应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吩咐他就好。 VIP病房事事妥帖，应梦珠当然没有什么想要的。 出院这天，也是杨总助来接的。 他还带了捧花，“不好意思啊应小姐，柏先生他……” “忙。”应梦珠接过花，轻轻笑了下，“我知道的。” 杨总助咳嗽一声：“这花是柏先生买给您的，希望您喜欢。” 应梦珠：“我知道是你买的。” 杨总助：“……” 好吧，确实。柏生只是让他来医院接人，没说送花的事情。只是他觉得柏先生把人晾在医院两天不闻不问，有些不妥，所以擅作主张，结果一眼就被识破了。 “谢谢你的花。”应梦珠弯起眼睛，“我很喜欢。” 杨总助在心里叹气。 应小姐笑起来简直像是天使，完全看不出来心里有那么多算计。要是人能表里如一就好了，这样柏先生和应小姐没准还真是天赐良缘。 到了丽港壹号，应梦珠还没进门陈姨就已经迎了出来，还端了盆水，道：“太太，您先不要进来！” 应梦珠懵懵地停住，“怎么啦？” 陈姨道：“这是用柚子叶煮的水，您快洗洗手，洗洗脸，去晦气的！洗过了以后就再也不会遇见这样的倒霉事。” 应梦珠失笑，但看陈姨一脸认真的模样，她配合地用柚子叶水洗了脸和手，陈姨还在旁边念念有词：“苛回苛且，掂过碌蔗……” 都是去除晦气的吉祥话。 应梦珠配合地完成了仪式，陈姨又问她有没有后遗症，身上还疼不疼，应梦珠一边回答一边往里走，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栋洋房里一般来说只会出现三个人，她，陈姨，和偶尔出没的柏谕。 现在竟然有了第四个人。 那是个年轻女人，卷发盘在脑后，露出秀丽柔和的脸，化了淡妆，身上的配饰虽然简单，却很有品味。 更重要的是，她腰间系着围裙，很明显刚从厨房里出来。 “抱歉，我正在煲汤，这个样子就出来见你了，”女人温婉一笑，“梦珠你好，我叫乔蔓。” 陈姨介绍道：“是柏先生的大嫂。” 竟然是柏谕的家人！ 应梦珠忙道：“你好。” 不过她都没听说过，柏先生竟然还有个哥哥吗？ “不用这么拘谨。”乔蔓道：“我听说你出了车祸，又因为孕反严重，不爱吃饭，就想着过来给你煲点汤补补身体，这手艺是我家里祖传的，绝对好喝。” 应梦珠受宠若惊。 乔蔓作为柏家的少夫人，竟然专门跑来给她煲汤…… “你先坐一会儿吧，马上就能吃饭了。”乔蔓说完又进了厨房。 陈姨说：“乔小姐人很好，煲汤的手艺一绝，太太可以跟她好好相处。” 应梦珠有些奇怪，“你叫她乔小姐？” “乔小姐跟大少爷夫妻感情……比较一般。”陈姨看了眼厨房，小声说：“所以不喜欢别人叫她少夫人。” “原来是这样。” 陈姨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着还是跟您说一下。” “大少爷……是老爷的私生子，柏先生都要一岁了，才忽然领回来的。” “之后柏先生的父母就分居了，这么多年夫妻俩形同陌路，很少见面。” 应梦珠一怔。 她忽然能理解初次见面时柏谕为什么那么讨厌她了。 对于柏谕来说，她跟那个私生子哥哥应该没什么区别，都是破坏他人家庭的、活着的证明。 南愫明知道她是应家的私生女，竟然还对她那么好…… 门外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陈姨高兴道：“一定是柏先生回来了！” “虽说没有去接太太出院，但回来一起吃饭，还是在乎您的。” 应梦珠抿着唇角站起身，踟蹰要不要去接一下柏谕，乔蔓已经从厨房出来了，道：“阿谕回来得刚好，饭好了。” 柏谕披着初冬的冷风进来，温暖的客厅涌进有一阵寒意，他脱下深灰色的大衣，随手递出去，应梦珠被陈姨推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应该上前帮忙接住。 但等她回过神来时，乔蔓已经接过大衣，利落地挂在了衣帽架上，道：“外面好冷，今年海城是不是要下雪？” “上一次降雪的记录在距今五十年前。”柏谕淡声道。 应梦珠手指颤了颤，而后慢吞吞缩回了毛衣宽大的袖口里。 第二十一章 装乖 应梦珠转眸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空。 这座地处北回归线以南又濒临海洋的城市，受亚热带季风气候影响，冬季短暂且温暖，降雪是气候奇观，要多幸运才能看见一次。 乔蔓无奈道：“怎么还是这么较真，我那是一种夸张说法。” 她招呼大家吃饭，应梦珠默默跟着过去，有意选了离柏谕最远的一张椅子，柏谕似乎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没有。 乔蔓的厨艺确实非常不错，一个人做了一大桌菜，尤其是那道老鸭汤，一看就靓。 她亲自分汤，先给应梦珠盛了一碗，道：“你胃口不好，这里面有酸萝卜，可以开胃，希望你能多吃点，这么瘦，宝宝也会吸收不到营养的。” 应梦珠道谢，喝了口汤，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愧是陈姨都夸赞的手艺，真的好好喝。 要是乔小姐不做柏家的少夫人了，去摆摊卖酸萝卜老鸭汤，也一定会很快发家致富的。 柏先生面上冷淡平静，实际上五分钟看了应梦珠三次，瞥见她喝干净的碗，觉得让乔蔓过来也不算个错误的决定。 起码这个挑食鬼终于能吃下饭了。 杨总助总在他耳边念叨，一会儿说应小姐中午就吃了两口饭，一会儿又说应小姐吃了就吐了，简直聒噪不堪。 他只好致电南女士，南女士说可以吃点酸爽开胃的东西，冬天喝汤最为合适，柏谕想起了乔蔓煲汤的手艺不错。 所以乔蔓才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吃了吗？”乔蔓问：“只喝一碗汤哪里够？” 应梦珠有点心虚。虽然乔蔓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但她确实是吃不下，要是当场吐出来，对乔小姐来说也太冒犯了。 “我吃饱了。”应梦珠站起身准备离席，“你们慢慢……” “坐下。”柏谕眼也没抬，冷冷道。 “……”应梦珠憋屈地坐下了。 柏谕道：“给她盛点汤泡饭。” 陈姨连忙照做，柏谕终于看向了应梦珠，说：“吃。” 应梦珠握着勺子，觉得还不如住医院里。 起码在医院里没人会逼着她吃饭。 应梦珠悄悄把碗里的鸭肉捡出来，自以为做得非常隐蔽，柏谕眯起眼睛，一个眼刀，应梦珠手一抖，把鸭肉塞进了嘴里。 柏先生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因为被柏谕盯着，应梦珠也不敢跟陈姨撒娇说不吃了，结结实实吃完了一碗汤泡饭，她放下勺子，小声说：“我吃饱了，真的。” 柏谕看起来不太相信。 应梦珠抿唇，“我肚子都吃得鼓起来了，不信你摸。” 她本来是说气话，结果柏谕真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应梦珠：“！” 柏谕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非常漂亮，可以完全盖住应梦珠的肚子，即便隔着衣服，应梦珠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她瞬间脸通红，躲到了一边。 怎么真的摸啊，旁边还有人呢！ 应梦珠借口消食，匆匆跑开了。 乔蔓微微垂下眼睫，道：“梦珠还是蛮听你话的。” “装乖而已。”柏谕散漫道：“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我早就想来看看她。”乔蔓撑着下巴，“确实长得好，我看了都喜欢。” 柏谕挑起眼角，“你喜欢有什么用。” “那你喜欢吗？”乔蔓笑着说：“我听说尤敏现在还在特护病房里躺着。毕竟是顾家唯一的女儿，你下手这么重，不怕顾家找麻烦啊？” 柏谕冷淡说：“那他们就可以等着顾尤敏跳楼自杀的死讯了。” “……” 乔蔓后背生寒。 这似乎是柏谕与生俱来的天赋，可以轻飘飘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就因为应梦珠一句无凭无据的指控，他就可以要顾尤敏的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冷淡矜持的皮囊下，是独属于他的嚣张与狂妄。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乔蔓道：“我是说孩子生下来后。” 柏谕：“给她张支票。” 原本是打算给五百万，现在的话……给她张空白支票，数字自己填，也不算亏待。 “她毕竟是孩子的生母，怎么可能会不想见自己的孩子呢。”乔蔓不赞同道：“你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行。还是说……” “因为她要回国了，所以你想处理干净一些？” 柏谕嗓音平静：“谁？” 乔蔓吸了口气，道：“已经很晚，我先回去了。” “柏曜还是在外面鬼混不回家？” 乔蔓莞尔，“或许吧，我不太清楚。” “我会跟他谈谈。” “不用了。”乔蔓苦涩一笑，道：“多谢你，阿谕，但就这样吧。” …… 应梦珠窝在床上清点自己的全部资产。 最后得出的结论为她真是一穷二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应梦珠这样的穷光蛋。 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应梦珠自己做兼职挣来的，因为学习很忙，她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能兼职，所以挣的钱真的就是只够活着，她物欲不高，以前也没觉得钱有多重要。 直到何美惠那十几万的医药费砸下来。 这还只是医药费，不包括疗养院的费用，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的费用可能要三四十万。 海城的人均收入很高，即便如此，三四十万也是一笔非常高昂的支出，普通家庭负担不起。 应梦珠就更负担不起了。 和荣倒闭，应梦珠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何美惠和应辰有手有脚，饿不死自己，但是奶奶年纪大了，一身的慢性病，应梦珠没法眼睁睁看着她被疗养院赶出来等死。 所以……… 应梦珠深吸口气，下定了决心。 她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柏谕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应梦珠把门推开一条缝，“柏先生，我给你送水果。” 柏谕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窄框眼睛，让那双眼睛显得没那么冰冷，给人一种温和的错觉。 “随便放着。” “哦。”应梦珠走进去，将果盘放好，绞着手指支支吾吾：“那个，柏先生，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柏谕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今天应梦珠很乖，让他几乎忘了在病房门外听见的那些算计。可她连多等一天都不愿意，见到他就迫不及待要提让和荣加入丽港码头规划的事情。 应梦珠其实很紧张，手心里都是汗，小心翼翼地道：“我……” “够了。”柏谕冷声打断：“回去睡觉。” 第二十二章 你是我做过最失败的投资 应梦珠张了张嘴。 明明她觉得柏先生今天心情还不错的，怎么又忽然变脸。 要是以前，应梦珠肯定就乖乖走人了，但是…… “柏先生，这件事我真的很急。”应梦珠祈求道：“我很快讲完。” “出去。”柏谕压着脾气：“立刻。” “……” 应梦珠揪着自己的裙摆，被吓得脸色苍白，她不敢再待下去，匆匆离开。 她觉得有点委屈。 柏谕这人真是喜怒无常。 上次她还说柏先生不是什么暴君，现在看来，分明就是。 第二天一早，柏谕要去公司，顺路送应梦珠去长则。 自从车祸后，柏谕就不允许她自己出行了。 但因为昨晚上在书房的事情，两人之间气氛古怪，应梦珠缩在窗边，好像恨不得离柏谕八丈远。 司机也看出了两人之间有问题，一句话不敢说，到了长则，应梦珠打开车门，小声说了句“柏先生再见”，然后就飞快溜了。 柏先生脸色更冷。 分明是应梦珠贪得无厌，怎么倒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简直莫名其妙。 应梦珠先去设备间看了自己要的零件生产，一切都很顺利，长则的设备是顶尖的，精度非常高。 她白皙的手指缓缓拂过那些精巧的小零件，旁边的工作人员说：“应小姐，你要的零件应该这个月之内就能全部做好了，请不要担心。” “我知道。”应梦珠说：“我没有担心。” “那你怎么看上去闷闷不乐呀？” 应梦珠摇摇头，“可能是昨晚上没有睡好吧，辛苦你们啦。” 她离开设备间，在休息室里找到了导师丰译，丰译正戴着老花镜在看手底下博士生的论文呢，见她进来，道：“鉴栎说你生病了，怎么样了？” “只是小感冒。”应梦珠撒了个小小的谎，不想让老师担心。 “你们这些小姑娘，一味的追求漂亮。”丰译摇头，“大冬天的也穿个短裙，不感冒才怪。” 应梦珠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在冬天穿过短裙。” 丰译瞪她，“那你是怎么感冒的？” “……” 应梦珠道：“老师，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要跟您说……” 顾鉴栎收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就见休息室里老头儿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应梦珠骂：“你怎么这么急功近利？！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应梦珠耷拉着脑袋，“对不起，老师。” 丰译怒道：“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应梦珠转身出去，顾鉴栎担忧道：“怎么了这是？我听人说你跟老师忽然吵起来了。” “没什么。”应梦珠勉强笑了笑，“师兄，以后不用帮我盯零件生产了。” “为什么？” “我……”应梦珠说：“我不是出院了嘛，你也很忙啊，我自己来就行了。” 顾鉴栎皱起眉，盯着应梦珠好一会儿，道：“梦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应梦珠转移话题：“师兄，你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我爸妈都已经回来照顾她了。”顾鉴栎说：“只是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可能未来好几年都要坐在轮椅上。” “她也该涨涨教训。” “师兄。”应梦珠试探性地道：“你说，顾小姐的车祸会不会和我的一样，都是有人蓄意为之啊？” 顾鉴栎笑着道：“就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而已，你怎么会这么想？” 应梦珠抿紧唇角。 是顾家没有查到，还是不敢往下查？ “梦珠，你肯定有事瞒着我。”顾鉴栎忽然道：“但是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应梦珠点头：“我知道的，师兄。” 顾鉴栎抬手将她抱进自己怀里，像是安抚小孩子那样拍了拍她的背，道：“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我带你去吃点蛋糕？” 应梦珠无奈道：“师兄，我又不是小学生。” “在我眼里你跟小孩子也没区别了。”顾鉴栎道：“我念小学的时候你才出生。” 应梦珠：“……” 两人有说有笑，站在楼上抽烟的柏谕点了点烟灰。 杨总助冷汗涔涔。 怎么这么不巧，刚好就撞见了这一幕。 虽然没听说过顾少和应小姐有什么桃色传闻，但两人现在这搂搂抱抱的，看起来也不太清白的样子。 “我去车里等她。”柏谕冷声道。 杨总助苦着脸：“……好的。” 应梦珠上车后发现柏谕的心情好像比早上更糟了。 可能工作比较累吧？ 应梦珠今天压力太大，食欲更差，即便被柏谕逼着吃了半碗饭，也全部吐了出来，她浑身脱力地打开盥洗室的门，看见柏谕就站在外面。 “好点了？” “嗯。”应梦珠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两口，她浑身虚脱，走两步就往地上跌，柏谕啧了声，弯腰将她抱起来，“杯子拿好。” 应梦珠两只手紧紧抓着杯子，柏谕走路很稳，杯子里的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能站稳了吗？”柏谕停下脚步，问。 “嗯嗯。” 柏谕把她放到体重秤上，电子秤发出机械女声：“四十三点二公斤。” 柏谕冷着脸，把玻璃杯从她手里拿走，电子秤重新报数：“四十三点零五公斤。” “身高一米六五，怀孕三个月，体重只有四十三公斤。”柏谕像是在看一个投入了不少心力却毫无回报的项目，“应梦珠，你是我做过的最失败的投资。” 应梦珠：“……对不起。” 柏谕记下她这次的身高体重，“不过也有所进步，比起上次重了半斤。” 应梦珠松口气，有种考试刚刚六十分的解脱感。 忽然胸口一痛，应梦珠伸手揉了揉，有所缓解，但还是有些痛，她觉得现在柏谕心情还算不错，是个谈话的好机会，便忍了下来，道：“柏先生，我有事想跟你说。” “关于……” 柏谕放下了笔记本，淡声道：“很晚了，休息吧。” 应梦珠说：“但我很着急。” “如果是你上次想说的那件事。”柏谕道：“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我不想听了。” 第二十三章 色令智昏啊 应梦珠看着柏谕霜雪封冻般冰冷的侧脸，想要说什么，却又最终咽了回去。 确实是她想得太简单，柏先生每天处理的都是上亿的单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样小小的生意呢。 会不耐烦，会生气，都是正常的。 胸口好像更加疼痛了，应梦珠按着心脏，小声说：“那我先回去了，柏先生，晚安。” 柏谕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脸色却越来越差。 她摆出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甚至让他开始反思是否是自己小题大作了。 他好像从未对人如此刻薄。 柏谕抬手按了按眉心。 如果应梦珠想要的只是给和荣注资，那下次再提，就答应她吧，几千万的小钱而已，犯不上如此斤斤计较。 几天后有个商业酒会，主办方三催四请，让柏先生务必赏光莅临。因为主办人和南愫有些交情，柏谕又不想回家看应梦珠那张活像是被全世界欺负了的脸，答应了下来。 这几天回家后应梦珠话都不跟他说一句，脾气大得很，好像做错事的人是他一般，简直荒谬。 “不做二十四孝好男友了？”樊宣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晃悠着手里的酒杯，“约你好几次都不出来，天天下班就回家，比我上小学时的作息都规律。” 柏谕：“还没喝就醉了，说什么疯话。” 樊宣哈哈大笑，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道：“我又没说错。你今日心情不好？看着好像刚死了老婆诶？” 柏谕：“你这张嘴迟早被缝起来。” “闹矛盾了？”樊宣随口问：“最近好像也就你那小宝贝能惹你生气。” 虽然樊宣这人浪荡，看问题却是一针见血，这也大概是他浪迹花丛多年同时交往三个女友也不会翻车的秘诀。 柏谕刚要说话，樊宣忽然诶了一声，调侃道：“你岳父岳母。” 顺着樊宣的视线看去，柏谕果然见到了应辰和何美惠。 这个酒会的规格很高，宴请的都是海城名流，应家只是个借着东风赚了一波的暴发户，连权贵的门槛都够不上，当然不可能收到请柬。 他们出现在这里，大概是因为主办人听到了风声，知道柏谕和应梦珠的特殊关系，才想要探探柏谕的态度，邀请了应家夫妻。 “我记得和荣都要申请破产结算了啊？”樊宣饶有兴味道：“可是现在看着，风光得很嘛。” 确实风光。 应家夫妻众星捧月，一路上不停有人与之攀谈，态度亲切，好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将两人捧得都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参加这样的酒会，收到请柬的时候还以为是送错了，再三确定上面的名字就是应辰，才换了家里最贵的礼服，来此赴宴。 可就算是最贵的礼服，跟在场的其他宾客相比，还是寒酸了。 不过没有关系。以前只能仰望的人，现在却上赶着跟他们拉近关系，好像他们是什么香饽饽，谁都想要分食一口。 正好一群人到了二楼下面，以至于柏谕和樊宣可以清楚听见他们的谈话：“……哈哈哈哈，王太您这话就过誉了，我们能有什么本事呀，都靠柏先生提携。” 何美惠笑得花枝乱颤：“柏先生怜惜我们梦珠，年纪小，又怀了孕，要什么不给的呀？” “等应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那可就是柏家的继承人。”有人奉承道：“应总和应太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哎呀，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们呀。” 何美惠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那是自然。” “应太。”王太挤开别人，一把抱住何美惠的胳膊，道：“其实我这里有个项目，一直想要跟柏先生合作，但柏先生忙，我一直约不上跟他的会面时间，您看能不能让梦珠给我牵个线搭个桥？” 何美惠眼珠子转了转，道：“生意上的事情，梦珠怎么好去说？” 王太将一张银行卡放进何美惠手里，“柏先生疼爱梦珠，她去说，肯定能成的，应太你就帮帮忙吧。” 她隐秘地比了个五的数字，何美惠眼睛一亮。 这张卡里竟然有五十万！ 她不动声色地将卡收进自己的手包里，笑容都热切了几分：“柏先生虽然一向公私分明，但梦珠去说，肯定能行，王太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王太顿时高兴不已，一个劲儿的夸何美惠。 其他人见状，纷纷道：“应太，我这里也有个项目……” “应太，我爸下个月过七十大寿，不知能否请柏先生赏脸？” “我手上有笔贸易单子，一直想从柏家的码头走货，应太可不可以……” “……” 樊宣看得兴致盎然，揶揄道：“她倒是都敢答应。是你的态度给了她底气吗？” “我没见过他们。”柏谕淡声说。 应家夫妻一直想见他，都被拒了。 “那就是你给了应梦珠底气。”樊宣摇头感叹：“色令智昏呐阿谕，我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跟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这时候杨总助上来，低声道：“柏先生，有人想要给和荣注资，但不知道您这边是什么意思……” 和荣在海城不过是个小虾米，给和荣注资的目的自然是天钥，或者说是柏谕这条大鱼。 柏谕喝了口杯子里的威士忌，他想到今天早上送应梦珠去长则时，她苍白可怜的脸，想，算了。 柏谕没说话，杨总助就知道这是默许了，他下楼给人答复，没一会他们就听见何美惠激动的声音：“真的吗？！刘总您真的愿意给和荣注资？！” 樊宣唉声叹气：“我说什么来着，色令智昏啊。” 柏谕道：“只要他们不碰丽港码头。” “就怕你底线一退再退。”樊宣收起了笑容：“阿谕，你真的心里有数吧。” 柏谕摸出烟盒，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我？” “……是我多心了。”樊宣转眼又笑眯眯道：“你这人向来没感情。要是应梦珠真的成了祸患，让你一枪毙了她，应该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吧。” 第二十四章 难受就叫医生 “知道还问？”柏谕笑了声，向后摆摆手：“抽根烟。” 他转到露台，刚点燃烟，好巧不巧，竟然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阴魂不散，又是应辰和何美惠。 柏谕本想转身就走，忽然听见了应梦珠的名字。 何美惠说：“……还真是了不得，就这么一点风声漏出去，就有那么多人来跟我们结交，今天光是收好处费都有几百万！” “那你真要让梦珠去跟柏先生说啊？” 何美惠冷笑：“这么点钱，也值得让梦珠开口？” “收了钱不办事是不是不太好……” “你这条粉肠。”何美惠骂道：“我收钱不办事怎么了？我又没答应一定办成，他们自己也清楚得很。” 何美惠得意洋洋道：“ 你睇唔睇到啊？以前那个王太多趾高气昂，恨不得拿鼻孔看我，可是今天呢？恨不得跪下来舔我的鞋，哈哈哈哈哈。” 应辰说：“和荣拿到注资，就不用破产了。” “看你那点出息，有了梦珠，我们的好日子还多着呢。”何美惠沉吟道：“之前还说柏先生娶不娶她都行，现在看来，柏太太这位置是真的有大用处，下次见到梦珠，一定要叫她好好抓紧柏先生。” “就算做不了柏太太，留在柏先生身边当个情人也不错。” “你别瞎出主意，梦珠有自己的盘算。” “也是。”何美惠挑眉说：“以前倒是小看了这丫头，谁知道她还有这么大本事爬上柏谕的床。” 柏谕将还剩一半的香烟摁灭在沙盘里，没再听下去。 原以为游艇上的事情是应家的盘算，现在看来，完全是应梦珠自己的主意。 确实很有本事。 那张荏弱漂亮的脸，可以轻而易举骗得任何一个男人团团转。 “阿谕。”樊宣伸了个懒腰，“既然你今天不回丽港壹号，那去水华啊？” 柏谕看了眼手机，“接个电话。” 电话是陈姨打来的，她有些着急：“柏先生，太太好像不太舒服。” “又不吃饭？” “不是的。”陈姨道：“虽然吃完又吐了，但太太还是吃了一些的。” “怎么回事。” 陈姨说：“好像是心脏不太舒服，我看一直捂着心口。太太有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她很难受的样子，痛得脸都白了，我问她还硬说没事……” 柏谕飞速回忆了一下应梦珠的体检报告单。 除了营养不良和低血糖之类的小毛病，其他脏器都很健康，更不存在什么心脏方面的疾病。 “装病叫你回去呢。”樊宣凑过来说：“她体检单子我看过，没这方面问题。” 要是以前，柏谕就顺路回去看看了，但想到刚才应家夫妻的对话，应梦珠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好像别有目的。 “难受就叫医生。”柏谕淡声道：“我又不是大夫。” 不等陈姨回话，他直接挂了电话。樊宣问：“不回去看看？” “不回。” “那去水华？” “不去。”柏谕拿起旁边的大衣，“我回公司。” …… “太太。”陈姨踌躇道：“要不然还是叫医生来看看吧？” “我没事。”应梦珠缓过了那阵疼痛，喝了口水，“你给柏先生打电话了吗？” “我……” 应梦珠叹口气：“我不是说不要麻烦他吗？” 陈姨也很无奈：“您不听我的话，我只好给柏先生打电话了。” “柏先生怎么说？” 陈姨有点为难，“他说……他说他不是医生，让您不舒服就去看医生。” 好一会儿，应梦珠才哦了声，道：“以后不要打扰他了，他很忙的。” 她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我去睡觉啦，陈姨，晚安。” 走着走着，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揉了揉。这次的钝痛好像和之前的痛不一样，但一时间她又无法分辨，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但应梦珠知道，今天晚上，柏先生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柏谕在办公室休息室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杨总助来汇报工作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会因为今天左脚先迈进公司而被开除。 好在柏先生虽然戾气冲天，仍旧英明神武，处理工作有条不紊，并没有要炒两个鱿鱼来泄愤的意思。 杨总助正在跟柏谕汇报丽港码头的融资计划，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有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眉头紧皱：“我听说和荣要加入丽港码头这个项目？” “隗总。”杨总助连忙问号，隗亦攸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杨总助摸摸鼻子，已经习惯了。 隗生向来如此，我行我素，柏先生还看心情给人点面子，隗亦攸是谁的面子都不给，雷厉风行，铁血手腕。 在海城想跟他做生意的多如洄游的鱼群，但这些人又有泰半害怕跟他做生意。 因为隗亦攸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他才不管是不是合作伙伴，要你死你就得死。 “哪里听的小道消息。”柏谕淡声问。 隗亦攸摊开文件夹，里面夹着一份海城早报。 在这个经济腾飞、倡导无纸化的时代，海城的早晚报仍旧屹立。海城早报大多都是时事新闻，海城的经济、政治动向，海城晚报则全是各种博眼球的花边新闻了。 隗亦攸手指按在最大的版面上，道：“柏生因爱提携岳丈，和荣将进军丽港。——这是和荣的采访报道。” 柏谕眸光顿住。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那则报道。记者采访了应辰和何美惠，宣称柏谕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对和荣颇为照顾。 何美惠的原话是：“虽然和荣只是个小公司，但柏先生看在孩子的份上，难免关照。” “……” 杨总助看得心惊胆战，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丽港码头不只是天钥的项目。”隗亦攸说：“和荣是什么臭鱼烂虾，你让他们参与进来？” 柏谕道：“我没这个意思。” “阿宣跟我讲你色令智昏，我还不信。”隗亦攸冷冷道：“柏谕，你要是让和荣承接丽港码头的建材，我就把你家里养着的那个丢进海里喂鱼。” 第二十五章 他们敢来质问你？ 柏谕抽出那张报纸，眸光落在何美惠和应辰的笑脸上，随后将它揉皱丢进垃圾桶，道：“你听樊宣胡说八道。” “你的态度本来就很有问题。”隗亦攸坐下，“这种麻烦的东西，生下孩子后直接解决了就是。” 杨总助：“……” 他在心里默默想，隗总可真是个畜生。 柏谕道：“南女士那里你去解释？” 隗亦攸：“。” “你放任这样的流言，多少苍蝇闻着味儿就来了。”隗亦攸抱着胳膊道：“丽港码头本来就很多人盯着，现在和荣这种货色都能掺一脚，那些心怀叵测的又要开始兴风作浪。” “刚刚上面的人还给我打电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谕：“我没有接到电话。” 隗亦攸：“他们敢来质问你？” 柏谕笑了一下，却没多少笑意，他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随手交给杨总助，道：“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放任的意思。” “你会处理好？” “自然。” 隗亦攸讥诮道：“那个姓应的不是一般有城府。” 他很少这样厌恶一个人，人在他眼里大多如蝼蚁，有什么必要去针对一只蝼蚁？ 但应梦珠算是个例外，即便他还没有见过。 “我不管你的事情。”隗亦攸说：“但影响到丽港码头，你如果下不了手，可以我来。” 柏谕：“不劳你费心。” 杨总助送走隗亦攸，再回到办公室时发现柏谕在看和荣的采访视频。 “你不知道这件事？”柏谕抬起眸。 杨总助叫苦不迭：“是我的失职，我会通知他们立刻删掉这个采访。” 柏谕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他默许了应家夫妻用他的名义招摇撞骗，默许了他人给和荣注资，甚至默许了应家到处宣扬说应梦珠会成为他的太太。 但他们还是不满足，终于还是把手伸向了丽港码头。 看来他必须得跟应梦珠谈谈了。 如果她一直如此贪心，那就找个地方把人关起来，图个清静。 “先走了。”柏谕站起身道：“剩下的安排推到明天。” 杨总助点头：“好的。” 他不由得为应梦珠捏了把汗。 柏先生看起来越是风轻云淡，就越说明真的动了怒。就像是海啸来临之前，海面总是格外平静。 希望应小姐……能平安无事。 …… 柏谕去了长泽科技，应梦珠人却不在。 陈总道：“应小姐有事出去了。” 柏谕眯起眼睛，“我没收到消息。” “……呃。”陈总道：“您昨天不是说不用把应小姐的动向告诉您了吗？” 柏谕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酒会结束后他看见“应”这个字都觉得烦，所以吩咐了一句。 “本来昨天就想跟您说的。”陈总又道：“应小姐不是借用了设备间生产零件吗？她昨天忽然说不用继续了。” “所以？” 陈总道：“应小姐不打算修复那个机器人了。” 柏谕想起她对着一地残骸哭得满脸通红的样子。那东西对她来说分明很重要，为什么忽然不修了？ “知道原因吗？” 陈总：“应小姐想要把这个机器人卖掉，之前来问过我，长则愿不愿意买下来，我对这个机器人使用的系统倒是真的很感兴趣，这套仿生系统叫做MZ103，可以模拟对话，几乎和人类没有差别。” “但是我想着这毕竟是应小姐的东西，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呐，就说让她去问问您。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就改变了主意，要把MZ103卖给跃达——就是那个我们的对头公司，里面可没好人。” “应小姐现在就是去跃达签合同了，他们肯定看应小姐是学生，年纪小，好说话，就死命压价。” MZ103是应梦珠大学四年的全部心血，她为什么忽然要卖掉？甚至选择卖给跃达而不是长则？ “她走多久了？” 陈总想了想：“得有一小时了吧，这会儿应该……” 柏谕没听他把话说完，就已经大步离开了办公室，往地下车库走去。 …… “应小姐，对吧。”此次出面签合同的是跃达的经理，姓黄，他垂着松弛的眼皮看手上的资料，神情越来越挑剔，道：“你这个东西，是挺新鲜，但现在属于损毁状态，我们买来做修复也很麻烦啊。” 应梦珠被他们在公司大厅里晾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见到了负责人，听见黄经理的话，她抿了抿唇，道：“我会将它修好，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但你现在就想把它卖掉换钱。”黄经理道：“老实说应小姐，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以前的视频，无法确认那些视频是不是做了手脚。万一我们买下来，货不对版呢？” 应梦珠说：“就是因为考虑到这点，我给出的价格非常低。黄经理，您应该清楚这样一套系统的价值。” “你这细路女别来这套。”黄经理撇着大嘴，“没有看到实物效果之前，说什么都是白搭。修复它的各种材料也要我们出，那也是一大笔支出啊。” 应梦珠有所预料，垂下脑袋道：“那您这边能给出多少呢？” 黄经理没立刻说价格，而是打量了应梦珠一会儿，“应小姐，你一个还没毕业的本科生，还是个女生，这东西真是你自己做的？要是剽窃他人的研究成果，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跟我是女生有什么必然联系？”应梦珠蹙眉，“我当然可以保证这是我的研究成果。” 黄经理笑容猥琐：“你长这么好看，做什么机器人啊，嘴甜点，找人包养，来钱不是更快？” “……”应梦珠觉得有点恶心，“黄经理，我们在谈生意。” “行吧。”黄经理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虽然你说这是你的研究成果，但是我们持怀疑态度，不过看你着急用钱的份儿上，我们也愿意冒着风险买下来，只是价格嘛，五十万是不可能的。” 五十万是应梦珠的报价。 这套系统要是研发完全，售价得八位数起，这也是丰译在得知应梦珠准备卖掉MZ103的半成品时那么生气，骂她急功近利。 五十万已经很低很低，跟路边的大白菜没区别了，偏偏黄经理看出她着急用钱，还要往下压。 “那贵公司能给多少？”应梦珠攥紧手指问。 黄经理道：“二十万，一分都加不了。” 第二十六章 我没在夸你 二十万！ 跃达竟然直接在应梦珠的报价上对半砍。 虽然猜到了跃达会砍价，但没想到他们起手就是屠龙刀。 应梦珠咬紧了牙。 要不是太着急用钱，她绝不会卖掉MZ103。如果还有时间，她可以找别的公司慢慢商谈，但现在只有长则和跃达这样大规格的公司愿意冒着风险收购已经损坏的MZ103。 人一过百，形形色色，在智能机器人这个新兴行业里多的是鱼目混珠的坏人，拿一段CG到处招摇撞骗的实在是太多，尤其应梦珠还只是个学生，看起来就更加可疑了。 她联系过很多家公司，大多数连面都不肯见，见了面后发现她这么年轻，直接拒绝看接下来的资料，所以最近应梦珠接连碰壁，好不容易才跟跃达牵上线。 如果跟跃达也谈不成，奶奶的医药费就真的凑不出来了。 “怎么样应小姐。”黄经理老神在在地道：“我们已经很有诚意了，你这边是怎么考虑的？” “二十五万。”应梦珠道：“二十万真的太少了。” 黄经理：“我已经说了，一分都加不了。应小姐要是不愿意卖，门就在那儿，没人拦着。” 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油条一眼就看出应梦珠着急用钱，拿捏住了她的七寸，那就什么条件都能谈下来。 他装作赶时间的样子，看了看表，“应小姐，我的时间很宝贵，没工夫跟你在这里耗。” “……”应梦珠眼睫颤了颤，“好。我答应。” 黄经理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打了个手势，让秘书把合同给应梦珠。应梦珠大概看了一遍，合同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大概是因为价钱已经很低， 所以已经没必要在合同上做手脚了。 应梦珠在黄经理的注视下缓缓拿起笔，笔尖刚刚触碰到纸面，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原本紧闭的会客室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后面还有人尖叫的声音：“您不能……” 应梦珠转过头，而后睁大了眼睛。 柏谕站在门口，面容俊美冷淡，气质矜贵自持，完全无法将旁边倒了的门板跟他联系起来。 他逆光立在那里，神色冰冷，好像天神一样。 黄经理被这动静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骂道：“死胆包天！谁竟然敢闯跃达的会客室？！” “我。”柏谕眯起眼睛，“你有意见？” 看清楚这位不速之客的脸后，黄经理一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摔在了地上。 柏谕……柏先生？！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跃达和长则一直不对付，互为竞争对手，但长则只是天钥旗下的一个小公司，柏先生身为大大大大老板，有必要亲自来跃达砸场子吗？！ “柏先生！”黄经理擦了把冷汗，以平生最迅捷的姿态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谄媚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刚没认出您来……柏先生莅临跃达，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这里实在简陋，还请柏先生移步，我让人给您上茶。” 说完又对应梦珠厉声道：“赶紧签了走人，我要招待贵客！” 应梦珠被他骤然变脸吓得一哆嗦。这些生意场上混的，翻脸还真是比翻书都快。 “在谈生意？”柏谕淡声问。 “是是是，一笔小生意。”黄经理虽然不知道柏谕为什么会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兴趣，但还是道： “这个学生想要卖给我们一套已经损坏的系统，还狮子大开口，张口要五十万。我们跃达呢一向是爱惜人才的，看她也不容易，就想二十万买下来，当是是支持她的梦想了。” 柏谕：“压价这么狠，怎么好像她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黄经理道：“她要是不乐意卖也可以啊，我又没有逼她。” 见柏谕对这件事感兴趣，他又小声说： “柏先生你有所不知，这小丫头就是个本科还没毕业的大四学生，忽然拿了个已经损坏的系统来卖，谁知道是不是她研究出来的东西啊？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我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她当然应该感谢我。” “看她那样子就不是正经搞科研的，多半是跟了哪个相关领域里的厉害人物，把人家淘汰下来的东西拿出来兜售挣钱了，这种人我见多了。” “那你还愿意买?” 黄经理搓搓手道：“嗨呀，实在是有意思嘛，市面上还没有这样精度的产品，要是我们能继续完善发售，也算是抢先占领市场了。” “既然能带来如此大的利益，跃达却只肯给二十万。”柏谕嗓音淡淡，“黄经理确实会做生意。” 黄经理笑得见牙不见眼：“您真是谬赞，我哪里能跟您——啊！”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变成一声尖叫，跟着柏谕来的保镖一脚将黄经理踹了出去，两百多斤的胖子，竟然飞出去四五米远，要不是有堵墙拦着，恐怕还停不下来。 柏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没在夸你。” 黄经理吐出一口猩红的血，哆哆嗦嗦趴在地上，满脸惶恐，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太子爷。 应梦珠在旁边都看呆了，她手里还攥着那支准备用来签字的中性笔，看着黄经理不停抽搐的四肢，心想应该很疼。 “应梦珠。”柏谕冷冷道：“在看哪儿。” “！”应梦珠一惊，慌忙收回视线，像是个小学生那般站在柏先生面前。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不管了先道歉再说：“对不起。” 因为应家夫妻的所作所为，柏谕原本就心情欠佳，去长则的主要目的是找她算账。 但看见应梦珠被黄经理这么个东西呼来喝去，欺压得头都不敢抬，那股火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滔天。 “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要道歉。”柏谕双手撑着桌子，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情感，任谁被这样盯着，都会浑身冒鸡皮疙瘩。 应梦珠被他禁锢在桌沿和身体之间，整个腰都往后塌陷，想要拉远距离。 太近了，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清楚楚。 “躲什么。”柏谕揽住她纤细的腰，更加逼近：“回答。” 第二十七章 扔南海里喂鱼 应梦珠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柏谕身上水生木的香气原本是浅淡的，此刻却浓郁得像是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她团团裹住，不得逃脱。 “我、我不知道。”应梦珠紧张地抓着衣角，“我就是看您、好像生气了。” 她的本意其实是我都道歉了你就不能打我了哦，毕竟柏谕对黄经理下手是真的狠。谁知道柏谕还非要问个究竟。 “你不知道。”柏谕冷嗤：“那我问你，为什么把MZ103卖给跃达而不是长则？” 应梦珠睫毛颤了颤，“我……我问过了呀，陈总让我问你的意见。” 越说她越觉得委屈，因为这事儿她被柏谕凶了两次，柏谕现在竟然还质问她为什么不卖给长则。 “但你说不想听。”应梦珠眼圈红了，“还让我滚。” 柏谕：“我什么时候叫你滚了？只是叫你回去休息。” 应梦珠哽咽道：“那有什么区别吗？” 柏谕：“……” 柏先生生平第一次哑口无言。 “你找我，是想说MZ103的事情？” “对啊。”应梦珠抹了把眼泪，偏开头，“你说不想听，那就是不想要长则买下来，我当然只能找别的公司。” 她说到这里，觉得柏谕简直是全天下最坏的人，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马上都要签合同了，你进来把我的合作方打一顿，我的合同都泡汤了。我明明最近很听话，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柏谕：“。” 柏谕道：“陈总说你这套系统做好了之后起码八位数，你现在二十万卖出去，还怪我打断了你签合同？” “……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应梦珠抽噎着说：“完善哪有那么简单。我现在就需要钱，除了把它卖掉，我别无选择。” 需要钱。 应梦珠贱卖自己心血的原因竟然是需要钱。 这话要是让樊宣听见了，恐怕要疯狂嘲笑，说天钥是不是要倒闭了。 “你要钱干什么。”柏谕尽量心平气和地问。 应梦珠：“我爸的公司要倒闭了，阿姨说公司倒闭后她不会再给奶奶出疗养费，奶奶一年要花二十多万，我总不能不管奶奶。” 柏谕觉得她在说梦话。 他抬手，旁边保镖恭恭敬敬奉上楼下买的报纸，柏谕将报纸塞进应梦珠手里，“自己看。” 应梦珠有点莫名其妙，但柏谕让她看了，她也不敢不看。和荣的那则采访是今日海城早报的头版头条，应梦珠自然一眼就发现了。 她甚至都来不及震惊于“柏生因爱提携岳丈”这个标题，错愕道：“和荣……有人注资了？” 柏谕审视她的表情。 看不出一点伪装的痕迹。要么真是完全不知道，要么是接受过专业的间谍训练。 柏谕觉得以她的智商应该不会是后者。 她竟然真的不知道这回事。 应辰和何美惠以他的名头接连赴晚宴，赚得盆满钵溢，和荣也被想要讨好柏谕的人纷纷注资，资金链断裂早已是过去式，成为海城最近风头正茂的新星。 应梦珠却在四处奔波，想要卖掉自己的心血给奶奶付医药费。 何其荒谬。 “为什么会忽然有人给和荣注资啊？”应梦珠百思不得其解：“我爸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跟他合作百分百亏钱的。” “不清楚。”柏谕淡声说：“可能志趣相投，欣赏他。” 应梦珠：“……这是眼瞎吧。” 匆匆赶来的杨总助听见这几句话，在心里重重叹口气。 谁会想给和荣那样一个经营不善的公司注资？又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分明是盯上了柏先生这条大鱼。 只要柏先生说一句，应小姐肯定会感激涕零，偏偏他不肯说。 应小姐也是个笨蛋，这都看不出来。 不过算了，起码两人现在看起来还挺和谐的，没有吵架的意思。 “把这里处理了。”柏谕瞥了杨总助一眼，“干净点。” 杨总助点头，指使保镖将哭号不止的胖子往外拖，黄经理大叫道：“柏先生！柏先生求您原谅我，我不知道她是……” 声音戛然而止，应该是嘴被捂住了。 应梦珠迟疑地道：“要带他去哪里啊？” 柏谕散漫道：“扔去南海喂鱼。” “！”应梦珠哆嗦了一下。 “说什么都信。”柏谕啧了声，“玩笑而已。” 应梦珠：“可是我觉得您不像是在开玩笑。” 柏谕：“我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应梦珠：“……” 柏谕手上微一用力，就把应梦珠抱了起来，让她坐在桌子上，捏着她的下巴用湿纸巾给她擦眼泪。 她皮肤白，又娇嫩，一哭就眼睛鼻子耳朵都是红的，像是一杯草莓牛奶。 柏谕像是在擦什么珍贵的收藏品，仔仔细细把她的脸擦干净，“这么喜欢哭，你是水做的？” “是你太吓人了。”应梦珠没那么怕他了，小声反驳。 “你的那堆垃圾……那个机器人呢？” 应梦珠说在楼下的储物柜里，柏谕让人去取，自己则扣着应梦珠的手腕往外走，应梦珠垂着脑袋思索。 和荣既然短期内不会倒闭，那何美惠应该会继续给奶奶支付医药费吧？ 那她是不是不用卖掉MZ103了？ 柏谕带她回了长则，陈总苦口婆心：“应小姐，我都说跃达没好人，看您这样子，是不是受欺负了？” 应梦珠：“……” 跟黄经理谈生意的时候她只是有些生气，并没有哭，现在这幅样子，完全是拜身边那位姓柏的先生所赐。 “她要的零件继续投入生产。”柏谕吩咐道：“找一个专业团队帮她做修复工作。” 陈总一惊，“您要买下MZ103吗？” 柏谕莫名其妙，“东西是她的，我为什么要买下来？” 陈总满脸“原来如此，我都懂”的表情，“我这就去。” 应梦珠忙道：“柏先生，不用了，我自己做修复就可以了。” 一支专业团队在意味着绝对的能力之外，还代表着昂贵的薪水，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太累。”柏谕道：“就当是误会你的补偿。” 应梦珠歪了歪脑袋，“您误会我什么了？” 第二十八章 你这是讳疾忌医 “没什么。”柏谕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问：“还有什么想要的？” 应梦珠皱起脸。 听起来又是上次那种必须要提的要求。 “我暂时还没有想好。”最大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她没有什么想要的，只好道：“可以先欠着吗？” 这还能讨价还价的。 “可以。”柏先生承诺她。 柏谕还有别的事要忙，很快就准备离开，应梦珠偷偷拉住杨总助的袖子，问他：“黄经理真的会被丢去南海喂鱼吗？” 柏先生在车库等了会儿，杨总助才姗姗来迟，柏谕问：“她跟你说什么？” 杨总助老老实实回答，柏谕一顿，“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您是开玩笑的。”杨总助道：“只是把黄经理送去了医院而已。” 柏谕嗯了声，“还算有眼力见。” 杨总助拉开车门请柏先生上车，偷偷抹了把冷汗。 他要是没有眼力见，恐怕这会儿也在海里进行自由泳了。 也不知道黄经理那胖子能不能靠自己游回来，捡回一条命。 应梦珠丝毫没有怀疑杨总助的话。 因为在她眼里，杨总助是个亲切和善的好人。 此刻，她站在办公室门外踌躇，给自己加油鼓劲，刚下定决心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开了。 丰译板着脸，“你在我这里晃荡什么？” “老师。”应梦珠好像一颗被霜打了的小白菜，“我来跟您道歉。” 看她这样子，丰译真是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他让应梦珠进来，给倒了杯热水，道：“当时我也有些冲动。梦珠，你老实跟我讲，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处？我能帮你的肯定尽量帮你。” “已经没事了老师。” 丰译：“我听陈总说你去跟跃达签合同了。” “我没有卖掉MZ103！”应梦珠赶紧道：“我会继续修复完善它的，请您放心。” “跃达吃人不吐骨头，你要是没签字，他们肯放你出来？” 应梦珠莞尔：“因为有个很厉害的人出现，阻止了我。” “幸好有他，不然我肯定已经签字了。” 丰译道：“那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应梦珠嗯嗯点头。 在长则忙活了一天，六点多的时候应梦珠坐柏谕的车回丽港壹号。 陈姨察觉到两人之间那层隔阂已经消失，非常高兴，简直像是看着自己吵架的儿子儿媳重归于好，一个劲地抓着应梦珠的手说以后千万不要再跟柏先生吵架了。 应梦珠：“……” 她哪敢和柏谕吵架啊，分明是柏谕单方面冷战。 或许今天心情好，应梦珠难得吃完饭也没有吐，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下一秒，另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应梦珠一颤，抬起头，就见柏先生皱着眉：“都四个月了，为什么还是不显怀？” 应梦珠默默想你摸的是我的手又不是我的肚子，摸得出来才怪。但她的小腹确实仍旧是平坦的，要不是有孕检报告，完全看不出是怀孕了。 “有的人就是不显怀的。”应梦珠说：“我以前见过一个阿姐，都要生了肚子都还是小小的。” “孩子不会营养不良？” “应该会吧？”应梦珠又担心地摸了摸肚子，“但是医生说我的宝宝还蛮健康的。” 柏谕脸色忽然就冷了下来。 “怎、怎么了？” 柏谕冷笑：“孩子是你一个人搞出来的？” 应梦珠：“……” 这个人竟然还好意思说？究竟是谁抓着进错门的人就往床上顶啊？ “对不起。”但是应梦珠只敢心里吐槽，说出来的话很怂：“是我们的宝宝。” 这下柏谕终于满意了。 今天入夜后风不大，应梦珠便跟陈姨出去饭后散步消食，柏谕在书房接了个视频会议，忙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他打开门，正看见陈姨上来，托盘里还放了杯热牛奶。 “给她的？” “是的。”陈姨道：“医生让应小姐多喝点牛奶。” 柏谕：“我去。” 陈姨一脸笑容地将托盘递了出去，宛如看见自己CP在一起的粉丝。 柏谕：“？” 应梦珠的房门已经关上了，柏谕推门进去，忽然听见一阵啜泣声。 柏谕拧眉，绕过屏风，应梦珠缩在床角，咬着嘴唇在流眼泪，手还摁着自己的心口。 他想起上次陈姨打电话，问她应梦珠有没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当时他以为应梦珠是装病，可现在看来，应梦珠是真的不舒服。 “很难受？”柏谕半跪在地毯上，抬起应梦珠的脸，道：“我带你去医院。” 应梦珠看见他，愣了愣，随即疯狂摇头：“不去医院。” 柏谕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沉声道：“不去检查找出病因，你就一直这么痛着？” “不能去医院。”应梦珠将脸埋进膝盖里，瓮声瓮气地说：“您不用管我。” 柏谕：“应梦珠，你现在是讳疾忌医。” “可我真的没事。”应梦珠嘟囔道：“而且去了医院也没用。” 柏谕抓住她的肩膀，“你知道自己是什么问题？” 应梦珠不吭声。 柏谕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别任性。” “真的……不用去。”应梦珠着急地扑腾，“我查过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柏谕盯着她。 应梦珠耳根通红，声若蚊讷：“就、就是正常的孕期胸部胀痛啊。” 房间里一瞬安静，落针可闻。 “ ……孕期雌激素和孕激素迅速升高，这些激素会刺激乳腺腺管和腺泡的发育，为产后的母乳喂养做准备。乳腺组织增生、脂肪堆积、血流量增加，所有这些都会导致肿胀、敏感和疼痛。”电话那边，医生娓娓道来：“所以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柏谕拿着手机，应梦珠浑身通红地缩在他旁边，想跑也跑不了，因为被他抓着脚踝。 “她都痛哭了。”柏谕道：“没有缓解的办法？” “哦，有的有的。”医生说：“热敷或者冷敷，调整睡姿，如果还没有缓解的话，可以尝试轻柔的按摩。” 第二十九章 是沐浴露的味道耶 应梦珠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活像是一只被放进开水里烫得通红的虾子，柏谕倒是仍旧冷静，以一种很学术的语气跟医生对话：“按摩的手法？” 医生也非常学术地回答了他，两人好像只是在讨论一道生物题，唯有应梦珠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柏谕终于挂断了电话，应梦珠其实还是不舒服，但她强撑着道：“柏先生，我已经好了，不难受了。” “你知道吗。”柏谕挑眉道：“你心虚和撒谎的时候就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哪有！” 柏谕：“那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不难受了。” 应梦珠：“。” 她觉得这压根就是不对的，谁能看着柏先生的眼睛忍住不害怕的？那双眼明明很漂亮，却像是深潭般，能溺毙所有妄图窥探潭中之物的人。 “等着。”柏谕站起身。 “你去哪里？” “打点热水。”柏谕道：“陈姨已经睡了。” 应梦珠哦了一声。 柏谕没多久就回来了，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应梦珠：“脱。” 应梦珠：“……”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真的。”应梦珠小声道。 柏谕：“三。” 没等到他数到二，应梦珠已经慢吞吞去解开睡衣的扣子，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今天穿的睡衣是分体的，要是睡裙，就得全部脱掉，那样她真的会羞死。 应梦珠的皮肤白的扎眼，要是夏天时，肯定能第一时间从人群中找到她，那种白皙清透、透着一点粉的皮肤颜色实在是少见，柏谕还没有见过第二个。 她解开扣子后就偏开头，闭上了眼睛，雪白的牙齿咬着红润饱满的下唇，睫毛也在发抖，身体绷得很紧，好像一张快要到极限的弓。 房间里灯光不算太明亮，温柔洒落在女孩的身体上，嶙峋的锁骨，起伏的线条，收紧的腰肢，好像一尊出自大师手笔的雕像，非常、非常的美丽。 柏谕用热毛巾敷在她胸口，问：“烫吗？” “还、还好。”应梦珠两只手紧紧揪着床单，声音颤颤巍巍的：“柏先生，您能不能、能不能别看？” 柏谕撑着自己下巴，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遍眼前的美景，才慵懒道：“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看？” 应梦珠：“……”那么明显的视线，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吧。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柏谕散漫道：“我对豆芽菜不感兴趣。” “……” 好一会儿，应梦珠憋出一句：“我才不是豆芽菜。” 柏谕用一种“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的语气敷衍：“嗯。” 应梦珠又说：“可你之前咬了好几口，牙印两天都没完全消掉。” 她完全是想反驳柏谕不实的评价，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危险的话。 柏谕眯了下眼睛，“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因为很痛。”应梦珠很郁闷：“而且还肿了。” 柏谕：“上面还是下面？” “？”应梦珠终于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闭紧嘴，假装哑巴。 柏谕戳了戳她脸颊，“我在问你话。” 应梦珠觉得他好烦，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哼哼：“……都肿了。好了你不要再问了！” “明明在好好聊天，莫名其妙开始发脾气。”柏谕倒打一耙，“应梦珠，你怎么这么凶。” 应梦珠张张嘴，觉得真是好大一口黑锅盖了下来。 “还痛吗？”柏谕拿开已经凉掉的毛巾，不等应梦珠回答又道：“说实话。” 应梦珠噘着嘴：“我觉得没用。” “庸医。”柏谕又点评了一句那位妇科圣手，随手将毛巾丢回盆里，对应梦珠道：“坐起来。” 应梦珠不明所以，但是乖乖照做。柏谕卡住她两只手臂，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她真是好小一只。 应梦珠惊愕道：“柏先生？” 柏谕道：“靠着我。要是力气太大就跟我说。” 应梦珠被迫靠在柏谕坚实的胸膛上。对方的呼吸和心跳都一清二楚。大概从没人跟柏谕靠得这么近过，那实在是太亲昵的距离。 但很快应梦珠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因为柏谕的手按上了她心口。 柏谕手很大，骨肉云亭，手背上的青筋也很性感，这只手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各种上亿的合同上签字，掌握了海城许多人生杀予夺的权力。 但现在，在帮她按摩。 柏谕的体温好像天生比旁人高一些，手也很烫，他用的力气不大，但还是让应梦珠有些难以忍耐，毕竟是很娇嫩的地方，连光都没怎么见过。 她不由抓紧了柏谕的手臂，皱着眉头说：“柏先生……轻一点，有点痛。” “娇气。”柏先生这么点评她的请求，但还是放缓了力道。 按摩确实比热敷有效，胀痛感得到了大幅缓解，应梦珠忍不住晃了晃脚，柏谕将下巴抵在她颈窝，问：“这么舒服？” 应梦珠脚趾蜷缩了一下，连忙藏进被子里，“嗯。” 柏谕笑了声。 他靠在床头，应梦珠就窝在他怀里，像是拥着一团绵软的云，这团云还泛着淡淡的小苍兰香。 柏谕侧头，在她颈侧吸了口气，问：“用的什么香水？” “嗯？”应梦珠茫然道：“我不用香水。” 她抬起胳膊嗅嗅自己身上，“是沐浴露的味道耶。” 丽港壹号里的洗浴用品都是同一个牌子，柏谕觉得那不是沐浴露的味道。 是从应梦珠骨头和血肉里透出来的香气。 想着想着，他微有失神，应梦珠轻叫了一声：“好痛！” 他力气用大了。 “走神了。”柏谕道：“很疼？” “也不是很疼。”应梦珠嘟囔道：“就是被吓到了。还有……” 她动了动身体，疑惑：“柏先生，这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抵着她，怪难受的。 她伸手想去摸摸看，却被柏谕一把抓住了手腕。柏谕盯着她：“你觉得是什么？” 应梦珠迟疑：“嗯……烟盒？” 柏谕：“。” "嗯，烟盒。"柏谕道：“还痛吗？” 见应梦珠摇头，他松开人，起身道：“我去抽支烟。” 第三十章 因为你都不回来的 柏谕在书房找到烟盒，点了支烟。 焦油和尼古丁在肺腑里滚过一遭，却还是没有平息那股焦灼的欲望。 他并非重欲的人，否则这些年早就搞出无数私生子了。樊宣常约他去水华，他也赴约过几次，里面群魔乱舞，什么样的都有，但他没兴致，永远只是冷眼看着，像在看一出荒诞的舞台剧。 樊宣说他适合出家，哪天剃了头当和尚大家也不会意外。 柏谕不以为未然。僧人不会有他这样的野心，只是他的欲望并不体现在男女纠缠的肢体上，而是更多的版图、更大的商业帝国。 但似乎总在应梦珠这里例外。 游艇上是，今夜又是。 一支烟抽完，还是没有平复，柏谕啧了声，只好在冬夜里冲了个三十分钟的冷水澡。 应梦珠倒是睡得很好，一早起来精神饱满，脸蛋都红润了几分。 她咚咚咚地下楼，想要跟陈姨说今早吃西多士，看见餐桌边上的柏谕，她立刻规矩起来，慢慢地走楼梯，说了早晨。 柏谕有早饭前看海城早报的习惯，应梦珠看见这报纸都头疼，满脑子都是“柏生因爱提携岳丈”。 她算柏先生哪门子的爱，应辰又算柏先生哪门子的岳丈啊？ 说好的海城早报是正经新闻呢？是不是被海城晚报的主编夺舍了？ “怎么？”柏谕瞥了应梦珠一眼，“魂不守舍的，又难受？” “没、没有。”应梦珠连忙道：“我只是在想，那个，和荣的采访，要不要我跟家里说一声……” 虽然说了何美惠也不会听她的，唉。 “不用。”柏谕说：“我会处理。” 顿了顿，他又道：“我今天有个很长的会议要开，会让杨总助去接你，不用等我吃晚饭。” 应梦珠眨眨眼睛：“我也没等过你吃晚饭呀。” 柏谕：“？” 应梦珠小声逼逼：“因为你都不回来的。” 柏谕撑着下颌，“你在抱怨我不回家？” “没有。”应梦珠立刻说：“您不想回来就不回来，没关系的。” 之前她觉得柏先生不回来比较自在，现在……现在的话，柏先生回来也是可以的。因为柏先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以后我不回来会提前通知你。”柏谕说：“满意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柏谕：“吃饭。” “哦。” 应梦珠去长则跟团队沟通修复工作，柏谕这边开了七个小时的会，终于敲定了丽港码头的具体规划，可以准备正式动工了。 樊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冇搞错，这些老头子怎么这么能说，我都要死椅子上了。” 隗亦攸：“私生活混乱，迟早精尽人亡。” 樊宣瞪大眼睛，“喂？我什么时候招你了？” “来自好友的劝诫。”隗亦攸将会议资料交给秘书，看了眼表，晚上八点多了，道：“我有点事，先走了。” 樊宣道：“还是万泽路那事儿？” 隗亦攸说是。 “你之前说想要万泽路那块地儿我就讲过，卢家不可能让给你。”樊宣笑着道：“看吧，果然碰了钉子。” 隗亦攸面无表情：“我不信我想要的东西搞不到手。” 樊宣：“你还真是没救了。” 他摆摆手跟隗亦攸告别，又将一个文件夹放在了柏谕面前，道：“喏，你托我办的事。” 柏谕随意翻了两页，“唔该。” 樊宣趴在桌子上，“我真挺好奇的，你让我办这个干嘛？难道以后她家什么阿猫阿狗你要管？” 柏谕道：“是赔礼。” “哈？” 但是他再问，柏谕就不肯说了。 “不说算了。我也走了。”樊宣哈欠连天：“妈的今早上六点才睡，九点就赶来和这群老头子唇枪舌战，要命。” 柏谕带着资料回到丽港壹号，或许是他说过今天要回来，所以应梦珠并没有窝在自己房间里，而是在客厅的地毯上坐着，看一本砖头那么厚的《人工智能的未来》(作者：丰译) “看看。”柏谕将文件夹放在应梦珠面前。 应梦珠翻了翻，表情越来越震惊。 “这家疗养院是海城最好的。”柏谕道：“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开办至今四十年，没有出过任何意外事故，想要住进去得提前三年排队预约。” “那您是……” 柏谕说：“樊宣家的产业。” 原来是走后门了。 应梦珠看着那家疗养院的名字，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柏谕竟然将奶奶转进了这家顶级疗养院。 “医药费很贵吧？” “友情价，”柏谕道：“你不用操心。” 应梦珠鼻尖发酸，紧接着又听柏谕道：“反正你也付不起。” 应梦珠：“……哦。” 她郑重地跟柏谕道谢，这么点小事柏谕并不放在心上。他误会了应梦珠，总得做点什么来哄哄她。 “这周六，你跟我回老宅一趟。”柏谕道：“家里老太太过寿，想看看你。” 应梦珠立刻紧张起来：“我、我吗？” “不想去？” 应梦珠确实不想去。但想想她肚子里怀着的是柏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老太太想要见见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又是过寿，她拒绝的话不太好。 “没有。”应梦珠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垂着眼睫说：“只是要见好多人哦。” 柏家这样的地位，给老太太过寿，怕是半个海城的权贵都要到场，另一半没来是没收到请柬。 “想太多，”柏谕道：“只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没有外人。” 见柏谕的家人也挺紧张的，毕竟应梦珠知道，不可能每个人都像南愫那么和善。 “好的。”应梦珠说：“我知道了。” 柏谕顺手揉了揉她脑袋，问她晚饭吃了什么，应梦珠一五一十地回答，聊着聊着就开始犯困，最后是被柏谕抱回房间睡觉的。 她怀孕后就总是犯困，经常眼睛一闭就睡得人事不省，柏谕都已经习惯了。 转眼就是周六，应梦珠一大早就起来了，她本以为会是柏谕来接她，结果柏谕临时有事绊住了手脚。 “阿谕说上面对丽港码头的几个指标提出了疑问，他一时走不开。”乔蔓柔声说：“所以让我来接你。” 应梦珠点点头。 她偷偷看了乔蔓一眼。 总觉得乔蔓叫柏先生的名字，好亲密。 第三十一章 何必折腾我的人 应梦珠对柏家的老宅不算陌生，她还在这里住过两天。 只是当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柏谕的吩咐，她并没有在庄园里见到其他人。也可能是庄园太大，她没去别的地方瞎逛。 上次她来这里，是孤注一掷，带着孕检报告来找柏谕负责，这一次却是和乔蔓一起参加柏家老太太的生辰，世事轮转，当真神奇。 “阿嫲喜欢热闹，往年生日都要大肆操办的。”乔蔓一边带着应梦珠往里面走一边说：“不过今年低调，只叫了几个亲眷回来吃饭。” 应梦珠问为什么。 乔蔓莞尔：“因为今天是阿嫲的七十三岁生日，你没听过那句话么，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叫自己去。老人家迷信，怕老天爷知道了，把她收了去。” 原来是这样啊。 应梦珠并不奇怪。 海城的人都信这些，洪圣爷，妈祖，关圣帝君，都拥有非常多的信徒。在海里讨生活的渔夫们每次出海都会拜妈祖，应梦珠也跟着拜过很过次。 柏家的庄园实在是太大，从门口走到客厅起码十分钟，佣人们全都来去匆匆，看见她们就会打招呼，把乔蔓叫“大少夫人”。 乔蔓在柏家的地位应该相对一般，否则这些人就会像陈姨那样，叫她“乔小姐”。 客厅里已经不少人都在了，应梦珠自然一个都不认识，她本以为南愫会在，但竟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众人簇拥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她穿着讲究，身上戴着全套的帝王绿翡翠饰品，从皮肤松弛后仍旧立体的骨相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 但她的脸色很严肃，看起来就不好接近。 “阿嫲。”乔蔓叫了一声，“这是梦珠。阿谕说他有点事，不用等他开饭。” 老太太挑起眼角，打量着应梦珠。 可以说整个客厅的人，都在打量应梦珠。 应梦珠攥紧了手指，后背全是汗，礼貌道：“您好。” 老太太淡声说：“阿谕不给你钱花的，穿这么寒酸？” 立刻有人窃笑起来。 应该梦珠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长毛衣，外面套了件浅粉色的大衣，比起其他人剪裁精致的礼服裙，确实有些寒酸。 “阿嫲，梦珠怀孕了，穿衣服就喜欢宽松舒适的。”乔蔓出声为应梦珠解围，“而且阿谕嘱咐她要多穿点。” 老太太一个眼刀飞过去，“我跟你讲话了？” “……”乔蔓闭了嘴。 应梦珠有些愧疚，因为她还连累乔蔓挨训了。 乔蔓却摇摇头，小声说：“不是你的问题，阿嫲本来就不喜欢我。” 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又对应梦珠道：“你是应家的私生女？” “……是。” “和荣小门小户的，也算是攀上了青云梯。”老太太冷笑道：“要不是你怀孕了，像你这样的人，出现在阿谕身边我都觉得恶心。” “是的呀，我听说她以前就是陪那些老头子睡觉给家里换资源？” “应辰自己说的嘛，要不是有这个好女儿，和荣早就倒闭了，哪儿还能有这样的风光。” “那阿谕怎么还？他不嫌脏呀？” “依我看，阿谕多半是让人给算计了。” 众人窃窃私语，丝毫不在乎应梦珠本人听见。 乔蔓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应梦珠却拦住她，道：“柏先生说您想要见我，原来是想把我叫来羞辱吗？” 老太太没想到她还挺伶牙俐齿，“你以为我想见的是你？我想见的是我的宝贝重孙。” “抱歉了，在孩子出生之前，您想见它，都必须见我才行。”应梦珠细声细气地说：“既然您不喜欢我，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太太冷着脸呵斥一帮亲戚：“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议论阿谕的事了？” 众人连忙噤声。 老太太道：“既然阿谕一时来不了，那就先开饭。” 大家都往餐厅而去，乔蔓低声跟应梦珠说：“你胆子好大。” 柏家这老太太年轻时候可是个厉害人物，现在海城里不少叱咤风云的大佬见到她也要恭恭敬敬，应梦珠倒好，第一次见面就跟人顶嘴。 应梦珠道：“以后又不会经常见面，没关系的。” 她又不会当柏家的二少夫人来伺候这位“奶奶”，所以跟乔蔓的情况不一样。 乔蔓有些失落地笑笑：“说到底，其实是阿谕给了你底气。不像我……” 她很快岔开话题，“走吧。” 到了餐厅，应梦珠发现自己的座位竟然被安排在老太太旁边。 她可不觉得这是为了表达对她的重视。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柏家的晚宴，菜品自然极尽奢华，各种山珍海味陆续上桌，看得人目不暇接，应梦珠心想幸好她最近孕吐有所好转，否则看见那盘油光锃亮的猪肘子，恐怕当场就要吐出来。 “阿嫲，今天的螃蟹还不错，您尝尝看？”有个女人笑着道。 “嗯，看看是新鲜。”老太太看向应梦珠：“你给我剥一只。” 应梦珠本来觉得剥螃蟹只是件小事，直到看见佣人摆在她面前的、巨大一只的松叶蟹。 “?” 她吗？ 这玩意儿别说吃了，她见都是第一次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怎么还不动手。”老太太厌烦道：“这么金贵，剥只螃蟹都不行？” 乔蔓道：“阿嫲，我来吧。” 老太太冷冷盯着她，“你今天话太多。” 乔蔓一僵，又坐了回去。 应梦珠直接道：“不好意思，我不会。” “什么？”之前那个女人捂住嘴，眼珠子转了转，又笑了：“是了，我忘了，应小姐出身不好，哪里见过这些东西啊，不会是正常的。” 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老太太不悦道：“这么丢人现眼，以后阿谕得让多少人笑话。” 其他人纷纷附和，老太太摇头：“我的宝贝重孙，怎么会有这么上不得台面的生母。” “老太太想要吃螃蟹，找佣人就行。”男人的声音裹着外面的冷空气，从门口传来：“何必折腾我的人。” 第三十二章 晚好 几乎是柏谕的声音一响起，桌上其他人就都停下了动作，原本就拘谨的氛围变得更加拘谨，空气都粘稠得好像流转不动。 其实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来人是谁，因为在柏家能对老太太这样说话的，只有一个。 柏家这位老太太是个巾帼，还是少女时做事风格就非常强势，管理公司时雷厉风行，令行禁止，容不得他人对自己不敬。 这一点只对柏谕例外。 “阿谕。”老太太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和缓下来。 佣人为柏谕拉开了椅子，柏谕淡声道：“晚好。” 桌上其他人连忙问好。 老太太道：“我只是让她剥螃蟹而已，没想到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是的呀。”最开始让老太太尝尝螃蟹那个中年女人是柏谕的一个表姑，她一门心思想要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柏谕，自然对应梦珠百般挑剔，趁机上眼药道： “虽说她不会进柏家的门，但以后孩子出生了，知道自己的母亲如此卑贱，肯定也会自卑的吧。” 柏谕看了应梦珠一眼。 她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已经对这种事麻木了。 应梦珠确实已经麻木了。 私生子和私生女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存在，纵然有些私生子可以活得高人一等，那也是因为他们的出身足够尊贵，家里又重视。 应梦珠这样的存在，就如同阴沟里的老鼠。雪上加霜的是，何美惠撺掇应辰频繁带她参加“应酬”，双重BUFF叠加，应梦珠听见的骂声实在是太多了。 柏谕用方巾擦干净手，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位表姑：“开放的时候没通知你，以至于你还活在封建时代，觉得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 表姑面色一僵，“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么。”柏谕嗓音冷淡：“我看这螃蟹确实不错。” 表姑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陪着笑脸道：“是，今天上午才出海捕回来，我让他们挑了最好的送来，保证鲜活……” “你就给在座诸位都剥一只尝尝好了。”柏谕打断她的卖弄，挑眉道：“也算是尽了你的心意，是不是？” “什、什么？”表姑呆住了，“不是有佣人吗？” 桌上十几个人，她要剥到什么时候去！手肯定都要废了。 “所以？”柏谕喝了口杯子里的葡萄酒，神色疏冷：“你跟佣人有什么区别？” 表姑手一抖，差点打翻碗筷。 老太太皱起眉道：“行了，少在这里杀鸡给猴看，这么护着她，人家领你的情吗？” 应梦珠茫然抬头：“啊？” 柏谕：“如果下次还有这种事，我不会再回来。” 他说的不是不会再带应梦珠回来，而是不再回来。 老太太在心里骂应梦珠简直就是个小狐狸精。 她咳嗽了两声，道：“家馨，既然阿谕开口了，你还不照做？” 表姑忍着屈辱站起来给大家剥螃蟹，她知道这一遭得罪的人是应梦珠，所以将剥好的第一只送到了应梦珠面前，勉强挤出一个笑：“应小姐，尝尝看。” 应梦珠将碟子推得远远的，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想吐。” 她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是闻见螃蟹肉的腥味有点想吐，孕反就是不讲道理的。 但在表姑看来，应梦珠这就是得寸进尺，狐假虎威，故意给她难堪。 偏偏柏谕就坐在应梦珠旁边，宛如一根定海神针，她连个不忿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 因为应梦珠没吃，桌上的其他人都没吃，表姑辛辛苦苦剥的十几只螃蟹无人问津，她哪里遭受过这样的待遇，终于再也绷不住，忍着眼泪提前离席了。 桌上其他人心思各异，都在心里重新审视应梦珠。 原以为应梦珠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可现在看来，柏先生对她分明挺维护。不管柏谕的这种态度究竟是因为什么，保险起见，现在还是不要跟应梦珠交恶为妙。 家馨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这顿饭应梦珠吃得有点消化不良。 柏家的厨师很厉害，做的饭菜很美味，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表演才艺的猴子，被人左看右看，再好吃的东西也味同嚼蜡了。 好不同意撑到晚饭结束，老太太有话要跟柏谕说，叫他去书房，柏谕对应梦珠道：“你随意找个地方玩儿，我等会来找你。” 应梦珠点点头。 她不想待在全是人的客厅，便顺着侧门进了花园。 这座巨大庄园每年花费在园艺上的金额想必都是一个非常吓人的数字，任何时候都井井有条，赏心悦目，冬日里入目也是满园春色。 应梦珠仰起头，看见漆黑的天幕，上面挂着零零碎碎的星子，月色凄冷，风声呜咽，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这里好像一座牢笼。 即便金碧辉煌，灯火不休，也仍旧只是一座金笼。 它以权势、财富、欲望、规矩和责任囚住了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令应梦珠觉得窒息，总有种逃跑的冲动。 柏先生会有逃走的想法吗？ 应梦珠想到这里，又摇摇头失笑。 柏谕是这里的管理者，屹立在所有人的头顶，他应该无比享受这一切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灯火僻静处，应梦珠左右看看，发现出来的门口已经不见了，她怕柏谕等会儿找不到自己，连忙准备折返，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不就是故意给我难堪吗？！” 是乔蔓！ 听声音情绪很不稳定，应梦珠怕她出事，连忙循声而去，穿过一道蔷薇花架，应梦珠果然看见了乔蔓。 她和另一个人站在树下说话，只是对方站在阴影里，应梦珠看不清脸，只能看出是个很高大的男人。 应梦珠本想出声叫乔蔓，那个男人先开口了：“故意的，然后呢？” 这声音……有些耳熟。 不等应梦珠想明白到底耳熟在哪里，乔蔓已经崩溃了：“然后呢？你就这样回答我？你知不知道海城多少人都在笑话我？！” “我早就警告过你。”相比起乔蔓的歇斯底里，男人却很散漫，甚至垂头点了一支烟，“这不是你自己选的么。” 第三十三章 本以为再不会相见的人 “你——”乔蔓一把抓住他手臂，“你在外面怎么玩儿我从来不过问，但你把人带回家里是什么意思？羞辱我吗？”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将乔蔓推开，冷声道：“少管我的事。” 乔蔓太激动，又没有防备，竟然被直接被推倒在地，这下应梦珠再也不能旁观，赶紧出去搀扶乔蔓，“乔小姐，你还好吗？” 看见是她，乔蔓连忙擦了把眼泪，“我没事……梦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来透透风。”应梦珠见她不想多说，也就没有多问，扶着她站起来，道：“你看看有没有崴到脚，天这么冷，我们先回去吧。” 这男人看起来挺有暴力倾向的，她不放心让乔蔓继续和他争执。 “真的没事。”乔蔓又恢复了惯常的温柔表情，“那我们先进去。” “嗯。”应梦珠点头，挽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回走，忽然—— 应梦珠看着自己手腕上扣着的、属于男人的手，懵了一下。 是不是抓错人了啊？要抓也应该抓乔蔓啊，抓着她不放干什么？ “你松开她。”乔蔓眉头紧皱，“柏曜，别在这里发疯！” “……阿珠？”男人的声音有些古怪的沙哑。 应梦珠眨眨眼睛，慢慢抬头。 男人走出了树枝的阴影，清冷月色下，灯光葳蕤中，眉目深刻，唇角抿紧，鼻尖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引得人总将视线停留其上。 “……曜哥。”应梦珠惊愕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梦珠八岁那年，奶奶被检查出了阿尔兹海默和多种慢性病，不得不住进疗养院，老人家那边刚进疗养院，这边何美惠就把应梦珠打包送去了乡下的亲戚家里寄养，眼不见心不烦。 她是十八岁那年高考结束后才被接回应家的，前十年一直住在乡下亲戚家里，她就是在那个贫穷的小村子里遇见了曜哥。 应梦珠不知道曜哥的全名，他让她这么称呼，她也就这么叫了。第一次看见曜哥的时候，他浑身是伤，躺在山坳里，应梦珠当时也就十六岁，还以为是黑社会杀人抛尸，差点吓死。 等平复了心情，她才发现这不是一具尸体，还在喘气儿，便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人高马大的男人拖去了村医家里，让村医看看还能不能救。 村医也就是个赤脚大夫，村里人不管什么病上他这儿，他都是猛猛开抗生素，也是男人命大加上身体素质好，几把抗生素喂进去，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他醒来后没两天就被接走了。应梦珠本以为两人的缘分到此为止，之后曜哥却偶尔来看看她，给她带各种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一些漂亮衣服。 后来应梦珠回到海城，再也没有见过曜哥，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的人，却猝不及防的，在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地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冬夜里见到了。 “你们认识？”乔蔓有些错愕。 “……算是认识。”应梦珠说：“不过，你们是什么关系？” 乔蔓道：“柏曜，我丈夫。” 应梦珠：“咩？” 曜哥竟然是乔蔓的老公，柏谕的哥哥！ 柏曜有点烦躁地熄灭了烟，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蔓将应梦珠护在身后，“你刚从国外回来，没打听下海城里最近最热闹的新闻？” 柏曜霎时间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非常可怕。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几乎让应梦珠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梦珠，我们走。”乔蔓道：“等会儿阿谕要找你了。” 柏曜却一把抓住应梦珠的手：“阿珠，你跟我过来。” 应梦珠左右手都被拽着，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抢手过，最荒谬的是，抢她的竟然是一对夫妻。 “梦珠。”乔蔓低声道：“你别跟柏曜接触，他不是什么好人，跟我走。” “没事的乔小姐。”应梦珠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道：“你先走吧，我等会儿就来。” “别跟她废话。”柏曜似乎压着脾气，拉着应梦珠就往花架后面而去，“跟我过来。” 应梦珠忙跟乔蔓摆手：“没事的没事的，乔小姐不用担心我。” 乔蔓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表情慢慢变得阴郁起来。 一直到了亭子里，柏曜才停住脚步，道：“她说我不是好人，你还敢跟我走？” 应梦珠莫名其妙：“我跟你认识好几年了，跟她才认识几天，我当然选择相信你啊。” 柏曜翘起唇角，揉了揉应梦珠的脑袋，“好久不见了，阿珠。” “我们都四年没见了耶。”应梦珠撇嘴，“你也不肯留电话号码给我。” “哈哈。”柏曜笑着道：“情况比较特殊，不想……”他说到这里，又转移了话题：“你跟柏谕怎么回事？” 应梦珠眼神乱飘：“就、就因为意外。” 她跟柏曜大概解释了一下，又感叹：“没想到你竟然是柏先生的哥哥，仔细看你们长得确实有点像。” “你想留在他身边？” 应梦珠摇摇头，“我不会留在他身边的。” 柏曜按了按眉心，似乎在思索什么，应梦珠拽拽他袖子，“曜哥？” “嗯。”柏曜解下自己的围巾裹住她，道：“风太大了，先回去。” 应梦珠歪歪头：“你要去见柏先生吗？” 柏曜拉着她的手，替她撩开了挡路的花枝，“不了。我们感情一般。” 应梦珠哦了声。她可以理解，她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感情也一般……或者说是很差。柏曜和柏谕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柏曜送她到门口，道：“别跟柏谕说你认识我，知道吗？” “哦。”应梦珠点头。 “乖。”柏曜又摸摸她的头，“进去吧。” 应梦珠走出去几步，又转回来，将围巾还给柏曜，“外面真的好冷，你不要感冒哦。” 柏曜莞尔。 一直到看不见应梦珠的身影，他才靠在冰冷的树干上，打了个电话出去。 听着电话那边哆哆嗦嗦的辩解，柏曜缓慢地开关打火机，那咔嚓咔嚓的声音简直像是催命符。 “我就走了两个月。”柏曜说：“我让你们好好看着她，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 “大、大哥，这真是意外……” “咔嚓”，柏曜合上了打火机，面无表情道：“去三号仓库等我。” “或者我亲自登门，去请你们。” 第三十四章 你这个小狐狸精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老太太慢条斯理地喝自己的养生汤，道：“生意上的事情，你比我有数。但是那个应梦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别忘了，你跟陆家还有婚约。” 柏谕反问：“我还能怎么想？” 老太太：“阿谕，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心狠，我也最喜欢你这点。别最后像你爸妈一样，一个比一个优柔寡断，心里尽是些儿女私情。” “我先走了。”柏谕懒得听老人唠叨。 “这么晚了还要回去？”老太太说：“就在这里住一晚，我已经叫人把房间收拾好了。” 柏谕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左右明天早上没什么事做，柏谕随口应了，推开书房门出去，刚下楼就看见像是个无头苍蝇般乱撞的应梦珠。 花园里面太冷，客厅里人多，她又不敢上楼，只好在这个小角落里绕圈圈。 柏谕站在楼梯上欣赏了一会儿她这个蠢样子，这才道：“你在干什么？” “柏先生！”应梦珠眼睛顿时亮了，“你终于来找我了！” 柏谕一顿。 应梦珠这个样子，好像一直在等他，好像满心满眼都是他。 “怎么了？” 应梦珠小声道：“我们可以回家了吗？这里让我好不自在。” 柏谕在丽港壹号住了好几年，也不管那个地方叫“家”，她才住了半个月，倒是把那里当成家了。 但听应梦珠这么说，他心脏莫名一跳，好像有什么沉寂已久的东西死灰复燃，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今晚不回家了，”柏谕说：“外面下雨，在这里住一晚上。” “啊。”应梦珠连忙扒在窗户口看了看，真的下雨了。她叹口气：“我觉得今晚上我会失眠。” “嗯？” 应梦珠：“这里房子太大了，大得有些吓人，我之前住这里的时候就睡不好。” 柏谕：“房子大了还不好？” “这也太大啦，”应梦珠说：“简直就像是宫殿。” “应梦珠。”柏谕按住她脑袋，让她看着自己，“你是在跟我撒娇，说今晚想跟我一起睡的意思吗？” “……？”应梦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没有。” “你有。” 应梦珠：“我真的没有！” 柏谕带着她上楼，推开一间房门，道：“既然你没有，进去睡吧。” 房间很大，复古风装修，灯光昏暗，要是在以往，估计还挺温馨，但今夜风雨交加，没准一会儿还会电闪雷鸣，看起来就有些阴森吓人了。 非常像是恐怖片里即将死人的地方。 “……”应梦珠转过头，诚恳地说：“我有。柏先生，我刚刚就是在撒娇。” 柏谕似乎弯起唇角笑了下。 应梦珠像是一条小尾巴跟在柏谕身后。 柏谕身为这座庄园的主人，房间更是无比豪华，应梦珠不由想起好友曾经跟自己吐槽过的“总裁每天从他五百平的大床上醒来”。 柏谕从衣帽间拿了件睡衣给她，应梦珠抖了抖，发现是件男款裤上衣。她能理解柏先生这里没有她能穿的睡衣，但是…… “为什么没有裤子啊？”应梦珠问。 柏谕打量了她一下，“我的裤子你穿上腿都迈不开。” 应梦珠张张嘴，“我、我也没有那么矮。” 她的个子在海城来说真的算是蛮高了，是柏谕基因突变了而已。 不过看在柏先生留她在这里洗澡自己去了另一间浴室的份儿上，她决定原谅他嘲笑她身高这件事了。 应梦珠洗完澡就开始犯困，她缩在沙发上，盖着张驼绒毯子，因为有地暖，房间里一点也不冷，盖毯子也不用担心着凉。 迷迷瞪瞪将要沉入梦乡之际，她好像看见柏谕回来了。 柏先生说：“难道是一只水做的猪吗？” 应梦珠：“……” 柏谕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睡沙发要是半夜翻身摔地上，又得叫医生来折腾，不如从一开始就避免这种可能。 他不习惯身边睡人，两人之间泾渭分明，隔着楚河汉界，应梦珠睡觉还算乖巧，像只小狗一样蜷缩着一动不动，柏谕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闭上眼睛。 雷声轰隆，闪电撕裂长空，暴雨如注。 第二天应梦珠醒来时已经放晴，鸟鸣阵阵。她翻了个身，想要睡个回笼觉，反正又不上班又不上学的，结果一翻身，发现了不对劲。 她翻不动。 她被人紧紧搂在怀里，别说翻身了，就是动弹的幅度大一点都不行。 “别乱动。”柏谕啧了一声，将她按回被子里。 怀里的人软软暖暖，皮肤又滑又嫩，他顺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警告她听话点。 应梦珠：“？！” 她睡在柏先生怀里，柏先生为什么这么淡定？ 那她是不是也不该大惊小怪？ 应梦珠闭上眼，结果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一次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佣人在门外说：“少爷，应小姐，已经到午饭时间，老太太说两位可以起床了。” 应梦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柏谕皱着眉，“你干什么？” “你……你……”应梦珠绞尽脑汁，憋出一句：“你不上班吗？” “今天周日。”柏谕冷冷道。 “哦，哦。”应梦珠揪着自己的头发，“你奶奶，叫我们吃饭。” 柏谕说：“我没聋。” “那我先去洗漱了。”应梦珠推开被子下床，往盥洗室跑去。 柏谕看着她两条又细又长又白嫩的腿，跑动间还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点粉淡蓝色。 睡一觉她就完全忘了自己没穿裤子的事了，也不知道把衣服往下面拽拽。 等收拾好到达餐厅，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昨晚的诸多亲戚都已经离开，乔蔓和柏曜也不在。 应梦珠这顿饭吃得度日如年，因为老太太一直用“你这个狐狸精缠着我孙子十二点才起床真是不要脸”的眼神看着她，让她倍感压力。 好在吃过饭就可以离开了，应梦珠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上了车。 她在心里想，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虽然不上班，柏谕还是有处理不完的文件，车上的时间永远在看工作资料，应梦珠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忽然诶了一声。 柏谕侧眸，问她：“怎么？” 第三十五章 钵仔糕 “钵仔糕。”应梦珠道：“好久没有吃过了。” 他们路过了软件园区，因为在这里上班的牛马众多，便有人摆摊卖些小吃零食，钵仔糕作为海城的传统美食，自然有一席之地。 应梦珠想起小时候，应辰偶尔下班早，就会去接她放学，在路边遇见卖钵仔糕鱼丸的，便会买一份给她。 其实不是多昂贵的东西，但那个味道应梦珠记到了现在，往后再吃的所有钵仔糕，都不是同样的味道了。 “刚刚没吃饱？”柏谕问。 应梦珠先是下意识点头说吃饱了，又在柏谕锋利的视线中摇头，“没有。” 饭桌上那种低气压，谁吃得下啊。 “想吃？” 应梦珠点头。 她本以为柏谕最多让司机去买一份，没成想他亲自推开了车门，道：“下来。” 因为不去公司，柏谕今天穿着休闲，深灰色的风衣加上黑色长裤，细碎的头发垂落额头，打眼一看，好像什么明星爱豆。 他站在人来人往、充满烟火气的街头，和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站在小摊前买钵仔糕的样子更是非常违和。 “要什么味道的？”柏谕侧头问应梦珠。 应梦珠蹙眉仔细想了想，“红豆和水果的都想吃。” 柏谕就两种味道都买了，应梦珠拉拉他的袖子，说：“我可以在这里吃完了再走吗？” “不冷？” 应梦珠歪歪头：“你的车上可以吃东西哦？” 当然不可以。 柏谕都不在车上抽烟。 “可以。”柏谕拉住她的围巾，淡声道：“快点回车上，等会儿感冒了。” 应梦珠低头看看自己，都要裹成球了，即便今年海城的冬天格外冷，穿她这么多的也很少见，怎么可能会感冒。 但柏先生要求，应梦珠只好跟着他回到温暖的车上。 “你有话想说？”柏谕侧眸。 应梦珠已经一分钟之内看了他七八次了。 “柏先生吃过钵仔糕吗？”应梦珠问。 柏谕合上文件：“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感觉是很便宜的东西。”应梦珠叼着勺子，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才说：“感觉不像是你们这样的人会吃的诶。” 柏谕问：“我是什么样的人？” 应梦珠想了想，“反正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柏谕抬手给她把唇角的一点果酱擦去，挑眉道：“应梦珠，银河系里只有一个地球，我并没有住在火星上。” 应梦珠：“……” 柏谕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第二天柏谕有个项目要去实地考察，不在家，应梦珠百无聊赖之际，接到了乔蔓的电话，约她出去逛街。 应梦珠确实好久没有出门玩儿过了，便答应下来，和乔蔓在一家甜品店门口碰面。 “我问阿谕要了你的电话，希望你不要介意。”乔蔓柔声说。 应梦珠摇摇头说不会，心想原来柏先生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啊，但是从来没有联系过她。 乔蔓笑道：“你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猜你有事情想要拜托我。” “很明显吗？” “很明显。”乔蔓道：“我猜猜看，是关于柏曜的吧？你希望不要告诉阿谕你和柏曜认识的事情。” 应梦珠：“乔小姐，你简直像是有读心术。” “是你太好懂了。”乔蔓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曜……是柏曜要求的。” 乔蔓蹙起眉，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梦珠，我不知道你跟柏曜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前天说的不是气话，你最好离柏曜远点。” “你们不是夫妻吗？” 乔蔓苦笑：“你看我们像是有感情的样子吗？”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老太太是个非常强势的人，柏曜的父母和南愫女士之间的事情是一笔烂账，柏曜被领回柏家的时候，老太太根本就不准他进门，不肯承认他的身份，要不是他父亲以死相逼，柏曜都不可能姓柏。” “为了确保阿谕的继承人身份，老太太做主让他娶我。”乔蔓垂下眼睫，自嘲地笑笑：“我家世一般，不可能成为柏曜争夺家产的助力，这就是我嫁进柏家的唯一原因。” “我们结婚前，就只见过一次，婚后也很少见面，我总是听说他新欢旧爱地来来去去，虽然被人嘲笑我连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但我知道我没立场、也没法去管。”乔蔓按住额角，“我们这婚姻，是不是很可笑？” 豪门世家之间大多以联姻来巩固地位，商业联谊能有几分感情？大多是各玩各的，应梦珠早就听说过，但这样活生生的例子还是第一次见。 “不能离婚吗？”应梦珠问。 “要是你跟阿谕结了婚。”乔蔓盯着应梦珠，“你敢离吗？” 应梦珠一僵。 虽然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但是如果她和柏谕结婚，除非柏谕主动提出，否则他们是不可能离婚的。 就如乔蔓所说，她不敢。 只要柏谕一句话，就能让任何人在海城活不下去。 乔蔓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说这些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跟柏曜走得太近，老太太会更加对你有意见。” “我知道了。”应梦珠认真说：“谢谢你乔小姐。” 乔蔓张张嘴，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因为她想起前天晚上，她半夜听见门开了，起床查看的时候，发现柏曜一身是血地进来，雷电轰鸣中，他简直像是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把她吓了个半死。 她不敢问柏曜去了哪里干了什么，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 “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乔蔓转开话题，道：“我爸妈结婚三十年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爸呢想给妈妈一个惊喜，拜托我帮他们挑选一款纪念戒指。” “我想着你在家里待着也无聊，不如陪我去挑挑看？” 这种事情应梦珠当然不会拒绝，两人一起上了商场四楼。这一楼全是卖各种珠宝首饰的，她们看了好几家都没有特别满意的，直到看到最后一家，乔蔓一眼相中了一对精致又低调的对戒。 “麻烦这款拿出来给我看下。”乔蔓道。 柜员将对戒取出来，应梦珠也取了一枚认真端详，虽然她是个工科女，对这种浪漫的事情绝缘，但也觉得这对戒指确实很漂亮。 乔蔓问：“阿谕有给你买戒指吗？” 第三十六章 你鼻子歪了耶 应梦珠：“他为什么要给我买戒指？” “这样啊。”乔蔓道：“我还以为……” “应梦珠？”忽然两人身后响起一道女声，“长进了啊，都敢看这么贵的东西了，买得起吗你？” 即便没看见人，光是听见声音，应梦珠的表情都耷拉了下来。 好烦，怎么又是她。 “喂，应梦珠，我跟你说话呢。”见应梦珠仍旧背对着她装死，来人推了应梦珠一把，“耳朵聋了？” 乔蔓吓了一跳，连忙拉住应梦珠，“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推人？” “你又是谁？”来人高高挑起眉毛，“是她先没礼貌，我推她一把怎么了？” 应梦珠在心里叹口气，抬起头道：“姐。” “原来没聋啊。”应珏冷笑一声：“我不是还问了你问题吗？” 应梦珠老实说：“确实买不起。” 这对戒指要几十万，把她卖了都买不起。 柜员一听，忙将戒指收了回来。 相比起打扮得普普通通的应梦珠和乔蔓，明显是一身名牌的应珏更有接待价值，柜员满脸堆笑：“这位小姐，您想要看看什么？” 应珏抬抬下巴：“就那对戒指拿来给我看看吧。” 乔蔓道：“这对戒指是我先看上的。” “哦，那又怎么样。”应珏抱着胳膊道：“你们又买不起。” 和应梦珠在一起的，肯定也是穷光蛋。 应珏刚和男朋友从国外旅游回来，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联系，不清楚应梦珠和柏谕的事情，否则她绝不可能说这话。 应梦珠道：“你也买不起。” 虽然应辰和何美惠溺爱应珏，但是应家就那么个情况，就是给应珏再多的零花钱，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几十万来买一对戒指。 “谁说我买不起了。”应珏得意道：“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 她转过头，从门外喊道：“亲爱的，你来看看这一对怎么样，我还挺喜欢的。” 应梦珠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应珏的男朋友，那不就是…… 门外进来一个个子挺高的年轻男人，打扮得非常潮流，感觉下一秒就能来一段Rap。 应珏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亲亲热热道：“亲爱的，梦珠也在这里诶，你们应该好久没见了吧？” 应梦珠在心里重重叹息。 今天黄历上肯定写了不宜出行，不然她怎么会在这里一次性遇见应珏和徐致熠两个人？ 应梦珠和徐致熠是大学校友，徐致熠是隔壁体育系的，自从见过应梦珠一次后，就声称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只可惜应梦珠这个工科女完全不懂浪漫—— 徐致熠在寝室楼下弹吉他，应梦珠让他不要扰民；徐致熠在小树林里摆蜡烛，应梦珠打电话通知学校消防；徐致熠在操场上铺满鲜花，应梦珠让他不要乱扔垃圾；徐致熠动用无人机告白，应梦珠说这无人机用的多少年前的技术了怎么还没更新迭代。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但是徐大少爷显然只是觉得应梦珠在欲擒故纵，毕竟他家里背景强硬，多的是女人往他身上扑。 这么一番折腾后，徐致熠倒是对应梦珠有了真感情。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和应珏在一起了，见到应梦珠就好像见到了前世的仇人。 徐致熠盯着应梦珠：“你来买戒指？怎么，找到新的金主了？” 应梦珠：“对啊。” 徐致熠：“”……” 徐致熠怒道：“这对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乔蔓道：“不好意思，这对我先要的，麻烦给我包起来。” 徐致熠不可思议地看着应梦珠，满脸写着“你竟然连女人都不放过”。 应梦珠：“。” 算了，不管徐致熠脑补什么她都不会震惊了，这人脑子就是不正常。 柜员左右为难：“这……这个是限定款，店里只有一对了。” “当然是给我们啊。”应珏不耐烦道：“她们又买不起。” 乔蔓抽出一张卡放在柜台上，“麻烦刷卡。” 应珏一愣。 还真买得起？ 柜员又换上了笑脸，“好的好的，请您稍等——” 她在pos机上刷了卡，请乔蔓输入密码，而后她脸色一变，道：“小姐，你这张卡上没钱啊。” 应珏立刻讥诮道：“没钱装什么，丢人现眼。” “怎么可能。”乔蔓又试了两三次，卡里确实刷不出钱来，她很快想明白了为什么。 她用的是柏家给的副卡，恐怕是昨天得罪了老太太，把她的卡停了。 “小姐。”柜员不耐烦道：“麻烦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乔蔓抿紧唇：“抱歉，我不知道……” “行了，自己卡里有钱没钱你不知道？”应珏翻了个白眼，又亲昵地叫徐致熠：“亲爱的，你给我买下来吧？” 应梦珠看乔蔓那个窘迫的样子，有些心酸。要是她很有钱就好了，就能出面把这对戒指买下来送给乔蔓，而不是让她在这里无比尴尬。 徐致熠取出卡，在柜台上敲了敲，道：“应梦珠，你要是跪下来求我，这对戒指我就买下来送你。” “算了梦珠。”乔蔓拉住应梦珠的手：“我们不要了，走吧。” 应珏幸灾乐祸道：“跪下就值四十万，应梦珠，整个海城还有谁的膝盖比你金贵啊，赶紧跪吧，这可是你好几年都赚不到的钱。” “我跪你老母。”不等应梦珠和乔蔓有所反应，有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应梦珠，就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将应梦珠藏在身后，盯着应珏冷笑道：“好久不见你这鼻子又去做修复了吧？我看着都是通天鼻了。” 应珏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你这玻尿酸打多了吧，嘴唇都成香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蜜蜂蛰了呢。”少女暗绿色的眼睛眯起来，“说是去旅游，原来是去做整形修复了啊，但我看你这脸是没救了，不管怎么整都很丑诶？” “你！”应珏简直要气晕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整容，我这是纯天然！” “我看是百分百纯人工制作吧。”少女拍拍应珏的脸，又惊讶地捂住嘴：“啊，不好意思，好像把你的假体拍移位了，你鼻子歪了耶！” 第三十七章 好像是个人 “啊啊啊啊啊！！”应珏捂住脸尖叫，疯狂找镜子：“喻安莘！我要杀了你！” 她找到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发现喻安莘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她的鼻子没有歪。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被喻安莘说过后，她就总觉得自己的鼻子变成了通天鼻，嘴唇也是香肠嘴。 ……什么庸医，她明明说了整得自然点的！ “莘莘！”不同于应珏的崩溃，应梦珠很惊喜，“你回来了？” “对呀。”喻安莘伸手给了应梦珠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哦。”应梦珠蹭蹭她，“我还以为你会留在F国过年呢。” 喻安莘说：“我们不是约好了过年要一起去天后庙赶庙会的吗？我怎么会食言。” 她笑眯眯地对应梦珠说完话，又瞥了眼柜姐，“狗眼看人低，你明天别来上班了。” 柜姐懵了：“你是谁？你凭什么决定？” 喻安莘根本不理会她，道：“以后要在这店门口立个牌子才行，上面就写‘应珏徐致熠与狗不得入内’。” “喻安莘你少嚣张。”应珏咬牙道：“这家店又不是你的！” “你说巧不巧。”喻安莘抱着胳膊道：“我也是去了我外公家一趟，才知道这个牌子竟然是我妈创立的，这店还真是我的诶。” 徐致熠一愣：“什么？” 喻安莘打了个响指，“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拖出去，别留他们在这里影响店容店貌。” “好的小姐。”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保镖鱼贯而入，架住应珏和徐致熠就往外拖。 “阿熠！”应珏尖声道：“你不是说这店是你们家的吗！” 徐致熠道：“这家店本来就是喻家的啊——” “喻家。”喻安莘笑了一声，“你姓喻吗？” 徐致熠脸色十分难看。 他母亲嫁给了喻安莘的父亲，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虽然出门别人都叫他一声“少爷”，但他确实不是喻家的人。 “对了，声明一下。”喻安莘凉凉道：“这家店是我妈的，不是喻家的，好好记着。” 她打个手势，保镖们立刻将人拖出去做消音处理。 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喻安莘丝毫不在意，对应梦珠道：“你想要这对戒指？我送你啊。” “莘莘，你怎么忽然这么有钱。”应梦珠惊讶道。 喻安莘呸了声，道：“我去见了外公外婆才知道，我爸当年就是个穷小子，全靠我妈才有现在的家业，喻家的一切都是我妈的。” 应梦珠：“哇，凤凰男。” “对啊，就是凤凰男。”喻安莘翻白眼，“我妈去世后他就把家业占为己有了，现在还想分给徐致熠那个神经病和他没出生的小儿子，简直做梦。” 应梦珠：“那你现在拿的是千金归国复仇的剧本吗？” “大概是吧？”喻安莘说：“我妈的东西，我当然要拿回来。” 乔蔓轻轻咳嗽，“不好意思，这对戒指是我要的，但是我……” “你卡被停了吧？”喻安莘同情道：“我理解，我那个继母也三天两头地停我卡，戒指你先拿走吧，等有钱了转我就行。” 乔蔓愣住，“你都不认识我。” “你是阿珠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 乔蔓莞尔：“非常感谢。” 新的柜员来给乔蔓包戒指，应梦珠拉着喻安莘的手说：“你还有保镖，好威风。” 喻安莘：“我外婆担心我被那个坏女人暗算，其实我也觉得挺夸张的。” 戒指打包好，乔蔓很有眼力见，道：“梦珠，那我先回去了，你跟朋友好好玩儿。” “乔小姐再见。” 等乔蔓走了，喻安莘才道：“她是谁啊？” “嗯……”应梦珠退后两步，道：“在说她的身份之前，我要先跟你说一件事，但你要保证你不会生气。” 五分钟之后，喻安莘拧着应梦珠的耳朵：“你疯了？我看你八成就是疯了！！” 应梦珠：“……你保证了不生气的。” 喻安莘怒道：“我说话当放屁的。” 应梦珠：“。” 喻安莘气得不轻，应梦珠拉拉她袖子，道：“莘莘……我现在不是挺好吗？” “什么挺好，”喻安莘戳她脑袋，“要是别人我还能捞你，可那是柏谕，柏谕啊！你要是得罪了他，我去救你，那就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 应梦珠：“孩子生下来后我跟他就没关系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喻安莘重重叹口气，“算数喇，到咗哩一步，都冇得揀。” “他对我真的还不错的，”应梦珠小声说：“我们也讲好了，孩子出生之后我们就再无瓜葛。” 喻安莘捏捏她脸蛋，有些郁闷，“我出国认个亲，你就把自己肚子都搞大了。” “……你这样讲好奇怪。” “你吃饭没？”喻安莘问。 应梦珠摇摇头。 于是喻安莘请她吃了顿饭，两人许久没见，自然有讲不完的话。饭后应梦珠有点撑，喻安莘道：“我听说丽港码头要拆了？” “好像是吧？” “这个项目是柏谕的，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应梦珠一脸茫然，“他又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 “哦，也对，你又不是他女朋友。”喻安莘想了想，道：“丽港码头离这里不远，我们去吹吹风。等拆了之后，应该就看不见现在的美景了。” 丽港码头旧址是海城挺出名的景点，风景优美，重建之后必定是钢筋水泥的商业机器，确实没法再看见从前的风貌。 这个时候的丽港码头没什么人，海浪一波一波从天际涌来，金黄的太阳好似要坠进水里，云霞漫天，海鸟盘旋。 两人沿着海滩慢悠悠散步，说一些旧事，应梦珠忽然止住话头，咦了一声，“莘莘，前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前面是一个老旧的泊船口，木头都已经被腐蚀了，有一团什么东西卡在那里，因为光线不好，也看不清楚。 喻安莘瞟了眼，推着应梦珠道：“可能是废弃物，我们回去了。” “我想去看看。”应梦珠皱着眉头，“万一是什么动物被卡住了呢。” 她走过去，蹲在木板上，用手指戳了戳，然后仰起脸看着喻安莘：“莘莘，这好像……” 是个人啊。 第三十八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喻安莘暗骂了一声。 她早就看出来那是个人了，所以才不想应梦珠过去。 早些年治安还不规范的时候，海城常有这样的事，打架斗殴时死了人就把尸体往海里一扔，渔民打渔时偶尔捞上来一些海漂子也不会太惊讶。 近年这种事情已经很少发生，黑社会也纷纷将自己包装起来，动手不会这么明显，谁知道她们这么运滞，出来散个步都能遇见。 “莘莘，人好像还活着。”应梦珠俯下身去拽那人胳膊，喻安莘赶紧道：“等等等等，我跟你一起，小心掉水里去。” 两人合力，才终于将这人从缝隙里拽了出来。 喻安莘呼了口气，道：“这人还真是命大，要不是刚好卡在这里，肯定已经被海浪带走喂鱼了。” 他后背上全是暗红的鲜血，伤口在后腰处，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要害。 应梦珠借着昏黄的余晖看了看这人的脸，是个年轻男人，高鼻深目，长得还挺好看的。 “行了你别管了。”喻安莘道：“看样子多半是社会闲散人士聚众斗殴，这人没打赢。你要是跟他扯上关系，他的仇家也会报复你的。” 应梦珠：“那就让他躺在这里吗？能不能叫个救护车啊？” “不行——”一直昏迷的男人忽然沙哑开口，他抓住应梦珠的脚踝，“不能叫救护车。” 应梦珠差点吓死，退开好几步。 这人的手冰冰凉，真的好像尸体。 “我就说了很麻烦。”喻安莘有点不耐烦，“救护车都不敢叫，多半身上有案底，他们这样的小混混我见多了。” 她抓住应梦珠的手：“走了阿珠，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别管他。” 应梦珠被她拉着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看了眼。 男人摊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好像刚刚抓住她脚踝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这样子还挺像晒咸鱼的。 但那不是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鱼可以晒成咸鱼干，总不能把人晒成咸人干。 “阿珠？” 应梦珠道：“那个，我阿嫲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喻安莘：“……” “而且他让我想到曜哥。”应梦珠道：“要是我们不管他，他应该会死在这里。” 喻安莘无奈道：“但他一看就是个混黑社会的，你不怕他缠上你啊？” 应梦珠小声说：“我现在跟柏先生住一起，应该没有哪个黑社会胆子那么大吧？” “……”那倒也是。没谁这么想不开，上赶着去得罪海城的太子爷。 两人只好合力把这个小混混抬到了喻安莘的车上，应梦珠气喘吁吁：“莘莘，你的、你的保镖呢？” “我要跟你出来玩儿，就叫他们下班了。”喻安莘给应梦珠擦擦额头上的汗，又给自己擦擦，道：“我哪儿知道还会遇见这种破事儿。” 好在最近的医院不过两公里，开车很快就到了，小混混被急救推走，应梦珠垫付了医药费。喻安莘戳她脑门儿：“你知道你这钱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你很有钱吗？” “我会让他还我的。”应梦珠道：“要是他不还……” “不还怎样？” 应梦珠叹气：“要是不还的话，就当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了。” “也是哦。”喻安莘摸摸应梦珠的肚子，“知道是男孩儿女孩儿吗？” 应梦珠摇头。 “柏谕没查？” 应梦珠又摇头。 “咦。”喻安莘倒是有些惊讶了，“他们这种家庭，怎么会不查孩子的性别啊。” 应梦珠不知道柏家其他人为什么没提这事儿，但知道柏谕不查的原因——他根本就不喜欢孩子，生男生女都无所谓。 “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但最好是个女孩子。”喻安莘哼哼笑道：“这样我就可以见到缩小版的你了。” 应梦珠：“可是大家都说女孩子都会长得比较像爸爸哦？” 喻安莘：“……” 喻安莘想起曾经见过几次的柏谕，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柏谕长得是挺好，但是一想到应梦珠的小孩会顶着柏谕那张脸，她顿时觉得没那么可爱了。 “请问伤者家属在吗？”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 应梦珠和喻安莘面面相觑，喻安莘双手一摊，应梦珠无奈道：“您好，请问伤者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哦，那倒是没有，伤者身体素质强悍，我们已经对创口进行了缝合，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医生道：“请问你跟伤者是什么关系？” 应梦珠总不能说是她路边捡来的，道：“我们是朋友。” 医生锐利的目光审视应梦珠，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姑娘很乖，应该不是什么非法组织，便放缓了语气：“是这样的，伤者是锐器伤，我能问一下是怎么造成的吗？” 这种事说不清楚是要报警处理的。 “我们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喻安莘道：“可能是跟女朋友起争执了被捅了一刀？反正是个人渣，我觉得活该。” 医生：“原来是感情纠纷啊。” “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要等他醒了才知道。”应梦珠道：“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医生面色凝重：“伤者对麻醉药物的耐受性极强，在缝合时就清醒了，还拒绝了补打麻药，所以这会儿人就是清醒的，你们要是想去探望的话，去5318病房就可以。” 应梦珠懵了。 “拒绝补打麻药……意思是你们在他清醒的状况下完成了伤口缝合吗？” “……是的。”甚至实习生的缝针技术还被嫌弃了，换他亲自给缝。 “谢谢医生。”应梦珠道：“我们现在去看看病人。” 喻安莘道：“睁着眼睛看自己伤口缝合的狠人，你还要去看他？” “没办法呀。”应梦珠晃晃手里的收费凭据，“医药费和住院费总得要回来吧。” 两人到了5318病房，护士嘱咐她们不要待太久就离开了。 病床上的男人转过头，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应梦珠和喻安莘，应梦珠心里一突，喻安莘立刻骂道：“看什么看，就不该管你，让你卡那儿把血流干。” 男人浑身戒备：“你们，是谁？” 第三十九章 你是？ “我们是谁？我们是救了你的人。”喻安莘怒道：“你这个衰仔，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她把椅子拖过来给应梦珠坐，见男人脸色仍旧很凶，又道：“你们这些人，好好读书的年纪跑去混社会，活该被人砍，要不是阿珠想要救你，我才懒得管你，你还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抠出来你信不信？” 应梦珠拉住喻安莘，轻轻咳嗽一声，道：“我对你的过去没有兴趣，来见你只是想要把这个给你。” 她递出一沓纸，男人眯起眼睛。 合同？协议？还是字据？ “嗯？”应梦珠手都有点酸了，“快点啊。” 男人伸手接过来，发现那是一叠……缴费凭据。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标明了他被送进医院以来花了多少钱，钱又花在了哪些地方。 “钱还蛮多的。”应梦珠说：“所以我只是帮你垫付，你出院后要还给我。” 男人古怪地看着她：“就这样？” “不然呢？哦……确实还有件事。” 男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说。” 应梦珠：“你这是刀伤，医院肯定要报警的，之后警察应该会来问你话，你自己想好该怎么应对。你只是被砍，没有砍人的话，应该不用蹲监狱吧？” “……蹲监狱？”男人一顿，“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 “呃……自由职业者？” 喻安莘嗤笑：“什么自由职业者，就是小混混啦，马仔。” 男人：“。” 隗亦攸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当成社会底层的古惑仔，就像他没想到自己阴沟里翻船，在去丽港码头勘察时被人从背后偷袭，差点命丧黄泉。 不过，这两个女人把他当成小混混也好，要是他被人刺伤进医院的消息传出去，半个海城都要闹腾起来。 “这些是你的随身物品。”应梦珠将一个透明自封袋放在了床头，道：“你看看有没有少，少了也没办法，可能是被海水冲走了。手机泡了水应该不能用了，你要联系家里人吗？我的手机可以借你。” “嗯。”隗亦攸说：“要联系。” 应梦珠把自己的手机给他，喻安莘不爽道：“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啊？” 隗亦攸没打电话，只是发了条短信，而后将手机还给应梦珠，道：“我存了我的号码进去。” 应梦珠不解。 隗亦攸：“我会还你钱的意思。” 喻安莘：“她知道你号码有什么用？拉黑删除一条龙，海城这么大，她上哪儿找你？” 隗亦攸冷笑。 海城多少人想要他的私人号码，要是得到了恨不得日日上香供着，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好，我知道了。”应梦珠点点头，她又觉得还愿意还钱，这个小混混也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便忍不住道：“你还这么年轻，干什么不好呀，这一行多危险，等出院后还是换个正经工作吧。” “……”隗亦攸说：“知道了。” 应梦珠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陈姨打来的，问她怎么还没回去，应梦珠赶紧道：“我马上就回了。” 挂断电话，应梦珠道：“我要回家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给护士说。” “都说让你别管他了，要是他赖上你怎么办。” “我有什么可赖的，我又没钱。” “你长得好看啊。” “……” 隗亦攸听着她们喋喋不休地离开病房，揉了揉太阳穴。 妈的，这次真是大意了。 …… “柏先生来了？你不是在骗我吧？” “真的，我刚刚看见了！他上二楼去了。” “天呐，这就是个普通的慈善晚宴，柏先生怎么会来？主办方怎么这么大的面子。” “什么主办方的面子啊，我看多半是因为应家，应辰不是也来了吗？” 灯光璀璨的大厅里衣香鬓影，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端着香槟和气泡水，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聊得全是各种镶边八卦。 应辰和何美惠最近几乎每夜都有宴会要参加，今天还带上了应珏。 在商场丢了大脸后，应珏回家就找爸妈诉苦，要他们好好教训应梦珠一顿，却得知应梦珠早就已经今非昔比，攀上了柏家。 为此她郁闷无比——应梦珠那种货色，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笑，麻雀就算飞上指头，也还是麻雀！ “小珏，还生气呢？”何美惠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你看看，以前我们家哪能出席这种场合？现在呢，请柬大把大把地送来，任由我挑选。” 应珏不爽道：“你真以为她有本事留住柏先生？不就是仗着肚子里的种。” “所以我们才要趁着这个时候，多捞一点是一点嘛。” 应珏还是很不高兴。 从小到大她都是踩在应梦珠头顶的，现在应梦珠压了她一头，她高兴得起来才怪。 这时候，忽然有人凑上来道：“应太，今天柏先生也来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柏谕也来了？！ 何美惠一惊，嘴上却道：“我当然知道。” “柏先生很少出席这种场合的，我就说肯定是因为应总和应太来了，柏先生才会来的嘛。” “应总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喜事将近了吧？” “应总，我这里有个合作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应辰和何美惠被一群人围着，被捧得飘飘然，忽然有人道：“诶诶诶！柏先生下来了！应总，应太，不去打个招呼吗？” 两人其实就见过柏谕一次，那一次见面还很不愉快，但何美惠觉得现在应梦珠是柏谕面前的红人，自己的身份也不可同日而语，便拿了杯酒，端着架子道：“说的也是，老应，你跟我一起去敬杯酒吧。” 夫妻俩在众人的注视下朝柏谕走去，原本柏谕身边还围着其他人，见柏先生的“岳丈岳母”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何美惠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举起酒杯道：“柏先生，我敬您一杯，多谢您照顾梦珠了。” 周围人窃窃私语：“不重生男重生女啊，女儿有本事，鸡犬飞升。” “最近和荣风头大盛啊，一堆人排队想要合作呢。” “没办法，柏先生给面子，谁不小心伺候着？” “……” 然而何美惠期期艾艾凑上去，柏谕却神情疏离，他淡声道：“你是？” 第四十章 我就住这儿 何美惠笑容僵住。 四周先是一惊，而后爆发讨论声。 怎么回事，不是说柏先生对和荣青眼有加吗？可他明明连何美惠是谁都不知道！ 难道这一切都是和荣自导自演，柏先生根本就不知情？ 那他们之前给出去的好处费、亏本的合作案，不都白搭了吗？！ 何美惠和应辰冷汗直冒，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何美惠慌乱道：“柏先生，我是梦珠的……” “麻烦让开。”杨总助上前一步，“柏先生还有事情要忙。” 何美惠道：“柏先生，我是梦珠的妈妈啊，我们见过的，您不记得了？” 柏谕垂眸看了眼腕上的表，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是很明显的不耐烦了，何美惠瞬间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鸡，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她还清楚记得自己被压在地上扇耳光的感觉，脸上的伤至今没好，需要用厚厚的粉底盖住。 柏谕在众人的瞩目中离开宴会厅，从头到尾，就只对何美惠说了句“你谁”。 何美惠顿时觉得周围的人好像要吃了自己一般，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善。 “应太。”之前还说要合作的人打量着何美惠，“你不是说柏先生是你女婿吗？怎么现在看着， 不是那么回事啊？” “是啊应太，你该不会是在你骗我们吧？” “柏先生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这是招摇撞骗！” “之前的注资我要收回来，还有我太太送你的项链也请还回来。” “对对对，我送你的玉镯子也得还回来。” “……” 何美惠刚穿上这身光鲜亮丽的皮囊不久，就被尽数扒掉。 她都要崩溃了，疯狂解释，但是没有人听她的，不管是投资、合作还是礼物，全都没了! 有些东西她甚至已经转卖了，钱都已经花了，要怎么还回去？ 应家三口盛气凌人地来到宴会厅，又如同落水狗般逃离了宴会厅。之后还会有处理不完的麻烦。 柏谕坐在车里，看着何美惠边走边骂应辰，高跟鞋都跑掉了，兴致索然地关上车窗，道：“回了。” 杨总助道：“柏先生，要不要吩咐下去……” “不用。”柏谕淡声道：“够了。” 杨总助一想也是，今天柏谕一表态，那些人自然知道和荣并没有飞升，应家也不是柏家的亲家。随之而来的撤资和报复已经够让应家喝一壶。要是柏谕再吩咐点什么，应家恐怕就在海城待不下去了。 海城早报这次没有再报道这则新闻，但海城晚报绝不会放过，还取了个非常亮眼的标题，叫作“和荣飞升失败，应太笑脸迎女婿，柏生问你谁”。 应梦珠第二天早上看见前一晚上的海城晚报时，差点一口豆浆喷出来。 柏谕皱眉：“怎么，又想吐？” “不、不是。”应梦珠赶紧把报纸放下，擦擦嘴，道：“我最近孕吐好多了。” 柏谕又瞥了她一眼。 看见新闻后，她竟然没什么想问的？ 是按兵不动，还是另有盘算？ 应梦珠没提，他自然不会主动说，送应梦珠到长则去后自己也去了公司。 中午吃饭的时候应梦珠想起那个小混混还躺在医院里呢，也不知道有没人给他送饭。 她想了想，便给手机里新增那个联系人打了个电话过去，这人给自己的备注是“kui“，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名字。 电话没打通，应梦珠才想起他手机经历了海水浴，已经废了。 现在手机都还用不了，难道他家人没有去照顾他吗？ 反正那家医院离这里不算远，应梦珠便在公司楼下买了份煲仔饭，去了医院。 到了病房，果然冷冷清清，没有水果鲜花，也没有别的人。 “你家人没来吗？”应梦珠道：“昨天不是给他们发了消息。” “我没家人。”隗亦攸没想到她会来，将刚刚才组好的枪塞入枕头下，道：“你来找我还钱？” 应梦珠无奈道：“我来给你送饭。这家煲仔饭是我师兄推荐的，很好吃。” 隗亦攸一愣。 “吃吧。”应梦珠将包装拆开，放在小桌板上，“我知道医院的病号餐很难吃。” 隗亦攸道：“你怕我死了赖你的账？” “嗯嗯。”应梦珠点头：“对我来说可是一大笔支出。” 隗亦攸：“。” 煲仔饭的味道确实非常不错，隗亦攸也确实饿了，应梦珠看他风卷残云般吃完一份饭，呆了呆，然后给他倒了杯水。 “饭要记账吗？”隗亦攸问。 “这个就不用啦。”应梦珠笑起来：“这个不贵，算是我请的。” 她去拉开窗帘，让天光透进来，疑惑道：“不是都说医院床位紧张吗？这间病房怎么只有你一个病人？” 当然是他要求的。 隗亦攸：“可能最近病人少。” 他看着应梦珠在天光里显得越发柔软的脸颊，道：“你朋友今天没跟着你？” “你说莘莘吗？”应梦珠道：“她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我来的。她觉得你们这个行业的人很麻烦。” 隗亦攸：“……你不这么觉得？” “她家以前就是做这个的。”应梦珠说：“所以她比较了解，我不太了解。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人。” “为什么？” 应梦珠：“因为你还想着还我钱啊。”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隗亦攸道：“你朋友叫你阿珠，你全名叫什么？” 应梦珠张口要回答，脑海里立刻冒出喻安莘拿着小皮鞭的样子——要是喻安莘知道她把名字告诉这个小混混，肯定会很生气。 “你也那么叫我就好了。”应梦珠说：“再见。” 应梦珠刚走了没多久，病房里就又迎来了客人。 “哟。”樊宣笑嘻嘻道：“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隗生吗？怎么落魄成这个样子，连个VIP病房都住不上啊。” 柏谕打量了他两眼，懒散道：“还会喘气，没死，我先回了。” 樊宣哈哈大笑。 他边笑边往病床上一坐，道：“我已经吩咐好了，等会儿就把你转去我家医院，一个八个护工轮流照顾你，怎么样，够义气不？” “谁说我要转院了。”隗亦攸冷冷道：“我就住这儿。” 第四十一章 奶茶 “这破医院有什么好的。”樊宣不可思议：“我给你安排豪华套房你还看不上了？” 隗亦攸道：“懒得折腾。” 樊宣无语：“你折腾什么了？你就躺这张床上，我让人连着床一起抬过去行不行？” 隗亦攸：“不。” “……”樊宣多精明一人，他眸光落在床头柜上还在冒热气的玻璃杯上，察觉出了端倪。 隗亦攸这人和柏谕一样，身体素质都跟怪物一般强悍，是个身上开了个洞都能边看人给自己缝合边喝伏特加的主儿，怎么会忽然开始养生，喝上热水了？ “在我们之前还有人来看过你了？”樊宣哼笑了一声，道：“是不是把你送来医院的人？” 隗亦攸：“跟你有关系？” “你这样说真是让我好伤心啊隗总，我们好歹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啊。”樊宣凑近了一点，“是个女孩子吧？不然没那么贴心，还在杯子里放了吸管。” 隗亦攸：“。” 他就说樊宣家里不该搞医疗器材，收购海城晚报迟早做大做强，因为他们的老板将是超一流的狗仔。 “怎么，你看上你的救命恩人了？”樊宣问。 “什么叫看上？”隗亦攸疑惑。 樊宣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觉得有点头痛。 “就是你喜欢人家，看见人家就心情好，看不见人家就心里想。”樊宣传授自己的恋爱圣经：“有这种感觉吗？看见她的心情和看见别人完全不一样。” 隗亦攸想了想，说：“不清楚。” “我的妈祖娘娘，出大事了。”樊宣啧啧有声，“你说不清楚那就是有，兄弟，你坠入爱河了。” 隗亦攸：“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完了赶紧滚，不要打扰我养病。” “阿谕你看看他。”樊宣找柏谕告状：“我好心好意来看他，竟被这样对待，我好难过，我好伤心啊。” “你话太多了。”柏谕说：“我也想你赶紧滚。” 樊宣：“。” 他还要逼逼两句，柏谕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应梦珠的司机打来的，说应梦珠想要出趟门，有些远，所以来请示他。 “去哪儿？”柏谕问。 司机：“疗养院。就是樊医生名下的那一家。” 那家疗养院确实有些远，柏谕正好有事情要去附近一趟，便道：“她人在长则？我顺路带她过去。” 司机说不是，他们在惠民医院附近。 柏谕所在的地方，正是惠民医院。 柏谕让他发个位置过来，看了眼定位，离这里也就八百米不到。 樊宣道：“怎么，应梦珠查你岗啊？” “她有想去的地方。”柏谕淡声道：“顺路带过去。怎么？” 樊宣抱着胳膊，进行恶意揣测：“她不会是从哪里知道了你的行程，故意想要跟你‘顺路’ 的吧？” 柏谕：“她从哪里知道我的行程。” “我看杨总助对她就挺好，说漏嘴也不一定。”樊宣摇头，“看来她还真是想尽办法跟你相处啊。真努力。” 柏谕：“。” 隗亦攸喝了口温水，凉凉道：“把这份努力用在和荣上，和荣早就做大做强了。” 樊宣笑眯眯：“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种事，也要看天分的。” 隗亦攸：“麻烦。要是我直接弄死。” “少替我操心。”柏谕道：“走了。” 樊宣对隗亦攸说：“看见没，他已经被应梦珠拿捏了。以前哪有这么好说话。” 隗亦攸：“确实是个祸患。” “阿谕心里有数。”樊宣笑了笑，“再者说，陆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应梦珠真的登堂入室，我们确实不用操心。” …… 柏谕到了定位的地方，发现应梦珠乖乖坐在奶茶店里，她点了杯最普通的珍珠奶茶，冬日里的阳光落在她脸颊上，连细微的绒毛都能看见，喝一口奶茶就会幸福得眯起眼睛，好像那是什么山珍海味。 关于樊宣说的猜测，他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应梦珠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聪明。 “柏先生。”应梦珠看见他，端着奶茶站起来，道：“下午好。” “嗯。”柏谕道：“又在喝这种不健康的东西。” 应梦珠赶紧将奶茶藏到背后，随后又振振有词：“奶是好东西，茶也是好东西，怎么奶茶就不是好东西了。” 柏谕：“因为茶和奶里一般不加巨量的糖和植脂末。” 应梦珠决定下次背着柏谕偷偷喝。 她转移话题：“柏先生，您来医院探望病人吗？” “嗯，一个朋友出了意外。”柏谕一顿，问：“你怎么在这儿？” 应梦珠道：“我也有个……嗯，朋友受伤了，我过来给他送午饭。” 柏谕并不关心应梦珠的朋友，随口问了句：“严重吗？” “不严重。”反正她看着隗亦攸那样子能一拳头揍死她，应该不严重。 柏谕要去的地方是个施工地，距离疗养院不远，车停在疗养院门口，柏谕给应梦珠拉紧围巾，道：“一小时后我来接你。” “嗯嗯。”应梦珠半张脸都被围巾裹住了，她努力点点头，伸出手晃了晃：“柏先生再见。” 柏谕把她被风吹凉的手塞进大衣口袋里，道：“进去吧。” 这家疗养院不愧它的名声，环境极好，各种功能区井井有条，护工也非常专业，应梦珠见到奶奶的时候，她正在护工的陪同下晒太阳。 应梦珠大二那年，奶奶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谁都忘了，只记得自己的儿子应辰，也只听应辰的话。不过她是个很有涵养的老太太，即便不认识应梦珠，看见应梦珠坐在自己旁边，也没有说什么。 “阿嫲。”应梦珠轻轻叫了一声。 应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笑着道：“你是谁家孩子呀？” “我……来看我阿嫲的。”应梦珠说：“看见您，觉得好投缘。” “我看你也投缘呢。”应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我孙女长大了要是有你这么靓，那就好啦。” 应梦珠深吸口气，道：“您喜欢这里吗？” “喜欢，喜欢。”老太太眉开眼笑，又很快失落起来，“就是我家儿子老是不来看我，唉，阿辰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 应梦珠有些心酸，“很快了。” 看来有必要找应辰聊聊，再怎么样，他也应该来看看自己的母亲。 应梦珠陪着奶奶坐了会儿，这时候疗养院开始分发下午茶，老人拿了块糕点，刚要给应梦珠，忽然疑惑：“女仔，你是谁呀？” 第四十二章 你不认识我？ 她又把应梦珠忘了。 护工怕应梦珠难过，道：“这是正常的病理现象……” 应梦珠摇摇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不知不觉间，跟柏谕约好的一小时就要到了，应梦珠跟奶奶告别，在疗养院门口等了会儿，柏谕的车果然按时到了。 应梦珠靠在窗边，悄悄侧头去看柏谕的脸。 他正在跟人打电话，脸上的表情很冷淡，哪怕听不到声音，应梦珠也能想象到对面的压力有多大。 柏谕忽然侧眸，问：“看什么？” 应梦珠有种干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心虚，连忙转过脑袋：“没事！您忙。” 城郊气温都要低一些，应梦珠哈了一口气，车窗上便结了一层薄薄的雾，她用手指在上面胡乱画了几道，心想柏先生虽然看着不像好人，但实际上，是个好人。 柏谕这几天都很忙，经常不回来吃晚饭，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会通知应梦珠，这天周末，柏谕也出去开会了，应梦珠在家里跟陈姨一起研究烘焙，忽然一位不速之客登门。 应梦珠看着眼前这位个子很高、耳朵上挂满了各种饰品、满脸不耐烦的时尚潮人，迟疑道：“请问你是？” 年轻男人摘下墨镜，盯着应梦珠：“你不认识我？” 应梦珠被他吓一跳，更茫然了：“我应该认识你吗？” “……”男人弯腰凑近她，“你再仔细看看，真不认识我？” 应梦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人虽然很奇怪，但是长得怪好看的，五官精致得好像刀裁墨画，但是……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应梦珠抱歉道：“或许我们见过吗？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男人：“……” 陈姨拉拉应梦珠的袖子，小声道：“太太，他是陆星洲啊！” 在海城，就连陈姨这样整日柴米油盐的中年妇女也认识陆星洲。 “他很有名吗？”——但是应梦珠不认识。 “他超级有名的。”陈姨更小声地道：“超级巨星，火遍大江南北，我女儿非常喜他。” 原来是大明星啊。 不过大明星来这里干什么？ “陆先生。”应梦珠客气礼貌地道：“您是来找柏先生的吗？他有事出去了。” “我不找柏谕。”陆星洲将墨镜挂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傲然道：“我找你。” “……啊？” 五分钟后，陆星洲和应梦珠对面而坐，应梦珠压力巨大，手指紧紧攥在一起，额头冷汗都要下来了。 她也不想这么紧张的，可是陆星洲已经抱着胳膊打量她整整五分钟了！ 终于，陆星洲开口了：“你应该知道，柏谕是有未婚妻的吧？” 应梦珠原本想喝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听见这句话，她手一抖，洒了几滴在她手背上，愣了愣，道：“……未婚妻？我不知道。” 陆星洲道：“应小姐，撒谎也要有个限度，柏家和陆家的婚约半个海城都知道，你费尽心机攀上柏谕，能不知道他有未婚妻？” 所有人都认为应梦珠怀孕是蓄意为之，只有应梦珠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冤枉。 她对柏谕的了解只来源于道听途说，或是偶尔的新闻报道，知道有这样一位太子爷存在而已。 不过，陆星洲既然说婚约是柏家和陆家的，那么…… “他未婚妻是我小妹。”陆星洲冷冷道：“原本我们家是想让柏谕自己处理这件事的，但是应小姐，你太招摇了。” 应梦珠攥紧了裙摆。 虽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错，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有了当小三被正牌夫人家里人羞辱的难堪。 “应小姐应该还不知道吧。”陆星洲道：“两年前，柏谕提出跟我妹妹订婚，但我妹妹觉得她年纪还小，拒绝了，出国留学。也正是因此，应小姐你才能趁虚而入。” 应梦珠微怔。 柏先生那样的人主动提出订婚吗？ 虽然和柏谕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柏谕并非主动的人，或许是从生下来开始就拥有太多东西，所以他不愿意，或者说没兴趣强求什么，如果他主动向那位陆小姐提了订婚，那只会是因为太喜欢了。 原来柏谕也会喜欢什么人啊。 “我妹妹还不知道这件事。”陆星洲又说：“应小姐你呢，又是怎么打算的？” 应梦珠垂下头。 她咬紧了嘴唇。 如果早知道柏谕有一位门当户对还非常喜欢的未婚妻，她是不会带着孕检报告找上门的。她并不想去破坏谁的家庭。 难怪柏谕那么讨厌她，那么不想要孩子。如果他有一位一直在苦苦等待的心爱之人，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被陆星洲劈头盖脸地诘问，应梦珠忽然觉得自己好失败，她怎么会活成这个样子。如果被何美惠看见，估计还会幸灾乐祸地说一句“你妈是小三，所以你也是小三”。 “太太！”陈姨见应梦珠脸色苍白如纸，担忧道：“没事吧？” 陆星洲挑眉：“太太？她算哪门子的柏太太。” 陈姨觉得陆星洲未免太咄咄逼人，对一个怀孕的人说这样的重话，实在是不应该，道：“她是我的雇主，我当然叫她太太。” “……我没事。” 应梦珠勉强笑了笑，道：“陈姨你去沏一壶新的茶吧，茶冷了。” 陈姨有些放心不下，但在应梦珠的笑容中还是去了厨房。 “陆先生，抱歉，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确实是今天才知道陆小姐的存在。”应梦珠低声道：“等柏先生回来后，我会跟他商量的。” 陆星洲倒是有点讶异了。 他原以为应梦珠要么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么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结果她就这么低眉顺眼地道歉了？ 看起来不像是传闻中那么有心计的样子啊。 “要是他想打掉孩子，抹消一切，不让我妹妹知道呢？”陆星洲道：“你又打算怎么办。” “……”应梦珠道：“如果柏先生这么想，我会离开的。” 陆星洲皱起眉。 他在娱乐圈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得出来应梦珠不是在撒谎，正因为如此，他反倒是有点看不懂了。 “陆星洲。”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我应该没有邀请你登门。” 第四十三章 你哭了？ 陈姨仿佛看见了救星，忙道：“柏先生！太太好像不太舒服，要不然先让她去休息吧？” 多日相处下来，她觉得应梦珠就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不想她受这些非难。 柏谕看向应梦珠，果然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再摸摸手，冰冰凉。 “我没事的柏先生。”应梦珠将手缩回去，背在身后，道：“你们聊，我先上楼去了。” 柏谕拉住她的手，“要是不舒服就叫医生。” “……嗯，我知道的。” 应梦珠匆匆上楼，柏谕吩咐道：“给她送杯热巧克力上去。” 陈姨点头。 陆星洲气笑了：“你们在我面前拉拉扯扯什么意思？” 柏谕冷淡道：“跟我订婚的人难道是你？” “……”陆星洲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柏谕，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雪沫回来后多少人要嘲笑她的？” 柏谕讥诮道：“这种事在海城难道新鲜吗？” 陆星洲怒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你不能辜负雪沫！你以为她就非你不可吗？我妹妹那么优秀——” “你就是想要跟我说这些？”柏谕淡声道：“那你可以走了。” 陆星洲咬牙。 每次跟柏谕交涉，都会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雪沫不是那些跟在你身后转、只要你招招手就会上赶着的女人。”陆星洲警告道：“她真的会不要你。” 柏谕：“我家要开饭了。” “什么意思？” “不留你吃晚饭的意思。” “……”陆星洲道：“你以为我稀罕？跟你小情儿一桌我还吃不下饭呢！” 柏谕：“请滚。” 柏先生怪礼貌的，让人滚还要加个请。 陆星洲火冒三丈：“你那小情儿要是再这么张扬，下次来找你的就不是我，而是我大哥和我爸了！” 他怒气冲冲离开了小洋楼，活像是刚吃了一百包巨辣火鸡面，整个人都要喷火了。 他经纪人坐在驾驶座上苦着脸：“哎哟，注意表情管理啊，要是被人拍到了又要说你整容整得脸垮了。” 陆星洲踹了一脚椅背，道：“狗仔要是能进丽港壹号那也是真的能耐了。” “那也是哦。”经纪人松了口气，道：“别生气了我的大少爷，你不是说要去给那个小三好看吗?怎么反倒是你被气成这样？” “那小三……”陆星洲说到这里，想到应梦珠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又改了口，道：“什么小三，人家不知道柏谕有未婚妻，我看多半是柏谕在外面乱搞。” 经纪人：“你还是别掺和这件事了，等雪沫回来，他们自己解决。” “我能不管吗？”陆星洲郁闷道：“我就这一个妹妹，从小当眼珠子宠着，她还一直品学兼优有出息，柏谕搞这一出，不就是在报复两年前的事情吗？我看他是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经纪人想了想，觉得这两个词哪个都跟柏先生不沾边，但海城确实一直有这样的小道消息，说陆雪沫拒绝了柏谕的求爱，为了躲他，甚至去了国外念书，因此，陆小姐成了柏先生不可说的白月光。 车停在陆家老宅门口，陆星洲抓了抓头发，刚进门就被叫住了：“你去丽港壹号了？” “你消息这么灵通。”陆星洲t双手揣在兜里，偏了偏头，道：“去了啊，怎样？” 陆家如今的掌权人陆越屏站在窗边，脸色肃穆：“我说了，让你别做多余的事。” “什么叫多余的事？”陆星洲无语道：“哥，再不管那应家都要骑我们家头上了，雪沫成了海城的笑柄，这你都能忍？” 陆越屏仍旧冷静：“既然这门婚事不合适，那就等雪沫回来自己提出解除婚约，这也是爸的意思。” “先不说雪沫和柏谕，应家那老虔婆就头一个不同意吧？”陆星洲从他哥的烟盒里摸了支烟，“陆家和柏家的联姻又不是过家家，说解除就解除。” 陆越屏沉默了会儿，道：“你见到应梦珠了？” “见到了。”陆星洲挠挠头，说：“我倒是觉得她跟传闻里不太一样，就一笨蛋小孩儿，稍微说两句重话就哆嗦。” 陆越屏：“不然怎么会连柏谕都栽了。” 陆星洲真诚道：“我觉得她没那智商。” “蠢货不要做任何判断。”陆越屏说：“只会误导他人的判断。” “……你是在骂我吗？” “是。”陆越屏说：“再让我发现你做这种多余的事，我还抽你。” 陆星洲：“。” …… 热巧克力已经冷了，应梦珠趴在床上，看着它失去最后一缕热气。 而后好像下定决心般，爬起来找到手机，她无视手机上的一大串未接来电——虽然都是陌生号码，但应梦珠知道那都是何美惠打来的。 不管有什么事，她都不想听。 打开搜索软件，应梦珠搜索了一下柏家和陆家的联姻。 搜索之下，这件事竟然真的很有名，娃娃亲从柏谕出生就定下了，只要陆家生了女孩儿，就跟柏谕定下婚约。 万众瞩目中，陆家的小小姐陆雪沫降生了，说她是海城最璀璨的明珠都不为过，因为她不仅仅有极其优越的家世，本人也非常优秀，一路跳级，十八岁完成大学学业，如今二十岁，已经在准备读博。 除了学业，她在艺术领域也有相当高的造诣，十六岁就举办了自己的画展，非常擅长小提琴，还在赛车比赛中斩获了诸多奖项。 简直就是一个光环满满堪称完美的存在。 陆雪沫是海城无数富家少爷的白月光，柏先生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也不奇怪。 “是啊……也不奇怪。”应梦珠喃喃。 她连陆雪沫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她忽而失笑。 她跟陆雪沫比什么呢？她又不要嫁给柏先生。 “应梦珠。”敲门声响起，柏谕道：“出来。” 应梦珠连忙把手机塞进枕头下，拉开门道：“柏先生，怎么了？” 柏谕眯起眼睛，忽然捏住她下巴：“你哭了？” 第四十四章 草莓蛋糕 应梦珠赶紧胡乱擦了两把脸，道：“我刚刚在窗边吹风呢，沙子进眼睛了。” 柏谕看着她两秒，应梦珠几乎以为他要拆穿自己拙劣的谎言了时，柏谕道：“吃饭了。” “嗯嗯好。”应梦珠点头，跟在他身后下楼。 好几天没有孕吐的应梦珠今晚吃饭时又吐了，这次还吐得很厉害，连水都不想喝。 好不容易缓过来，应梦珠皱着脸：“对不起啊柏先生，害您也没有好好吃饭。” 任谁同桌的人吐得昏天暗地，也没法继续享用美食。 柏谕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怎么这么苍白。” “我刚刚洗了把脸。”应梦珠老实说。 “用冷水？” “……”应梦珠垂下脑袋。 柏谕道：“先是开窗吹风，现在又用冷水洗脸，应梦珠，你生怕自己不生病？” 应梦珠张张嘴，却没解释，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你觉得我想听的是你的对不起？”柏谕皱起眉，看看应梦珠。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小孩儿就是看起来乖，最擅长的就是乖乖的叛逆，简直比那些跨国合作案还要难处理。 “我以后不会了。”应梦珠保证。 柏谕冷冷道：“你最好是不会了。现在回去睡觉。” 应梦珠哪敢说话，她走出去几步，忽然捂住胸口。今天不仅仅是孕吐卷土重来，胸口胀痛也如影随形，之前还能忍忍，现在却痛得有些难受了。 “怎么？”柏谕在她身后问。 应梦珠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说没事，结果刚走出去几步就被人抓住手腕抵在了门板上了，柏谕垂着眼皮：“刚刚怎么跟我保证的？” 因为心虚，应梦珠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我说不会再去吹风和用冷水洗脸……唔！” 柏谕掐住了她脸颊，应梦珠嘴唇被迫嘟起，眼睫毛抖啊抖，好像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求救。 “跟我玩儿文字游戏？”柏谕问。 “没、没有。”应梦珠含糊不清地说。 “那我问你怎么了为什么撒谎？” 应梦珠的脸颊、耳朵、脖颈红成一片。别的就算了，胸口胀痛这种事说出来真的好羞耻…… 哪怕柏先生帮她按摩的时候完全是沉着冷静的、学术严谨的，应梦珠也有点受不了。 她自己都很少碰的地方被另一个男人的手揉来捏去，实在是太奇怪了。 柏谕眯起眼睛，“你在害羞？” 应梦珠：“……”知道你还问。 “那你以后喂奶的时候怎么办。”柏谕语气平静淡然，好像在跟应梦珠讨论今天天气还不错，实则说出口的全是不能播的：“如果母乳过剩，就需要人工挤出来，否则会涨奶。如果母乳不足，也需要人工通奶。” 应梦珠：“…………” 应梦珠整个人像是一只煮熟的虾那般蜷缩起来，她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双手捂着耳朵：“你别说了。” 柏谕单膝跪在地毯上，将她两只手拉开，“这是你也应该掌握的知识。” “……我现在还不想掌握。”应梦珠红着脸说：“而且我可以选择喂奶粉。” “也可以。”柏谕说。 应梦珠愣了愣，偏头道：“你不强迫我喂母乳哦？” 柏谕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强迫你做这种事？你不愿意就算了，喂奶粉又不是长不大。” “因为很多人会觉得母乳更有营养。”应梦珠撇撇嘴，“还说吃母乳的小孩子会更聪明。” 柏谕：“我是吃奶粉长大的，但我觉得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蠢货。” 应梦珠：“！”好、好强的攻击性。 “你是不是又难受了？”柏谕问。 被他这么盯着，应梦珠哪敢撒谎，像是鸵鸟那般点点头，柏谕似乎轻笑了一声，而后应梦珠就感觉自己身体腾空——被柏谕直接抱了起来。 他抱她的时候好轻松，好像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小物件，能随随便便揣进口袋里带走。应梦珠觉得这是不合理的，再怎么样她也有将近九十斤呢。 柏谕把应梦珠放在床上，应梦珠呆了呆，左右看看，“柏先生，这不是我的房间。” “嗯，是我的房间。”柏谕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几瓶东西，道：“上次我问了医生，他说配上精油会更好，我让人送了几瓶来，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应梦珠顿时没工夫震惊于自己竟然进了柏谕的房间，躺在了柏谕的床上这件事，她看着那几个包装精美的小瓶子，跪坐在床上，凑过去仔细看看，“都是什么味道呀？” 柏谕跟她几乎头抵着头，随意扫了一眼，道：“英国梨，檀香，草莓，橙子，还有无花果。” “我想要草莓。”应梦珠认真说：“草莓好吃。” 柏谕顿了一下，“是吗。” 应梦珠这才后知后觉这精油是要用在什么地方的，她说什么好吃啊！ 柏谕拧开瓶子，顿时一股草莓的甜香逸散开来，他道：“过来。” 应梦珠小心翼翼地坐在柏谕腿上，整个人都被抱进了怀里，她听见男人心脏有力的搏动，感受到男人轻缓的呼吸。 柏谕伸出食指，勾了勾她睡衣扣子与扣子之间的缝隙，道：“脱了。” 应梦珠慢吞吞解开纽扣，偏开头，死死闭着眼睛，决定假装自己一具尸体。 但是她扮演尸体还不到五秒钟就破功了，惊道：“好凉！” 柏谕道：“很快就不凉了。” 他手指缓慢地按摩，精油被体温浸润，也变得温热起来，应梦珠咬着下唇，脸红得简直要滴血。 精油是淡粉色的，沾在柏谕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显得格外突兀，应梦珠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死死盯着窗外。 即便那里一片漆黑，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柏谕问：“力道还行？” “嗯……”应梦珠说：“可以再重一点。” 柏谕用了点力道，忽然说：“你吃过草莓蛋糕么？” 应梦珠有点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想了想，道：“吃过。” 第一次吃到草莓蛋糕，应该还是很久以前，柏曜带给她的。 “什么味道？”柏谕漫不经心地问。 既然柏先生发问了，应梦珠便认认真真回忆了一下，说：“蛋糕胚很松软，奶油很绵密，可以吃到夹在里面的草莓果酱和果肉，是酸甜的。” “好吃吗？” “嗯嗯。”应梦珠点头：“很好吃。” 下一秒，她只觉心口一痛，是男人低头咬了一口，嗓音含笑：“确实很好吃。” 第四十五章 车仔面 应梦珠整个人傻掉了。 她呆呆看着那个牙印，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柏先生，是咬了她一口吗？ 她刚刚说的草莓蛋糕是真正的草莓蛋糕，但是柏先生说的草莓蛋糕是—— “啊啊啊啊！”应梦珠飞快从柏谕怀里挣脱，缩进了被子里，将自己裹成蚕蛹，好像就算天崩地裂都绝不会出来。 柏谕：“。”这反射弧未免太慢，距离他咬那一口过去起码一分钟了。 “应梦珠。”柏谕道：“出来。” “额不粗来。”应梦珠声音瓮声瓮气，明显都被闷得有点喘不过气了。 柏谕：“这是我的床。” 应梦珠：“对不起。” 说对不起，但就不是不出来。 柏谕啧了声，抓住被子一用力，应梦珠骤然暴露在灯光之下，满脸惊恐。 “你要把自己闷死？”柏谕将被子随意扔开，“脸都红了。” 应梦珠：“……我觉得我脸红应该不是闷的。” “咬痛你了？” 这话让应梦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给你吹吹吗？” 这话让应梦珠觉得对方就是个臭流氓。 要是别人说，应梦珠可能两个大耳刮子招呼过去，但偏偏说的人是柏谕。 柏谕把她抱起来，“别闹了，身上的精油还没擦干净。” 应梦珠委屈道：“我才没有。” 明明就是柏谕的错。 “嗯，我的错。”柏谕用热毛巾给她将皮肤表面的精油擦去，又道：“不过你也有错。” 应梦珠：“？！” 柏谕：“你把草莓蛋糕描述得太好吃。” 应梦珠抓住他的手，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我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柏谕好整以暇，“我说的是什么？” 应梦珠：“……” 在不要脸这方面，她是永远比不过柏先生的。 柏谕没有继续逗她，擦干净精油后他颇有耐心地一颗一颗将睡衣的扣子给应梦珠扣好，道：“赶紧睡。” “可是这里是……” “我还有事要处理。”柏谕说：“处理完抱你回去，先睡。” 应梦珠之前吐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没有，她也不想再从温暖柔软的床上爬起来，既然柏谕承诺了，她也没理由拒绝。 柏先生的床香香的，是洗衣凝珠的味道，和她的被单一样。只不过这张床上还沾染了水生木的气息，便显得更加冷冽几分。 应梦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柏谕什么时候回来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花园里鸟类的啾鸣十分吵闹，应梦唔了声，又往被窝里钻了钻，忽然，她睁开眼睛。 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感觉。 四个月前在游艇上，不久前在柏家的老宅里，都曾有过的……横在她腰间的手臂。 应梦珠抬起头，果然看见了柏谕的脸。 从这个角度看，这张脸还真是棱角分明，即便这样也是非常好看的，让应梦珠想起古欧洲那些由大师细细雕琢而出的大理石像。 他睡着时倒显得有些温和，不像醒时那般冷漠高傲。 应梦珠常觉得，即便柏谕在笑着跟人交谈，态度也是睥睨的、不对等的。那种睥睨并非来自于出身的优越，而是人类看蝼蚁时自然而然的高高在上。 一如他所说，他觉得这世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蠢货。 她必然也是这百分之八十中的一个。 “看出什么了？”头顶蓦然发出声音。 应梦珠吓一跳，赶紧从柏谕怀里钻出来，柏谕道：“我又不是要吃了你，只是在问你问题。一直盯着我，看出什么了？” “嗯……”应梦珠想了想，诚恳地说：“您长得很好看。” 柏谕挑起唇角笑了一下，“就看出这个客观事实？” 应梦珠：“。” 她清清嗓子，道：“昨晚上，您不是说会带我回自己房间吗？” 柏谕掀开被子下床，懒散道：“忙完太晚，忘了你在我床上了。” 应梦珠不禁怀疑，这也能忘吗？好歹她也是个大活人啊。 但柏谕这么说了，应梦珠当然不能继续问。她回自己房间洗漱，下楼吃早餐。 因为柏谕吃早饭前有看报纸的习惯，搞得应梦珠也喜欢看点什么了，只是柏谕看的海城早报是各种时政新闻，她看的海城晚报就是各种花边八卦了。 昨天才见过的陆星洲竟然是海城晚报的常驻嘉宾，把喝完的可乐瓶从三米之外准确丢进垃圾桶这种事竟然也能上头版头条，让应梦珠油然而生一种“他真的没有买热搜吗”的想法。 今日的早餐是车仔面，昨天应梦珠跟陈姨说想吃的，她刚吃了一口，忽然想起昨天搜索到的关于陆雪沫的消息，有些如鲠在喉。 她明明承诺陆星洲会跟柏谕好好谈谈，但她昨晚完全忘了这件事。 “怎么？”柏谕察觉到她的异样。 应梦珠摇摇头：“没事。” “跟你昨天哭的事情有关？”柏谕问。 应梦珠手一抖，鱼丸掉回了碗里。 柏先生真是敏锐得吓人，好像所有事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陆星洲昨天跟你说了什么？”柏谕又问。 应梦珠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道：“柏先生，关于您的未婚妻……”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柏谕说：“我会处理。” “但是……” 柏谕皱起眉，“我说了，我会处理。” 应梦珠嘴唇抿成一条线，身体绷紧。其实柏谕很久没有凶过她了，以至于她忘了，会跟她开玩笑的柏先生才是不正常的。 “好的。”应梦珠低眉顺眼地说。 她没有喜欢过谁，但她想，柏先生有一个藏在心里求而不得的人，那么以她的身份，确实是没有资格提起的。 昨天她告诉陆星洲她会跟柏谕商量，但其实一开始，她就连谈论陆小姐都不配。 一顿早饭吃完，柏谕去上班，应梦珠看见他离开后，才去卫生间将刚刚强行吃进去的车仔面全部吐了出来。 她觉得好难受，肠胃难受，心脏也难受。 偏偏这时候，手机铃声催命般响起，应梦珠拿过手机接听，对面说了两句，她顿时面色一变。 第四十六章 等他有时间 电话是疗养院那边打来的，说有人想要探视奶奶，对方声称是老人家的亲儿子和儿媳。 应辰和何美惠竟然找到疗养院去了！ “他们进去了吗？”应梦珠问。 “没有。”工作人员道：“没有应小姐您的允许，我们怎么会随便放人进去呢。只是他们一直在门口闹，说不让儿子见亲娘什么的……您认识他们吗?” 应梦珠深吸了口气，“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马上就过去。” 到了疗养院，应梦珠一眼就看见了应辰何美惠，还有应珏。 何美惠正在跟工作人员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看见应梦珠过来，工作人员简直如蒙大赦：“应小姐！” “辛苦了。”应梦珠道：“这里我来处理吧。” 工作人员点头，连忙离开了。 “哟，现在想要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何美惠一开口就是尖酸刻薄，“打了几百个电话都不接。” 应梦珠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梦珠，你别生气。”应辰臊眉耷眼，“你把你阿嫲转来这里，怎么也不跟爸爸说一声呢？我去探望她老人家，才知道人早就转走了，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真是好吓人。” 应梦珠攥紧了拳头。 他们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会去探望奶奶一次，现在不年不节的忽然要去，除了想要以此为要挟找到她，简直不做他想。 “你们找我什么事？”应梦珠直接道。 “怎么说话呢。”何美惠道：“我想要探望我婆婆，他们说得经过你的允许，所以才叫你来，你赶紧让我们进去。” 应梦珠有些狐疑。 竟然真是来看望奶奶的？ 应珏嗤了一声，道：“妈，梦珠现在把我们当上不得台面的穷亲戚呢，只要联系她，那就是有所图谋。” 应梦珠瞥了眼他们带的东西，人参，燕窝，花胶……都是不错的补品。 想到上次奶奶还在念叨应辰什么时候来看她，应梦珠道：“我带你们进去。” 今天奶奶在花园里晒太阳，她在疗养院里交到了朋友，正在一起喝茶聊天。 “妈。”应辰叫了一声。 老太太转过头，看见应辰，哎哟了一声：“阿辰！我的儿子，你可算是来看我了。” 她握住应辰的手，关切道：“怎么瘦了这么多呀，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大概在母亲的眼里，不管孩子多大了，永远都是需要照顾的年纪。 应辰道：“最近工作忙，没有来看你。妈，你还好吗？” “好，好啊，我哪里都好，你别担心我。”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倒是你呀，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体……” 何美惠看着这母子情深的一幕，勾起唇角，道：“梦珠，你阿嫲还是只认得老应啊？” “嗯。”应梦珠坐在长椅上，看着奶奶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笑，“她一直记得爸爸。” 何美惠道：“那当然了，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生出来养大的孩子，你阿爷去世早，都是她含辛茹苦把你爸爸抚养长大。” 应梦珠表情有点古怪。 何美惠今天被鬼上身了吗？竟然会说这种话。 “妈。”应珏有点不耐烦地叫了一声：“你赶紧说正事。” 应梦珠：果然。 他们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之前那几百个电话不可能是打着玩儿的。 上次在慈善晚宴被柏谕当众下了面子，和荣最近的日子不会好过，应梦珠就是料到了他们想说什么，才不接电话的。 但让应梦珠惊讶的是，何美惠说的并不是和荣的事：“你看，你跟柏先生也在一起这么久了，虽说你们不会结婚，但到底有个孩子不是？” “我也没想能和他家里人见一面，但到底你们是这么个关系，我和你爸就想请他吃顿饭，让你阿嫲也见见柏先生，你觉得呢？” 应梦珠立刻拒绝：“阿嫲都不记得我了，她见柏先生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手就被握住了：“阿妹？你是阿妹对不对？” 应梦珠错愕地转过头，就见奶奶正满脸泪水地看着她，老人一把抱住她，“阿妹……你都长这么大啦！” 应梦珠的眼泪也夺眶而出，她从没有想过奶奶还能想起自己，这声久违的“阿妹”，让她一瞬间回到了还很小的时候。 奶奶还没生病的时候，爸爸对她其实也不错，只是害怕何美惠闹，都是偷偷带她出去玩儿，她想那时候，她是很幸福的。 一切幸福都在奶奶生病被送去疗养院后画上了休止符。 “阿嫲，你想起我了吗？”应梦珠哽咽道：“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刚刚我问阿辰，我说我的小阿珠怎么没有来看我，他跟我说，你就是阿珠。”老太太抚摸应梦珠的脸，“我还总觉得你很小呢，你长大了，阿嫲都认不出来了。” 应梦珠哽咽难言。 “妈，我跟你讲哦，梦珠交了个男朋友呢。”何美惠趁机道：“这周末我们带你去见见，怎么样？” “何阿姨——” “男朋友？”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我们阿妹都交男朋友了？那好啊，带来给阿嫲看看。” 何美惠：“梦珠这个男朋友可有出息了，又长得好，您见了肯定喜欢。” “何阿姨。”应梦珠冷着脸道：“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你这么凶干嘛。”应珏斥责道：“妈也是好心啊，阿嫲最喜欢你，你既有男朋友了，当然应该带给阿嫲看看。” “……” 应梦珠觉得可笑。 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奶奶，谁不知道柏谕不是她的男朋友？他们根本就不是那种见家长的关系。 “阿妹。”老太太有些不解，“他不想见我吗？” “他……”应梦珠猴头苦涩，道：“他工作比较忙……” 何美惠道：“那就等他有时间的时候嘛，又不是等不起。你说是不是啊，妈？” 老太太点头，“是啊阿妹，等他有空的时候就好了，你还这么小就交男朋友，阿嫲不放心。” 应梦珠深吸口气，勉强笑笑：“好，等他有时间，我就带他来见阿嫲。” 第四十七章 她在躲我？ “梦珠，你一直黑口黑面是什么意思？”走出探视区的时候何美惠还是很不满意，道：“我们只是想要请柏先生吃顿饭而已，又不是图谋不轨，你到底把我们当什么人啊？” 应梦珠有点烦躁，抿着唇不说话。 应辰陪着笑脸道：“梦珠，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们也不在家里请，定了最好的酒店，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听他这么说，应梦珠皱了下眉。 在家里请柏谕吃饭，说出去确实太过于亲近，要是让有心之人看见，估计海城早晚报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但在酒店，那就跟普通的请客应酬没什么区别了。 上次他们自作主张接受了海城早报的采访，结果柏谕半点情面都不给，公开表示跟和荣没有任何关系，想必何美惠已经吃到苦头，不敢在这方面作妖了。 毕竟柏谕不认识他们可能不是真的，但是抬抬手指就能碾死他们是真的。 “梦珠。”何美惠道：“你刚刚可是答应你阿嫲了，可不能反悔。” 应梦珠道：“阿嫲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 “你！”何美惠咬牙，道：“虽然她会忘记这件事，总不会忘记你爸啊，要是你爸想要接她离开这里，你猜她会不会同意？” “……什么？！” 何美惠道：“梦珠，你可要考虑清楚，你阿嫲只认老应一个人，你猜她是愿意跟你留在这里，还是愿意跟老应走。” 应梦珠攥紧了手指，“阿嫲住在这里又不用你们交钱，你为什么非得——” “因为是你先不讲情面的。”何美惠道：“我们只是想要请柏先生吃顿饭而已，你去跟他说一声就行了，你都不讲情面，我为什么要讲情面？” 应梦珠深吸了口气，“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何美惠跟应辰对视一眼，应辰苦着脸道：“梦珠，慈善晚宴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吧？我们想当面给柏先生赔罪。” 应梦珠直接道：“他没放在心上。” 按照柏谕的作风，如果真生气了，两人现在不可能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你说没有就没有？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敷衍我们。”何美惠道：“我们一起吃顿饭，亲眼看见了才安心，不然晚上觉都不敢睡。” 应辰唉声叹气：“对不起啊梦珠，我们最近实在是提心吊胆……” 柏谕根本就没有清算的想法，何美惠和应辰竟然在这里自己吓自己，还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想要亲眼确认柏谕确实没生气。 “……我会跟他说。”应梦珠道：“但不保证他会答应。还有，爸，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应辰忙道：“你说。” “以后每个月至少来看阿嫲一次。”应梦珠说：“她真的很想见你。” “是……是，之前都是我工作太忙了，我保证多来看看她。” 何美惠喜笑颜开：“早这样不就好了？那梦珠，你去跟柏先生说说，时间就你来定，定好了通知我们就行。” “我知道了。” 应梦珠裹紧围巾，司机已经在等着了，看见她，便下车拉开了车门，问：“应小姐，回去了吗？” “嗯。”应梦珠笑了一下：“麻烦你等这么久。” 迈巴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尾气，应珏冷笑道：“对司机都比对我们亲近，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何美惠撇嘴：“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当然不跟我亲。” 她看向应辰，阴阳怪气道：“倒是你这个当爸的，她小时候你也没少偷偷带她出去玩儿给她买零食吧？你看看人家现在发达了，记挂你吗？” “梦珠不是答应了吗？”应辰两头不是人，“都少说两句吧。” “这么点小事都要用那个糟老太婆威胁，你这女儿翅膀硬得很呢！”何美惠眼神阴郁，“要是她不能为我们所用，还不如早点另谋出路。” 她拍拍应珏的手，道：“小珏，你好好准备。” “我知道。”应珏弯起唇角，“你就放心吧。” …… 回家的路上应梦珠心烦意乱。 她和柏谕本就因为陆雪沫的事情有了隔阂，何美惠又闹这么一出。 柏谕今夜晚归，回来的时候应梦珠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上那本厚厚的书掉到了地毯上。 她好像任何时候都极度缺乏安全感，喜欢蜷缩成一团，像是什么小动物。 柏谕走过去，弯腰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把书签夹进她看的那一页，刚要把人抱起来，应梦珠却忽然惊醒了，看见是他，立刻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刚认识的时候应梦珠也会这么怕他，但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怎么突然又这样？ “柏先生。”应梦珠尽量自然地道：“您回来了。” “嗯。”柏谕收回手，“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看书犯困。”应梦珠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看她那眼饧骨软的样子，柏谕道：“我抱你上楼。” 应梦珠立刻自己站了起来，因为太着急，还差点摔倒，她忙说：“我自己上去就好了，柏先生晚安。” 她咚咚咚地上楼，柏谕站在原地，慢慢皱起眉。 正好陈姨端着水果出来，柏谕看向她，颇有些不可置信：“她在躲我？” 陈姨：“怎么会呢，柏先生，您多心了。” 但事实证明，柏谕并没有多心。 应梦珠碰都不让他碰一下了。 吃早餐的时候两人的手指同时碰到过果酱罐子，她都会像是被火燎了似的飞快收回。 活动范围更是急剧缩小，只要他在家，应梦珠就待在自己房间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见到她。 应梦珠分明就是在躲他。 但柏谕自问自己最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应梦珠的事。难道还是慈善晚宴那事儿的问题？ 要真是这样，应梦珠未免太不讲道理，分明是应家有错在先，况且他已经足够宽容，只是给了个轻飘飘的警告而已。 别人妄图觊觎丽港码头的项目，那可都是要见血的。 他分明已经看在应梦珠的面子上格外优待，可应梦珠还是不肯满足。 第四十八章 你是不是要回去哄她？ 这天晚上，应梦珠胡乱扒拉了两口晚饭就站起来跟柏谕说先回房了。 柏谕看着她垮着的小脸，觉得简直荒谬。 明明是和荣错了，明明是应梦珠贪得无厌，她又摆出这样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柏谕放下筷子，他被气得没胃口了。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樊宣打来的电话，他解开领口的扣子，烦躁问：“什么事？” 樊宣那边一片鬼哭狼嚎，说了什么柏谕根本听不清，柏谕：“挂了。” “等等等等！”樊宣大概是手动闭麦了，瞬间安静下来，他笑嘻嘻道：“我在水华呢，你猜我在这里看见了什么？” 柏谕：“你未婚妻去包男模？” “……”樊宣大叫：“哇佬，你今天你攻击性怎么这么强？我看见的东西可比这个有意思。你最近不是喜欢应梦珠那一款吗？你猜怎么着，今天新来的小姑娘里有个应梦珠分应。” 柏谕：“。” “你要来吗？我特意给你留着的。”樊宣叽叽歪歪：“阿谕，我都多久没见到你了，你整天公司和丽港壹号两点一线，到底要当二十四孝好男友到什么时候？” 二十四孝好男友。 难道是他最近对应梦珠太好，以至于这小孩儿蹬鼻子上脸了？ “阿谕？柏生？柏总？”樊宣叫魂一样，“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柏谕：“半小时后到。” 樊宣吹了声口哨，“行啊，等你。” 水华，海城最大的销金窟，没有之一，是隗家的产业。 早些年隗家还没有把自己包装得这么人模狗样时，曾是本地最大的非法组织，后来响应新时代的号召，明面上就解散了，但背地里仍旧掌握着海城大部分灰色产业。 柏谕到的时候是夜里九点，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水华的空气里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男人身上的发胶味，和豪华场所的铜臭味混在一起，交织出一种名为“欲望”的味道。 十三号包厢里男男女女形形色色，看见柏谕进来，无论之前举止有多浪荡，都恭恭敬敬打招呼，柏谕直接无视，在沙发上坐下，话都没说先喝了口酒。 樊宣左拥右抱，在玩儿输一次就要脱一件衣服的弱智小游戏，他是赌场老手，两个姑娘很快就要衣不蔽体了，对面的隗亦攸明显是从医院里赶来的，身上还是病号服，一脸厌倦，显然觉得樊宣真他妈的是个弱智。 “怎么了阿谕。”樊宣拍拍女郎的腰，让她们先走，自己慢条斯理点了支雪茄，道：“看你怪生气的。” 柏谕：“你知道之前慈善晚宴的事情？” “哦，你说当场给和荣没脸那次？” 樊宣鬼灵精，立刻明白了，道：“我当时就说应梦珠要跟你闹，果然吧。” 柏谕又喝了口酒，冷冷说：“我没觉得我的处理方式有问题，她究竟在闹什么？” 樊宣摸摸下巴，“她怎么跟你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柏谕道：“不给碰。” “哈？”樊宣迟疑了一下，道：“就这样？” 柏谕一个眼刀：“还要怎样？” “哦哦，那确实是挺严重的。”樊宣道：“你就是对她太好了，所以她就觉得自己可以拿捏你，女人嘛，都这样，得寸就要进尺。你晾她一段时间，让她知道你不吃这套就行了。” 柏谕：“晾她一段时间是多久？” 樊宣思索了一下，说：“一个月？” 他还要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冷暴力一个月？ 柏谕觉得樊宣就是个狗头军师。 “孕妇的情绪会影响到孩子。”柏谕说：“她生一个月的气，对孩子的发育有影响。” “。” 樊宣说：“感情你不是觉得她得寸进尺，是想哄她高兴啊？” “我没有。” “对对，你没有。”樊宣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这种小女孩儿很好哄的嘛，说点好听的，送她想要的东西，答应她提的要求……马上就能哄好。” 柏谕：“我没说要哄她。” 樊宣：“那你当我在放屁。”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操了一声，“原来你不是想来睡那个应梦珠分应，而是来找我做情感咨询的？？” “我来喝酒的。”柏谕把还剩一半的威士忌放下，道：“忽然想起明早上有个会，先回去了。” “？”樊宣道：“你是不是要回去哄应梦珠？” “想太多。” 樊宣：“我现在就给杨总助打电话问你明早上是不是有会。” 柏谕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 难道还真是有工作？ 柏谕如来时那般低调地离开，隗亦攸：“我也走了。” “你又要干嘛？”樊宣不爽道：“你明早也有会？” 隗亦攸拉拉身上的病号服，“我要回去住院，傻逼。” 樊宣：“。” “你不想看看我找到的那个应梦珠分应吗？” 隗亦攸说：“我不想看见这种麻烦又矫情的东西，即便只是长得像也不行，怕控制不住拧断她的脖子。” 他都难以理解，柏谕到底为什么能忍受应梦珠这种存在。 樊宣：“你这精力比公狗还旺盛，住个鬼的院。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隗亦攸看着他两秒，说：“我他妈心里有你。” “哈哈，不用把我放在心上。”樊宣咳嗽两声，“你走吧，留我一个人享受这花花世界。” 隗亦攸才懒得理会他的牢骚，走出去几步，又转回来，伸出手道：“给我一千块。” “哈？”樊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找我要钱？” “快点。” 樊宣掏出钱包，抽出张卡：“随便刷。” 隗亦攸：“我要现金，只要一千。” “这都什么时代了，谁他妈出门带现金。”樊宣骂骂咧咧，叫包厢里所有人一起凑，最后凑了一千块现金给隗亦攸。樊宣问：“你要这干嘛？” “买个手机。” 樊宣：“一千块能买什么手机？” 隗亦攸想了想，死鱼眼盯着樊宣：“要你管。” 樊宣：“。” 一晚上被两个兄弟伤害，他心好痛。 “樊生，那个小妹还在等着呢。”水华的经理走进来，笑着道：“我把人送您房里去？” “别。”樊宣道：“养着吧先，别让人动她。” 虽然和应梦珠也就三四分的相似，但拿出去待客总觉得怪怪的，还是先留着吧。 第四十九章 她好坏 应梦珠趴在窗台上，看见柏谕的车停在门口，而后男人从车上下来，冷风里像是一株挺拔的松柏。 其实柏谕走的时候陈姨还专门上来敲她门，忧心忡忡地说：“我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樊生要约柏先生去水华，太太，你不管呀？” 水华是什么样的地方，应梦珠自然是知道的。整个海城的权贵圈子，大概就没有没去过水华的。不论男女，那里都是天堂。 陈姨问她不管吗，实在是高看她了，她哪有资格管。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柏先生保持距离，不要让陆小姐太难堪。 至于柏谕去水华做什么，就不是她能指手画脚的了。 风有些冷，应梦珠穿得单薄，她呼出口气，准备关上窗户时，站在花园里抽烟的男人忽然抬起头。 那双漆黑的眼睛简直就像是鹰隼般锐利，精准无误地锁定她，应梦珠看见他嘴唇动了动，说的是：“窗户关上。” 应梦珠心里一惊，赶紧把窗关上，甚至还飞快把窗帘也拉上了。她背靠着窗户，按着心脏，那里还在砰砰砰地急速跳动。 被发现了。 应梦珠捂住脸，叹口气，怕死柏谕会敲门找她算账了，但是她等了会儿，柏谕没来。 应梦珠缩在床上，翻了个身，自己都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她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下楼，早饭的时候也恹恹的，连报纸都没看。 柏谕放在餐刀，叫她的名字：“应梦珠。” “……嗯？”应梦珠抬起脑袋：“柏先生，有事吗？” “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按照樊宣说的，送她东西，满足她的要求，应该就不会生气了吧？ 应梦珠手一顿。 她最近确实……有事想要求柏谕。 那天之后，何美惠打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问她进度的，应梦珠不接电话后，她又给应梦珠发了很多照片，都是应辰和奶奶在一起的，照片里，奶奶笑得很开心。 应梦珠深吸一口气，道：“柏先生，我……我家里想要请您吃顿饭，您方便吗？” 柏谕淡声问：“请我吃饭做什么？” “我阿嫲……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她想见见你。”应梦珠揪着桌布，垂着脑袋：“我爸说定在酒店里，绝对不会传出什么新闻。” 海城里想要请柏先生吃饭的人可以从丽港码头排到白沙湾，但柏谕很少答应什么私人饭局，一是麻烦，二是还没到那情分上。 应辰要请他吃饭，必定是有所求的，柏谕觉得厌烦。 但想到应梦珠这几日的冷暴力，还有樊宣的话，柏谕道：“可以。我只有这周六有时间。” 应梦珠没想到他真会答应，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您。我会告诉我爸的。” 柏谕：“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明明他满足了她的要求，为什么她还是不高兴？ “……高兴的。”应梦珠抿着唇角，鼻尖发酸，喃喃道：“我高兴的。” 柏谕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挑眉：“感动哭了？” 其实是因为觉得羞愧。 她好像一直都在利用柏谕。也不怪樊宣那么防备她，她确实不是好人。 “嗯。”应梦珠擦了擦眼睛，又说了一遍：“谢谢您。” …… 应梦珠所需要的零件已经全部完工，可以开始做修复工作了，应梦珠也忙碌起来，顾鉴栎拎着饭盒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聚精会神对比两个零件的齿轮是否契合。 “梦珠？”顾鉴栎道：“吃饭了。” “喔，师兄。”应梦珠揉揉酸胀的眼睛，去洗了手，道：“麻烦你给我带饭。” “顺路而已。”顾鉴栎说：“你还怀着孕，不要太辛苦了。” 应梦珠说自己知道的，她心里有数。饭吃到一半，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kui”。 那个小混混拥有新手机了？ 应梦珠点了接听，“你好，找我有事吗？” 隗亦攸：“煲仔饭。” “嗯？” “上次的煲仔饭好吃，哪里买的？” 应梦珠失笑，“你还没吃午饭吗？等会儿我买了给你送过来吧。” 挂断电话，应梦珠一抬头，发现顾鉴栎正看着自己，她歪了歪头：“师兄？” “是朋友吗？” 应梦珠摇摇头，“不是，就是一个认识的人。你上次推荐的煲仔饭很好吃，他说还想吃。” 顾鉴栎：“你不方便，不如我帮你送过去？” 应梦珠觉得不太妥，毕竟要吃煲仔饭的是个小混混。 “不用啦，不是很远，就当饭后消食好了。”应梦珠收拾好饭盒，“师兄，那我先走了。” 顾鉴栎颔首，等她离开后才眯起眼睛。 应梦珠交了他不知道的新朋友吗？ …… 应梦珠到医院的时候发现三人病房里还是只有隗亦攸一个人。 病房里也仍旧光秃秃的，没有鲜花也没有果篮。 看来不仅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你买新手机啦？”应梦珠问。 “嗯。”隗亦攸道：“好不容易凑了一千块。” “是哦。”应梦珠说：“一千块好难挣。” 隗亦攸吃饭的动作一顿，“你很缺钱?” "那倒是没有。"应梦珠撑着下巴，“就是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大家都想要。” “你也想要？” 应梦珠觉得好好笑，道：“你说的好像你有很多钱一样，明明连买手机都那么艰难。” 隗亦攸：“。” “你的兄弟不来看你吗？” 他们这种混社会的，兄弟应该很多吧。 隗亦攸想起柏谕的“还能喘气看来没死走了”和樊宣的“住什么院起来嗨”，面无表情道：“来过，不如不来。” “那你想过出院以后干什么吗？”应梦珠认真说：“总不能还要回去接着当古惑仔吧？很危险的，你看你身上都被开了个洞了。” 隗亦攸没说捅他那人现在已经变成筛子了，“确实危险。” “嗯……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个吧。”应梦珠摸摸下巴，“我现在在长则科技，算是合作，我问问他们还招不招保安。” 隗亦攸：“……保安？” “怎么了，嫌弃工资低呀？”应梦珠道：“但是工作稳定啊，而且比较清闲呢，比你以前朝不保夕要好多了。” “。” 隗亦攸道：“我觉得我不适合当保安。” 第五十章 是正经工作吧？ 应梦珠很尊重他人的就业意愿，并不强求。小混混去当保安，想想也确实不合适，毕竟已经习惯了用暴力解决问题，要是人家只是不配合安检，他拖着警棍就上去一顿揍，那也不太好。 “你不用操心我的工作问题。”隗亦攸说：“我自己会解决。” 应梦珠迟疑道：“是正经工作吧？” 隗亦攸：“……我不会去当小混混。” “那也不能去夜店当男模，脱了衣服任由姐姐阿姨摸。”应梦珠语重心长道。 隗亦攸：“？” “你去过还是摸过？” 应梦珠道：“只是见过。” 她以前跟着应辰到处应酬，什么场面都见过，很多年轻人为了挣快钱会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应梦珠并不想指责什么，但是能不卖还是不卖吧。 隗亦攸道：“我没打算下海。” “那就好。”应梦珠轻松口气，弯起眼睛：“只要是正经工作就行，可不能再打架斗殴沿街收保护费了。” 隗亦攸：“哦。” 他瞥了眼应梦珠，“你心情不好？” “嗯？”应梦珠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隗亦攸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一个照面就察觉了应梦珠心不在焉，好像有什么苦恼的事情。 他想应梦珠都来给他送两次饭了，他有所回报也是应当的，于是道：“有人惹到你？名字告诉我。” 今夜就埋了。 “名字告诉你干嘛？”应梦珠严肃地道：“你已经不是小混混了，你要做正经工作的！” “……” “没人惹到我。”应梦珠叹气，在床边坐下，“是我家里的事情。他们总是想要很多我给不了的东西。” 隗亦攸说：“没有家人就没有这种烦恼。” 应梦珠失笑，“你们这种混社会的是不是说话都这样呀，阴森森的。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哦。”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男人叫了一声：“阿珠。” “嗯？”应梦珠侧过头：“怎么啦？” “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应梦珠怔了怔，而后道：“谢谢。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需要杀人抛尸的地步。” 回到长则，应梦珠继续修复自己的机器人，下班时间，她给何美惠发了条消息，说柏谕已经答应了邀请，何美惠的电话立刻就打过来了，应梦珠没接。 她现在不想听见何美惠或者应辰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何美惠很快就安排好了酒店，时间定在周六晚上七点，应梦珠转达给柏谕，柏谕没什么表情地应了。 这次何美惠下了血本，定的是海城最好的酒店，人均消费五位数起，应梦珠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想起这家酒店好像也是天钥旗下的。 所以这其实是柏谕自己的产业。 侍者带他们到了十三号包厢，何美惠和应辰他们自然早就到了，应辰还去将老太太接了出来，这次她竟然还没有忘记应梦珠，也记得应梦珠要带男朋友来给她看的事情。 “柏先生！”门一打开，何美惠就站了起来，好像一个月前下令把她脸扇成猪头的根本就不是柏谕，而是另有其人，笑得像是朵花儿：“您能来，真是非常感谢！” 应梦珠一眼就看见应辰的左边耳朵包着纱布，何美惠虽然用头发做了遮挡，仍可以看出她有一只眼球不见了。 显然，上次柏谕令人取走他们一只耳朵和一颗眼球。 即便这样，他们竟然还敢跟柏谕打交道，应梦珠深觉佩服。 柏谕最近心情不太好。 他原以为答应应梦珠的请求后应梦珠就能恢复原样，结果她越来越丧，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柏谕都想请个心理咨询师给她看看了。 因此，他直接无视了何美惠的问好，旁若无人地在椅子上坐下。 何美惠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因为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看着点了，这是菜单，您看看要加点什么吗？” 柏谕充耳不闻。 “……”何美惠放下菜单，道：“既然柏先生没有要加的，那我就让他们上菜了。” 奶奶拉着应梦珠的手说：“阿妹，你这个男仔，长得靓，但是好没礼貌。” 应梦珠：“……他就这样的，阿嫲你别在意。” 老太太道：“我看他对你也不好的，进来就冷着脸，又不是谁欠他。” 应梦珠：“……” 这个，我们家还真是欠他的。 应梦珠不想奶奶对柏谕的误会加深，柔声道：“阿嫲，就是他把你转到了现在的疗养院呀，你不是很喜欢那里吗？他……他就是不会说话，其实人很好的。” “真的呀？” “真的。”应梦珠轻笑：“他人超级好。” 柏谕慢慢眯起眼睛，觉得应梦珠这几天总算是说了句顺心的话。 侍应生很快进来上菜，珍馐美味，琳琅满目，摆了满满一桌子，就在这时，包厢门再度被打开，盛装打扮的应珏出现在门口，她一脸抱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有点堵车。” “你这孩子，明知道今天要请柏先生吃饭。”何美惠训斥道：“赶紧跟柏先生道歉。” 应珏对着柏谕鞠了个躬，娇滴滴道：“对不起，柏先生。” 大冬天的，她穿的竟然是件小短裙，一弯腰，胸口风光毕览无疑。 柏谕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快坐下，准备开饭了。”应辰拉了应珏一把，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何美惠主动举起酒杯：“柏先生，之前那件事就是个误会，都是海城早报的记者故意引导我们那样说的，我们真没有别的想法，还请您海涵，不要生气。” 柏谕：“是么。” 何美惠见他没有端酒杯的意思，只好自己一口闷了，道：“我们这次请您吃饭，就是想要澄清误会，毕竟您和梦珠在一起过日子，因为这件事心生隔阂就不好了。” 柏谕：“。” 是不是误会不好说，应梦珠直到现在都还在跟他闹脾气倒是真的。 应辰和应珏也敬了柏谕几杯酒，但柏谕都没喝，让人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是打算既往不咎了。 “梦珠！”何美惠叫了一声，“你怎么只顾着自己吃，赶紧敬柏先生一杯，他照顾你也不容易。” 应梦珠：“？” 照顾她的人明明是陈姨。 但对上柏谕那双漆黑的眼睛，应梦珠又有点心虚。 柏谕对她……确实也挺照顾的。 “知道你怀孕了不能喝酒。”何美惠将另一个杯子塞进应梦珠手里，道：“里面是果汁，快去， 别粘着你阿嫲。” 应梦珠捧着果汁杯子，被推到了柏谕旁边，她小声说：“柏先生，我敬您一杯。” 柏谕淡声道：“我以前见你敬酒，好像不是这样的。” 第五十一章 匹诺曹 应梦珠愣了下，而后脸色一白。 以前出去应酬时，难免碰到些嘴里不干不净的男人，要她敬酒不算，还要喝交杯。 柏谕看见过吗？他在哪里…… “怕什么。”柏谕摸了摸她的脸，道：“又不是在质问你。” 应梦珠睫毛抖啊抖，“这里、还有长辈在呢。” 柏谕：“又不是让你当众亲我。” 应梦珠深吸口气，缓缓抬起手，跟柏谕的手臂交缠，垂下眼睫道：“柏先生，请。” 窗外是平静的海面，游轮带着一路华彩，迤逦而过，包厢里灯火煌煌，照亮每一个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两人在其他人的注视中喝了一杯交杯酒。 咽下酸甜的果汁时，应梦珠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是唢呐喧天，洞房花烛。 “好！”何美惠笑着道：“看来柏先生和梦珠感情真是不错。” 应梦珠：“……”哪有不错！明明刚被强行要求喝了交杯酒。 柏谕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后面的敬酒他没再推辞，喝了几杯，包厢里的氛围也还算不错。 应梦珠不知道柏谕酒量如何，但几杯酒下去后，他似乎有些昏沉，应梦珠忙拦住还想要敬酒的何美惠，道：“柏先生明天还有工作，不能再喝了。” 何美惠道：“柏先生喝醉了？” 柏谕按了按太阳穴，确实有些难受。 他什么时候酒量这么差了？ 应梦珠担忧道：“我叫司机来扶你回去吧？” 何美惠说：“喝醉了还要坐车，多难受啊，车一颠簸，不想吐也得吐了。反正这里是酒店，让人在楼上开个房睡一晚上，什么也不耽误。” 应梦珠有点犹豫。 何美惠说的也没错，本来喝醉了就难受，再坐车，就是难受加倍。 “柏先生，在这里住一晚可以吗？”应梦珠问。 柏谕淡声道：“我在这里有房间，叫前台拿房卡来。” 应梦珠这才想起这是天钥旗下的酒店，是柏谕自己的产业，在这里有专属房间实在是太正常了。 何美惠很有眼力见，立刻就去给前台打了电话，让他们把房卡送上来。 “那梦珠，你好好照顾柏先生，我们就先回去了。”何美惠道：“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应梦珠点头。 房间是顶楼的套房，应梦珠扶着柏谕往楼上去，柏谕道：“我没事。” 应梦珠板着脸：“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事。” 柏谕轻笑了一声，他搂住应梦珠的腰，与她脸颊贴着脸颊，道：“我跟他们吃完饭了，你还是不高兴吗？” 应梦珠本想推开他的，听见这话，心脏忽然有些酸涩。 柏谕……柏谕怎么能这样呢，他还不如就像是一开始那般冷言冷语，威胁她要把孩子打掉，要把她腿打断，这样她就能自然而然地跟他保持距离了。 可柏谕偏偏对她这么好。 “我没有不高兴。”应梦珠放弃挣扎，任由他把自己搂进怀里，她看着电梯墙壁里自己的倒影，说：“您真的喝醉了。” 要是没有喝醉，柏谕怎么会像是一条大狗狗似的缠着她。 柏谕忽然在她鼻尖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嗓音有种醉酒的沙哑：“听过匹诺曹的故事吗？你也不怕鼻子长长。” 匹诺曹是个小木头人，每一次说谎鼻子都会长长一节。 应梦珠捂住自己的鼻子，红着脸道：“你怎么这样！” “我怎样？”柏谕懒散地问。 电梯叮的一声响，到顶楼了。 应梦珠慌乱地道：“先去休息吧。” 柏谕明明还可以好好走路，但他偏偏不，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应梦珠身上，让原本不远的一截路变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将人带进房间里，应梦珠后背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柏谕似乎不太舒服，紧紧皱着眉，应梦珠去打了热水来，给他擦脸，忧虑道：“我去叫前台送份醒酒汤来。” “不用。”柏谕一把抓住她手腕。那力道实在是不小，应梦珠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柔软的床上，而后被男人抱进怀里，她闻见酒气和水生木的味道。 “柏先生？你……唔！”应梦珠脖子被咬了一口，她不可置信地道：“你干嘛……喂！” 就这么几秒钟时间，柏谕将手探进了她衣摆里，沿着柔韧的腰肢一路往上，应梦珠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次她没有胸口胀痛，想要说是治疗都不行。 柏谕身上好烫。 他原本体温就要比常人高一些，但是今天特别烫，应梦珠只觉得跟他贴在一起的皮肤都要着火了。 应梦珠根本就不是柏谕的对手，被压在身下后完全无法挣扎，柏谕吻她耳垂，轻轻舔了下，应梦珠全身一颤，都要哭了：“柏先生、我……肚子里还有宝宝。” 她就是再想装傻。 柏谕眯起眼睛：“医生说四个月后可以同房。” 应梦珠抵着他胸口，“可是你醉了，你、你太凶了。” 虽然第一次的记忆不太清楚，但柏谕在床上真的很凶，应梦珠觉得跟他睡简直会被折腾掉半条命，更何况他现在还醉了，没法控制自己。 “我轻一点。”柏谕吻她修长的脖颈，嗓音沙哑性感，听起来竟然像是撒娇：“应梦珠，我保证。” 应梦珠呼吸急促，浑身发烫，她才不相信男人在床上的鬼话，情急之下道：“柏谕，陆雪沫……唔！” 应梦珠猛然睁大眼睛。 因为柏谕吻住了她的唇。 柏谕原本只是觉得她一直絮絮叨叨真是好烦，想要把她嘴堵住，但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在捏她嶙峋的蝴蝶骨，腾不出手来，似乎只能用自己的嘴去。 但他没想到应梦珠的唇这么柔软，温暖，湿润，让人想要探访更多。 梦珠两只手被轻而易举地擒住，桎梏在头顶，很快就因为缺氧而全身发软，再也没了抵抗之力，只能任由柏谕吻得更深、更过分。 柏谕察觉到她像是一滩水那般化开在自己怀里，便轻轻咬了下她的舌尖，说：“好乖。” 第五十二章 我不会如你所愿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响起，应梦珠如从梦中醒来，“电话……有电话！”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自己包里找到了手机，都没看来电人是谁，直接接通了：“喂？” “梦珠！”电话那边是何美惠急促的声音：“出事了！” 应梦珠忙道：“怎么了？” “你阿嫲刚刚摔了一跤，竟然站不起来了！”何美惠焦急道：“我们叫了救护车，她一直叫你名字呢，你赶紧来看看！” “什么？！”应梦珠道：“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就在酒店门口。你赶紧来，不然等会儿我们就跟着救护车走了。” 挂断电话，应梦珠胡乱穿上外套，对柏谕道：“不好意思柏先生，我家里出了点事，要去看看，我先走了！” 柏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已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房间。 “啧。”柏谕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他酒量一直很好，跟樊宣他们喝酒就没醉过，怎么今天才只喝了那么几杯，就这么昏沉？ 眼前已经有些模糊，柏谕干脆躺在床上，准备睡一觉。 应梦珠急匆匆下楼，查看奶奶的身体，发现她大概是摔懵了，一时间说不出来话，身上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阿嫲？”应梦珠焦急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痛？” 老太太张张嘴，还是说不出来话。 “到底怎么回事？”应梦珠问其他人。 何美惠道：“老人家腿脚不好嘛，下楼梯的时候脚滑了，我们也吓了一跳，立刻就把人扶起来了，但她好像是吓到了，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摔到了。” 应梦珠咬牙：“你们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老人吗？” “你这话就没道理了，她有手有脚的，难道我还要抱着她背着她啊？”何美惠不爽道：“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应梦珠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环视了一圈，“应珏呢？” 何美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而后很快道：“她男朋友约她，她先走了。” 应辰也道：“是啊是啊，小珏先走了。”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应梦珠飞快思索，而后忽然顿住。 不可能是徐致熠约应珏。 徐致熠喜欢的一直是那种保守的乖乖女，应珏也知道这一点，要是去见徐致熠，应珏怎么会打扮得那么暴露？ 联想到何美惠非要请柏谕吃饭，想方设法地给他敬酒，让柏谕在酒店休息一晚上，现在又把她叫这里来…… 柏谕那里肯定出了事！ 酒店顶楼。 柏谕头脑昏沉，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房间里进了人，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也不知道是醉得多厉害，眼前竟然一片模糊，只能看见物体的大概轮廓，声音也变得像是从水底传来的一般模糊不清。 “柏先生？……柏先生？”那个靠近的人这样叫他。 看起来是个瘦弱的女人。 应梦珠回来了。 “你不是说家里出了事？”柏谕哑声道。 “已经解决了。”应梦珠柔声说：“柏先生，您看起来不太舒服。” 出去一趟回来后倒是又变得体贴人了，要是之前，得躲他八百米远。 柏谕嗯了声，道：“水给我。” 应梦珠端起水杯，坐在了柏谕旁边，娇滴滴道：“柏先生，我喂您吧。” "……？"应梦珠变得未免也太善解人意了些。 要不是仍旧头痛，柏谕都要觉得这是做梦了。 “不用。”柏谕端过杯子，自己喝了两口水，干渴的喉咙总算是舒服了些。 应梦珠又说：“柏先生，我帮您把衣服脱了吧。” 她伸手去解柏谕的衬衫扣子，柏谕一把抓住她手腕，挑眉道：“刚还说我太凶，想逃跑，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应梦珠娇羞地道：“我是太害羞啦……但是柏先生您现在不是很难受吗？” 她轻声说：“我想帮帮您。” 柏谕呼吸微滞。 女人的手像是蛇一样，解开他的衣扣，她靠得很近，近到柏谕可以闻见她身上的气味。 一股廉价的香水味。 “……啊！”女人措不及防地被摔在地上，尖叫了一声，“柏先生您干什么？” 柏谕脸色极其难看，浑身戾气冲天。 虽然他现在看不清楚，但可以确信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应梦珠。 他摸过一旁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脚步踉跄地往外走，应珏赶紧拦住他的去路，道：“柏先生，是不是应梦珠又有什么关系？这个药很厉害的，我可以帮你……” 药。 难怪几杯酒就醉了，原来是被下了药！ 原本他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因为是应梦珠敬的酒，他才喝的。他甚至怀疑过自己酒量下降，都没有怀疑过酒里下了药。 “应梦珠……”柏谕一把抓住应珏的头发，嘶声道：“你们串通好的？” 应珏哪里见过这样子的柏谕，吓了个半死，哆哆嗦嗦道：“她、她怀孕了，没办法伺候您，所以我才、才……” 柏谕眼神阴鸷，一把掐住应珏的脖颈。 她不高兴，他一步步妥协，想方设法让她高兴，可原来是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鸿门宴，图的不是一点小钱或是几个小项目，而是他这个人。 因为她怀孕了不能陪他睡，所以把她的姐姐送上他的床？！ 柏谕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柏、柏先生！”应梦珠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房间门口，她看着厉鬼修罗一般的柏谕，也吓了一跳，“你还好吗？” 柏谕一把甩开应珏，应珏趴在地上不停咳嗽，应梦珠赶紧上前，抓住柏谕的手臂：“柏先生？我……” 柏谕看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用力掰开了她的手指，冷冷道：“这次即便你不高兴，我也不会如你所愿。” “什、什么？”应梦珠惶然道。 柏谕没有回答，也没再看她一眼，被两个保镖搀扶着离开了。 “小珏！”何美惠也匆匆赶到，连忙把应珏扶起来，“这是怎么了？” 应珏吓得声音都发抖：“妈……太可怕了，他太可怕了！” “你……你没成？”何美惠问。 应珏崩溃道：“他差点杀了我！” 第五十三章 那就去死吧 应珏捂着喉咙，那种喉管都要被捏断的感觉仍旧鲜明，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何美惠气道：“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具备了，怎么还是失败了！” 应珏哭着说：“我都这样了，你还是只关心利益？” “……就是因为你这样了我才不安。”何美惠神经质地咬了咬指甲。 如果应珏爬床成功，那应梦珠这个不听话的棋子也就无关紧要了，只要靠着应珏，他们照样可以飞黄腾达，但眼下，事情显然走到了最坏的局面。 应辰呼哧带喘地终于赶了上来，他见到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愣了愣：“柏先生呢？” 听见这句“柏先生”，应梦珠如梦初醒。 她猛然抬起头，盯着何美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事？是她太疏忽大意了，哪怕何美惠看起来再正常，也不该掉以轻心。 “你还好意思来质问我？”何美惠比应梦珠声音还大，“要不是你没用，我至于出此下策吗？” 应辰拉着应梦珠道：“梦珠，你先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了你着想……” “为我着想？”应梦珠只觉荒谬，“你们让我把柏先生骗来这里，利用我算计他，这叫为我着想？” 何美惠抱着胳膊道：“你现在怀了孕，又没法满足他那方面的需求，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都要去外面找女人，还不如让你姐姐来。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难道不比外人好？” 应梦珠咬紧牙关，喉头腥甜。 何美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就好像真是她不懂事一般。 应梦珠很清楚他们在打什么算盘，把应珏送到柏谕床上，就可以真的吹点枕头风了，要是运气好点，应珏也怀了孕，那应梦珠就再没有任何用处，可以随意丢弃。 “……我是不是没有警告过你们。”应梦珠哑声道：“算计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何美惠却道：“这叫什么算计？应梦珠你别太搞笑，你可以爬他的床，我们小珏就不可以？还是说……” 她双手用力捧住应梦珠的脸，讥诮道：“柏谕给你点好脸色，你就真的以柏太太的身份自居了？” “……我没有！”应梦珠推开何美惠的手，盯着她道：“你还真是不长记性，上次的事情已经全部忘干净了是吗？” “你以为那就是柏谕的手段？那只是他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手下留情了而已。”应梦珠深吸了口气，“这一次，我不会再帮你们了。” 她也帮不了。 因为显然，柏谕认为她也是这场好戏的演员之一。 他离开时的那个眼神，凶狠，厌恶，还有无尽的失望。 应梦珠只感觉喉头泛苦，她强行咽下一口腥气的血，想要离开这里。 奶奶一个人在酒店门口没人管，还有柏谕……也不知道何美惠做了什么手脚，柏谕会不会有事。 “应梦珠，你给我站住！”何美惠一把拽住应梦珠的胳膊，道：“我们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着，你休想置身事外！” “放开。”应梦珠冷冷道：“我说了不会再管。” “你这个贱人，给我回来！”何美惠哪里肯放应梦珠离开，她用力想要将应梦珠拽回来，谁知道因为害怕，她手上全是汗，用力过大，手上反而一滑—— 砰的一声，应梦珠受力不稳，摔在了地上。 她原本就因为怒急攻心气血翻涌，往地上一摔，顿时呕出一大口血来。 何美惠吓呆了，缩回手道：“不、不是我！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摔倒的！” 应辰也是呆若木鸡：“梦珠吐血了，孩子会不会……” 应梦珠头脑晕眩，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她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想要以此方式护住阵阵抽痛的肚子，喃喃道：“好痛……” “梦珠……”应辰伸手想要去查看应梦珠的情况，何美惠一把拦住，咬牙切齿道：“你疯了吗？” “我看她这样子，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何美惠飞快盘算，“反正她也不听话，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干脆废了她。” 她一字一顿地道：“要是没了孩子，柏谕还会要她吗？”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赶紧走！”何美惠左手拉着应辰右手拽着应珏：“先回去再说。” “爸……”应梦珠哑声道：“爸，救救我……” 应辰眼泪都下来了：“梦珠她现在这样，可能会死的。” “你要是敢救她，我就和小珏吊死在你面前！”何美惠道：“我看你是要这个野种还是你老婆孩子。” 应珏也道：“爸，我们快走吧，我的喉咙好痛，我要去检查一下，别管她了，反正她也不该出生，能活二十年，已经是她的造化了。” 应辰被两人带走，套房里恢复安静。一瞬间天地阒然，应梦珠听见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声。 反正她也不该出生……应珏说得对。 她不被任何人期待祝福地降生于世，这些年过得也稀里糊涂浑浑噩噩，自呱呱坠地开始就戴着一副沉重的镣铐。 原本这副镣铐只是带给她无尽的压力和麻烦，现在却已经波及到了其他人。 柏谕…… 应梦珠闭上眼睛。 如果她死在这里，柏先生也会高兴的。 那就去死吧。 “……喂？应梦珠？！”接到消息前来查看的樊宣跟柏谕错开了，倒是正好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应梦珠。 他半跪在地上，拍了拍应梦珠的脸，见她没反应，又飞快检查了她的生命体征。 还好，呼吸心跳尽管微弱，但人确实还活着。 “樊生。”保镖上前一步：“我带这位小姐去医……” 他话还没说完，樊宣已经弯腰将应梦珠抱了起来，沉声道：“立刻联系医院急救，病人怀孕四个月，身体健康情况一般，血型是RH阴性O型血，可能需要输血，让急救先准备。” “好、好的！” 车子一路飙到医院，樊宣将应梦珠送进急救，才靠在窗户边点了支烟，给杨总助打电话询问：“阿谕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的药，副作用非常大。”杨总助低声道：“医生建议进行性行为，否则会伤害身体。” 第五十四章 漂亮得很，却不堪一击 樊宣不以为意，道：“那就找两个女人给他呗，就算不给钱，想跟阿谕睡的女人也一大把吧？” 杨总助叹口气：“我已经找好了人，但是柏先生把人赶出来了。” “……哈？”樊宣道：“他要给应梦珠守贞？” 杨总助被樊医生这话雷了个外焦里嫩，清清嗓子：“应该不是吧？柏先生不想见任何活人，我刚滚出来。” 樊宣摸摸下巴，“他这样可不行，那些东西是真挺伤身的……那什么，阿隗过去了吗？” “嗯。”对面传来隗亦攸的声音：“刚到。” 被抢了手机的杨总助一脸窝囊地忍了。 “你把柏谕五花大绑起来。”樊宣出馊主意：“然后安排十八个女的去上他。” 杨总助：“？！” 隗亦攸：“。” 隗亦攸说：“我还不想死，你来。” “我是为了阿谕的身体健康着想啊。”樊宣唉声叹气：“怎么搞得我跟个坏人一样。那什么，我的杨啊，医生有没有说别的解决办法？” “有。”杨总助道：“输液，住院。大概要三天。” 樊宣幸灾乐祸：“阿谕从小到大就没住过院，现在也是体验上了。既然他不乐意跟人睡，那就住院呗。” 杨总助听从吩咐，去找医生，手机又被隗亦攸扣留了。隗亦攸说：“他怎么回事？” “你说阿谕怎么会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说来话长，得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 隗亦攸：“长话短说。” 樊宣进行总结性发言：“因为应梦珠咯。” 老实说，隗亦攸并不太意外。他早觉得应梦珠留在柏谕身边是个祸害。 “她人在哪儿。”隗亦攸冷冷道：“我亲自去处理她。” 一支烟抽完了，樊宣侧头看了眼仍旧亮着红灯的抢救室，樊宣笑意淡了几分，“用不着你。” “人不一定还活着呢。” …… 应梦珠昏昏沉沉，只觉得身体好温暖，就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那样安心。 但她其实根本不记得母亲的模样。 刚出生没多久，妈妈就带着她找到了应家，留下她后就离开了海城。 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何美惠总说她已经死了，因为抢别人老公的贱女人都会早亡，那是报应。 那个生育她的女人，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就是手腕上的珠子。 应梦珠迷茫地伸手，想要握住那颗珠子，确认她仍旧存在，忽然—— “应梦珠。”她握住的，却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属于男人的手。柏谕俯身看着她，以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怎么还在睡？” 应梦珠愣了一下，“柏先生……你还好吗？” “嗯？”柏谕挑眉：“睡糊涂了？” 柏先生看她的眼神是平静的，还带着一点笑意，没有厌恶。 应梦珠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柏谕却忽然抽回手，道：“我要走了。” “什么？” 柏谕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 应梦珠惶惶然地想要抓住他，然而柏谕很快化为无数的光点，逸散在空气中。 “……柏先生！”应梦珠猛然睁开眼睛。 “啊，醒了。”樊宣原本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打游戏，见她睁眼，道：“叽里咕噜说什么梦话呢。你睡觉好吵。” 应梦珠缓缓侧过头：“樊医生？” “看来脑子没出问题，还认识人。”樊宣按了呼叫铃，很快就有一堆医生护士鱼贯而入，给应梦珠做检查。 “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但以后一定要注意情绪管理，避免太大的情绪起伏……”医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注意事项，最后道：“再住几天院观察看看。” 樊宣把医生送出去，回来的时候看见应梦珠睁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怎么，上面有花儿？” 应梦珠道：“离上次出院还不到一个月。” “是吗，恭喜啊，要不然你问问医院能不能办个VIP呢，像你这样的回头客还是蛮少的。”樊宣吊儿郎当地道。 “孩子……” 樊宣：“它比你健康点儿，但你要是再这么作，就不一定了。” 应梦珠转过头，“樊医生，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当然不是。”樊医生说：“是你昏迷之中求生意志强烈自己走到医院来的……啊，这个笑话不好笑？” 应梦珠垂着眼捷，看起来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声音轻轻：“谢谢。” “我又不是为了救你。”樊宣直接说：“是为了我的侄子或者侄女儿。” 应梦珠没再开口，她不再看着天花板发呆，转而看着窗外发呆了。黑发凌乱，脸色苍白，令樊宣想起脆弱的琉璃或者是水晶，漂亮得很，却不堪一击。 “你不问我阿谕的事？”樊宣道。 “樊医生既然在这里，那柏先生应该没事。” 樊宣：“他要住几天院。你们哪里搞来的走私药物，副作用很大，他一直头痛。病房就在你楼上，要去看看他吗？” 应梦珠抓紧了被单，摇摇头，“不去了。” 柏谕现在看见她，应该会更头痛吧。 要是一般人看见应梦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肯定会心生恻隐，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但樊宣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说：“你们这次玩儿脱了，有没有想好怎么收尾？” 应梦珠眼睫颤了颤。 樊宣托着自己的下巴，“阿谕对你挺宽容的，但这次你做的太过分，可能会被片成生人片丢进海里成为小鱼们的海天盛筵哦？” 应梦珠手指抖了抖。 “哈哈。”樊宣道：“你在害怕？都有胆子做这种事了，怎么还会害怕。” “……”应梦珠坐起身，盯着樊宣说：“樊医生，请你出去。” “诶诶诶，你还在挂水呢，别乱动。”樊宣把她扎针的那只手按回去，道：“恼羞成怒了？” 应梦珠想了想，说：“请你滚出去。” 樊宣大笑，“行啊，我这就滚。” 他走到门口，哦了一声，转过头对应梦珠眨了下眼睛：“友情提示，隗亦攸现在就在楼上，至于他会不会顺路下来剁了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总之，祝你平安。” 第五十五章 窗边 隗家早些年拥有海城最大的非法组织，帮派标志是一个巨大的鬼面，那时候只要露出这个文身，旁人都会退避三舍。 后来帮派解散，隗家虽然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正经公司，但如今海城大部分的灰色产业都属于隗家，至于黑色产业……那就没人敢探究了。 隗亦攸是隗家的长子，和柏谕、樊宣一起长大，三人关系很好。听闻此人做事极其暴力，应梦珠觉得樊宣不是单纯在吓她。 但是…… 脑袋发昏，浑身无力，应梦珠躺在床上自暴自弃。 就这样吧，如果躺在这里会被隗亦攸砍，起码这里是医院，抢救还能快点。 楼上，VIP病房。 柏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输液管已经回血了，而隗亦攸坐在旁边看手机，完全没反应。 柏谕：“你没必要留在这里。” 隗亦攸抬起头，“哦，不用感动，也不麻烦。应该的。” 柏谕说：“我的意思是，有你没你都一样。” “啪”一声，隗亦攸放下手机，盯着柏谕道：“狗咬吕洞宾。” 樊宣推门进来，哎哟一声，心外科主任亲自给柏谕换了瓶水，这才道：“感觉怎么样？” 柏谕说没什么感觉。 “怎么可能。”樊宣摸着下巴，“你没觉得肾虚吗？” 柏谕：“我又不是你。” 樊宣啧了一声，“我没跟你开玩笑。应家用那药是从墨西哥那边搞来的，还是试验品，效果不稳定副作用又大，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到的。” 听见他提起应家，柏谕脸色淡漠了几分。 樊宣又说：“应梦珠……” 柏谕：“我现在不想听见她名字。” 樊宣本想说应梦珠摔倒了，也在医院，但柏谕说不想听，他自然不会上赶着说，便道：“南阿姨打电话问了你的情况，我说你是加班熬夜太久进的医院，对下口供别说漏了。” 隗亦攸：“他壮得跟头牛似的，每天上班二十四小时都不会进医院。你编理由不能想个靠谱的？” “那我能怎么办。”樊宣耸耸肩：“南阿姨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诶，要是说得太严重，她心脏受不了。” 柏谕：“我会跟她解释。” 隗亦攸认真看着柏谕：“需要我帮你解决应梦珠吗？我能让南阿姨觉得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绝不起疑。” “……”柏谕淡声道：“我自己会处理。” “这就是你心慈手软的下场。”隗亦攸又坐回去摁他那破手机。 樊宣好奇道：“你一直给谁发消息呢？我记得你以前八百年不看一次手机啊。” 隗亦攸飞速摁灭屏幕，樊宣还是瞥到了一眼，促狭笑道：“什么时候有空……你想约人家啊？还说不喜欢。” “只是想要还她钱而已。” 樊宣：“你还欠人钱了？” “医药费和住院费。” “按照你的性格，不是应该直接让人送现金或者支票过去？” 隗亦攸皱眉：“你之前不是说我这么处理很没有人情味么？” 樊宣哼哼笑道：“我还说你整天瘫着脸看起来晦气呢，你改了吗？你就是对人家有意思。什么时候约出来给兄弟们见见啊？” “跟你说不通。”隗亦攸道：“你照顾他，我走了。” 柏谕：“你也不用再来照顾我了。” 隗亦攸冷笑，又说了一遍：“狗咬吕洞宾。” 他走出病房，摁电梯的时候忽然想起樊宣说应梦珠就在楼下，等回过神来已经摁了十六楼，电梯叮一声响，门开了。 来都来了，看看那个叫做应梦珠的祸害也无妨。 隗亦攸走到病房门口，完全没有敲门的自觉，直接闯了进去—— 然而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人。 跑了？ 隗亦攸皱了下眉，心想她运气还真不错。 他转身回到电梯，拿出手机看了眼，阿珠还没回他消息。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还钱。】 叮咚。 手机上进来一条新消息。 应梦珠坐在轮椅上，护士推着她在花园里晒太阳，听见手机的动静，她拿出来看了眼。 小混混要还她钱？ 想起他紧紧巴巴才凑了一千块给自己买了个手机的可怜样子，应梦珠回复：【我不着急，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说。】 隗亦攸路过花园的时候收到回复，他停住脚步，有些不解。 阿珠都不怕他卷钱跑路吗？真是好奇怪的人。 【对了，最近不能给你送饭了。】 阿珠的信息又跳出来：【我出了点事。】 隗亦攸：【什么事？】 【就是一点小意外，不必挂怀，好好工作哦。】 隗亦攸收起手机，继续往门外走。 与此同时，应梦珠收到了“kui”的回复：【我会的。】 应梦珠收起手机，叹口气。 希望他真的能回头是岸吧。 她仰起头看着住院部的顶楼。 柏谕就在那里。她曾经在电梯口徘徊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上楼。她害怕看见柏谕的眼神，也不想让他在病中生气。 第二天，陈姨来了医院。看见应梦珠这样子，担心得不得了，一日三餐都带饭来投喂应梦珠。 住院的第三天，应梦珠听陈姨说柏谕要出院了。 应梦珠一怔，立刻爬起来趴在窗户边，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柏谕从医院大门出去。 樊宣也在，手里还捧了一捧非常夸张的红玫瑰，简直热情似火。两人边走边说些什么，医院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但应梦珠一眼就看见了柏谕。 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脖子上是一条黑色围巾，看起来仍旧挺拔、矜贵、高不可攀。 应该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应梦珠偷偷松了口气。 车子就停在路边，杨总助给柏谕拉开了后座车门，柏谕忽然转过头，朝十六楼看了过来。 “！”应梦珠下意识的反应还是拉窗帘和背过身，就像是之前还在丽港壹号时那样。 只是那时候柏谕会警告她别吹风，小心感冒，现在…… 应梦珠垂下眼睫，回到床上，将自己卷成很小一坨，以此来汲取安全感。 楼下。 “柏先生？”杨总助疑惑地询问：“怎么了吗？” “没事。”柏谕上了车，神色却冰冷了几分。 他只是好像看见了一个很像那个骗子的人而已。 第五十六章 看上她了 应梦珠在医院住了三天，是陈姨来接她出的院。 这期间她没有收到来自任何有关于柏谕的消息，也没有听到应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何美惠必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怕柏谕找他们算账，哪里还敢作妖。 应梦珠其实没想回丽港壹号，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联系喻安莘收留她一阵子，现在喻安莘和以前不一样，有了外公的支持，她已经搬出喻家了。 陈姨却说：“医生讲你现在很需要照顾的，你说你朋友也很忙，总不能还要劳烦她照顾你的呀。” 应梦珠一顿。 确实是这样。喻安莘家庭环境复杂，上次应梦珠调侃她拿的是千金回国复仇的剧本，但事实上哪里这么简单呢，喻家的产业被她爸和继母把持多年，夺回来谈何容易。 现在喻安莘自己都焦头烂额，她再去打扰，实在是不应该。 “而且……”陈姨叹口气，又说：“你是担心柏先生吧？没事的，柏先生一次都没回去过。” “……哦。”应梦珠垂下头。 想来也是，柏谕的房产那么多，有什么必要非要回丽港壹号呢。 最后应梦珠还是跟着陈姨回去了，她准备再次来医院复查情况稳定后就搬回学校宿舍住，反正还有一个月才放寒假。 她可以借着这一个月的时间物色一下出租房。在发现怀孕之前，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从前应梦珠觉得柏谕不回来是好事，会让她觉得轻松很多，到现在才发现，丽港壹号的房子这么大，大到了她有些害怕的地步。 晚饭的时候陈姨做了一大桌子菜，应梦珠没什么食欲，但医生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补充营养， 毕竟她一个月不到住了两次院，孩子再坚强也会有胎里不足的风险。 所以应梦珠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些，吃着吃着她忽然想到什么，疑惑道：“陈姨，今天没送报纸来吗？” 陈姨啊了一声，“可能是没送吧，我没看见。太太，你认真吃饭，别看报纸了。” 显然，陈姨并不是擅长撒谎，应梦珠一眼看出她眼神飘忽，但也没说什么，哦了一声，继续吃饭。 陈姨进厨房收拾的时候，应梦珠去门口的信箱看了看，报纸送来了，但没有取。 应梦珠边回客厅边看，头版头条是“柏生携爱人亮相开机宴，娱乐圈新人疑似攀上金大腿”。 应梦珠手一颤，看见下面的照片。 报纸当然不会贴柏谕的正面照，所以照片只有他的一个背影，他身边的女人倒是对着照片笑得甜美。 那张脸应梦珠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应珏。 应梦珠逐字逐句地阅读这篇报道，说的是昨夜的事情，原本平平无奇的一场开机宴，柏谕却作为应珏的男伴一起出席了。 应珏只是娱乐圈的一个小小新人，没什么戏份，柏谕一出现，导演立刻把她抬到了女二的位置。 小编还写道，柏谕送了应珏不少东西，开机宴当夜应珏身上戴着的珠宝都价值几百万，可见柏先生对这位新欢出手大方，喜爱非常。 报纸从应梦珠手上飘落，陈姨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心头一惊。 就是因为这则报道，她才专门没有去拿报纸的，没想到还是让应梦珠看见了。 “太太……” “唔——”应梦珠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陈姨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慌乱给她倒水拍背，“太太，还好吗？” 应梦珠摇摇头，“没事……就是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全吐出来了。” “我就说别看报纸了。”陈姨叹气，“柏先生也真是的，你这还怀着孕呢，他怎么能……” “跟报纸没有关系。”应梦珠喝了口水，勉强挤出个笑容，“而且，他要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我管不着，也没理由管。” 只是陈姨叫她太太，她又不是真的柏谕的太太。 “太太……” “我没事。”应梦珠疲惫道：“我有点累了，想上去休息。你也早点睡吧。” 陈姨道：“太太要是有什么吩咐，一定要叫我。” 应梦珠说好，慢慢上楼，走到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忽然一滴水落在地板上，她一愣，伸手摸了摸，才发现那是自己的眼泪。 …… “咦，她们不是姐妹吗。”樊宣瞅着八卦新闻上应珏的照片，道：“怎么长得差这么多。” 隗亦攸：“什么意思？” 樊宣给他看应珏的照片，“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隗亦攸：“丑。” “也不算丑，但比起应梦珠确实差远了。”樊宣啧啧有声：“阿谕，你这审美差异也太大了吧。” 柏谕靠在沙发上，扯了扯领带，冷淡道：“你觉得我会看上她？” “也不是没可能啊，你都去给人撑腰了。”樊宣说：“那导演差点吓死了，联系不上你，就托人来问我，要不要把女主给应珏。” 柏谕：“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用。”樊宣道：“要是你真想捧她，就直接组个自己的班子专门捧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他好奇道：“我以为你会找应家的麻烦，结果你跑去给应珏撑腰？” 柏谕喝了口威士忌，烈酒入喉，他脸色却更冷了几分，“这不是应梦珠想要的么，我给她而已。” “你真是……” “打扰了。”樊宣话还没有说完，包间就响起敲门声，妆容精致的应珏站在门口，笑容柔美：“杨总助联系我说让我来这里。” 樊宣侧过头。 应珏能进娱乐圈，自然不可能像是隗亦攸锐评的那样是个丑八怪，相反，她确实有几分美貌，只是眉梢眼角都是谄媚算计，让人倒胃口。 “来啦。”樊宣笑着道：“进来吧。” 应珏满心激动。 本来何美惠已经做好了暂时离开海城避避风头的打算，谁知道隔天就收到了柏谕助理的消息，不是要找他们算账，而是要请应珏吃饭。 何美惠知道后激动得差点晕了过去，连说这一步险棋没有走错，虽然没能成功爬上柏谕的床，但柏谕还是看上她了。 第五十七章 就这么算了？ 应珏原本是对这个说法存疑的，毕竟当时柏谕真的差点掐死她，但当她战战兢兢赴约后，发现柏谕果真没有清算的打算，还要跟她一起出席开机宴。 应珏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昨晚上风光，所有人都看着她，羡慕嫉妒畏惧，让她飘飘然，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导演更是伏低做小，当场要给她换角色，语气极尽讨好。 昨夜之后，应珏收到了不知道多少邀约，各种奉承讨好的电话消息接踵而来，剧本多得她挑都挑不过来。 难怪应梦珠那贱人攀上柏先生后那么嚣张，有柏谕做靠山，确实可以在海城横着走。 应珏走到柏谕身边坐下，心脏跳动极快。 樊宣！隗亦攸！这可都是柏谕的至交好友，柏先生这是打算把她介绍给他们吗？难道他们已经是正式交往的关系了？ 然而柏谕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喝酒，倒是樊宣道：“你最近很忙吧，还叫你出来。” “没有没有。”应珏忙说：“那些事哪有陪着柏先生重要。” 樊宣笑着道：“你什么时候进的娱乐圈？” “去年。”应珏道：“不过没什么水花……” 应家在海城就是个小虾米，根本给不起她足够的资源，后来靠上了徐致熠，也就是能接点小角色，所以在娱乐圈一直查无此人。 “你的福气这不是就来了么。”樊宣懒洋洋道：“有阿谕在，想要什么没有？所以说啊，好好伺候阿谕。” 应珏脸颊羞红，给柏谕将空掉的酒杯满上，染了鲜红指甲油的手端起酒杯，含情脉脉道：“柏先生。” 柏谕瞥了眼。 应梦珠的手指甲是淡粉色，像是珍珠，柔润，饱满。 应梦珠也不会举着酒杯，她只会皱着眉头说喝酒伤身。 明明是姐妹，怎么截然不同。 柏谕道：“坐远点。” “啊？” 柏谕说：“身上的香水味熏到我了。” 应珏脸通红，尴尬得不行：“不好意思，我以后不用这瓶香水了。” 柏谕没再搭理她，应珏只好坐在旁边听他们聊些有的没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原以为柏谕这个点约自己出来，应该是要做点成年人之间该做的事的，结果根本就是纯聊天……不，还根本就不跟她聊，让她听他们聊！ “我走了。”隗亦攸不耐烦地道：“以后这种事别叫我。” 樊宣说：“你那心上人不是都不搭理你了么，你还要干嘛？” 隗亦攸说：“看见姓应的倒胃口。” 这么个肤浅的东西柏谕竟然还能留在身边，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强。姐姐这么庸俗肤浅，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 应珏脸色一白，她莫名其妙被人身攻击了，却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看着隗亦攸离去。 “我……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隗总？”应珏委屈地咬住唇。 “你没得罪他。”樊宣道：“是你妹得罪了他。” 应珏眸光一闪。 应梦珠跟隗亦攸结仇了？那不是找死么。 没多久，樊宣也要去找自己的新女友一夜春宵，柏谕起身离开会所，到了门口，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应珏刚准备上车，迈巴赫却已经疾驰而去，让她吃了一嘴尾气，“柏先生！我……” “应珏小姐。”杨总助开着车姗姗来迟，微笑道：“我送你回去。” “可是……”应珏疑惑道：“我不跟柏先生一起吗？” 柏谕分明对她有意思，却不跟她过夜？ 杨总助道：“柏先生有事要处理。” 应珏不满地上了车，“那下次也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嘛，怎么能就这样走了。还有那个司机也是，下次我一定要跟柏先生说开了他，我被尾气喷了一脸！” 杨总助：“……” 杨总助说：“你可以试试看。” 应珏哼了一声，“我现在说什么柏先生都答应，开除一个司机而已，他肯定会同意的。” 杨总助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应珏这爆棚的自信，只好闭口不言。 …… 应梦珠没再看海城晚报，但有关于柏谕的八卦新闻还是往她眼睛里钻。 毕竟是海城的太子爷，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从前洁身自好，从无绯闻，近来却又是未婚先孕又是另觅新欢的，娱记们只恨自己不能二十小时盯着，好再挖点一手新闻。 就连喻安莘都给应梦珠打来了电话：“阿珠，柏谕和应珏是怎么回事？营销号都说他们昨晚幽会了，进包厢待了两个小时！” “……”应梦珠说：“我不清楚他的事。” “我就说男人都是这个死德行！”喻安莘骂道：“你怀孕了他去找别人就算了，怎么还偏偏找的应珏？她现在脸都要笑烂了吧？” “只要你有的东西她就一定要抢走，徐致熠是，柏谕也是。”喻安莘越想越气，“怎么柏谕也跟徐致熠那个傻逼一样被应珏拿下了？她魅力这么大吗？” “莘莘。”应梦珠嗓音沙哑：“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问题。” “不会吧不会吧，你还替他说话？” 应梦珠将几天前发生的事情跟喻安莘说了一遍，喻安莘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你明明不是你的错，要算账也该找何美惠他们吧？明明你也是受害者，你没跟柏谕解释吗？” “……解释有用吗？” 喻安莘这下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在外人看来，应梦珠怀孕找上门，本就是蓄谋已久居心叵测，柏谕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应梦珠的解释太苍白，根本不值得采信。 喻安莘觉得，如果她站在柏谕那个位置，也不会再相信从应梦珠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 出了这种事，柏谕没有对应梦珠动手乃至于说任何一句重话，都已经算是宽容了。 “我想要的东西，他都给我了。”应梦珠垂下眼睫，笑了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迄今为止他给你的没有一样是你真心想要的——” 应梦珠说：“他已经做的够多了。” 喻安莘低声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一直跟他僵持？” “我准备等下次产检后就搬回学校。”应梦珠摸了摸肚子，“然后再看看租房的事情，我手里还有一点钱，之后也可以找点兼职，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那何美惠他们呢？”喻安莘咬牙：“就这么算了？” 第五十八章 谎报数据 “……”应梦珠道：“现在应珏得了柏先生的青眼，他们应该不会再找我了，我可以过段安生日子。而且……有柏先生在，我动得了他们吗？” 喻安莘气得脸都青了。 是啊，在海城，柏谕想要保什么人，谁又动得了。 “妈的。”喻安莘骂了句脏话，“柏谕就是在故意气你！” 应梦珠：“他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这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她和柏谕之间，只能算是认识几天的陌生人。 喻安莘骂骂咧咧，又让应梦珠搬去她那里，应梦珠不想给她添麻烦，当然拒绝，喻安莘气馁道：“我那个后妈三天两头上门找我麻烦，你来住我也不放心，对不起啊阿珠，我还是这么没用。” “怎么会。”应梦珠柔声说：“我一直觉得你好厉害的。” 当初她的小组作业被人私自卖掉，是喻安莘挺身而出，在学校广播骂了那个剽窃者，给她出了口恶气，那时候应梦珠就觉得喻安莘简直就是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的英雄。 喻安莘却说：“我要是真的厉害，你就不用受这些委屈了。” 应梦珠安抚了她好一会儿，挂断电话，她又查看了自己的邮箱，因为怀孕，现在就算是想要找实习工作都很难，她只能接点零散的代码编写和学生的论文排版来挣钱。 但起码算是收入。 应梦珠晃晃脑袋，打开电脑开始认真挣钱。 一周后，杨总助来接应梦珠去做产检。 杨总助对她倒是仍旧客气，询问：“应小姐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谢谢关心，我很好。”应梦珠认真道：“还长胖了零点五千克的。” 杨总助说：“我们一般不把零点五千克之内的体重变化叫做长胖，这只是我饭前饭后的体重变化。” 应梦珠：“……哦。” 到医院做了检查，因为是VIP通道，所以很快就拿到了报告，产检没什么异常，医生仍旧是老生常谈，让她一定要注意补充营养，不要多思多虑，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应梦珠乖乖点头，老医生却摇摇头：“你这女仔，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但也没见你听，我得跟柏先生说才行，柏先生今天没来吗？” “他忙。”应梦珠轻声说：“我会听的。” “再忙产检也要来啊。”医生扶了扶眼镜，“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一定要遵医嘱啊。” “嗯嗯。”应梦珠拿着厚厚一沓报告单，“医生再见。” 出了门，杨总助说：“应小姐，报告单给我吧。” “好。”应梦珠将报告单给他，道：“麻烦您送我去长则一趟。” 杨总助自然答应，将应梦珠送去长则后，他驱车回公司，进办公室的时候柏谕正在窗边抽烟，侧脸线条分明，脸色却比十二月份的空气还要冷。 “柏先生，我回来了。”杨总助清清嗓子，“这是应小姐的检查报告。” 柏谕转身，接过单子随意看了看，淡声道：“怎么还是营养不良。” “呃……我问过陈姨了，她说应小姐最近孕吐又严重起来，吃一次东西胃酸都要吐出来，可能是因为这个。” 柏谕抬眸：“她怎么样。” 杨总助：“应小姐吗？她今天说自己长胖了零点五千克，不过我看着好像比以前瘦了一点，可能是谎报数据。” 柏谕：“。” “我知道了。”柏谕随手将报告单扔桌子上，道：“出去。” 杨总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陈姨打了好几次电话来，想让您回去看看应小姐。” 柏谕又点了一支烟，面无表情道：“你是应梦珠的助理还是我的？” “……抱歉。”杨总助的冷汗瞬间冒出来了，“我马上出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重归寂静。 柏谕点了点烟灰，坐在椅子上又认真看了一遍那些报告单。 …… “你要搬回学校？”顾鉴栎顿了顿，道：“因为柏谕和应珏的事情吗？” “不是的，跟应珏没有关系。”应梦珠一边测试机器人的手臂灵活度一边说：“只是丽港壹号原本一直是柏先生在住，我住在那里，跟鸠占鹊巢似的，让他有家不能回，所以才想先搬回学校。” 顾鉴栎：“你跟他吵架了？” 应梦珠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顾鉴栎见她不想多说，便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我开车送你。” “明天。”应梦珠道：“我没什么东西，自己就可以。” “要是让老师知道我这点忙都不帮，又要骂我。”顾鉴栎莞尔，“本来我就天天挨老师骂了，你就让我清净会儿吧，正好我也要回学校拿几份资料。” “那就先谢谢师兄。” “这点小事跟我客气什么？”顾鉴栎摸摸应梦珠的头，道：“正好下个月老师手底下的博士生宿舍要空一间出来，你可以去住。” “可我不是老师的……” 顾鉴栎道：“用我的名额，我本来就有一间宿舍，只是没去住而已，我去跟老师说，他会同意的。” “谢谢师兄！” 没想到一直让应梦珠头疼的租房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你不用担心。”顾鉴说：“等你明年毕业，报考老师的研究生，老师会给你解决住宿问题的。” 应梦珠弯起眼角：“嗯！” 第二天，应梦珠收拾好了东西，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陈姨跟她说明去意，陈姨吓了一跳：“可是柏先生没有赶你走啊！” “他没赶我走，我也不能赖着不走呀。”应梦珠轻声道：“谢谢你的照顾，陈姨，我回学校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不行不行。”陈姨拉着她道：“宿舍又小又挤，住了四个人不说还是上下铺，你怀着孕呢，怎么吃得消？你住宿舍就得吃食堂吧？食堂的菜不新鲜油又大，你怎么能吃呢！” 应梦珠哭笑不得：“陈姨，我过去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呀，没事的。” 陈姨一百个不答应，但应梦珠去意已决，她没辙了，道：“我要问过柏先生才行！” 应梦珠知道这也是她的工作范畴，便没有阻拦。 陈姨当即给柏谕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成想对面传来的却是个娇滴滴的女声：“喂？你找柏先生吗？他现在忙，有什么事我可以转达。” 第五十九章 老鸭汤 陈姨开了免提，所以应梦珠也能清晰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虽然因为电磁的干扰有些失真，但应梦珠还是听出来，那是应珏。 应珏……竟然能接触到柏谕的手机？ 看来两人的关系确实亲密。 喻安莘还说柏谕是故意气她，她就说喻安莘想多了，柏先生哪有这闲情逸致。 陈姨却并不认识应珏，还以为是柏谕的助理接了电话，便将应梦珠要离开的事情说了一遍，请她转达。 电话那边，应珏拿着手机，眼睛眯起来。 今天导演想要请柏谕吃饭，让应珏牵线搭桥，应珏本来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谁知道柏谕没有多说，直接答应了。 饭局到了一半，柏谕去外面抽烟，手机落在了包厢里，应珏才接到了这通电话。 没成想遇上了这么桩事。 应珏道：“请稍等，我这就转达给柏先生。” 她捂住手机听筒，故意等了两分钟，这才假装重新拿起手机：“我问过柏先生了，他说应梦珠想走就走，不用挽留。” 陈姨愣住了：“什么？” 柏谕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明明柏先生看着淡漠，其实对应梦珠挺关心的。 “对了。”应珏又道：“以后有关于应梦珠的消息，都不必告知柏先生了，柏先生说他不想听。” 不等陈姨再说什么，应珏直接挂了电话。 “太太……”陈姨握着手机，有些难过地道：“柏先生肯定是在气头上。” 应梦珠笑笑，“没事的。既然他已经同意了，那我就走了。陈姨，再见。” 陈姨送她到门口，顾鉴栎的车已经到了，他帮应梦珠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应梦珠转头看了眼这栋小洋楼。 她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行李箱，勉勉强强装了一半位置，走的时候也没有区别，柏谕给她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陈姨殷殷叮嘱，依依不舍，最后应梦珠还是坐上了车，顾鉴栎道：“你跟她感情不错？” “嗯。”应梦珠点头：“陈姨对我很好。” 在丽港壹号住的这一个多月，陈姨对她可谓是无微不至，其实应梦珠也很舍不得她，但她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世上有些人注定要分别。 顾鉴栎叹口气，说：“会再见的。” 应梦珠莞尔。 她知道这只是师兄安慰自己的说辞。其实此生，很难再相见了。 应珏这边。 她挂断电话后立刻删除了通话记录，将手机放回原位，好像从来没人动过它。坐在她对面的导演满脸堆笑：“小珏啊，你跟柏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应珏抱着胳膊道：“经人引荐。” 只不过引荐的那个人已经要彻底滚出柏先生的生活了。 导演本想借此机会打听更多，柏谕这时候回来了，导演连忙噤声，应珏端起汤碗，柔声道：“柏先生，我刚刚叫他们准备了酸萝卜老鸭汤，开胃的，您尝尝？” 柏谕原本脸色平淡，听见这话倏然一冷，抬手将碗推开。 瞬间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老鸭汤洒了满地，还有一部分溅在了应珏的手上，烫得她倒吸了一口气，却不敢抱怨一句，只是委屈地道：“柏先生，您不喜欢这个汤吗？” “不喜欢。”柏谕冷冷道：“以后别再让我看见这道汤。” “好、好的。”应珏哆嗦道：“我会记住的！” 怪不得都说柏先生喜怒无常，他这脾气确实阴晴不定，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却因为一碗汤忽然翻脸！ 导演道：“小珏，你赶紧去冲点冷水，不然待会儿起水泡就不好了。” 应珏嗯了声，又去瞥柏谕。导演都知道关心她，柏谕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她咬紧嘴唇，去了卫生间。 没关系，这些小事她都可以忍。毕竟她能从柏谕这里得到的，实在是太多了。 …… 大四上半学期，虽然大部分学生都会出去找实习，但因为就业环境困难等问题，还是有不少人会留在学校继续考研，尤其是应梦珠所学的专业，本科毕业基本上找不到工作，大家都会选择研博深造。 所以应梦珠做好了寝室里会有其他室友在的准备，但她没想到，其他三个室友都在。 看见应梦珠推门进来，室友也有点懵逼，纷纷转头看着她，之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寝室就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安静得有些诡异。 应梦珠的床位在靠窗的地方，她大四开学后就没来住过几天，离开的时候收拾得整整齐齐，然而现在—— 她的桌子上堆满了不属于自己的专业书、快递箱、洗漱用品，床上更是一堆一堆的衣服和杂物，简直比垃圾堆还乱。 应梦珠道：“我要回来住一段时间，这些是谁的东西，麻烦拿走。” “你不是千金小姐吗。”住在应梦珠对床的室友终于开口了，她一边给自己的指甲涂护甲油一边说：“干嘛要回来跟我们一起挤宿舍啊。” 这人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她也确实跟应梦珠有仇。 大一时候的小组作业，就是这个叫做蒋依璇的室友兼小组组员剽窃了她的成果还卖给了其他公司进行批量制作。 蒋依璇一开口，其他两个室友也纷纷附和：“是呀梦珠，你早都不住宿舍了，我们东西多，现在收拾好麻烦哦。” “现在你让我拿走，我也不知道放哪里诶。要不然你另外找地方住呗。” 应梦珠道：“我交了住宿费，这个床位就是我的。麻烦把你们的东西拿走。” “……” 三人面面相觑，蒋依璇翻了个大白眼，靠在椅子上道：“不都说了吗，拿走也没地方放。” 应梦珠道：“我给宿管阿姨打电话，想必她很乐意来收点废品。” “……应梦珠你欺人太甚！”蒋依璇怒道：“你说谁的东西是废品呢!” “如果你们不收走，我当然默认是你们不要。”应梦珠倒是很平静，“所以，你们收吗？” 蒋依璇骂了句脏话，冷嘲热讽道：“没听见我们校花说什么吗？人家要回来住，还不赶紧把地方腾出来，不然人家眼泪一流，你们就要被挂在表白墙上被人网暴了。” 第六十章 他也没有很想知道 蒋依璇内涵的就是小组作业那一次，因为喻安莘直接在校广播骂了蒋依璇一顿，蒋依璇很快就在学校里出名了，成了表白墙的常客。 虽然大家都是因为对她的剽窃行为不齿才挂她，但在蒋依璇看来，都是因为应梦珠在背后推波助澜，事情才会发展成这样。 几人不情不愿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嘴里还在不停抱怨：“烦死了……怎么这时候回来。”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吧。” “大一的仇记到现在，是有多小心眼啊。” “真该让她的追求者看看她现在的嘴脸。” “……” 应梦珠充耳不闻，大学四年，她都已经习惯了。因为蒋依璇的表姐是他们辅导员，所以其他室友都巴结蒋依璇，但也可能是单纯的臭味相投。 她只是站在旁边盯着，谨防她们趁机做手脚，把她的东西丢了。 毕竟堆放了那么久杂物，床位是没法直接睡了，应梦珠上上下下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收拾干净，坐在椅子上给手机充电的时候才看见顾鉴栎发来的消息，问她都收拾好了没有。 应梦珠回复了师兄，出门去食堂吃晚饭。 海大食堂其实没有陈姨说得那么不堪，贵一点的窗口还是不错的，应梦珠过去三年一直都吃便宜的大炒或者面条米线之类的东西，现在有了孩子，她狠狠心去二楼买了份牛肉饭套餐。 这份牛肉饭原本对应梦珠来说是很奢侈很好吃的东西，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姨的手艺太好，把她的嘴都养刁了，应梦珠食欲匮乏。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应梦珠叹气。 天钥集团，顶楼办公室。 杨总助发现一分钟之内柏先生看了八次手机。 难道是在等应珏的消息？想到这里，杨总助又给自己否了。应珏没有柏先生的联系方式。 “杨助理。”柏先生冷淡的声音传来：“现在几点。” 杨总助不是很明白他的老板手腕上戴着上千万的表，手里还拿着有电的智能手机为什么要问他时间，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道：“晚上七点二十六分。” 柏谕眉头紧皱。 又刷新了一下消息界面，还是没有动静。 应梦珠的作息很规律，周一到周五去长则，六点回家，七点开始吃晚饭，平时这时候陈姨早就把应梦珠的今日食谱发给他了，今天怎么都过去二十六分钟了还是没动静？ 柏谕抬起纤薄的眼皮，“陈姨请假了？” “我这边没有收到申请。”虽然不明所以，但杨总助还是飞快回复。 “。” 柏谕将手机丢在桌面上，开始继续看丽港码头的融资。 陈姨不发，他也不会主动问。 原本他也没让陈姨发，都是陈姨自作主张。 不发算了。 他也没有很想知道。 …… 应梦珠晚上睡得很不好。 因为室友们说是在学校备考，实际晚上打游戏的打游戏，直播的直播，连麦的连麦，吵得不行，最后实在没办法，她爬起来在抽屉里翻到了一副以前剩下的耳塞，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但因为睡眠质量太差，她头脑昏沉，看东西都重影，好不容易缓过来，洗漱后准备去吃点东西，忽然发现门打不开。 她们住的是老宿舍楼，海大的新宿舍楼都换了密码锁，她们这栋却还是那种老式的锁头，从外面锁住了就完全打不开那种。 “……” 应梦珠在猜到是谁干的这件事只花了零点零一秒。 她转身去找手机，发现手机也不见了。 蒋依璇她们竟然连她的手机都一起带走了！ 应梦珠咬牙，开始砸门，发出震天响，而后想起这栋楼住的都是大四生，大四还在学校的人本就不多，这个点也都去了图书馆，她砸了半天都没用。 “……”应梦珠放下椅子，气得眼睛都红了。 要说她见过的最不要脸的人，只有何美惠能排在蒋依璇前面。 明明是她的错，但她就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为难应梦珠，并且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没问题，错的是这个世界。 应梦珠累得汗都出来了，她喝了口水，到阳台上求救。 寝室阳台对着的是一片空地，很少有学生经过，应梦珠叫得声音都哑了，才有一楼的同学发现，带着宿管阿姨来解救她。 应梦珠对对方千恩万谢，给她点了奶茶，宿管阿姨说：“今早上有几个女生来找我，说在楼道里捡了个手机，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应梦珠一看，还真是自己的手机！ “你不是已经搬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宿管阿姨知道她们寝室矛盾，但是也爱莫能助，“她们三个欺负你一个，你哪里是她们对手。” “……”要不是逼不得已，应梦珠也不想回来。 她对阿姨道了谢，揉了揉因为饥饿而作痛的胃，先去吃了点东西。 应梦珠早就把室友的联系方式删了，就算想要兴师问罪也找不到人，干脆去图书馆待了一天，吃过晚饭回寝室的时候，人倒是到齐了。 她们都跟没事人一样，仍旧说说笑笑，没有丝毫心虚，应梦珠抿着唇，刚要说话，忽然顿住了。 因为她的床位正在往下滴水。 一滴一滴，顺着被角滴落，已经在地板上积成了一个小水洼。 应梦珠急忙过去查看，发现床单被褥都已经湿透了，很明显是有人接了一盆水直接浇上去的。 蒋依璇故意提高了音量：“诶，我们明天去那家新开的甜品店吧，听说味道不错。”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了。” 室友们自顾自聊天，完全忽视应梦珠。蒋依璇将电脑音量调到最大，放综艺节目，夸张的笑声充斥整个宿舍，蒋依璇正看得入神，突然—— “哗啦”一声，一盆水泼在她的床位上，蒋依璇也没能幸免，被淋成了落汤鸡。其余两个室友尖叫出声，蒋依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应梦珠：“你这个冚家铲，疯了吗？！” 第六十一章 美容茶 应梦珠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你胡说八道！”蒋依璇简直要气死了，她待会儿还准备出门见男朋友的，结果应梦珠一盆水下来，她的妆容和新衣服都毁于一旦了！ “你们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应梦珠说：“蒋依璇，我之前就跟辅导员打过报告申请搬走，是你表姐自己不同意的，现在又来这一出，有意思吗？” 蒋依璇道：“你倒是挺会倒打一耙的，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就被你泼了一床一身的水，有病就趁早去治！” “我床上的水不也是你干的吗？” 蒋依璇冷笑道：“我干的，你有证据吗？但是你刚刚往我床上泼水，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不止我看见了，我还有证人。” 其余两个室友纷纷点头：“梦珠，你突然这是干嘛呀？依璇又没招惹你。” “你不会真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蒋依璇道：“我不就是占了你点位置吗？你让我收拾我也收拾了，你至于这样报复我？这样我的床还怎么睡？” 她说着说着，眼泪还下来了，哭哭啼啼拿手机给导员打电话，添油加醋将事情说了一遍。 蒋依璇这边刚挂电话，应梦珠的手机就响了。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应梦珠没接，但辅导员很快又发来了消息：【应梦珠，立刻来我办公室，我看你不想毕业了是吧？！】 “……” 辅导员可以卡她的评优还有奖学金，要是事情真闹大了，校方对应梦珠下处分，她可能真的要延毕。 应梦珠还是去了导员办公室。 蒋依璇自然也带着自己的“证人”到了，一进门就哭得梨花带雨，左一口姐右一口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的关系。 辅导员安抚了蒋依璇两句，转头看向应梦珠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应梦珠，都大四了，你刚回学校就给我找事！” 应梦珠：“是她们有错在先。” 她将今天自己被锁在宿舍和被子被泼了水的事情说了一遍，辅导员却道：“你有证据吗？” “楼道里有监控，监控肯定拍到她们锁门了。” 辅导员却说：“你们那楼的监控前两天坏了，一直没来得及修。” 难怪蒋依璇敢这么做！原来是早知道监控坏了。 “我被子现在还在滴水。”应梦珠道：“老师，有宿舍钥匙的只有我们四个跟宿管阿姨，总不能是宿管阿姨跑去宿舍泼的水。” 辅导员推了推眼镜，刻薄道：“那也可能是你自己干的。” “……什么？” 辅导员：“蒋依璇同学说了，昨天你们起了一点小摩擦，因为你长期不在宿舍，她们就在你的位置放了点东西，结果你因此大发雷霆，把她们骂了一顿。” “所以很可能是你心怀不满，故意往自己床上泼水来陷害蒋依璇同学。” 应梦珠觉得荒唐，“我疯了吗？” “但是没法证明你床上的水是蒋依璇泼的！”辅导员道：“但是另外两个同学都亲眼看见你往蒋依璇的床上泼了水，人证物证都有，你还想抵赖？” 虽然早知道辅导员会偏袒蒋依璇，但是听见她嘴里说出的这些话，应梦珠还是觉得太荒谬了。 “你们明年就要毕业了，就不能安分点吗？同学关系搞成这样。”辅导员头痛道：“应梦珠，我知道你被人捧着，脾气大，但这是你霸凌室友的理由吗？” 霸凌室友？到底是她在霸凌室友还是室友在霸凌她？! 应梦珠疯狂在心里念“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保持好心情的，生气对肝不好，对胃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她深吸了口气，道：“老师，你是否有失偏颇？” “应梦珠，你现在是在指责我吗？”辅导员道：“我确实有失偏颇，我一直在偏袒你！你知道这件事闹大了对你有多大影响吗？你还要不要毕业？保研名额还要不要？” 她拍着桌子说：“要是我不偏袒你，我就直接让校领导来处理了！” 应梦珠攥紧拳头。 要是辅导员真敢把这点破事捅到校领导那里，辅导员肯定是头一个挨骂的，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是工作能力不行。 但她就是拿捏住了应梦珠的软肋，所以肆无忌惮。 “你给蒋依璇道个歉。”辅导员最后说：“赔偿她的被褥还有衣服。” 蒋依璇擦了擦眼泪，咳嗽了两声。另一个室友立刻道：“还要赔偿医药费。依璇淋了一身的水，大冬天的，都感冒了。” “我这套衣服可是新买的，牌子货呢。”蒋依璇抽泣着说：“大家同学四年，我就给你打个折好了，被褥衣服医药费一起，赔我一万就行。” 应梦珠：“。” 蒋依璇敢说她都不敢听。 什么玩意儿张口就是一万块。 “听见了吗应梦珠。”辅导员严厉道：“赶紧给蒋依璇道个歉，然后把钱赔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追究你其他责任。” 好像给了应梦珠天大的恩赏似的。 应梦珠想了想，道：“对不起，之前在寝室，那盆水我只是想泼你床，没想泼你。” 蒋依璇立刻露出得意神色。 导员桌上放着的美容茶，应梦珠端起来兜头全部泼在蒋依璇的脸上，在蒋依璇的尖叫声里，她慢慢说：“这杯茶，才是我专门用来泼你的。” “应梦珠！”辅导员都惊呆了，这个学生一直以来都逆来顺受的，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横？ “啊啊啊啊啊！！”蒋依璇怒骂道：“你这个贱人！” “应梦珠，你不想毕业了是吗？！”辅导员手忙脚乱给蒋依璇擦脸上的水，厉声道：“你给我等着，你要是能顺利毕业，我就不姓李！” 应梦珠绷着脸转身，两个室友吓一跳，连忙让出位置，不敢招惹她。 蒋依璇还在大骂，应梦珠大步走出辅导员办公室，这才红了眼圈。 她真该去妈祖娘娘的庙里拜拜，最近怎么全是这种不顺心的事情。 要是真的延毕，老师肯定会骂死她的。 第六十二章 我又不是豌豆公主 回到宿舍，应梦珠看了下自己的被褥，不出所料，棉絮都已经湿透了。 夏天都要太阳暴晒才能干的东西，冬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晾干，应梦珠只能将被套取下来，丢进洗衣机洗了一遍，晾好，准备明天去买新的棉絮。 今晚上是不能住宿舍了，应梦珠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旅馆。因为是做学生生意的，价格相对便宜，但是环境不能过多指望。 好在应梦珠也只是想要找个容身之处。 因为今天遇见的糟心事太多，应梦珠躺在窄小的床上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外面有动静，还不小。 但身体实在是太疲惫，应梦珠根本就睁不开眼睛，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应梦珠猛然惊醒。 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怎么想外面都不是好人。 应梦珠本想假装自己睡着了，外面的人忽然开口：“你好，打扰。刚刚楼上水管爆了，我想检查下你房间有没有漏水，有的话这边给您换一间。” 听见这声音，应梦珠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还真在往下滴水。 “……”她今天跟水到底是有什么不解之缘。 应梦珠起床，拉开房门，道：“那麻烦……” 她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的人骤然出手，捂住她嘴的同时身体挤进门来，将门关上，声音很冷：“敢乱叫我就杀了你。” 应梦珠惊恐地睁大眼睛，但是很快眼睛里的惊恐就变成了惊愕，她扒拉捂住自己嘴的手：“唔唔唔唔！” 来人显然很不耐烦：“我不是说了——” 他声音戛然而止，错愕道：“阿珠？” 嘴上的手总算是松开了，应梦珠忙道：“曜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虽然穿了一身黑色衣服，但还是能看出来身上全是血，想必是受了不轻的伤。 “我……”柏曜刚要开口，外面楼梯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梦珠拉住他的手，把他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躺在了床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我来处理。” 柏曜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薄薄的门板已经被敲得震天响，“开门！警察例行检查！” 难道是来扫黄的？ 应梦珠才不会去开门，她躺在床上宛如老僧入定般，打定主意要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再不开我们就要强行破门了！”外面的人警告。 应梦珠抓紧衣角，还是不动。 “砰——”的一声巨响，小旅馆本就质量不好且年久失修的门板被人一脚踹开，应梦珠假装震惊地从床上坐起来：“你们干什么？！” 外面一行起码七八个人，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警察。刚才踹门那个光头面目狰狞：“叫你开门为什么不开？” 应梦珠瑟瑟发抖：“我、我睡着了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原本靠在门边抽烟的男人忽然一顿，转过头看来，应梦珠看见他的震惊和看见柏曜的震惊不相上下。 这不是那个还欠了她好几千块的小混混吗？！ 他明明说会去做正经工作的，怎么又跟黑社会混在一起了？ 应梦珠有种被欺骗的愤怒感。 “妈的，给我搜。”光头一摆手：“我就不信他还能长翅膀飞了！” 应梦珠身体一僵。 这些人果然是来抓柏曜的。 “等等。”隗亦攸道。 “大哥。”光头点头哈腰道：“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隗亦攸随手将烟头戳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就像是留下了一个戒疤，面无表情道：“你是黑社会么，人家允许你进来了？” 光头痛得直吸凉气，其余小弟也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他们大哥的做事风格向来简单粗暴，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 隗亦攸道：“都出去。” 虽然不明所以，但小弟们还是都出去了，隗亦攸：“门带上。” “！”光头战战兢兢恭恭敬敬地把门关上了。 隗亦攸看着应梦珠：“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应梦珠是真生气了，盯着隗亦攸道：“这就是你说的正经工作？你之前说要还我钱，那钱不会是收的保护费吧？” “……不是。”隗亦攸道：“我确实在做正经工作。” 应梦珠抱着胳膊：“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大半夜的你带着一群人来旅馆搞破坏。” 隗亦攸：“。”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明明是他先问应梦珠的。 “有个人跑了。”隗亦攸道：“事情牵涉太多，你别问。” 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更何况阿珠只是个普通人，隗亦攸不想她搅进来。 “我已经回答了，你呢。”隗亦攸眯起眼睛，“你为什么在这里？” 其实应梦珠心里有点发虚，要是闯进来的是别人，她肯定二话不说就直接交出去了，偏偏那个人是柏曜。 “我在这里念书啊。”应梦珠手心里都是汗，她尽量自然地道：“我是海大的学生。” “你不住宿舍？” “……”应梦珠道：“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跟室友闹矛盾了，所以来这里住一晚。” 隗亦攸不懂她们小女生之间的勾心斗角，思索一瞬，道：“要我帮你解决她们吗？” 隗亦攸说的解决，除了暴打一顿还是暴打一顿，应梦珠当即板着脸：“你不是说不当混混了吗！” 隗亦攸：“。” 他上前两步，到了应梦珠的床边，应梦珠浑身绷紧，还以为他看出自己床上还有个人了，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隗亦攸却只是摸了摸被单，道：“这么糙。” 应梦珠：“我又不是豌豆公主。” 隗亦攸道：“我给你订酒店，你换一家住。” 睡在这地方，他都怀疑半夜会有蟑螂从应梦珠的脸上爬过去。要真是这样，她肯定吓死。 “酒店好贵的。”应梦珠叹气，又笑了：“都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我明天就回学校住。你有钱就好好存着，别乱花。” 隗亦攸想说附近好几家大酒店都是他兄弟的，免费住不花钱，但看应梦珠困顿的样子，又咽了回去，说：“好。那你睡，我走了。” 应梦珠歪歪头：“你还要去找那个人吗？” 第六十三章 你总是有很多事情不告诉我 “嗯。”隗亦攸回答完，又警告道：“别问。” 应梦珠撇嘴，打了个哈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哦。” 隗亦攸：“哦。” 他开门出去，又关门，外面一群小弟纷纷望天，假装自己并没有听见大哥被人指着鼻子质问。 当然，问也是不敢问的。 虽然心里好奇得要死，但也只能假装办正事：“大哥，这个小旅馆已经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人。” “妈的，明明看见那小子跑进来了……难道这地方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出口？” “大哥，现在怎么办？” 隗亦攸抬起眼皮，众人一哆嗦，忙竖耳倾听。 隗亦攸说：“我是不是说过，别叫大哥，我们不是黑社会。” “……对不起！老板！” 隗亦攸摆摆手，让他们先滚，自己到窗边又点了一支烟，给柏谕打电话：“没抓到，跑了。” “怎么回事，我们阿隗亲自出手还让人跑了？”电话那边传来樊宣夸张的声音：“阿隗你也是廉颇老矣啊。” 隗亦攸说：“姓胡的怎么样了？” 柏谕：“急救成功，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胡总是这次丽港码头的投资商之一，为人最是贪生怕死，据说请了十八个保镖保护自己，但就是这样，还是被盯上了，对方直接给了胡总脖子一刀，差一点姓胡的就要没命了。 樊宣道：“你们说对方单纯跟姓胡的有仇还是冲着丽港码头来的？” 隗亦攸说：“是专业杀手。” “买凶杀人的可能性很大啊。”樊宣嘟囔道：“而且这么能耐，应该是个挺有名的杀手吧？” 隗亦攸：“那是你该负责调查的事情。我只负责抓。” 樊宣笑着说：“那你抓到了吗亲爱的？” 隗亦攸：“你别找抽。” 柏谕懒得听樊宣犯嘴贱，道：“他受伤了，应该跑不远。” “嗯，我们追到海大附近，他进了一家小旅馆，人就消失了。” “……海大？”樊宣立刻去看柏谕，柏谕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旧冷淡，好像对世间所有事都漠不关心。 “海大怎么了？” “哦，倒也没什么。”樊宣散漫道：“应梦珠是海大的学生。” 隗亦攸沉默了两三秒才说：“按照应家的经济实力，应该给海大捐不起楼才对。” 海大的学生名额应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 “你怎么对应梦珠这么大敌意。”樊宣说：“虽然很令人震惊，但人家的学历没有丝毫水分，是自己正儿八经考上的，好像还是系里第一名？” 隗亦攸冷冷道：“那只能说明海大也不过如此。” 樊宣乐不可支，笑够了才说：“有没有可能那个旅馆的老板跟杀手是一伙的，把人藏在了密室之类的？” “我让人查了他们十八代祖宗，就是普通的生意人。” “人跑了就算了。”柏谕道：“你先回来。” “嗯。” 隗亦攸挂断电话，又看了眼那间自己亲手关上的房门，转而离开了逼仄的旅馆二楼。 房间里。 应梦珠掀开被子，“人走了。曜哥，你还好吗？” 柏曜哑声道：“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应梦珠抓住他胳膊，果然看见一道刀伤，缠住伤口用来止血的布料都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看起来非常吓人。 “我去买点药。”应梦珠道：“你在这里等我。” 柏曜抓住她的手：“太晚，外面危险。” “门口就有药店，很近。”应梦珠从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军刀，道：“而且你给我的刀我一直带着，没事的。” 不等柏曜再拒绝，应梦珠裹上外套去药店买了消炎和止血的药，回来给柏曜处理伤口。 伤是刀伤，深可见骨，对方绝对是个用刀的高手，如果柏曜没有及时后退，可能整条胳膊都会被剁下来。 “要去医院缝合才行。”应梦珠给绷带打上蝴蝶结，眉头紧皱：“不然很难愈合，你这条手臂可能还会废掉。” 她早年在村子里跟村里的赤脚大夫关系不错，学过一些医学知识，但也只是皮毛。 “我现在不能去医院。”柏曜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还笑着戳了戳她脸颊：“怎么气成河豚了。” 应梦珠严肃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好吧。”柏曜说：“我不会残疾的，安心。阿珠，你跟那些人认识？” “来抓你的那些？”应梦珠收拾纱布和其他药物，道：“不算认识，就是见过几次。你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 “不用。”柏曜脸上仍有笑意，眼神却冷了下来，“阿珠，以后别再见他了。” 应梦珠道：“我本来也很久没见过他了，谁知道今天会遇见。” 她叹口气，“床让给你，你睡一觉吧，明天早上一定要去医院。” “那你睡哪儿？” “沙发。” 柏曜：“我睡沙发——” 应梦珠无奈：“你那么大一只，沙发哪里睡得下呀，好了好了。” 她用被子把柏曜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板着脸道：“别闹了，赶紧睡。” “你不问我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应梦珠顿了一下，道：“你总是有很多事情不告诉我。” “但是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曜哥就够了。” 第二天应梦珠醒来的时候，柏曜已经不见了。 床头柜上用烟灰缸压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有事先走了，记得吃早餐。】 旁边是还热乎的奶黄包。 应梦珠边吃包子边叹气。心想曜哥好像跟小混混有仇，以后两人撞见了打架，她到底该帮谁先叫救护车啊？ 吃完早饭，应梦珠去退房，回到学校后直接去了图书馆，往常安静的图书馆，今天不知怎么的，在她进来后一阵骚动。 应梦珠起先还不明所以，直到徐致熠的消息发来，看见消息后，她气得双手发抖。 原来今天早上她从旅馆出来被人拍了照挂在表白墙上，说她昨晚不知道跟谁鬼混去了。对方还是以她“男朋友”的名义挂的她，说她拜金无情，脚踏两条船。 这种瓜向来最是有传播力度，难怪图书馆那么多人看她的表情都很怪异，原来是把她当成了劈腿的渣女！ 第六十四章 梦到哪句说哪句 应梦珠咬紧嘴唇，在联系人里找到表白墙，让他撤下刚刚发的消息，对方却装死不回复，显然跟那个拍照的人是一伙的。 就算不是一伙儿的，也有利益往来。 应梦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她就说昨天蒋依璇被她泼了一脸当美容茶，不可能这么安分。 对方一直不回复，应梦珠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如果五分钟之内没有删除，我会报警处理。这是诽谤污蔑。】 这次倒是很快收到了回复，给她道歉，说马上就会删除。 但现在删除作用也不大，毕竟消息早就传开了。 应梦珠沉着脸准备去找蒋依璇算账，就算她真的要因此延毕，也咽不下这口气。 没成想刚刚拐过一条小路，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的还是个非常晦气的、她完全不想见到的人——徐致熠。 应梦珠装作没看见他，继续往前走，徐致熠一把拽住她胳膊：“喂，应梦珠！” “有事吗？”应梦珠抽回自己的手，道：“有事的话麻烦之后再说，我现在很忙。” “忙着跟你的新男朋友约会？”徐致熠阴阳怪气道：“还是要忙着去跟他开房？” “……”应梦珠蹙眉，“不管我要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了，他妈的！”徐致熠骂道：“你知道今天我收到多少电话短信吗，都来问那个投稿人是不是我！老子莫名其妙戴了个绿帽子，还不能来问问你？” 应梦珠：“……” 这一点她是没想到的。 徐致熠充其量就是追过她一阵子，很快就拜倒在了应珏的石榴裙下，算她哪门子的男朋友？ “很抱歉对你造成了困扰。”应梦珠道：“但我也是受害者，你要是想算账，就去找那个投稿的人。” 徐致熠盯着她：“你昨晚真的跟别的男人在外面开房？” 应梦珠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同学，这是我的私事。” 徐致熠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不否认，那就是真的了？妈的……应梦珠，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人，结果就这么下贱？” 应梦珠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还被前追求者逮住羞辱，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徐致熠，这里是学校，不是精神病院，少在这里发疯！” 亏她以前还跟喻安莘说徐致熠这人跟他妈不一样，没有那么讨厌。难怪他能跟应珏交往，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徐致熠被骂了倒是没生气，只是盯着应梦珠：“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行？” “……？”应梦珠的满腔怒火忽然熄灭了，变成疑惑。徐致熠不会真的是疯了吧？ “我她妈追了你整整一年！”徐致熠嘶声道：“早上送早餐，晚上请吃饭，下午还要带下午茶去看你，可以说是鞍前马后无微不至了吧？但你是怎么对我的？！” 应梦珠莫名其妙，“我没有要求你这样做。” 而且说实话，徐致熠这些举动对她造成了很大困扰，她说过好多次让他停止。 “还有，我怎么对你了？”应梦珠一头雾水，“我只是拒绝了你而已。你不是很快就和应珏在一起了吗？” “你只是拒绝了我？”徐致熠额头青筋直跳，显然被气得不轻，“你明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还把我锁在鬼屋里，要不是应珏救我，我她他妈已经死里面了！” 应梦珠觉得他梦到哪句说哪句。 她什么时候对徐致熠做过这样的事？ 去年暑假的时候，她确实在游乐园的鬼屋兼职过一个月的时间，但她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 “我亲耳听见你说的。”徐致熠眼睛通红，也不知道是想流眼泪还是单纯气的，“你说，徐致熠太烦了，把他关几个小时，长长记性，以后就不敢来骚扰了。” “……这是你梦里的情景吗？”应梦珠迟疑道：“还是说你其实有妄想症？” “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徐致熠攥紧了拳头。 亏他为了保护她，还跟家里说是自己不小心被关在里面的。否则他妈妈早就去找应梦珠的麻烦了。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当然不会承认。”应梦珠烦躁道：“我还有事——” 徐致熠抓住应梦珠的肩膀，“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必须要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 “昨晚去你房间那个！” 应梦珠：“。” 那就可多了，大部分她都还不认识。 “我只是床单被人泼了水，宿舍没法住才出去住一晚的。”应梦珠忍无可忍：“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救命了。” “……什么？”徐致熠愣住了。 “你不是跟人出去开房了？” “神经！”应梦珠推开他，大步离开。 徐致熠回过神来，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低骂了两声。 那照片拍得跟真事儿似的，他还以为应梦珠真的…… 两人先后离开，并没有察觉有人藏在树后，举着手机录下了全过程。 蒋依璇挑起眉，将视频发送出去，打了个电话：“喂？姐，你还真没猜错，徐致熠过来来找应梦珠了。” “辛苦你了。”电话那边，应珏笑着说：“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那之前说好的……” “我已经转给你了。”应珏道：“多加了一万块，算是辛苦费。” 蒋依璇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应珏最近真是发达了啊，出手竟然这么阔绰！ 餐厅。 小提琴曲悠扬舒缓，柏谕却漫不经心，他翻了翻和陈姨的聊天记录，确认陈姨已经三天没有给他发过应梦珠的食谱了。 他刚要打字询问，忽然听见对面的应珏捂住嘴：“天呐，梦珠怎么这样。” 柏谕抬起眸，“怎么。” 应珏连忙道：“没什么。” “说。” 应珏犹豫道：“就、就是我们学校表白墙，发了有关梦珠的事情，说她昨晚跟人在学校附近开房了。” 柏谕眸光寸寸冰封。 “还有人给我发了段视频，他们好像还因为这件事吵架了……”应珏点开蒋依璇发来的那段视频，小心翼翼问：“您要看看吗？” 第六十五章 菜就多练 应珏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柏谕看见这段视频，不等柏谕表态，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点了播放。 因为隔得有些远，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但拉拉扯扯的样子确实像是小情侣吵架。柏谕看着手机屏幕里应梦珠有些模糊的脸，眸光深沉。 “梦珠也真是的。”应珏忧心忡忡地道：“她还怀着孕呢，怎么能……也不怕孩子出问题。” 她觑了眼柏谕的脸色，继续说：“不过梦珠从小就这样。柏先生您不知道，从幼儿园开始梦珠就更喜欢跟男生玩。她长得漂亮嘛，大家都喜欢她，上学的时候总是有一群男生跟在她后面，还挺壮观的。” 柏谕淡声道：“你认识这个人？” 应珏愣了两三秒才意识到柏谕说的人是徐致熠。她当然不会告诉柏谕徐致熠是自己还没分手的男朋友，道：“算是认识吧。他叫做徐致熠，和梦珠都是海大的，疯狂追求了梦珠整整一年呢，特别轰动。” 所以，这个叫徐致熠的人，是应梦珠的老情人？ 难怪这几天这么安静，一点消息都没有，原来是回学校会老情人去了。 “柏先生……”应珏皱着眉头，十分忧虑的样子，“您要不要管管梦珠啊？她这么胡闹，要是孩子真出什么事……” “食不言寝不语。”柏谕说：“你话太多了。” 应珏连忙闭嘴，但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即便柏谕看上去再平静，也肯定对应梦珠有意见吧？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怀着孕呢，就出去跟别的男人乱搞？ 海大。 应梦珠在宿舍等到了吃饭回来的蒋依璇。 “这不是我们校花吗。”蒋依璇挑起眉，“看你这样子，找我有事？难道是准备赔我钱了？” 应梦珠刚抬手，蒋依璇就后退了一步，戒备道：“你想干什么？！” “这么心虚干嘛。”应梦珠从床上取下充电器，“拿个东西而已。” “还不是因为你会突然发疯！”蒋依璇骂道：“你到底还要在宿舍住多久？看见你这张脸都觉得晦气！” 应梦珠：“在我没有毕业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蒋依璇冷笑道：“你不一直都是系里第一名吗？大家都说你前途无量呢。怎么也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找不到实习工作？” “难道你导师没给你介绍工作吗？不应该啊，他那么厉害，你们又关系特殊，他不至于这么小气，连个实习工作都不给你吧？” 应梦珠皱起眉：“什么叫关系特殊？” “还装呢。”蒋依璇笑嘻嘻道：“谁不知道丰译为老不尊，睡女学生啊。你就是因为陪他睡才能选他当导师吧？” “要不说还是梦珠你有本事呢，豁得出去，他年纪都能当你爸了吧？不像我们，只会死读书，半点门路都没有。” 应梦珠惊呆了。 她从未想过，竟然会有人以这么恶心的角度来揣测她和老师的关系。 “当初分配导师的时候，系里大半的人都选了丰译。”应梦珠冷冷道：“老师选了成绩前六。蒋依璇，按照你的说法，这六个人里四男两女，都是因为陪他睡了才能拿到名额？” “我……” 应梦珠道：“你确实只会死读书，书看了一百遍但是看不懂有什么用？”她想了想，用从喻安莘那里学到的词攻击蒋依璇：“菜就多练。” 蒋依璇肺都要气炸了，“你给我等着！” 在蒋依璇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应梦珠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 她本以为蒋依璇是故技重施，让她表姐来骂自己一顿，谁知道辅导员说：“应梦珠，你现在跟我去书记办公室一趟。” 学院书记找她？ 到了办公室，书记已经在等着了，他看着应梦珠：“同学，你知道我找你过来是因为什么吗？” 应梦珠当然不知道。 书记道：“有同学举报你上学期期末考试时作弊。” 应梦珠睁大了眼睛。 海大的学风严谨，作弊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还曾经有过两例期末考试作弊被劝退的例子。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一共有五个同学举报你。”书记道：“并且是实名举报。” 应梦珠道：“我申请调监控。” “学校仓库之前被水淹了，存放的监控资料大半都已经报废。”书记说：“上学期的监控资料也在其中。” “……”应梦珠说：“他们既然实名举报我，那我们可以当场对峙。” 书记道：“我现在肯定是不会把他们的信息透露给你的，同学，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本来举报就已经冒着风险了，要是再让被举报的人知道了是谁干的，严重了可能会出人命。 “那您是怎么想的？”应梦珠抬起头，“没有物证只有人证，这样就可以证明我真的作弊了？” 书记喝了口茶，道：“同学，好好说话，不要这么激动，我也是按照流程办事。” “这五个同学，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他们跟你无冤无仇，有些甚至不认识你，你说他们有必要合起伙来冤枉你吗？” 应梦珠：“既然是上学期的事情，为什么上学期没有举报？都过去半年时间了才举报，未免奇怪吧。” “关于这一点，我也问过。”书记推了推眼镜，“他们本来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 他叹口气：“虽然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影响很不好，他们就是看了你劈腿的消息后才决定举报你的，觉得你男朋友可怜，你应该受到惩罚。” “……” 应梦珠说：“书记，您不觉得荒唐吗？” “既然有人举报了，我们就要好好调查。”书记严肃道：“要是你真的作弊了，那你前面的所有考试成绩都存在问题。如果你靠作弊拿了三年奖学金，你知道这会对学校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应梦珠咬紧嘴唇，“你们尽管查。” 书记叹口气，拍拍应梦珠的肩膀，“梦珠，我知道你一直品学兼优，是我们系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情感上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但总要把事情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你说是不是？” 第六十六章 炫耀 应梦珠垂下头：“……谢谢您，我知道了。” 从书记的办公室离开，辅导员道：“出了这件事，你的保研名额应该是没了。” 她要笑不笑地看着应梦珠：“在事情调查出结果后，可能会重新录取你，但……那已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了吧？你等得起吗？” “是你做的。”应梦珠道。 辅导员：“同学，你怎么含血喷人呢？我为了你这事儿东奔西忙的，你不说感谢我，现在还冤枉我？” 应梦珠很清楚这就是辅导员干的，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但她没有证据。 她甚至连实名举报自己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辅导员关切道：“睡个好觉。” 她说完便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离开了。 应梦珠眼眶发酸，她拼命忍着让自己不要哭，打开手机想要问问顾鉴栎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谁知道开屏就是一条消息推送：【柏生与新欢旋转餐厅约会，恩爱甜蜜疑似婚期将近】 “……” 应梦珠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身去捡，眼泪却吧嗒吧嗒地砸落在青石板上，溅开一朵又一朵小小的花。 应梦珠忽然崩溃，蹲在地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丽港壹号真的是她的避风港，无数的风浪都被阻隔在外，住在那里的时光很短暂，却是她生命中难得的安宁时刻。 …… 长则，工作间。 “你是说有人实名举报你作弊？”顾鉴栎眉头紧皱：“校方现在的意思是要继续调查，但在调查没出结果之前，你的研究生资料会被一直压着，别说保研，就连自己考都不行？” “……嗯。”应梦珠耷拉着脑袋，“毕竟是作弊这种巨大的污点，别的学校也不敢要我吧。” 顾鉴栎：“他们有没有说多久出调查结果？” 应梦珠摇摇头，“没有。就让我等消息。” 去年的监控资料都找不到了，更别说前几年的，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不了了之。可是别人等得起，应梦珠等不起。 如果明年不能顺利读研，那么她的全盘计划都会被打乱。租房、学业、奶奶的医药费……全都让她喘不过来气。 顾鉴栎说：“梦珠，你先别担心，我找人查查看。” “那几个人举报你肯定另有原由。” “谢谢师兄。”应梦珠勉强笑笑，“但是找到了也没什么用吧，实名举报是要负很大责任的，他们都敢这么做了，肯定是有什么巨大的利益。三言两语不可能让他们改变主意。” 顾鉴栎没说他并不打算“劝”那几个人改口，他拍拍应梦珠的脑袋，“别操心了，实在不行还有老师。他会帮你的。” 应梦珠忙道：“不要告诉老师！” 蒋依璇那样揣测她和老师的关系，可见学校里也有类似的流言，要是老师再为了她去找校方，还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难听话。 “你……” “求你了师兄。”应梦珠可怜巴巴地看着顾鉴栎：“要是实在没办法了，再去找老师，好吗？” 顾鉴栎无奈：“你都这样说了，难道我还能拒绝你吗？” 顾鉴栎还有别的事要忙，工作间里很快就只有应梦珠一个人。她甩甩脑袋，让自己摒除杂念，专心工作。 忽然，门被敲响了，陈总探头进来，道：“应小姐，有位客人想要见你。” 应珏从陈总身后走了出来。身上戴着那套应梦珠曾在海城晚报上见过的价值几百万的珠宝，一身大牌高定，摘下墨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什么超级巨星。 “这就是应梦珠小姐的工作间。”最近柏谕和应珏的绯闻闹得满城风雨，陈总对应珏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应珏小姐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们姐妹想要聊聊天，陈总你先去忙吧。”应珏笑道：“我随便看看。” 陈总哪里知道她们之间的恩怨，还以为真就是姐妹聊天，便点点头离开了。 应珏打量了一下工作间，道：“梦珠，你说你，都怀孕了还这么辛苦干什么。” 应梦珠本来就烦，看见应珏就更烦了，“你来干什么？” “我们这么久没见，当然是想你了才来见你啊。”应珏慢悠悠走到工作台，手指碰到应梦珠正在调试的机械臂，应梦珠立刻道：“别碰那个。” 应珏挑眉，用力一推，刚刚才组装好的机械臂瞬间散成一堆零件。 “哎呀。”应珏故作惊讶道：“我不是故意的。” 应梦珠一上午的工作成果直接白搭，她忍着怒气道：“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跟姐姐的男朋友偷情的感觉怎么样嘛。”应珏慢悠悠地说：“徐致熠还真是你的舔狗，现在还惦记着你呢。” “我跟徐致熠不是——” “你不用解释。”应珏抱着胳膊，轻蔑道：“既然你喜欢徐致熠，那我就让给你好了，反正现在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应梦珠心脏一痛。 应珏的指尖划过自己胸口的宝石项链，一脸甜蜜：“看见这条项链了吗？当时在店里，我只是多看了一眼，柏先生就买下来送给我了耶。梦珠，你也没跟我讲过柏先生这么大方呀。” 那颗宝石的火彩非常好，亮到了应梦珠觉得刺眼的程度，她侧开头，“柏先生家财万贯，当然大方。” “是吗？”应珏凑近应梦珠，“那他给你买过什么？给我见识见识？” 应梦珠：“……” 仔细想来，柏谕买给她的东西，好像只有那两份钵仔糕。 一份水果味的，一份红豆味的，她都吃完了。 很好吃。 “没有？”应珏捂嘴笑起来，“梦珠，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啊？男人喜欢女人的方式就是给她花钱。你怀了柏先生的孩子，又跟了他那么久，他竟然连一件像样的礼物都没有买给你吗？” 应梦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跟你的目的并不相同。” “是吗？”应珏道：“这时候倒是想要把自己包装得出淤泥而不染了。当初爬上柏先生的床，不就是你故意设计的吗？” 第六十七章 正好有时间 应梦珠有种深切的无力感。 所有人都觉得那场意外是她故意设计。要是可以的话，她宁愿从不认识柏谕。 她不想跟应珏争执什么，垂眸将被弄乱的零件重新分类，“如果你就是想要来跟我炫耀，请你出去。” “我当然不是因为这种事来找你。”应珏道：“你在外面跟人乱搞，孩子怎么样，没事吧？” 提起孩子，应梦珠立刻警惕起来，“你会关心我的孩子？” “当然啦。”应珏故作疑惑道：“以后我跟柏先生结婚的话，你说这个孩子是该叫我大姨还是……妈妈？” 应梦珠皱起眉，捂住肚子后退了两步，“柏先生不可能会娶你。” 陆家和柏家本来就有婚约，陆小姐还是柏谕的白月光，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柏谕怎么可能会娶应珏？ “是不可能娶你吧。”应珏道：“柏先生不喜欢你，当然不会娶你，我可不一定。” 她又故意摸了摸自己的项链，警告道：“你最好注意点，别把肚子里的孩子搞出什么问题。” “等孩子出生后，我肯定会视如己出，好好抚养他的。” 应珏说完后勾起唇角，“柏先生晚上约了我去吃烛光晚餐，我就先走咯。” 陈总送走应珏，转头看见应梦珠脸色惨白，吓了一跳：“应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应梦珠道：“可能是低血糖犯了，我吃两颗糖就好了。” 陈总关心了两句，便匆匆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了，工作间里又只剩下应梦珠一个人。 她捂着小腹，尽管那里依旧平坦如初，但她知道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就在那里，它日复一日的长大，到她毕业时，它就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到时候如果柏谕还和应珏在一起怎么办？应珏绝对不可能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 应梦珠越想越惶恐。 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的孩子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应珏……”应梦珠喃喃道：“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应珏。” 柏谕身边的那个人绝对不能是应珏。 应梦珠拿出手机，给杨总助打电话——她并没有柏谕的号码，想要联系柏谕，只能先找杨总助。 “应小姐？”杨总助很快就接了电话，“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柏先生一面。”应梦珠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找他有重要的事要说——” “什么事。”扬声器里传出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 是柏谕。 他的声音落在应梦珠的耳朵里宛如炸雷，一瞬间血液奔涌，心脏急跳，应梦珠握着手机的手都出了汗。 “应梦珠。”男人叫她的名字，“别耽误我时间。” “……对不起。”应梦珠慌忙回神，道：“我是想要问您，您和应珏……” “你就是想要问这个？”柏谕声音明显冷了几分。 应梦珠揪着自己的衣摆，把嘴唇咬得泛白。 除了这个，她和柏谕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嗯。”应梦珠说：“柏先生，您和我姐姐，是在交往吗？” 办公室里，杨总助冷汗涔涔。 因为他老板肉眼可见的戾气冲天。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了。 柏谕手背上青筋鼓起，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这是我的私事。” 应梦珠当然知道自己这个电话很冒昧，问的话也很失礼。在海城，谁敢轻易过问柏先生的私事？ 但为了孩子，她还是鼓起勇气道：“可不可以……不要……是应珏？” 说到最后，她还是没骨气地哽咽了。 应梦珠擦擦眼泪，连忙把手机拿愿，怕柏谕听见自己的哭声觉得烦。 柏谕：“……” “应梦珠。”柏谕道：“你哭了？” “没、没有！”应梦珠忙说：“我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柏谕沉默几秒，道：“你提这个要求，是在吃醋？” 应梦珠一惊，惶然道：“不、不是的！您想要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但是应珏不行。” 因为应珏一定会伤害她的孩子！ 办公室里如坐针毡的杨总助：“……” 看着老板刚刚和缓几分又骤然冰冷的脸，杨总助只想跪下来给应梦珠磕个头，让她别说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柏谕冷笑：“难道你们姐妹闹翻了？” “我……” “别再因为这种事打电话给我。”柏谕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怕再听应梦珠说两句就要忍不住把人逮住吊起来抽一顿了。 应梦珠茫然地捧着手机。 看来交涉失败了。 如果孩子出生的时候应珏还留在柏谕身边，那她一定得离开才行。绝对不能让孩子落到应珏手里。 应梦珠失魂落魄地擦干眼泪，想要继续工作，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干脆早早离开长则科技，坐公车回学校。 天钥集团，顶楼办公室。 “杨助理。”柏谕面无表情道：“应梦珠是什么意思？” “呃……”杨总助搜肠刮肚，但实在不能为应梦珠辩解什么，干脆牙一咬眼一闭，说瞎话：“可能是应小姐想您了，所以才给您打电话！” 柏谕眯起眼睛：“真的？” “真、真的吧。”杨总助掏出小手绢抹汗，“女孩子的心思，都比较千回百转的。” 柏谕：“不是她自己把应珏推给我的？现在又后悔了？” 杨总助这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柏谕处理了几份文件，忽然问：“之前海大是不是邀请我去做演讲？” “是的。”杨总助忙道：“马上大四上学期就要结束，所以校方邀请了很多成功人士去给毕业生做演讲。但这种事情您之前都不接的，所以我就回绝了对方。” 柏谕：“正好有时间，可以去。” “啊？”杨总助说：“可是那天上午您有两个会议，下午要去工程现场，晚上有个应酬酒会，九点后还有跨国视频会议……” 柏谕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不轻不重放在了实木桌子上，看着杨总助道；“我说，那天有时间，可以去。” 杨总助：“……好的，我这就联系他们负责人。” 第六十八章 太阳下的坚冰 海大每年都会邀请成功企业家来学校做毕业演讲，动员毕业生们奋发图强，应梦珠对这些原本是不感兴趣的，直到喻安莘给她打电话：“阿珠你听说没，今年邀请的人有柏谕！” 应梦珠一愣。 柏先生日理万机，忙得不行，竟然还有空来做演讲吗？ 而且她记得海大并不是柏谕的母校，他的学业大部分都是在国外完成的。 “消息放出来后，全校都沸腾了。”喻安莘啧了一声，“毕竟对很多人来说，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一次见到他的机会。” 应梦珠莞尔：“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增长见识呗。”喻安莘说：“而且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机缘。整个海城都是柏谕说了算，他随便一句话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当然趋之若鹜。” “往年的演讲都要系里下达任务，加分才肯去，今年异常火爆，校方只让毕业生参加了。”喻安莘吐槽道：“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国民偶像呢。” 应梦珠问：“那你要来吗？” “我？我忙得要死，哪有空。”喻安莘说：“徐致熠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几天一直发疯，处处找我麻烦。” 应梦珠：“……” 那可能是从我这里受到了刺激。 “我打电话是想问你去不去。” “……我也不去。”应梦珠想起前两天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垂下眼睑，轻声说。 喻安莘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担心你去了受刺激。” “嗯？”应梦珠不明所以，“怎么这么说？” 喻安莘犹豫了一下，道：“大家都在传，柏谕之所以答应海大的邀请，是因为应珏给他吹了枕边风。” 应梦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哦。” “就这样？” “不然呢？”应梦珠失笑，“你不用担心我。” 喻安莘：“你回寝室住，那群傻逼没有欺负你吧？尤其是那个蒋依璇。” “没有。”应梦珠立刻说，“莘莘，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好好处理你的事情吧。” 喻安莘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应梦珠挂断电话，叹了口气。撒谎真是门技术活，她得多练练，要是喻安莘多问两句，她肯定就露馅了。 好在接下来两天应梦珠和蒋依璇她们算是相安无事，蒋依璇不知道在忙什么，都没空找应梦珠麻烦了。 周五这天，应梦珠没去长则，在图书馆待了会儿，却怎么也无法专心做事，干脆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 两个女生小跑着从她身旁掠过，一边跑还一边说：“快点快点！演讲马上就要开始了，去晚了抢不到好位置！” 应梦珠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是学校礼堂。 她想了想，也走了过去。 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她只是想知道柏先生平时话那么少，演讲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到达礼堂的时候演讲已经开始了，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位置都已经坐满，应梦珠好不容易才在过道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今天来演讲的不止一个，先上台的是前两年毕业创业成功的学长，应梦珠安静听着，忽然旁边传来声音：“应小姐您这边走，光线暗，小心脚下。” 应梦珠侧眸，正看见应珏在一众校领导的簇拥下从过道往前走。她今日仍旧打扮得珠光宝气，目不斜视地往前，把那些校领导当空气。 应珏近些日子在娱乐圈风头颇盛，一口气接了好多广告代言，因为和不少流量明星都有合作，所以知名度也提高了不少。 “……哇，那是应珏吧？她跟镜头里看起来没什么差别诶，好漂亮。”有学生小声说。 “我倒是觉得没有镜头里好看诶？”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柏先生会来演讲，都是因为应珏。要不是人家，我们哪里能见到这位呀。” “柏先生真的在跟应珏交往吗？我看娱记一直有新料。应珏出身挺普通的吧，又是明星，柏家那种家庭会接受她？” “就算最后不能嫁进柏家，跟着柏先生这些日子能得到多少好处我都不敢想。你看见没，校长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 应梦珠没想听这些闲言碎语，但是坐得太近，总是往她耳朵里钻，她让自己集中精力去听演讲，听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记住。 周围人大部分都在刷手机，直到主持人说出柏谕的名字，所有人都齐刷刷抬起了头。 应梦珠看着那个缓步走上舞台的男人。 多日未见，他没什么变化。因为场合比较正式，穿着也正式了几分，笔挺的手工定制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那张俊美却总是冷淡的脸硬生生抗住了舞台上的死亡顶光，漆黑的眸子里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应梦珠常觉得柏谕像是烈日下的一块坚冰，太阳不能融化他，他也无法冷冻太阳。 学生们兴奋起来。 “我靠！好帅！” “虽然说了不能拍照……但是我能不能偷偷拍一张？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被发现了要吃处分，还是别了。” “个子也好高啊，怎么会有人不仅长得帅，还那么有钱……” “好羡慕应珏，回家看见这张脸就能原谅全世界了吧？” 应梦珠也看着他。 柏先生真是一个无比耀眼的人。 他的演讲风格冷淡，像是在开公司高层会议，应梦珠打赌在座百分之五十的学生都听不懂，但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他声音顿了顿，目光在观众席里逡巡了一圈。 “啊啊啊啊……他在找人吗？找谁啊？” “还用问，肯定是应珏啊。” “应珏也太幸福了吧……” 应梦珠心脏一跳。 因为她对上了柏谕漆黑的眼睛。 仅仅一秒，她就立刻转开头，紧紧捂住心口，好像要以此方式让它跳得慢一点。 那一瞬短短的目光相接只是巧合，柏谕在找的人应该是应珏。 “应梦珠？”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没看？” 应梦珠侧头，就见辅导员站在过道里，挑眉看着她：“没看也没关系，既然遇见了，我正好当面通知你——经学校决定，你被延毕了。” 第六十九章 要见 辅导员声音不算小，周围好几个学生都听见了，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要说毕业生最害怕听见什么，那一定是“延毕”两个字。哪怕被延毕的人不是自己，听见后也会心里抽抽。 “凭什么？”应梦珠皱眉道：“现在只是在调查，还没有出结果，凭什么现在就通知我延毕！” 明年六月才毕业，还有整整半年时间！ “这是校方的决定啊。”辅导员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应梦珠：“我看你的论文和毕设都不用再做了，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你明年是拿不到毕业证的。” 应梦珠气得眼睛通红，“这个流程根本就不对劲——” “是吗。”辅导员不以为意：“那你去找校领导啊。” “对了，你要是继续闹，可就不是简单延毕这么简单了。”辅导员俯身，低声对应梦珠道：“还可能会被下处分记大过，直接劝退。” 应梦珠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腔里，让她头晕眼花，强撑着道：“好，那我就去找领导！我不信海大会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下处分！” “好啊。”辅导员勾起唇角，“那你就去吧，看看谁能给你做主。” 她装模作样地叹口气，道：“早听我的道个歉，不就算了吗？非要闹成现在这样，同学，这都是你自找的啊。” “所以你现在承认了，这些事都是你在动手脚？！” 辅导员笑着说：“是我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 “你！”应梦珠猛然站起身，却不知道是因为起得太急还是太过于愤怒，一时间竟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辅导员都吓了一跳：“喂！应梦珠！” 周遭同学也七嘴八舌：“怎么回事？晕倒了？” “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有没有人懂急救？！” 原本这是小范围的骚动，忽然全场惊呼，就连坐在前排的应珏都站了起来：“柏先生，您……” 原本正在做演讲收尾的男人竟然扔开话筒直接下了舞台，大踏步走向观众席，校领导们惶惶不安：“怎么了？” “柏先生怎么……” 应珏道：“柏先生，是有什么急事吗？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啊！” 柏谕一把推开她，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弯腰抱起了昏倒的应梦珠，冷冷问：“怎么回事？” 学生们都被吓呆了，结结巴巴：“不、不知道。她忽然就晕倒了。” “我知道！她本来在跟这个老师说话，好像是被气到了。” 辅导员慌乱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通知她一点事而已，谁知道她忽然就晕了。” 杨总助满头大汗地跟上来，看见是应梦珠晕了，脑子里只有两种想法，一是“啊啊啊啊啊应小姐怎么了”二是"难怪老板这么急如果是应小姐的话那就很正常了"。 “我现在马上联系救护车。”杨总助飞速道：“应小姐生命体征平稳吗？需要通知樊医生吗？” 柏谕刚要说话，忽然胸口的衣服被人揪住了，应梦珠睁开眼睛，脸通红道：“……我只是低血糖犯了……” 柏谕：“。” 所有人：“……啊？” 应梦珠其实就晕了那么几分钟，再睁开眼的时候人都已经被柏谕抱在怀里了，几百双眼睛都盯着她，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只是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啊，被这么多人盯着，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死了。 应梦珠干脆把脸埋进柏谕怀里，做出一些鸵鸟行为。 大腹便便的校领导姗珊赶到，看看刚被柏谕推开摔在地上的应珏，又看看被柏谕抱在怀里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还是杨总助道：“这里有休息室吗？” “有的有的，旁边就有！”其中一个校领导忙道：“您这边请！” 柏谕抱着应梦珠进了休息室，杨总助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巧克力和牛奶，让应梦珠先吃点东西。 应梦珠耳朵红得都要滴血了，闷头喝牛奶，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柏谕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就是没吃早饭。”应梦珠闷声说：“没什么事。” “为什么没吃早饭？” 应梦珠抿唇。 这几天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柏谕摸了摸她的脸，道：“瘦了。” “没有的没有的。”应梦珠忙说：“我其实之前都有好好吃饭，只是今天早饭忘了吃而已……”在柏谕沉静的眼神里，她声音越来越小：“好吧，昨晚上也只吃了一个面包。” 但这也不能怪她。这几天她压力很大，根本没有食欲。 柏谕沉声道：“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 “应梦珠。”他叫她的名字，“不要用自己的身体置气。” 难怪柏先生那么关心她，扔下演讲过来查看她的情况，原来是担心孩子。 也对，总不可能那么着急，是因为担心她。 “我不是故意的。”应梦珠说：“以后绝对不会了。” 杨总助进来道：“柏先生，几位校领导想要来看看应梦珠小姐的情况，您看……” 柏谕现在哪有心情见那几个糟老头子，“不见。” 应梦珠却一把抓住了柏谕的手，“要见！” 柏谕先是瞥了眼她抓着自己的白嫩手指，这才抬眸，“见他们做什么？” 应梦珠急切道：“有事情想要问清楚。” 辅导员不是让她直接去问校领导？正好有机会，她当然要问！ 要是错过这次，她肯定连领导的面都见不上。 见柏谕没说话，杨总助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出去让门外等着的人进来。 休息室里顿时呜呜泱泱全是人，应珏最先冲进来，满脸关切：“梦珠，你怎么样了？” 她说着还想要去拉应梦珠的手，柏谕却抓住应梦珠的手腕挪开，让应珏扑了个空。男人冷淡道：“别碰她。” 应珏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柏先生，我也是太关心梦珠了。” 几位领导左看看右看看，捋不清这三人的关系，还是应梦珠道：“周校长您好，我叫做应梦珠，是一个大四的学生。” “就在刚才，我的辅导员通知我保研名额取消， 还要被延毕，说是教务处的决定，您知道这件事吗？” 第七十章 您怎么也来了 校领导日理万机的，还真没来得及知道这件事，立刻看向学院书记，“怎么回事？” 书记已经满头冷汗。 要是早知道应梦珠后台这么硬，他肯定不会掺和这件事。 “是这样的周校长。”书记道：“我们前几天接到同学实名举报，说应梦珠同学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作弊了，但是由于监控资料丢失，没办法查监控验证……” “因为一共有五名同学实名举报，并且他们跟应梦珠同学无冤无仇，也没有利益纠葛 ，举报是很有可信度的，学院高度重视这件事，在没有出调查结果之前，按照规定，保研名额确实只能暂时待定。” “对啊周校长。”辅导员也赶紧说：“我们也是按照规章流程办事，应梦珠拿了三年奖学金，要是她是靠作弊才得到的，对其他同学也不公平，传出去更是对学校声誉有损。” 海大的治学向来严谨，这种事传出去确实太难听了，周校长一时间有些为难，对应梦珠道：“同学，流程确实是这么个流程，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查清楚，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么不管是保研名额还是毕业，都不会出任何问题。” 应梦珠知道本该是这样的流程，但如果有人从中作梗呢？ 辅导员肯定不会放过她。 “那如果直到我毕业都没有查清楚呢？”应梦珠抿紧唇，“不还是要延毕吗？” “这……” “我用我的人格担保，她绝对没有作弊。”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还带着一种不明显的轻蔑：“以她的实力，要不是无法支付出国留学的费用，她也不会选择海大。” 言下之意，应梦珠来海大本就是屈才，你们这群麻瓜竟然还怀疑她期末考试作弊。 “……丰教授？”周校长一惊，“您怎么也来了。”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们要怎么欺负我的学生呢！”丰译板着脸走进来，“她一直是系里的第一名，实力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成绩可以作假，专业水平也可以吗？” 应梦珠没想到这件事还是让老师知道了，顿时十分羞愧：“老师，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丰译指着她的鼻子骂：“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应梦珠哪敢说话。 周校长道：“丰教授都这么说了，那确实……” “不对！”跟着人群混进来的蒋依璇一咬牙一跺脚，道：“丰教授的话不能采信！” 所有人都看向蒋依璇。蒋依璇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但是她知道，今天要是摁不死应梦珠，死的人就是自己，舔了下干涉的嘴唇道： “同学们之间一直有传闻，应梦珠和丰教授之间有不正当关系，所以丰教授很可能会因为私情帮应梦珠撒谎！” 丰译还是头一回听见这种流言，老教授一时间都宕机了，声音气得发抖：“我孙子都两岁了！” 蒋依璇硬着头皮道：“您冲我发火也没用啊，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荒谬，简直荒天下之大谬！”丰译气得双眼喷火：“我选应梦珠是因为她是第一名！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蒋依璇缩着脖子，打死都不可能承认流言就是自己散播出去的。 “丰教授，你先消消气。”周校长道：“照现在的情况看，你给应同学担保的话恐怕不能服众，要是校方一床棉被盖过去，应同学还是要面对流言蜚语……” “抱歉老师，我来迟了一会儿。”顾鉴栎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五个哆哆嗦嗦的学生，其他人还没什么，学院书记和辅导员的面色却瞬间变了。 这分明就是那五个实名举报的学生！ 顾鉴栎微笑道：“周校长，好久不见，您精气神越来越好了。” “是小顾啊。”周校长显然跟他很熟，“你来是？” “既然老师碍于流言不能给师妹担保，那就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吧。”顾鉴栎客客气气地看向那五个人，语气也很温和：“名字，专业，班级。” 五个人都报了自己信息，顾鉴栎道：“你们实名举报上期末应梦珠考试作弊，能把当时的情况再跟大家说说吗？” 明明顾鉴栎语气很温和客气，五个人的身体却一直在发抖，其中一个男生道：“就、就是在考试的时候我坐在她后排，看见了她看小抄……当时我没手机，没法拍照留证。” 顾鉴栎点点头，“你没有记错？” “绝对没有！” 顾鉴栎笑了：“众所周知，海大的期末考试是不同专业混在一间考场的，一个考场五十人，应梦珠的考号是20135，你的考号是20179，按照考场座位排序，她在靠窗最后一排，你的靠窗第二排，你是怎么看见她小抄作弊的?” 男生顿时汗如雨下：“我……我……” 周校长脸色很难看，“这位同学，你要问自己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负责。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看见了？！” 说到底还只是学生，男生哪里顶得住这么大压力，当即崩溃了：“没、没有，我没看见……我根本都不认识应梦珠。” “那你为什么要污蔑她？” “我……”男生看向辅导员，哽咽道：“都是她！她来找我的，她说要是我不配合她撒谎，就要卡我的评优和背调……我想好好毕业，想要找个好工作啊！” 他一招，其他几个人也绷不住了，纷纷鬼哭狼嚎：“我也不想污蔑人，我这几天觉都不敢睡，但是我更害怕没法毕业……” “而且李老师说她有关系，只要我们写举报信就行了，校方不会查我们！” “我都是被逼的呜呜呜呜……” 辅导员怒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你们这是污蔑！” 周校长眯起眼睛，盯着辅导员，“小李，你有什么关系，说让学生延毕就延毕，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的辅导员还有这么大权力了？” “校长，他们在污蔑我！”辅导员惶然道：“肯定是这个姓顾的把他们都收买了，姓顾的是应梦珠的同门师兄，他肯定帮着应梦珠啊!” 第七十一章 我知道了 顾鉴栎摊开手，满脸无奈，“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又不是辅导员，可以卡评和奖学金，还跟上面有关系，能一句话就让学生延毕。” 他语气平和，话的内容却十足阴阳怪气，辅导员气得脸色铁青，“你们血口喷人……我没有做过，你们陷害我！” 应梦珠道：“书记，之前你说五个同学实名举报我作弊，所以就算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这件事也要严查，那么现在，也有五个同学当场指认李老师，您觉得该怎么处理？” 辅导员盯着书记，目光里满是希冀，书记擦了把汗，道：“这个、这个学校肯定也是要好好调查的……如果这件事属实，按照学校的规章流程，应该做开除处理。” 虽然辅导员不是海大正儿八经的老师，但也是很多人挤破了头想要得到的工作，应梦珠的辅导员当年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脱颖而出，这是她人生中最值得夸耀的事情。 她怎么可以被开除？！ 如果被海大开除，那么海城的所有大学都不会要她，要是还想留在海城，那她在这一行就彻底混不下去了。 “书记。”辅导员一把抓住书记的手，道：“我不能被开除！” 书记像是被火燎到了似的赶紧抽回手，“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辅导员已经彻底情绪崩溃，她眼睛通红，死死盯着书记，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书记意识到什么：“你别胡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辅导员冷笑一声：“你想把我推出去明哲保身？我他妈就说男人在床上的话不能信，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应梦珠只是一个学生，随随便便就能折腾得她痛不欲生，但是现在呢？！” “你你你你！”书记慌乱道：“我看你是疯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应梦珠轻声道：“难怪李老师说自己上面有人，原来是您在给她撑腰啊。” “不是我，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周校长厉声道：“够了！还嫌闹得不够难看是吗？”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后竟然牵涉了这么多人，还让外人和学生看了笑话。 “你们动了手脚，那就肯定会有蛛丝马迹，查清楚只是迟早的事。”周校长冷笑说：“我看在你们都在学校工作了多年的份儿上，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还是不愿意说，那你们也可以直接跟警察交代。” “别！”书记立马怂了，道：“都是她！是她勾引我，我一时间鬼迷心窍……真的就这么一次，我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她说应梦珠……应小姐总是欺负她妹妹，要让应小姐吃点教训才行，所以就、就让我一直拖着这件事，拖得应小姐不得不延毕。” 一直沉默的柏谕忽然开口：“妹妹？” “既然有矛盾，就该及时解决。”他抬起眸，眸光冷淡，“人呢。” 蒋依璇本来是跟着应珏来看热闹的，谁知道引火烧身，她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但柏谕带来的保镖岂是吃素的，干脆利落地将人推到了人群正中间。 柏谕还没怎么样呢，辅导员就先是一巴掌扇在了蒋依璇脸上，恶狠狠道：“都是你……全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贱人！” 打了一巴掌尤不解气，辅导员左右开弓，一边殴打蒋依璇一边哭：“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丢工作！从小到大我给你处理了多少次麻烦事，你就这么害我！” 蒋依璇很快就被自己的亲表姐打得吐血了，她尖叫道：“明明你自己也看应梦珠不顺眼，觉得她总是勾引你带的男学生，你现在倒是都推到我身上了，要脸吗？！” 姐妹俩的撕逼现场纵然无比精彩，只可惜柏谕并不想看她们互相指责。他抬了抬下颌，保镖立时将两人分开。 柏谕看着蒋依璇：“你表姐说我的人欺负你，说说看，她怎么欺负你了？” 蒋依璇头都不敢抬，嗓子发颤：“就、就往我床上泼水，还用茶水泼我脸……” 柏谕挑眉看向应梦珠，眼睛里有一点浅淡的笑意。他说：“你还有这么能耐的时候？” “……”应梦珠并不想让柏谕觉得她是个小太妹，反驳道：“明明是她先把我锁在寝室里，声音都要喊哑了才有人来救我。之后又在我床上泼水，害我只能出去睡旅馆。” 应梦珠越说越觉得委屈，“这些就算了，她还和她表姐一起敲诈勒索，要我赔她一万块。” 她所有存款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数。 “你给了？”柏谕问。 “没有。”应梦珠立刻说。 柏谕弯起唇角：“那还……” 应梦珠无比诚实地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 柏谕：“。” “然后她就和辅导员、书记一起污蔑我考试作弊，要取消我的保研名额，还要让我延迟毕业。”应梦珠现在说起来都还是觉得生气：“我的保研名额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柏谕觉得她像只炸了毛的猫。 于是顺手揉揉她脑袋算是顺毛，问：“还有么？” 应梦珠想了想，“应该没有了。但她肯定还干了我不知道的坏事！” “好。”柏谕说：“我知道了。” 他垂眸看着蒋依璇，这短短几秒钟时间对于蒋依璇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尖叫，让她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可她就像是被按在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剁下来。 “既然喜欢水，那我送你去一个全是水的地方。”柏谕语气散漫：“希望你会喜欢。” 别人不清楚，杨总助却是打了一个冷战。 柏谕说的地方是柏家的水牢，那里关着的都是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能死或是柏谕不想让他们死得太痛快的人。 在水牢里，人会被绑住双手吊起来，大半个身体都淹没在海水里，不仅要忍受高盐分海水的腐蚀，甚至还会有大白鲨偶尔光临。 如果身上有点伤口……那么被鲨鱼一口撕碎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 另外百分之十的死因为活活吓死。 第七十二章 年纪轻轻谈什么恋爱 蒋依璇虽然不知道水牢是什么，但听名字就知道绝对不是好地方，她拼命挣扎，发现这只是徒劳后又拼命向应梦珠求饶，疯狂道歉。 但应梦珠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柏先生，这两人也要一起送去吗？”杨总助问出让书记和辅导员肝胆俱裂的问题。 “暂时不用。” 不等两人松口气，紧接着就听柏谕说：“他们还需要配合学校的调查，还人清白。等这些都处理好了，再送过去。” 书记眼前一黑，辅导员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杨总助笑着说：“装晕是没用的，需要我让你清醒清醒吗？” 辅导员颤颤巍巍睁开眼睛，涕泗横流。 两人很快就被拖了出去，休息室里总算是恢复了安静。周校长叹口气，道：“应梦珠同学，真是非常抱歉。学校里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有不可或缺的责任，希望这件事没有让你对海大失望。” 应梦珠道：“您不用跟我道歉。学校那么大，您不可能所有事都面面俱到。” “你还为他说话！”丰译忍无可忍，“下面的人搞出这种恶心事，就是他这个当校长的无能。我看你已经老糊涂了，赶紧退位让贤吧。” 周校长苦笑：“丰教授说的是……” 他十分惭愧，道：“那柏先生，我先去处理这件事，您放心，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柏谕：“如果你的处理结果我不满意，那我会自己动手让我满意。” 周校长：“……” 周校长更惭愧了，老脸羞红，带着一众领导班子急匆匆地离开。 丰译拉过应梦珠，一双凌厉的眼睛瞪着柏谕：“你跟我学生是什么关系？” 应梦珠这才想起老师醉心学术，根本不在乎花边新闻，他完全不知道她和柏谕的关系。 要是她现在告诉老师，柏谕是她孩子他爸，老师肯定会当场将她逐出师门，清理门户。 “我们……”应梦珠舌头打结，脑袋宕机，一时间还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和柏谕的关系。 柏谕倒是怡然自若，抬手揽住了她肩膀，对小老头道：“我是她男朋友。” 应梦珠：“？！” 丰译：“……” 丰译道板着脸教训应梦珠：“你才多大就谈恋爱，知不知道要以学业为重？！” 应梦珠立刻道歉：“对不起老师。” 柏谕却见不得应梦珠对人低声下气的模样，啧了一声，道：“大学毕业不谈恋爱，难道要等躺棺材里再谈？” “啪”的一声，应梦珠打在柏谕手背上，十分响亮，低声道：“不许这样跟老师讲话。” 说完后她自己都蒙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柏谕：“！” 她刚刚干了什么！她打了柏谕手背！还教训他！ 休息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就在杨总助以为柏谕会动怒时，他却只是淡声道：“又不是我老师。” 应梦珠拽住他衣角，非常非常小声且快速地说：“对不起柏先生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等会给你上药但是你要是跟老师顶嘴他就会一直训你求求你了他年纪大了就让让他吧！” 柏谕听完，看着她两秒，夸奖道：“你肺活量还不错。” 应梦珠：“……” 这是重点吗！ “我还在这里呢。”丰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当着老师的面拉拉扯扯卿卿我我，简直不知检点！” 应梦珠赶紧缩回手，拉长了声音：“老师——” “行了。”丰译道：“你最好别因为谈恋爱耽误毕设。还有。” 他脸色严肃起来：“你被通知取消保研名额和延毕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你师兄跟我讲，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丰译直接打断她，沉声道：“梦珠，你一直都有这个毛病，不愿意麻烦别人哪怕一点点，但是你想过没有，你什么都闷着不说，在意你的人会有多担心？” 应梦珠耷拉下脑袋，乖乖挨训。 柏谕开始觉得这小老头儿开始顺眼起来了。起码还是会说两句人话的。 结果丰译一抬头，就冷冷道：“还有你！梦珠被欺负成这样，你在做什么？” 柏谕：“……” 应梦珠赶紧把柏谕挡在身后——虽然她柔弱的身体根本挡不住什么，但她还是这么做了，“老师，您骂我就好，都是我的错，跟他没有关系的！” 她说的都是实话，落在丰译眼里却是维护自己男朋友。他满脸都写着“年纪轻轻谈什么恋爱简直要被你们这些没有上进心的小年轻气死”，但看应梦珠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下不为例。”丰译板起脸说。 “谢谢您。”应梦珠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非常感谢您今天出面帮我。” 丰译道：“你是我学生，这是身为老师应该做的事。” 他看看时间，“我马上有个会，先走了。” “您慢走。” 丰译走出去两步又停住，转过头对应梦珠道：“上次给你提出的修改意见，下周一我要看见成果。” 应梦珠苦着脸：“……好的老师。” 顾鉴栎温声说：“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师兄！”应梦珠连忙道：“今天也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 “老师会帮你，师兄当然也会。”顾鉴栎莞尔，“如果你还准备读研，那我们接下来五年都会经常见面的，不用这么客气。” 见应梦珠还要感谢，他唔了一声：“要是这么放不下，不如请我吃个饭？你定时间，通知我就行。” “好！”应梦珠立刻答应。 顾鉴栎瞥了柏谕一眼，道：“那我也先走了，之后再见。” 送走老师和师兄，应梦珠的眼睛仍旧是红红的。或许是从小接触的恶意太多，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他人的好意。 柏谕冷不丁道：“你还要请他吃饭？” 应梦珠道：“师兄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应该请他吃饭的。” 柏谕脸色冷了几分，应梦珠嘟囔：“要不然叫老师一起好了，就是不知道老师有没有时间。” 柏谕的脸色又恢复了。 他道：“你最近一直住寝室？” “对呀。”应梦珠点点头。 “为什么？” 应梦珠一愣，“柏先生，我搬出丽港壹号的事情跟您说过的，您事情太多，忘了吗？” 第七十三章 我问的是你 应梦珠搬出了丽港壹号？！ 柏谕蓦然看向杨总助，眼神锋利无比，像是能从人身上刮下一层肉来：“杨助理，你并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杨总助被吓得一哆嗦。他也很懵逼啊，完全不知道应梦珠搬走的事情！ 应梦珠忙道：“我不是跟杨总助说的。我搬走的时候陈姨说要请示您的意思，她给您打了电话，您说……” 她抿了下唇角，“您说我想走就走，不用管，以后也不用把我的消息告诉您，您不想听。” 柏谕确认自己还没有到得阿尔兹海默的年纪，也确认自己没有多重人格或者精神分裂，更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失忆症。 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难怪近来陈姨那么安静，一条消息都没有发给他。 “我没接到过她的电话。”柏谕冷冷说：“我的私人号码通话记录近一周没有任何通话是来自于她。” 应梦珠睁大眼睛，“怎么可能……她当着我的面打的电话，当时接电话的人是……” 她看向应珏。 早在他们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应珏就觉得不妙了，本想借机溜走，谁承想这么快就提到了她，强作镇定道：“梦珠，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什么电话。” 应梦珠道：“陈姨以为你是柏先生的助理，但我不可能认错你的声音。” “你含血喷人！”应珏怒道：“根本就没这回事！” 柏谕皱了下眉，将自己的手机丢给应梦珠：“自己看通话记录。” 应梦珠手忙脚乱接住，有点懵懵的。柏先生让她看他的手机？ 对于当代人来说手机是多么私密的东西，有些男女朋友都不会让对方查自己手机。 “我……不……”应梦珠哪敢。 柏谕冷着脸道：“让你看就看，免得以后翻旧账。” 应梦珠只好硬着头皮查看通话记录。 柏谕的私人手机通话记录很少，很快就能看到头，确实就如他所说，那天他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怎么可能……”应梦珠喃喃道：“我亲眼看见陈姨打的电话。” 柏谕冰冷的视线落在应珏身上，嗓音听起来还算平静：“谁允许你动我手机？” 既然陈姨打了电话过来，又是应珏接的，现在通话记录莫名消失，只可能是应珏偷偷删除了。 “我没有！”应珏忙道：“柏先生您相信我，我哪有这胆子！肯定是应梦珠嫉妒我和您在一起，所以故意陷害我！” 杨总助道：“只要查看陈姨的手机通话记录，然后让她听听你的声音，就能真相大白。” “那个什么陈姨肯定跟应梦珠是一伙的！” 杨总助眉头紧皱：“应珏小姐，你的意思是，陈姨伪造了通话记录？” 应珏说不出话了。 她本以为柏谕已经彻底厌弃了应梦珠，谁知道今天应梦珠只是低血糖晕倒了，柏谕都会有这么大反应。 他们之间明明还有那么多解释不清的事情，柏谕究竟为什么对应梦珠这么特殊？！ 柏谕有些想抽烟。 但因为应梦珠在，他忍住了，但还是有些压抑不住的戾气溢出来。 所以说，应梦珠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从丽港壹号搬走，住回了海大那个又破又小四个人挤在一起比狗窝还不如的宿舍，被室友集体霸凌反锁在寝室床上还被泼了水，还被蒋依璇反咬一口要求她赔钱道歉，应梦珠拒绝后被辅导员下了取消保研名额和延毕的威胁。 并且她也真的做到了，今天特意来礼堂通知应梦珠，因此应梦珠才会在低血糖的下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难怪今天在台上隔那么远看见人他都觉得应梦珠像是棵被霜打了的小白菜，所有叶片都耷拉着，没有一点生气。 短短一周就遭受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对待，她只是忘记吃早饭，已经算是很照顾自己了。 以前他没看着的时候，她到底还受过多少这样的委屈？ “……柏先生。”应梦珠双手捧着黑色的手机，“您的手机。” 柏谕顺手放进她大衣兜里，捏住她下巴左右看了看，确认脸上没受伤，又拉开衣领看了看，应梦珠：“！” 她脸通红：“柏柏柏柏柏先生？？” 柏谕大概把人检查了一遍，发现身体和脸倒是仍旧白白嫩嫩的没有什么伤口，这才道：“这几天，还有谁欺负你？” 应梦珠抓着自己的衣摆，别开视线不去看他。 柏谕握住她半张脸，让她转回来，不得不看着自己，冷冷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应梦珠心里的所有委屈忽然都翻腾出来了。就像是在路上跌了一跤的小孩子，爬起来吹吹就可以忍着痛继续走，但只要回到家家长一问，就忍不住鼻头发酸，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眼睛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哽咽着说：“你啊。” 泪水落在柏谕手指上，温热的，他却像是被烫了下，垂着眼睫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 “你冷暴力我呜呜呜呜呜。”应梦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在医院也不敢去看你，怕你生气，我给你打电话，你还凶我。我明明只是想好好跟你道歉，然后说清楚不要应珏当我宝宝的后妈，你就凶我！” 柏谕：“……” 柏谕说：“什么叫你在医院也不敢去看我？” 应梦珠抽抽噎噎道：“我、我在你楼下住院啊，我一直想去看你的，但怕你见到我会更生气，对身体不好。” 所以出院那时候他看见的那个人，真是应梦珠，不是他看错了？ “住院？”柏谕声音陡然凌厉了几分，“你为什么住院？！” “我……”应梦珠被他吓到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走了之后，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何阿姨发生了争执，被她推倒在地……她不让爸救我，跑了……然后、然后是樊医生路过，把我送到医院的。” 仔细想想，樊宣好像确实提过应梦珠的名字，只是他当时听见姓应的就烦，没让他开口。 “……”柏谕道：“严重吗？” “孩子没什么事。”应梦珠小声道。 “我问的是你。”柏谕冷冷道。 第七十四章 别闹 应梦珠张了张嘴，“我、我也没事呀，医生就是说要好好补充营养之类的……” 柏谕按了按太阳穴，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应梦珠却误会了，以为他发现自己没说实话，赶紧道：“好、好吧，医生还说不能再出这样的事，不然孩子会有胎里不足的风险。” 柏谕脸色更难看了。 应梦珠能活到这么大真是挺不容易，他一会儿没盯着就能折腾出这么多事。 “他们就这样丢下你了？”柏谕嗓音沙哑：“明知道你怀孕了，仍旧不管你？” 应梦珠垂下脑袋，“何阿姨觉得我要是没了孩子，您就会不要我了，而且她怕留下会担责任，所以就先走了。” “你不生气？” 应梦珠有点茫然，而后轻声说：“习惯了。” 她从来没想过何美惠会救自己。唯一失望的，只是应辰也走了。 柏谕闭了闭眼睛，道：“我知道了。 应梦珠再三保证：“孩子真的没事。” 柏谕：“我没问你孩子。” “……哦。” 杨总助道：“柏先生，我刚已经联系了陈姨，她的说法和应小姐一样，并且提供了通话记录截图，确实打过电话，通话时长三分十六秒。” 应珏手脚发抖，都有点站不稳了，“我……我只是不想柏先生因为梦珠的事情烦心，您不是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见吗？” “所以你就擅自接我电话，动我手机。”柏谕眯起眼睛。 应珏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我……我是为了您……” 柏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道我还需要感谢你？” “不、……柏先生求您原谅我！”应珏哭得妆都花了，“应梦珠根本就配不上您，她本来就人尽可夫，还在怀孕后跟别的男人开房……” 应梦珠瞪大眼睛，都到现在了应珏竟然还在给她泼脏水！ 柏谕冷淡道：“我早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交际花，城府深，不择手段，唯利是图。他都清楚。 但他就是不能不管她。 别人死他面前他都不见得会多看一眼，应梦珠只是晕倒，他都感受到了将近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焦急。 柏谕垂下眼睫，思索了两秒，道：“断她一根手指。” 应珏目眦欲裂：“不行的……不行的柏先生！我还要当明星，我要出镜的！” 杨总助好心安慰道：“不用担心这一点，应珏小姐，你接到的所有代言和剧本都会换人。” 一朝之间高楼拔地而起，拥有让人艳羡的一切，又在一夕之间高楼倾塌毁灭，失去刚到手却再也不愿放手的一切——这无疑是世上最令人崩溃的事情。 应珏被保镖带出去的时候还在疯狂挣扎，跟柏谕求饶，挣扎之间她脖子上那串被炫耀过无数次的项链被扯断，宝石落在地上，在灯光下无比璀璨。 应梦珠弯腰捡起那枚蓝宝石，喃喃道：“好漂亮。难怪她专门来跟我炫耀。” 柏谕蹙眉，将宝石从她手里拿过来，随手丢进垃圾桶里，又用湿纸巾给她擦干净手指，训斥：“什么脏东西都捡。” 应梦珠：“？！” 应梦珠瞪大眼睛，想说那可是很贵很贵的东西，忽然外面年传来应珏撕心裂肺的惨叫。 ——应珏的手指真的被剁了。 她立刻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或许这玩意儿对柏谕来说跟玻璃珠子没区别，只有她会心疼。 “柏先生，车已经准备好了。”杨总助道：“也已经通知好陈姨做好饭菜。” “嗯。”柏谕看向应梦珠，“好点了？” “我没事了。”应梦珠道：“您去忙吧，我……” 柏谕勾住她的衣领，“你去哪里？” 应梦珠说：“我去宿舍或者图书馆。” “不许。” 应梦珠抬起头，柏谕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不许去。” 他怎么这样，不去宿舍图书馆，那她能上哪里去，现在去长则加班吗？ 明明今天就是想偷懒来着。 好吧，老师下周一就要看见成果，她去加班也不是不行。 “那我去……啊！”应梦珠猛然一惊。 因为柏谕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双脚骤然离地，应梦珠反射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柏、柏先生！” 柏谕抱着她往外走，淡声道：“跟我回去。” “为什么？”应梦珠真的茫然了。明明是柏谕冷暴力她，看见她应该就会想起自己被算计的事情，所以她才不想鸠占鹊巢，贴心搬走的。 可现在，柏谕又要她回去。 “你没照过镜子么。” 应梦珠：“今早上洗脸的时候照过的。” 柏谕：“那你没看看这几天你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鬼样子？” 他语气恶劣又刻薄地点评：“穿着破布到处晃，走三步就要晕倒，好像几百年没吃过饭。” 最后他下了总结：“像个乞丐。” 应梦珠：“我哪有？！” 她扯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很郁闷：“这是我去年打工攒钱买的衣服，好贵的。” 柏谕：“好贵是多少钱？” 应梦珠回忆了一下，“好像要五百多的。” 柏谕嗤了一声，“五百块的衣服，不是破布是什么？” 应梦珠：“……” 她忽然意识到柏谕似乎打算抱着她直到停车的地方，连忙道：“柏先生，请先放我下来。外面好多人。” 柏谕：“不。” 应梦珠不可置信。柏谕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不。 “我不想在学校里出名。”应梦珠都要哭了：“你刚刚才演讲了，学校好多人都认识你。” 柏谕：“你低血糖，晕路上怎么办？” “我已经好了，生龙活虎。”应梦珠说着就想要给柏谕展示一下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 柏谕在她臀上一拍，警告：“别闹。” 应梦珠咬紧嘴唇，只好把脸紧紧埋进柏谕怀里。她闻见久违的水生木的味道，还有一股比平时要浓郁的烟味。 似乎在不久之前他才抽过很多的烟。 同居了一段时间，应梦珠发现柏谕只有在遇上烦心事的时候才会抽很多烟，来海大演讲，对他来说是烦心事吗？ 那为什么还要来呢。 明明只要他不想，就没人能逼他。 第七十五章 你就原谅她了？ 但应梦珠不敢问。 因为她能感觉到，柏先生现在的心情并不算好。 好在车就停在礼堂外面不远处，应梦珠坐上车，可算是松了口气。 她其实想要跟柏谕好好谈谈的，上次的事情她确实也有责任，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但柏谕一直在接电话，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好像他今天本来有很多其他的安排，都推后了，所以出现了一堆因为调整时间出现的问题。 回到丽港壹号，陈姨看见应梦珠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一直说她就知道柏先生不可能要赶她走。 这会儿已经是午饭时间，餐厅的桌上摆满了应梦珠爱吃的菜，以前还不觉得，现在重新吃到陈姨做的菜，应梦珠才知道食堂有多难吃。 吃过饭，应梦珠酝酿了下情绪，开口道：“柏先生，关于之前的事情，我想郑重地跟您道歉。我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确实是我带您过去的。” 她非常用力地九十度鞠躬，整颗心脏都提了起来。 这件事是扎在两人之间的刺，如果不说清楚，伤口迟早会腐烂发脓，变成要人性命的疟疾。 沉默了大概三四秒，柏谕道：“如果我要找你父母算账，你什么想法？” 应梦珠说：“……留他们一条命就好了。” 要是应辰死了，谁来给奶奶付疗养院的钱。 “我知道了。”柏谕说：“我要去接个视频会议，一小时后来书房找我。” 应梦珠呆呆的：“就、就这样吗？” 柏谕说：“就这样。” 他随手在应梦珠脑袋上揉了揉，嗓音温沉：“自己玩会儿。” 应梦珠说：“好哦。” 柏谕上楼，打开电脑，接进了视频会议室，会议室里只有樊宣隗亦攸和他三人，没有废话效率很高，所以很快就聊完了正事。 樊宣开始扯闲篇：“阿谕，听说你今天去海大演讲，还非常热情地救助了一个晕倒的女学生？” 这姓樊的消息未免太灵通。 柏谕道：“乐于助人一直是我的美德之一。” 樊宣：“可是听说那个女生坐在倒数几排，你发现后直接从舞台跳下去推开别的抢救的人一把将人家抱进了怀里？” 隗亦攸说：“阿谕，你被鬼上身了？” 樊宣优哉游哉道：“你要是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就不会这么问了。” “……”隗亦攸说：“应梦珠？” 樊宣打了个响指，“bingo。” 隗亦攸皱起眉，就好像面对劝分无数次好不容易跟黄毛分手结果没两天两人又美美复合的闺蜜，嫌弃并且想要让这对情侣被天打雷劈。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隗亦攸说：“自从认识应梦珠后，他就被鬼上身了。她那么算计你，什么表示都没有，你竟然就原谅了她。” 柏谕道：“她搬出去后过得很不好，今天还低血糖晕倒了。” “那是苦肉计。”隗亦攸一锤定音：“否则怎么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你演讲的时候晕？” “也许。”柏谕淡声道：“不过不重要了。” 隗亦攸无语：“不关你是谁，从柏谕身上下来。” 柏谕：“她还怀着孕，我真能不管？” 樊宣见缝插针地吐槽：“对怀了你骨肉的女孩子不管不顾的人只有你，阿隗。” 隗亦攸面无表情道：“我从来没有搞大过女人的肚子。” “所以呢。”樊宣慢悠悠道：“你就原谅她了？” 柏谕说：“嗯。” 不管她跟下药的事情有没有牵连，不管这次晕倒是不是苦肉计。 他都原谅了。 “唉，真没意思。”樊宣伸了个懒腰说：“我得去睡个午觉，走了。” 隗亦攸说：“我会给你联系个神婆驱鬼的。” “。”柏谕：“谢谢，但是没有必要。” 隗亦攸才不管他有没有必要，直接挂了。 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应梦珠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柏先生？” 她还真守时，刚到一小时就上来了。 柏谕起身，道：“跟我过来。” “好的。” 柏谕径直进了应梦珠的房间，里面的东西看起来没怎么少，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的日用品几乎都带走了。 柏谕拉开衣柜，他买的衣服应梦珠一样没带走。甚至很多穿都没穿过。 他随手拿了条睡裙出来，对应梦珠道：“手举起来。” “嗯？”应梦珠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举起手。 柏谕抓着她毛衣下摆，往上一提，应梦珠身上宽松的毛衣立刻就被脱了下来。 身上骤然一凉，应梦珠呆住了，“柏、柏先生？” 她皮肤很白，就像是牛奶里混进了一点草莓果浆，身线窈窕，连窗外的光都偏爱她几分，勾勒出腰间不盈一握的凹陷。 柏谕将毛衣扔在地上，“之前的衣服不是没带过来？从哪里又找出来的这种破布。” 应梦珠后知后觉，用手捂住胸前，耳根通红，“学、学校里的。” 柏谕道：“裤子也脱了。” 这句话出来后，柏谕看见应梦珠就连腰肢上的皮肤都开始发红。 柏谕语气淡淡：“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应梦珠在紧急情况下只会在二选一中选择一个，而不是搞出第三种选项，她立刻道：“我、我自己来。” 她忍着羞耻脱了裤子，柏谕的手在她背后轻轻一勾，内衣也松了。 “柏先生！”应梦珠终于忍不住了：“要、要干什么呀？” “当然是洗澡。”柏谕道：“不然你以为？” “……”应梦珠呆了呆，然后说：“我可以自己去洗的。” “嗯。”柏谕完全已读乱回，他一用力，就把应梦珠摁在了床上，仔仔细细检查她的胳膊腿儿，确认一点新增的伤口都没有。 应梦羞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柏谕把人抱起来，道：“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 应梦珠忍了忍，没忍住：“你乱讲。之前明明没有开灯。” 那个混乱的夜晚是昏暗的，柏谕根本就看不清她是谁。 柏谕说：“那现在看过了。” 应梦珠气得想要咬他一口。 柏谕把人放进浴缸里，“别乱动。” 他随意将袖子挽起来，“手。” 应梦珠把手给他，柏谕用浴球给她洗手臂。应梦珠懵懵地说：“柏先生，你在给我洗澡吗？” 第七十六章 妹珠 “不然？”柏谕反问：“我是在给你焯水？” 应梦珠又小声重复：“我可以自己洗。” 柏谕皱着眉，“在肮脏又狭窄的地方住了那么久，我亲自洗才放心。” 应梦珠张张嘴，又咽了回去。 太过分了！柏谕怎么能说海城的至高学府的宿舍是肮脏又狭窄的地方呢！ 不过仔细想想，她的另外三个室友确实不太爱干净，垃圾能一个月不扔，衣服穿个两三天扔那里不洗，过几天再穿。 还有个室友床上都是穿过的袜子。 应梦珠想着想着有点愣神，忽然感觉柏谕的指间抚过了她心口，男人在她耳边问：“你这里有两颗红痣，自己知道吗？” 应梦珠低头，看见他手指按着的地方，是胸侧往左的位置，确实有两颗红痣。 “不知道。”应梦珠说：“平时看不见这个位置。” 柏谕：“我是第一个看见的？” 应梦珠想了想：“我妈妈和我阿嫲应该都看过诶。” 柏谕：“。” 这小东西真是一点不解风情。 洗完澡，柏谕用大浴巾把她裹住，应梦珠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套上睡裙，终于松了口气，拿着吹风机道：“我、我去吹头发。” 柏谕：“你去外面吹。” “为什么？” 柏谕脱下身上的衣服，“因为我也要洗澡。” 男人结实漂亮的身体在应梦珠眼前一晃而过。倒不是柏谕不给看，而是应梦珠不敢看。她连柏谕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浴室洗澡都不敢问，拿着吹风机就跑了。 柏谕这个澡洗的有点久，应梦珠吹干头发下楼去吃了陈姨投喂的水果后他都还没洗完。 可能柏先生想要泡个澡吧。 应梦珠没多想，在阳台上给喻安莘打电话，得知她又回了丽港壹号，喻安莘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不过她说：“你能回去挺好的，起码有人照顾。不过应梦珠，你是不是没跟我说实话？” 听见她叫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应梦珠的后脊梁骨顿时一紧，心虚道：“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喻安莘道：“你不是说没被蒋依璇那几个傻逼欺负？那为什么又是被锁在寝室又是延毕的？” 应梦珠含糊道：“我现在不是没事么……” “要不是今天柏谕正好去演讲，你正好晕倒在他面前，你还打算瞒多久？” 应梦珠仰头望天，“莘莘，你先别生气，我只是相信学校不会做出不公正的处理。” 如果今天柏谕没有出现，她也会自己解决这件事，只是要花的时间比较长而已。海大毕竟是全球排名都很靠前的学校，对学校声誉非常看重，不可能让辅导员和书记只手遮天。 喻安莘叹口气：“我知道你能自己解决，但有别人的帮助不是会更快么？” “老师已经骂过我了。”应梦珠小声说：“你就别骂我啦莘莘。” 任谁都受不了应梦珠这样撒娇，喻安莘哪还好骂她，“那柏谕……没问你之前的事？他还是像之前那样冷暴力你，把你丢在丽港壹号不管吗？” 应梦珠一怔，而后摇摇头：“没有，他……他没有问我，好像也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 “哈？” 应梦珠咬了下唇角，轻声说：“就好像，不管是不是我做的，他都原谅我。” 这次喻安莘沉默了很久，才啧了一声，“早听说柏先生是个睚眦必报的狠人，没成想对你倒是挺宽容。” “因为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宝宝。”应梦珠摸了摸肚子，道：“现在已经可以摸到一点弧度了。” “真的真的？”喻安莘忙说：“那之后出来给我摸摸看……” “——摸什么？”忽然有人从身后贴上了应梦珠的后背，身上带着和她一样的沐浴露味道。 应梦珠吓一跳，连忙捂住手机听筒，小声说：“我在跟朋友讲我的肚子已经有点弧度了。” 柏谕顺手就摸了摸，“还是平的。” “哪有。”应梦珠抓住他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认真道：“仔细感受一些，是不是有弧度？” 柏谕嗯了声，“是有点。” 其实微乎其微，普通人多吃点饭肚子的弧度都比她这大。 手机里传出喻安莘的声音：“阿珠？怎么忽然没声音了？” “哦。”应梦珠对柏谕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刚刚有人跟我说话。莘莘，你先忙吧，我挂了。” 挂断电话，应梦珠转过头，“您怎么出来了？” “阳台这么冷，你站这里接电话。”柏谕用手背贴了贴她的脸，果然被风吹得一片冰凉，“在讲什么不能让我听的事？” “只是跟我朋友聊天，她知道学校里发生的事很担心我。” 柏谕：“她叫你阿珠？” “昂。”应梦珠道：“关系亲近的人都这样叫我呀。” 柏谕：“我不算是关系亲近的人？” 应梦珠卡壳了。她哪敢说她觉得自己和柏谕就是稍微熟一点的陌生人，硬着头皮点点头：“当然是。” “你小名叫什么？”柏谕问。 应梦珠想了想，“好像没有正经的小名，小时候爸爸和奶奶会叫我阿妹。” 但这其实只是一个昵称，叫家里女儿的，算不上小名。 她忽然想到什么，偏偏头，“阿嫲跟我讲，我妈妈把我送到家里的时候，叫我妹珠。梦珠这个名字也是她取的。” 妹珠是海城长辈称呼家里宠爱的小女孩时才会叫的爱称，情侣之间偶尔也会这么叫，但那就是赤裸裸的调情了，像是什么“我的宝贝猪猪”，实在黏糊。 柏谕笑了声，“你在暗示我这么叫你？” 应梦珠瞪大眼睛，立刻道：“才没有！” 明明是柏谕问了问题，她在认真回答而已。 “外面确实好冷。”应梦珠吸吸鼻子，“我要先进去了。” 她从柏谕怀里钻出去，像是一尾灵活的游鱼。其实跟柏谕靠太近会让她很有压力，逃开后她偷偷松了口气。 应梦珠思索着是去看会儿书还是去陪陈姨插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妹珠。” 应梦珠陡然顿住脚步，脸颊爆红，转过头瞪着柏谕：“不许那么叫我。” 柏先生这种高岭之花，怎么能叫那么黏糊的称呼！ 柏谕站在阳台的冷风里，单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另只手里拿着打火机，他转了一圈打火机，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而后说：“凶我？” “我好怕。” 第七十七章 不肯割爱 应梦珠：“……” 应梦珠跺了跺脚，一溜烟跑下了楼。 等人走了，柏谕才敲了支烟出来点着，打了个电话出去。 “已经在着手处理了。”杨总助的声音很沉稳：“今晚和荣破产的消息就能见报。” “嗯。”柏谕散漫道：“处理干净点。” 杨总助道：“需要瞒着应小姐么？” “瞒着她做什么。”柏谕敲了敲烟灰，淡声说：“她要我留应家夫妻一命，我不是答应了？” “好的。”杨总助说：“我会处理好。” “对了，您吩咐的请柬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柏谕瞥了眼楼下正皱着眉头和陈姨学插花的应梦珠。她很瘦，穿着宽大的睡裙就是人在衣中晃的感觉，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 偏偏眉眼漂亮得惊人，是连见过了无数美人的樊宣都承认的美貌，美丽易碎的东西总是会激起人的保护欲。 虽然柏谕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种东西。 他收回视线，道：“暂时没有。” 晚饭后，柏谕要带应梦珠出门。 应梦珠这次鼓起勇气问了：“要去哪里呀？” 柏谕道：“你不是喜欢应珏那条项链？” “我什么时候……” “商场里的便宜货而已。”柏谕将围巾给她裹紧，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你去买好点的。” 应梦珠：“？”所以她到底什么时候表示过她喜欢那条项链了？ “以后再有人问你我有没有送过你什么礼物，起码不会有拿不出手的东西。” 应梦珠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这明明是她和应珏独处时说的话啊。 “只要我想知道，就会知道。”柏谕将她塞进车里：“哪里这么多问题。” 应梦珠扒拉着车门探出脑袋，举起手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柏谕：“说。” 应梦珠：“柏先生，你跟应珏……” “我会看得上那种蠢货？”柏谕轻嗤，他挑眉看着应梦珠：“要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愿望，我会带着她么？” “……”应梦珠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但得知柏谕跟应珏没什么关系后，应梦珠还是翘了翘唇角。 柏谕带应梦珠去的地方是个大型拍卖会。 到了贵宾席，柏谕将拍卖图册给她，让她随便选。 应梦珠一翻开，差点以为主办方把她的身份证号码印上去了，那一长串的零让应梦珠第一次知道她原来还晕数字。 东西一样比一样贵，看得应梦珠脑袋晕晕，抬头想说都不要，柏谕已经警告道：“必须选。” 应梦珠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不出来。 有这钱都够在海城买套房了！ “喜欢这个？”柏谕忽然问。 应梦珠忙收回视线：“没有！” 柏谕拿过图册翻了翻，“眼光还不错。” “我真的没有……”她对那颗起拍价高达两千万的粉钻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因为太漂亮多看了两眼而已！ 柏谕显然没听进去，垂眸回复手机上的工作信息。应梦珠气馁，只好把话都咽了回去。 拍卖很快就开始了。应梦珠以前也参加过拍卖会，但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她听说过这个拍卖会的门槛很高，邀请的嘉宾全都是要验资的，像应家这种，根本就不可能拿到请柬。 有钱人在一起就很容易比谁更有钱，场场激烈，随随便便买个花瓶的钱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数额。 柏谕一直兴致缺缺，直到那颗粉钻上场，他才抬了抬下巴，示意应梦珠举牌。 应梦珠战战兢兢举牌，加价一百万。 其他人一看是柏谕的包厢加价，哪怕有不少人都对这颗钻石有兴趣，都不敢跟柏谕争取，唯独另一间包厢的客人似乎也非常喜欢，一直在出价。 价格很快来到了三千万。 应梦珠皱着脸：“要不，我们不要了吧？” 两千万已经很贵了，三千万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柏谕漠然道：“加到四千。” “？！” 这可是四千万，不是四千块啊！ 但柏谕要求，应梦珠只好照做。 不成想对面还是不肯退让，直接加到五千万。 柏谕冷淡道：“六千。” 一颗原本价值两千万的钻石价格被翻了三倍，还有人敢跟柏谕抢东西，场面立刻变得白热化，参加拍卖的嘉宾都没心思拍东西了，全在吃瓜。 另一间包厢没了动静，应梦珠还以为对面放弃了，刚松口气，包厢门被敲响，柏谕说进。 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人，她跟柏谕问了好，又说：“柏先生，我是陆总的助理，这颗钻石是我们陆总想要拍下来送给小姐的毕业礼物，希望你能割爱。” 应梦珠眼睫颤了颤。 陆总……应该是陆家如今的当家人，陆家的大少爷陆越屏。小姐自然只能是陆雪沫了。 原来陆越屏一直抬价，是想把这颗钻石送给陆雪沫。 柏谕抬起眼皮，看着助理：“陆雪沫要回国了？”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六月毕业就会回来了。”护士微笑说：“并且小姐以后打算在国内工作。” “我知道了。”柏谕淡声道。 助理又鞠了个躬，“希望没有打扰两位的兴致。” 她退出去，不多时，陆越屏出价六千一百万。这个价格明眼人一看就是谈妥了，也有不少人知道了那间包厢里的人是陆总。 “钻石应该是买下来给陆小姐的吧？听说她就喜欢收集这些宝石。这颗粉钻十分罕见，当时就有人猜陆小姐不会错过，果然叫大哥来给自己拍了。” “突然只加了一百万，应该是和柏先生商量过了。柏先生在拍卖场上可是从来不让人的，为了搏陆小姐一笑，也是破例了。” “那可是陆小姐！她出国的时候多少少爷伤心落泪，柏先生为她破例也不足为奇。” “你们听说过那个传闻没有？陆小姐真的拒绝了柏先生吗？” “……” 人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分享着八卦消息，应梦珠盯着自己的手，好像那是全世界最有趣的东西，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想，柏谕大概会提出补偿她，一颗别的宝石什么的。 台上的主持人道：“六千一百万一次，六千一百万两次，六千一百万……” “七千万。”柏谕忽然开口。 全场哗然。 第七十八章 再哭亲你 不是都已经谈好了么？柏谕为什么又忽然出价？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应梦珠也蓦然扭过头去看着柏谕。 别说其他人震惊，她也很震惊。 她本以为陆越屏都已经派人过来传话了，柏谕再怎么样都会把这颗钻石让出去。 谁承想他寸步不让。 陆越屏大概是被气到了，没有再竞价，最后柏谕以七千万的高价拍下了这颗粉钻。 粉钻是压轴出场的拍品，所以很快拍卖会就结束了，柏谕带着应梦珠去后台签字并且拿拍下的东西。 工作人员将那颗足有鸽子蛋那么大的粉钻捧到了应梦珠面前。它还是一颗没有镶嵌的裸石，颜色浓艳，火彩极佳，之前在图册上看见就已经觉得很漂亮了，如今近距离看见实物，应梦珠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痴迷珠宝。 这种亮晶晶的东西确实让人移不开眼睛。 柏谕签了字，问应梦珠：“想做成项链还是手链？” 工作人员热情道：“我们这里有技术非常精湛的老师傅，可以提供加工服务，款式任由您挑选。” 她十分迅速地拿过了另一本图册，里面是各种款式，看得应梦珠眼花缭乱。 柏谕拿起粉钻，放在应梦珠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看了看，道：“做条手链玩儿吧，项链以后买更好的给你。” 应梦珠：“啊？”七千万的宝石还不够好吗？ 柏谕大概知道她挑不出来，便拿过图册翻了几页，锐评：“俗。” 工作人员笑容依旧：“柏先生看不上这些大众的款式也是正常的，您要是有设计图，我们也可以照着设计图来定制。” 柏谕看向应梦珠：“会画设计图吗？” 应梦珠只是一个绝望的工科女，“我会画构造横剖图和零件细节图。” 反正跟珠宝设计不沾边。 柏谕道：“改天我让人送设计图过来，你们尽快做好。” 工作人员喜笑颜开：“您放心!” “柏先生。”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什么时候对宝石这么感兴趣了？” 应梦珠转过头，看见一个高鼻深目的男人，他五官非常立体深刻，个子很高，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山，压迫感很强。 对方看见她，似乎也微怔了一下，但那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让应梦珠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陆总。”柏谕倒是很怡然自得，“我对这些石头一般，是别人喜欢。” 陆越屏又看了应梦珠一眼，应梦珠不自觉地往柏谕身后缩了缩。 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刚刚确实抢了人家妹妹想要的东西。 “我回去可不好跟雪沫交代。”陆越屏有些无奈，“她再三叮嘱我要把这颗石头拍下来。” 柏谕：“我没有阻止你加价。” 陆越屏：“。” 如果他愿意，当然可以跟柏谕继续竞价，打出几个亿的价格也不是不行，但是没有必要。 他一向不喜欢这么高调的做事风格。 柏谕随手将石头扔回盒子里，“陆总让人来问我是否可以割爱，现在我当面回答陆总。” “不能。” “……”陆越屏说：“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你还在意？” 柏谕反问：“什么事？” 陆越屏道：“当时雪沫年纪还小，她有自己的梦想和事业要追求，我不觉得她拒绝你有什么不对。柏先生却因为这件事记恨了她三年，现在还跟一个小姑娘抢东西，未免太没有君子之风。” 柏谕挑眉：“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 陆越屏显然不是个会对人苦口婆心敦敦劝解的人，“等雪沫回来后，你自己跟她解释。” 而后一颔首，带人离开了这里。全程没有问起应梦珠，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最大的轻蔑，大概就是全然的漠视。 陆越屏的这种无视比陆星洲的咄咄逼人还要让应梦珠无地自容。 “柏先生。”应梦珠垂着脑袋，声若蚊讷：“要不然，让给陆总吧。” 柏谕抬起她的脸，面无表情道：“再说一遍。” 柏谕当然不是要听她再说一遍的意思，而是明显动怒了。应梦珠立刻闭嘴。 今晚收到了非常昂贵的礼物，但她心脏堵得慌。 柏谕没有把钻石让给陆越屏，不正是说明了对陆雪沫的在意吗？ 两人沉默地往地下停车场走，到了车边，柏谕忽然冷冷对司机道：“你先走。” 司机一句话不敢多问，赶紧溜了。 地下停车场已经空空荡荡，无比安静，柏谕盯着应梦珠：“你又在生什么气？” 不等应梦珠开口，他已经道：“要是敢说没有试试。” “……”应梦珠红着眼睛道：“我不是非要这颗钻石的。我想让给陆小姐。” “你认识她？” “不认识。” “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让给她？”柏谕简直莫名其妙，道：“你喜欢，我拍下来送给你。现在你还在跟我闹脾气？” 应梦珠抿紧嘴唇，想要偏开头，柏谕手上却用了点力气，低声说：“应梦珠，谁惯得你这么娇气，整日里无理取闹，嗯？” 应梦珠还没发出声音，眼泪先掉下来了，抽噎着说：“我没有说要，你非给我的。” “……”柏谕看着她哭花的脸，在地库昏暗的灯光下有种可怜的漂亮，鬼使神差的，他忽然低下头，轻轻吻了她濡湿的眼角。 应梦珠瞳孔蓦然缩小，就像是一台被格式化的电脑，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柏谕道：“再哭亲你嘴。” “！”应梦珠崩溃了：“你怎么这样，谁能说不哭就不哭的……” “骗你的。”柏谕捏住她下巴，令她仰起头，而后在那柔软饱满的唇上落下一吻，“就算你不哭了也亲。” 应梦珠：“……” 应梦珠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像是缩进了壳里的蜗牛。 柏谕本来还挺烦，看她这样子又觉得有意思了，道：“应梦珠，起来。” “我不要。”应梦珠闷声闷气地说。 柏谕：“那我自己走，不要你了。” 应梦珠：“呜呜呜呜呜。” 柏谕叹口气，半蹲下身，把应梦珠的脑袋刨出来，道：“这次也是骗你的。” “不会不要你。所以别哭了，妹珠。” 第七十九章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应梦珠侧头看着车窗外。 夜色深了，可以从车窗的倒影上看见柏谕侧脸清晰的轮廓。 因为把司机赶走了，所以回去是柏谕开车。 应梦珠眼睛还是红的，她伸手揉了揉，柏谕道：“又哭？” “ 没、没有。”应梦珠很尴尬，根本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柏谕。 都会怀孕会让人的脾气变得敏感又奇怪，应梦珠做证是真的。要是平时，她就是疯了都不可能跟柏谕发脾气。 他好心好意带她出来玩儿，买了极其昂贵的珠宝，她非但不领情，大哭一场，还指责他。 就这样柏先生都没有生气，修养真的很好。 而且…… 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应梦珠就更不敢去看柏谕了。 其实只是嘴唇跟嘴唇碰了一下，应梦珠连那一瞬间的感觉都不记得了，但只要一看见柏谕，她就脸发红，浑身烫。 柏谕看着前方的路，“冷静了？” “嗯。” “现在可以说说看，为什么忽然发脾气？” 应梦珠绞着手指，“因为……因为那颗钻石陆小姐也想要。” 前面是红灯，柏谕将车停在停止线外，侧眸道：“你又不认识陆雪沫，为什么想让给她？你是她粉丝？” 原因太复杂酸涩，应梦珠说不出口。 她只是对陆小姐抱有负罪感，毕竟柏谕是陆雪沫的未婚夫。 “不是的。”应梦珠垂下头，道：“我不想得罪陆小姐。” “原因。” 应梦珠吸了口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您会娶陆小姐吧？那样她就是宝宝名义上的母亲，我希望不要跟陆小姐交恶，这样她也会对宝宝好一些。” 柏谕：“你是担心陆雪沫会虐待你的孩子？” 他嗓音浅淡，像是窗外掠过的风：“她不会做那种事。” “……哦。”应梦珠笑笑：“是我小人之心了。”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应珏。 陆小姐如果还是决定跟柏谕完成婚约，那肯定是知道孩子的存在的，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会跟一个无辜的小孩子过不去。 那么多人喜欢她，她应该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 柏谕不明白为什么把话说开后应梦珠看起来更加垂头丧气了，他不会安慰人，过去的岁月里也没有需要他安慰的人，所以他只是嘱咐陈姨给应梦珠送了杯热牛奶。 女孩子的心思确实难猜，比财务报表还复杂，比标案还要神秘。他暂时还钻研不清楚。 …… 应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因为失血过多，她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回家的路上她接了无数个电话，都是来通知解约的，她的辉煌就好似昙花一现，太阳出来后就尽数消失了。 “爸，妈。”应珏捂着自己被纱布紧紧缠着的右手，那里少了一根食指，是被人硬生生切下来的。 她太难受了，想要得到父母的关怀，然而一进门，她就愣住了。 客厅里一片凌乱，像是被人打砸过，何美惠坐在地上，形如枯槁，应辰不停用头撞墙，已经满脸是血。 “爸妈？！”应珏错愕道：“这是怎么了？” “小珏……你小珏你可算是回来了！”何美惠看见应珏，就像是看见了全部的希望，她一骨碌爬起来，抓住应珏的手：“我们的投资商忽然全部撤资了，资金链瞬间断裂，我们家……破产了。” “什么？！”应珏失声：“怎么会这样？” “他们说是柏先生的意思！”何美惠哭着道：“小珏，柏谕为什么忽然对我们家动手？你跟他不是挺好的吗？” 提起这个，应珏的脸色瞬间狰狞起来，她抬起自己的手，道：“这就是柏谕让人剁下来的，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她将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何美惠原本还寄希望于她，听了后嚎啕大哭：“怎么会这样……老天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要是再机灵点，就不会讨他的嫌。”何美惠惯常喜欢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哪怕对方是她亲生女儿，她盯着应珏道：“柏谕对你那么好，你再去求求他，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我不去！”应珏尖声道：“我要是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我才不要！” “可是我们家都已经这样了。”何美惠哽咽道：“除了求他，还有什么办法？” 应珏疯狂摇头：“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她是彻底怕了那个男人了。 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实际上比恶鬼还恐怖。 应珏害怕何美惠又带她去找柏谕，转身就跑。 她没有目的地，只是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无法喘息的地方，直到累得喉咙里都泛起血腥味，她才在路边蹲下，崩溃大哭。 一切都没了。她甚至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 忽然，一双崭新的皮鞋出现在她眼前，头顶传来男人饶有兴致的声音：“应珏？” 应珏一愣，抬起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来人的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耳后的长疤，生生破坏了那张脸的好看，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 “你、你是谁？”应珏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可以帮你。”男人半蹲在她面前，笑嘻嘻地说：“你今天失去的所有。名誉，金钱，地位，权力，我都可以如数给你。” “……真的？！”应珏眼睛里猛然爆发出希望，“如果你能帮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男人叼了支烟在嘴里，歪歪脑袋：“当然。” “那、那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应珏谨慎地问。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她，耻笑一声，“你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那你为什么……” 男人站起来，旁边有人恭敬地为他点燃了烟，他吐了个烟圈后才慢悠悠道：“我这个人嘛，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跟柏谕作对。” “柏谕要弄死你，那我偏要帮你。”他畅意地笑起来，“只要柏谕不顺心，那我就开心。” “所以，应珏。”他摊开手，“我给你无数的权力，尽情地去给柏谕和他那个小心肝找麻烦吧。”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他含笑说：“否则，你会死得很惨哦。” 第八十章 你那个混混男朋友 应梦珠很快就知道了和荣破产的消息。 这一点她倒是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本该失去一切一蹶不振的应珏竟然仍旧在镜头中活跃。 之前她从柏谕那里得到的资源确实全部都被收回了，娱乐圈最是拜高踩低的地方，应珏风光的时候可没少得罪人，一朝落魄，少不得有落井下石的，她这段时间应该会过得很艰难才对。 但是新的代言、剧本、活动不要钱似的全部砸下来，力捧应珏这个新人。真金白银地砸下去，刷存在感刷得足够多，竟然真的在短时间内积攒了一大批粉丝，跻身流量小花。 因为应珏，和荣竟然起死回生，重新恢复了运营。 应梦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和荣没有倒闭，还能赚钱，应辰就还会赡养奶奶。 不知道应珏到底是得到了哪位贵人相助，应梦珠也不感兴趣。自从医生下了严肃警告后，除了去长则，她就很少再出门溜达了，就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她也不想再给柏谕添麻烦。 但长期待在家里也不是回事，陈姨几次劝应梦珠出去走走，应梦珠都拒绝了。陈姨知道这个小姑娘看着软绵绵的好说话，实际上犟得要死，便转而去找柏谕说这件事。 柏谕听完，想起应梦珠确实已经窝在家里很久，并且看着一天比一天萎靡不振，他本以为她还在因为拍卖的事情不高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我让乔蔓过来带她去逛街。”柏谕如是说。 陈姨却道：“柏先生，您最近也不是很忙，不如您带太太出门玩儿吧？” “……”柏谕说：“我？” 陈姨：“您陪她走走，她肯定高兴的，太太很喜欢您。” 听见这话，柏谕挑了下眉，“她喜欢我？” 陈姨笑着说：“每天到了您下班的时间，她就在窗户边上偷看呢。要是您不回来一起吃晚饭，她就嘟着嘴不高兴，饭都要少吃点，这不是喜欢您是什么？” 柏谕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但听陈姨讲应梦珠的一系列行为，他想了想，觉得难怪陈姨笑得一脸慈爱，确实很可爱。 一如陈姨所说，最近各方面的事情进行得都还算顺利，柏谕不是很忙，便给樊宣打了个电话。 樊医生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跟医院的小护士调情，听完后啧了一声：“你家那位又闹幺蛾子？” 柏谕：“应该并非出自主观意愿。” 他没跟孕妇相处过，但从学术资料和育儿手册上看，孕期情绪敏感、起伏大都是正常并且无法自我控制的，应梦珠应该自己也不想这样。 樊宣摆摆手，示意小护士先走，小护士便一脸娇羞满眼失望地离开了，樊医生靠在消防通道楼梯里点了支烟，“你带她出门逛逛玩玩儿呗，她那么喜欢你，肯定高兴。” 柏谕：“难道我要带她去儿童乐园？” 樊宣哈哈大笑。 他想到什么，道：“我忽然想起来，前两天收到个请柬，好像是个满月宴，你带她去看看呗，她怀着孕，看见别人刚出生的小孩子，肯定也高兴。” 柏谕：“……谁家的？” “忘了诶。”樊宣道：“我让人找找，找到了发给你。你没收到？” 柏谕冷淡道：“我每天收到的请柬按斤算。” 樊宣：“啧。” 好在樊宣这方面还是挺靠谱的，很快就把信息发了过来。 章家的满月宴。 至于这个章家是谁家，柏谕不太清楚，估计是什么小鱼小虾，柏先生根本没印象。 他让总助查了下，幸好这次收到的请柬还没送给收废品的，果然有一张章家送来的请柬，措辞诚惶诚恐，大概意思就是希望柏先生拨冗赏脸。 一般来说，收到这种请柬，总助都会直接pass掉，根本不会送到柏谕的办公桌上，但这次章家也算是沾了应梦珠的光，柏先生真准备拨冗赏脸了。 第二天下午，得知要出门，应梦珠猜测可能是比较正式的场合，便去换了身长裙。 目的地是一栋别墅，门口全是豪车，衣香鬓影，应梦珠好奇地左看右看，柏谕本来要陪她进去，忽然有个电话进来，他皱了下眉，对应梦珠道：“外面冷，你先进去。” 应梦珠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更不喜欢自己一个人进去，但柏谕说了，她便乖乖点头，自己走进了温暖的室内。 好多人。 她正想要找个偏僻的地方藏起来，忽然站在门口迎宾的男人叫了她的名字：“应梦珠？” 应梦珠一扭头，便看见了一张油腻的大饼脸，顶着地中海。 章鸿朗身上的西装都有点兜不住肉，没几根头发的头上还打了发蜡，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你来这里，是终于想通，来给我赔罪了？”章鸿朗走过来，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应梦珠，显然自从上次见面后就一直惦记着，“你妈说要带你去打胎，孩子已经打掉了？” 应梦珠抿紧嘴唇。 虽然上次的事情是何美惠主使的，但这个姓章的也脱不开责任！ “章总，您在这儿啊。”几个中年男人走过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应梦珠所吸引，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跟章鸿朗说话，眼神顿时都下流起来：“这是您上次说的那个丫头？” “确实好看。成年了吗？” “难怪章总一直念念不忘的。” “既然她来找您了，可见事情已经成了？恭喜啊章总，今天孙子满月是一桩喜事，抱得美人归又是另一桩喜事。” 这个宴会竟然是章鸿朗孙子的满月宴？应梦珠知道章鸿朗年纪大，但没想到他连孙子都有了。更没想到的是，孙子都满月了，他还在祸害小姑娘。 章鸿朗被一通奉承，心里十分得意。他看向应梦珠，道：“你妈跟我说，搞大你肚子的是个混社会的古惑仔？” “小美人儿，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那个搞我女人的混蛋我却不会放过，先打断他两条腿我才能消消气。你那个混混男朋友呢？” 第八十一章 战术性撤退 他说着就去搂应梦珠的腰，想在美人的脸上先香一口。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就把人带去房间，先爽一把再说。虽然之后有的是时间好好玩儿，但他已经等不及了。 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抽一鞭子应该要哭很久吧。他就喜欢看她们痛得掉眼泪的样子，光是想像应梦珠哭泣的模样，他就已经开始兴奋。 应梦珠躲开他的触碰，厌恶地皱起眉。 已经过去这么久，何美惠也没跟章鸿朗通个气吗？章鸿朗竟然至今都不知道柏谕的身份。 这误会简直太大了，你甚至能在海城听见有人要打断柏先生的腿。 “其实……”应梦珠刚要张嘴解释，忽然有种莫名的感应。 她转过头，正看见柏谕从门口进来。 大概是没人想到柏先生会来参加一个小小的满月宴，所以在场的人都没注意，柏谕倒是进来后就看见了应梦珠，径直走了过来。 一看应梦珠的眼神，章鸿朗就发现了端倪，道：“这就是那个古惑仔？” 难怪能把应梦珠迷得神魂颠倒，连怀孕都心甘情愿，这个混混确实长得挺人模狗样。 “来得正好。”章鸿朗冷冷一笑。 “应梦珠。”柏谕一向把无关人等当空气，眼睛里只有应梦珠一个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章鸿朗等人，淡声道：“没去看看小孩儿？” “我……”应梦珠想要提醒柏谕，可是话还没出口，章鸿朗就已经抢先道：“动手！” 两个保镖顿时扑了出去，一个左边一个右边，想要直接将柏谕扣在地上。 先不提格斗技巧，就说两人虎背熊腰的身材，光是用体重就足以令任何一个成年男人无力反抗。 章鸿朗抱着胳膊老神在在，已经想好了等会儿要怎么羞辱这个不长眼的混子，然而—— “啊！” “好痛！！” 两个保镖一个被过肩摔狠狠砸在地上，一个被一脚踹飞出去，都吐出口血来，柏谕风轻云淡地挑了下眉，甚至仍旧站在原地，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淡声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章鸿朗哪想到他这么能打，瞬间就呆住了。这小子竟然不是个花架子。 但这是他家，是他的主场，怎么能让一个小混混下了面子，骂了一声，拿出手机叫其他保镖过来。 他就不信他能一个打两个，还能一个打十个！ 这时候却有人拉住他，小声道：“等等，章总，这个人我看着有点眼熟……” 章鸿朗此时已经要气疯了，“你眼不眼熟关我屁事？！” 那人却道：“我上周有幸跟一个大老板一起参加了一场晚宴，在那里见到了……见到了柏先生。” “那又怎么样？”章鸿朗不耐烦道：“你叽叽歪歪的到底是要说什么？” 那人一咬牙：“我是说……这个人看着眼熟，他可能就是柏谕！” 章鸿朗先是一怔，而后嗤笑：“怎么可能，他就是个跟我抢女人的小混混。我根本就没给柏家送请柬，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倒是想要送，但也不知道人家根本看不上自己这样的小虾米。 “但我真觉得……”那人还要劝两句，章鸿朗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叫了好几个保镖过来。 应梦珠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小小声地说：“柏先生，要不，我们风紧扯呼！” 这么多人，柏谕就是再能打也打不过啊！ “哪里学的这些话。”柏谕倒是挺淡然，还抽空捏了捏应梦珠的脸颊，“害怕了？” 应梦珠眉头紧皱，“我担心你受伤。” 柏谕挑起唇角。 这么几个人他还不放在眼里，但看应梦珠这样子，他觉得挺有意思的，“也是，毕竟他们人多势众。” 应梦珠诚恳道：“打不过就跑并不丢人，这叫战术性撤退——所以柏先生，我们先撤退吧？” 柏谕还没搭话，章鸿朗面色扭曲：“还敢在我面前卿卿我我？当我是死的吗？” “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拿下，女的扒光了送我房间，男的打断腿扔到马路上自生自灭。” 保镖们齐声应是，如狼似虎地朝着两人扑了过去。然而这次根本不用柏谕亲自动手，杨总助已经带人杀到了。 章鸿朗雇的保镖在柏谕的人面前都是花拳绣腿，很快就被揍了个满地找牙，杨总助慌张擦汗：“柏先生，应小姐，两位没事吧？” 应梦珠看着倒了满地的保镖，“好像有事的是他们。” 这里的混乱早就已经引起了注意，宴会上自然有见过柏谕的人，都无比惊愕。 “柏先生？” “天呐，柏先生竟然来参加章家的满月宴……章鸿朗什么时候攀上了这层关系？” “这时候上去攀谈是不是不太好？” 章鸿朗听得汗如雨下。 这人竟然真是柏谕？！ 他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道：“柏、柏先生？” “他、他不是你那个混子男朋友吗……” 应梦珠叹口气：“我从来没说过他是小混混啊？” 柏谕瞥了眼章鸿朗，又看向应梦珠：“怎么回事。” 章鸿朗连忙想要解释，柏谕冷声道：“我让你开口了？” 章鸿朗汗如雨下，恨不得穿越回之前把答应何美惠的自己掐死。要是早知道应梦珠是柏谕的女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碰啊！ 应梦珠倒是也没有添油加醋，客观陈述了一下章鸿朗对他的误会。 “章总。”柏谕半蹲下身，看着章鸿朗的眼睛：“虽然一大把年纪了，倒也真风流。” 章鸿朗战战兢兢道：“我、我不知道……” 柏谕道：“既然上了年纪，就该好好颐养天年，你说呢。” 虽然是问句，但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 章鸿朗哽咽道：“是、是……您说得对！我一定好好待在家带孙子。” “在家？”柏谕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海城闷热潮湿，不适合将养身体。” 章鸿朗面色巨变。 柏谕这是要他携家带口滚出海城啊！ 章鸿朗祖祖辈辈都扎根在这里，家业也在这里，让他在海城消失，和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柏先生，我都是听了他人的蛊惑啊！”章鸿朗连忙道：“求您网开一面！” “不想走也可以。”柏谕散漫道：“毕竟人死了，就不用养身体了，是不是？” 第八十二章 腰怎么这么细 章鸿朗颓然跌坐在地，他清楚，柏谕真可能会要他的命。 “柏先生……柏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求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章鸿朗砰砰砰地磕头，半点不敢弄虚作假，很快脑门上就全是鲜血。 应梦珠移开视线。她看见血有点想吐。 柏谕抬手随意将应梦珠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顺手拍了拍，低声问：“害怕？” 应梦珠摇摇头，闷声道：“不是，看见血不舒服。” 柏谕想起海城老一辈之间有个迷信的说法，孕妇怀孕期间不能见血，不吉利。 于是他道：“先去车里等我会儿？” “好。”应梦珠拉拉他衣角：“那你快点哦？” “嗯。” 等保镖护送应梦珠出去了，柏谕才点了支烟，对还在不停求饶的章鸿朗道：“你真的很吵。” 章鸿朗浑身冷汗，喉咙干涩，连咽唾沫都不敢。 杨总助搬了张椅子过来，柏谕随意坐下，垂眸看着章鸿朗：“何美惠是怎么找上你的？” 章鸿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道：“她、她本来就经常带着她女儿出来应酬，只要能给她好处，就给、给睡。” 见柏谕眼睛眯起，章鸿朗慌乱道：“我也是听说的！我没有碰过她！” 柏谕点了点烟灰，“应家把人卖给你，你给了什么好处？” 章鸿朗抹了把汗，颤声道：“和荣资金链断裂，他们想要我注资……” “多少。” 章鸿朗咽了口口水：“大概、 大概不到五百万。” 五百万。 就为了这区区五百万，应辰便可以将亲生女儿送到一个当了爷爷的老男人床上，随意折辱。 柏谕忽然觉得无比烦躁。 杨总助低声跟柏谕说了几句话。 他稍微调查了下章鸿朗这个人，发现他有极其恶劣的癖好，凡是跟过他的人离开时都半死不活。 柏谕眼神倏然变冷。 他抬起腿，用鞋尖挑起了章鸿朗的下巴，而后他将还剩半根的香烟摁灭在了章鸿朗的舌头上，章鸿朗发出痛苦的尖叫，柏谕轻声道：“我是不是说了，你很吵。” 章鸿朗痛得面色扭曲。 他以前也会在那些年轻女孩的身体上熄灭烟头，那时候看着她们哭叫不止只觉得有趣，现在才知道，竟然这么痛！ 杨助理重新给柏谕点了支烟，这一次柏谕戳在了章鸿朗的眼珠上。 男人的惨叫撕心裂肺，柏谕眉毛都没动一下，“你想对我的人做什么，嗯？” “我不知道……我……”章鸿朗已经痛得话都说不清了。 柏谕一脚踹开他，站起身道：“让他在这里跪着。” “章家人什么时候搬完，他就什么时候起来。” 章鸿朗一听，天都要塌了，章家这么大家业，要搬走再怎么着也得两三天啊，他要带着这一身的伤在这里跪两三天？！ 那岂不是膝盖都要直接跪废了。 章鸿朗涕泗横流，却不敢求饶，含糊不清地说：“多谢柏先生留我一命。” “不用谢我。”柏谕似乎笑了一下。 他往大门走去，杨总助连忙跟上：“柏先生……” 柏谕嗓音平淡：“章家人离开海城那天，章鸿朗得留下。” 杨总助眸光一闪，而后说：“我明白了。” 章鸿朗跪在水晶灯下，很快就引来了不少窃窃私语。好好一个满月宴，最后竟然搞成了这样。 得罪了柏谕，谁还敢吃他们家的席？人人看见章鸿朗都觉得晦气，路过就要啐上一口。章鸿朗跪得腿都要断了，却连姿势都不敢变一下。 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柏谕的人盯着。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离开海城，就没事了。 章鸿朗这样想着。 却不知道吗，他永远也无法离开海城了。 …… 柏谕打开车门的时候，应梦珠已经靠在窗边睡着了。 怀孕后她总是嗜睡，会忽然在某个角落睡着，柏谕已经在家里捡到她无数次。 柏谕本来没想叫醒她，应梦珠却自己睁开了眼睛。她睡眼惺忪，声音也软绵绵的没力气：“你回来啦。” “嗯。”柏谕道：“困就继续睡。” 应梦珠揉揉眼，摇头，等柏谕上了车后她才道：“对不起柏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你指的麻烦是？” “本来想去参加满月宴的。”应梦珠垂头丧气，“都被我搞砸了。” 柏谕对自己的孩子都不感兴趣，更何况别人的孩子，他原本带应梦珠去赴宴，就是想让她开心的，但现在看来，还起了反效果。 “还有……”应梦珠脑袋垂得更低，“章鸿朗还说了很难听的话。” 柏谕这样的身份，估计长到这么大，当面骂过他的人还活着得算濒危动物。 “我只是想带你去看看孩子。”柏谕道：“没有别的目的。” 应梦珠一愣。 “所以不需要道歉。”柏谕说，“你总是想很多，然后把责任归咎于自己么？” 应梦珠轻声道：“因为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柏谕沉默了一下，才说：“应梦珠，也许在你看来天大的麻烦，对我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虽然我觉得你老师是个没教养并且古板封建的老头子，但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你要认真学。” 应梦珠小声：“老师很有教养啊。” “这是重点？”柏谕掐住应梦珠的脸颊，“你也经常这么转移话题？” “知道了……知道了。”应梦珠去扒拉他的手，柏谕要是不想松开，应梦珠自然是毫无办法的，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扑进了柏谕的怀里，也没能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 柏谕挑起眉，“好端端的，投怀送抱做什么？” 应梦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柏谕的腿上，慌乱想要离开，柏谕就按住了她的腰，低声道：“腰怎么这么细。” 应梦珠也摸了摸自己的腰，有点为难：“医生说我要是一直补不起来，可能要考虑剖腹产。” 柏谕：“你想顺产？” 应梦珠点点头，“我觉得要在肚子上切一刀好恐怖。” 柏谕想了一下，应梦珠身上哪里都白白净净的，像是一块温润的玉，对于她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开刀确实是很恐怖的事情。 要是不用生孩子就好了。 她就不用害怕了。 第八十三章 我又梦到你了 想到这里，柏谕又一哂。 本来就是因为应梦珠怀了孕才会把人留在身边，要是她没有怀孕，不用生孩子，那也就没有把她留着的意义了。 但此时此刻，怀里轻柔又温暖的女孩躯体还是让他有些失神，他粗粝的拇指无意识摩挲了一下应梦珠的后腰，立刻就感觉到她身体缩起来，埋怨地说：“好痒。” 柏谕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睡吧。” 应梦珠确实又开始犯困，她想要从柏谕身上离开，柏谕却说：“就这样睡。” “可是我好重的。” 柏谕沉默一秒，道：“你是怎么把自己跟重这个字联系上的？” 应梦珠上下眼皮都已经开始打架了，困得厉害，她喃喃回答了一句，柏谕并没有听听清楚，下一秒应梦珠就已经靠在他肩上沉入了梦乡。 她脸颊上的肉很柔软，呼吸也是轻而绵长的，喷洒在他颈侧，有点酥麻的痒，但他没有推开应梦珠，而是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到了丽港壹号，应梦珠仍旧没有醒，柏谕抱着她下车，一路将人带回房间，本想叫陈姨上来给她擦擦脸换个睡衣，而后又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做。 于是柏先生慢悠悠去衣帽间里挑了件符合自己审美的睡裙，又拿了热毛巾给应梦珠擦擦脸，又擦擦手脚。 擦脚的时候才发现她脚真是好小，他一只手就能握得严严实实，指甲盖泛着漂亮干净的粉色，就连指甲盖都很圆润饱满。 上天都好像偏爱她，让她这具身体的每一处都生得无比漂亮。 柏谕给她换睡裙的时候应梦珠迷迷糊糊醒了一下，看见柏谕坐在床边，喃喃道：“我又梦到你了。” 柏谕一顿，“你经常梦见我？” “嗯。”应梦珠含糊不清地说：“经常。” “梦见我什么？” 应梦珠却不说话了。柏谕一看，她又睡得人事不省，这时候就算把她拉去卖了估计都不会有反应。 柏谕不知道自己在应梦珠的梦里是什么形象。但应梦珠情绪还算平和，总不会是什么反派恶棍。 他忽然间想起，有一段时间，他也经常梦见应梦珠。 是那次游艇宴会之后。 游艇是樊宣买的，首次出航，他给朋友面子，参加了首航礼，谁知道当天晚上就被人下了药，当时应梦珠推开门进来，他其实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那种状态下嗅觉比视觉要灵敏得多，他没有看清应梦珠的长相，却记住了她的味道。 以至于那夜缠绵之后，午夜梦回他总是想起她身上那股幽幽的小苍兰香气，很淡很淡，要靠近皮肉，贴近骨血才能闻得见。 就算是十几岁二十出头最躁动的年纪柏谕也没有这样狼狈过，仅仅因为一股残留在记忆中的幽香，就丢盔弃甲。 后来他想过要把人找到，但杨总助查了很久都没有蛛丝马迹，下药本就是有人蓄意为之，监控也自然事先被破坏了。 那个女人就像是他生命长河中的一尾游鱼，不管激起了怎样的涟漪，最终都会恢复平静。 柏谕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跟那尾鱼见面，谁知道三个月后，她自己出现在了他面前，还带着一份孕检报告。 其实不用特意调查，只闻见她身上的味道，柏谕就可以确定，确实是她。 床上的应梦珠嘤咛一声，翻了个身，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秀丽的眉轻轻皱着。柏谕伸出手将她的眉头抚平，无声地离开了卧室。 …… 应梦珠终于在周一之前按照老师的要求完成了都MZ103的改造，丰译一大早就来检查学生的成果，应梦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最后丰译虽然还是板着脸，眼睛里却带了几分笑意：“还不错。” “呼。”应梦珠拍拍胸口。无论多大年纪，她都会害怕老师检查作业。 顾鉴栎笑着道：“我就说你做得很好，不用担心。” 丰译斜眼看过来：“你是不是帮她了？” “我哪有。”顾鉴栎举起手，无辜道：“我倒是想要帮她，但您最近分配给我的任务太多，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完。而且我们小师妹特别有志气，根本不要我帮忙。” 丰译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顾鉴栎忽然道：“老师，那件事是不是跟小师妹说说？” 丰译一怔，似乎在思索可行性，应梦珠疑惑道：“什么呀？” 丰译点点头，示意顾鉴栎可以跟应梦珠说。 顾鉴栎便道：“最近长则想要找老师合作，共同研发一套系统，主要功能是实现海底隧道的智能运输……” 他跟应梦珠大概讲了一下这个项目，应梦珠迟疑道：“丽港码头？” “对。”顾鉴栎道：“你真是敏锐。确实是丽港码头。现在海城的地价比金子还贵，要是实行地面运输，走最近的直线距离就得填海，政府肯定不会给批。绕开海面，运输成本就会大大增加，耗费大量没必要的人力物力。” “所以天钥那边想着直接修建一条海底隧道，从海底运输。码头建设时期可以从这条线运送建材，建成后这里也可以运送货物，不会占用地面资源。” 应梦珠回忆了一下丽港码头周边的地势，道：“不能直接建桥么？海底隧道的成本比桥要很高很多。” “这里是道天险。”丰译说：“落差大，周边经常出现滑坡等事故，不适合建桥。” 应梦珠道：“既然体面的土层不适合建桥，水下的部分应该也有同样的问题。” “对。”顾鉴栎道：“所以才考虑做自动化运输管道，实现全自动，不需要人来运输、驻守，极大降低事故的可能性。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进行检修就好。” 原来是这样。 要是换到早些年，人命是没有货物值钱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人命是最值钱的。 丽港码头本来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要是出现这种事故，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天钥愿意下重金修建这条无人海底隧道，也是为了规避风险。 “看老师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应梦珠问。 第八十四章 陆小姐 丰译沉声道：“海底的情况瞬息万变，人类处理起来都很复杂，更不要说是人工智能。如果直接输送数据，给总控系统设置细则，比如遇到海啸就关闭通道启动应急加固模式，这当然是很简单的，只是需要海量的数据而已。” “但就如我之前所说，海底情况复杂，我们即便录入上千条细则，也会有无法预料的情况出现，这时候总控系统还是只能求助终端，我们需要让总控系统变得更加‘人性化’，灵活变通地来处理种种可能发生的事故，否则还是需要大量人力来处理它反馈到终端的信息。” 顾鉴栎小声跟应梦珠说：“简而言之，就是要让这套系统变得更加灵活，具有大部分自主处理、维修的能力。就像是给扫地机器人安装一个自清洁系统，让人类能够更好的偷懒。” 应梦珠：“师兄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丰译：“难道我说的很复杂？” “没有老师，您说得很简单明了。”应梦珠立刻说：“是我理解能力有问题。” 丰译哼了一声。 顾鉴栎：“师妹，你没觉得我们的核心要求其实你的MZ103大部分都能满足么？如果MZ103更加完善，完全可以投入终端系统使用，实现这条海底运输路线真正的全自动化。” 应梦珠愣了下，然后说：“MZ103只是一套不成熟的系统，这么大的项目，恐怕……” 丰译道：“是还不成熟，但你不还在继续完善么？如果有专业团队，这个进程必定能加快。梦珠，对自己有点信心。” 应梦珠心念一动。 要说不向往那肯定是假的，要是能加入丽港码头这么大的项目，那她的履历简直可以说吊打同龄人。 “过段时间长则就会对外招标。”丰译道：“应该很多人都会想要接住这根橄榄枝，到时候你也带着MZ103来试试看。” 应梦珠说：“长则对外招标，肯定会有很多厉害的前辈……” 丰译：“我的学生哪点输给那群沽名钓誉之辈？让你来就来，要是没选上也不丢人。” 应梦珠深吸口气，用力点头：“好的老师，我会努力。” 丰译这才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应梦珠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她对MZ103是很有信心的，当初导师选学生的时候，丰译正是因为见过了这套系统才选择应梦珠，虽然对外说是因为她是专业第一名，但其实他当时根本就没看她成绩。 如果真的能加入长则的研发团队，让丽港码头的整条运输隧道都以她设计的系统来运行……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 于是应梦珠开始闷头钻研，研究怎么让MZ103更加完善。用陈姨的话来说就是简直有点走火入魔了。直到这天乔蔓来找她，她才从自己的稿纸堆里离开。 “你这是怎么了？”乔蔓看她恍惚的样子，不由失笑，“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似的。” 应梦珠揉揉脸颊，“我刚刚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但是不小心溺水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乔小姐找我有事吗？” “你叫我乔蔓就好了，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不也一直叫你梦珠么？”乔曼从保温桶里盛了一碗汤，道：“今天煲了猪肚鸡汤，就想着给你带过来一些。还有想要感谢你，那对戒指我爸妈很喜欢。” 应梦珠尝了一口汤，乔蔓的手艺是真的顶，非常好喝。 “本来就是因为我你才会被为难，你怎么还专门跑一趟。” “好吧。”乔蔓笑着说：“其实是阿谕让我过来跟你聊聊天的，他说你都要被专业书埋起来了，要劳逸结合才行，一直看那些大砖头，眼睛还要不要了？” 应梦珠一顿。 竟然是柏谕叫乔蔓来的。 “阿谕对你真好，是不是？”乔蔓道：“他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小事的。等孩子出生后，他肯定也能当个好爸爸。” 应梦珠垂着眼睫喝汤，好一会儿，她忽然说：“乔蔓阿姐，我能问你件事吗？” “嗯？”乔蔓道：“当然可以。” 应梦珠左右看看，确认陈姨不在，才凑近了乔蔓一点，小声道：“你认识陆小姐吗？” “你说陆雪沫吗？”乔蔓倒是对她这个问题不意外，想了想才说：“我见过她几次，但不算有深交，毕竟我嫁给柏曜的时候她已经出国了，听说这三年一次都没回来。” “但她曾经帮过我。” 乔蔓自嘲地笑笑，“我家里一直在走下坡路，爸妈为了面子，还是会带我们出去应酬，那些出身好的千金小姐经常捉弄刁难我，有一次我去参加寿宴，被他们泼了一身水。” “是陆雪沫出面制止了他们，还带我去换衣服。因为这件事，我一直很感激她。” 应梦珠道：“她人真好。” “是啊。”乔蔓道：“天才少女，出身显赫，关键是性格也那么好，听说她很热衷于慈善事业，她爸爸以她的名义开了一家慈善机构，她从小就会去做义工。” 她握住应梦珠的手，“所以你别担心，如果陆雪沫真和阿谕履行婚约，她肯定会对孩子好的，因为……” 说到这里，乔蔓有些犹豫，但还是道：“这是个秘密，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的。老太太其实一直不太满意陆雪沫这个儿媳妇，因为陆小姐没办法生育。” 应梦珠猛然睁大了眼睛：“……什么？” “所以你现在知道你肚子里怀着的是个金疙瘩了吧？”乔蔓说：“就是大概三年前的事情，陆小姐那时候才十七岁。她为了救阿谕，掉进了冰窟窿里，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体坏了。” “体弱多病不说，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那时候的陆雪沫应该很绝望吧，她还那么年轻，偏偏她的未婚夫还是柏谕，柏家怎么可能没有继承人？ “这件事后老太太就想解除婚约。”乔蔓叹口气：“据说陆家原本答应了，但是阿谕不肯。后来就发生了那个小道消息里的事——阿谕跟陆雪沫求婚，陆雪沫拒绝了，并且远赴国外读书。” 第八十五章 时尚峰会 应梦珠轻声说：“柏先生很有担当。” 陆雪沫是为了救他才会出事，要是得知陆雪沫无法生育后就解除婚约，柏谕的人品就太低劣了。 “但这也是小道消息，谁也不知道真假。”乔蔓道：“总之，你只要知道陆雪沫肯定会把你的孩子当做亲生的就好了。” 应梦珠睫毛颤了颤，哦了一声。 她不知道陆雪沫和柏谕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但如果只要陆雪沫愿意回来，他们应该就能重归于好。 上次她跟柏谕说起这件事，柏谕也没有否认他会娶陆雪沫。 “太太！”陈姨忽然急匆匆过来，道：“刚刚外面来人送了样东西，说是给你的。” 她递过来一封请柬，应梦珠咦了一声，“给我吗？这应该是给柏先生的吧。” 请柬这种正式的东西，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而且这张请柬做得很精致，一看就是大场合。 “是给你的。”陈姨说：“那个人说给应梦珠小姐。” 应梦珠接过来，打开一看。 这是一张时尚峰会的邀请函，应梦珠不关心娱乐圈都知道这个峰会，会有非常多的明星到场。 这样一张请柬，怎么会送给她？ 应梦珠反复确认被邀请人是自己的名字没错。 “时尚峰会？”乔蔓倒是挺感兴趣，“没想到你能拿到邀请函。你能帮我要个签名吗？我喜欢的明星也会参加。” 应梦珠对明星不感兴趣，但听乔蔓有想要的签名，她便道：“你追星呀？” “人活着当然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嘛，当柏家的大少夫人已经够无聊了。”乔蔓说：“我喜欢他好多年了，但他太火，根本没机会要到签名。” 乔蔓煲了汤还专门给她送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应梦珠看她说起这件事眼神都发光，就知道是真的非常喜欢这个明星，便道：“好啊，他叫什么名字？” “骆祺！”乔蔓道：“他最近染了一头粉色的头发，特别好认。” 激动完了她又赶紧道：“要是骆祺不愿意签名就算了，你别勉强。” 应梦珠点点头说好，记住了粉头发这个特征。 晚上柏谕回来，应梦珠给他看了请柬，柏谕问：“你不知道谁给你的？” 应梦珠摇头：“不知道。但是乔蔓阿姐说想要喜欢的明星的签名。” 这种全是摄像机的场合柏谕是不会出现的，而且他最近也忙，没时间陪应梦珠去玩儿，思索一瞬便问：“你想去？” “嗯嗯。”应梦珠说：“我去帮乔蔓阿姐拿个签名。” 柏谕：“我找个保镖带你一起过去，你跟着他就行。” “好哦。”应梦珠自然点头答应。 到了峰会的日期，应梦珠看见来接自己的人，呆住了。 柏谕说的保镖竟然是陆星洲！ 陆大巨星此刻一身无比风骚的行头，靠在他那辆更加风骚的鲜红色法拉利旁边，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 “你这是什么眼神？”陆星洲摘下墨镜，不满地盯着应梦珠。 “……没什么。”应梦珠忍住了问他大冬天的只穿件衬衣还只扣两颗扣子不冷吗的冲动，“就是想起上次你和柏先生见面的时候剑拔弩张，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太好。” 陆星洲挑起眉毛：“他迟早是我妹夫，我们关系为什么不好？” 应梦珠：“你愿意带我一起去我也很惊讶。” 陆星洲在她肚子上瞥了一眼，而后说：“我这人心善。” 要是以前，他这一眼应梦珠根本不会多想。但自从乔蔓那里知道陆雪沫无法生育后，应梦珠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柏家老太太对陆雪沫不能生孩子这件事耿耿于怀，不满她做柏家的女主人。但是应梦珠出现了。 只要应梦珠生下孩子给陆雪沫养，大家三缄其口，孩子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陆家和柏家各取所得，简直再好不过。 所以陆星洲虽然上门警告，却没有对应梦珠做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所以陆越屏在拍卖场上对她完全无视，因为她只是第一个生下柏家继承人的工具。 “喂？”陆星洲皱起眉：“你怎么忽然脸色这么苍白？你不会是想要讹我吧？” 应梦珠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多想，“我没事。走吧，等会儿要迟到了。” 陆星洲给她拉开车门，哼哼笑道：“小土包子是不是没坐过这么帅的车？” 应梦珠点头：“没有的。” 陆星洲反而不乐意了，“你这人没有脾气吗？我叫你土包子你也不生气？” “我本来就没见过。”应梦珠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陆星洲喃喃道：“对你说两句重话都搞得我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霸。” 他上了驾驶座，转移话题：“柏谕说你去参加晚宴是想要签名？” “对，我……” 陆星洲撩了一把头发，嘚瑟道：“原来你是我粉丝，早说啊。我就说你刚刚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他从手套箱里抽出一支笔，“想要签哪儿？纸上？签名照？衣服上？先说好了不能签白纸上啊，也不能签我代言的竞品上。” 应梦珠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陆星洲：“你不会想让我签你身上吧？这样也不行。” 他随手拿出一张写真照，在上面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大名，塞给应梦珠，“喏，收好，我不轻易给人签名的，你赚到了。” 应梦珠看看手里的照片。 在车上放这么大一叠自己写真照，这人到底是有多自恋？ “怎么了？一张还不够啊？”陆星洲啧了一声，“年纪轻轻的，怎么不知道满足呢。” 他说着又要再去拿一张写真照，应梦珠赶紧道：“其实……我不是你的粉丝。” 陆星洲：“?” 应梦珠继续说：“我参加晚宴，是想要骆祺的签名，你认识他吗？可不可以让他给我签个名。” 陆星洲盯着应梦珠，立刻就炸了。 “你是骆祺的粉丝？！”他声音飙高了八度：“你什么眼光？什么审美？知不知道他是我对家？见面就恨不得掐死他那种，你竟然是那种垃圾的粉丝？！” 第八十六章 风光无限 应梦珠想说我其实不认识骆祺，只是朋友想要而已，但陆星洲根本就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不停地输出了一路，让应梦珠觉得他有这个口条不应该去演戏，该去说相声或者Rap。 这场时尚峰会可谓是近两月来娱乐圈最大的盛会，记者们长枪短炮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应梦珠缩在车里，看着这盛况咋舌，道：“你该不会要带我从这里进去吧？” 陆星洲：“我要去走红毯啊。” 应梦珠：“那我呢？” 陆星洲看她那怂样儿，故意道：“你跟我一起进去不就行了。放心，有保安拦着，他们碰不到你。” “我社恐，我还有相机恐惧症，”应梦珠诚恳地说：“要不然我就在车上等你好了，你去帮我找……” 陆星洲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休想让我帮你去找骆祺要签名。” 应梦珠：“……” 这时候车门打开，经纪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要是被你那些女友粉看见你跟一个陌生女人走红毯，还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逗人家干嘛。” 转头她对应梦珠温声笑道：“应小姐你好，我是星洲的经纪人，你叫我松姐就行。我带你走员工通道进去。” 应梦珠如蒙大赦，赶紧下车：“谢谢您。” 陆星洲道：“看你那点出息。” 应梦珠回头对他扮了个鬼脸。 留下陆星洲独自一人面对欢呼尖叫与各种高清摄像机，应梦珠跟在松姐身后进了酒店。 松姐看似不动声色，实则一直在打量应梦珠。 上次她送陆星洲去丽港壹号，陆星洲出来的时候气得不轻，却是被柏谕气的。那时候她就很好奇应梦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陆星洲这个究极妹控改变看法。 今日见到了，她才发现确实如陆星洲所说，看起来就是个不太聪明但是很漂亮的小孩子。 松姐在娱乐圈里待了二十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谁是真单纯谁是装单纯，应梦珠显然是前者。 “待会儿他就会过来了。”松姐道：“星洲这人就是嘴欠，其实人很好，要是他哪里得罪了你，我先替他给你道个歉。” 应梦珠摇摇头，表示陆星洲暂时还没有得罪她。 这时酒店门口传来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尖叫，几乎要冲破云霄，应梦珠不由得捂住耳朵，一抬头就看见陆星洲从车上下来，从容地跟粉丝打招呼，那身风骚的衣服看着是真冷，但也是真的好看，瞬间就把在他前面走红毯的男星全部秒了。 直到这时候，应梦珠才把陆星洲和“超级巨星”这四个字联系起来。他确实非常非常火，是旁人仰慕追逐的大明星。 “星洲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帅的，对吧？”松姐说：“当年我第一眼就在一堆新人里看中了他，什么场合都不怵，见谁都不卑不亢，天生吃这碗饭的。” 应梦珠：“他是陆家的小少爷，当然对谁都不卑不亢。” 松姐叹口气：“我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来混娱乐圈，纯粹是青春叛逆期跟自己老爹对着干，刚拍戏那会儿他大哥和老爹轮番来揍他，给我吓得都怕搞出人命。” “……他们不是亲的吗？” “就因为是亲的啊。”松姐耸耸肩，“人家对我就客客气气的。陆家几个男人，都是谁拳头硬谁就说了算，没有什么温情可言。” 说到这里，她又一顿，道：“不过陆小姐不同，可能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不管是谁都很宠爱她。” 应梦珠抿了下唇角，松姐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抱歉。” “没什么的。”应梦珠笑笑。 这时候陆星洲已经进来了，见两人聊天，一手勾过应梦珠的肩膀，问：“聊什么呢？” 应梦珠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脸，陆星洲咳嗽一声，收回手：“不好意思啊，自来熟习惯了。” “聊你呢。”松姐说：“你进来那会儿尖叫声都要把屋顶掀了。” “正常的，这就是巨星该有的待遇。”陆星洲撩了把头发，叹气：“跟我混同一个娱乐圈的男明星，实在是命苦。” 应梦珠：“。” 怎么能有人自恋成这样。 这时候外面忽然又有了动静，松姐疑惑：“这又是谁？” 应梦珠也看过去，却见面对媒体镜头微笑招手的人赫然是应珏！ 她右手少了一根手指，自那以后就一直戴着手套，动作幅度不大的话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上次见面时应珏狼狈不堪，这次却一身高定，珠光宝气，要不是因为应梦珠知道应珏的手指就是柏谕吩咐人剁下来的，她都要以为应珏还跟在柏谕身边了。 虽然有了神秘资助人的一路力捧积攒了一些名气，但应珏的出现还不足以万众瞩目，真正让她万众瞩目的是她今日的穿着打扮。 应梦珠不认识，长期混名利场的人却都认识——衣服是C家今年金牌设计师唯一一件高定，听说就连影后想借人家都没同意。身上戴着的那套珠宝，即便不知道品牌，光从大小、数量和火彩判断，也一定价值不菲。 更何况那还是G家的镇店之宝，一套下来大几千万。 松姐都惊呆了：“这是把海城市中心一套房都穿身上了啊。” 陆星洲挑眉问应梦珠：“你们家忽然发达了？” 应梦珠：“没人通知我啊。” 松姐低声道：“恐怕是因为她的男伴。” 应珏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挽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上去还很年轻，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手工西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但最引人瞩目的，是他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 自左边眼角到耳后，看起来无比狰狞，生生破坏了那张原本俊美的脸。 陆星洲眯了下眼睛，脸色瞬间有些古怪。 松姐还以为他不认识这人，便道：“据说他是Y国国籍，祖上是海城人，念旧回国创业，名字叫做慕璘。”松姐道：“但是具体的信息就不知道了。这人是忽然出现的，非常的有钱，而且行事风格……比较张狂，半个月时间不到，就已经在海城出名了。” 陆星洲：“他跟应珏什么关系？” 第八十七章 那你好厉害 “应珏不是被柏先生厌弃了么，大家都觉得她肯定很快就混不下去了，谁知道峰回路转，不知道怎么就跟慕璘搭上线了。” 松姐摊开手：“我说了，慕璘这人非常的有钱，正好娱乐圈是一个只要砸钱就是阿猫阿狗都能当大明星的地方，他给应珏砸了很多钱。” “包养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松姐司空见惯，不以为意，“她今天这么高调，应该就是想要打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的脸。她也确实做到了。” 应珏昂着头，好像一只高傲的天鹅般挽着慕璘的手进了宴会厅，慕璘这样有钱的财主，肯定少不得被人奉承讨好，很快就如众星捧月，好不风光。 应梦珠瞥了一眼，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她到处寻找粉色头发，惦记着给乔蔓要签名，所以根本没有注意那位叫做慕璘的归国新贵，一直在看着她，眼神阴郁。 终于，应梦珠在甜品台旁边找到了粉色头发的骆祺。他是那种很温和的长相，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人缘也很不错，谁都能聊上两句。 应梦珠走过去，礼貌问好，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骆祺倒是非常平易近人，利落地给她签了名，而后微笑道：“我刚看你和陆哥站一起，你们是朋友？” “不是。”应梦珠摇头，“我们只是认识而已。” 骆祺道：“你们认识，却来找我签名，还挺意外的。毕竟陆哥不喜欢我，很多人都知道。” 应梦珠：“但是也有很多人喜欢你。” “你真有意思。”骆祺说：“你是工作人员？新人？还是客人？” 应梦珠想起那张请柬，“应该算是客人吧。” 骆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远处有朋友叫他，他便抽了一张卡片放在应梦珠手里，道：“上面有我电话，下次再联系。” 应梦珠：“？” 她疑惑地看看卡片，最终和签名一起收好。乔蔓要是知道了偶像的电话，应该会蛮高兴的。 “你什么时候又和骆祺勾搭上了？”忽然背后响起一道讥讽的声音。 应梦珠转过头，差点被应珏身上的珠宝晃瞎眼睛。 应梦珠不想在人这么多的地方跟她吵，转身想走，却被应珏一把抓住了手腕，她冷笑道：“我让人给你送了请柬，邀请你来这里玩儿，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请柬是你让人送来的？” “不然呢？”应珏收回手，抱着胳膊道：“你以为自己已经面子大到让时尚峰会主动给你发请柬了？” 应梦珠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让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看你现在有多风光？我看见了，然后呢？” “你这是什么语气？”应珏咬牙，“我今天能站在这里被万众瞩目，都是因为我自己的努力。而你呢应梦珠，你只会攀附在男人身上，靠男人来满足自己！” 应梦珠自问从认识柏谕开始就没有想过从他那里得到任何东西，所以面对应珏的诘问，她依旧情绪稳定：“那你好厉害。” 她只是敷衍了一句，在应珏听来却是阴阳怪气，瞬间气得肺都要炸了，“你以为你就能一直笑下去？我告诉你，等孩子生下来，你也会跟我一个下场！” 应珏死死盯着应梦珠：“他是怎么对我的，就会怎么对你，应梦珠，你会比我更惨。” “哦。”应梦珠说：“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觉得应珏简直莫名其妙，在人群里找到陆星洲。陆星洲哼了一声：“你还真去找骆祺要签名了？” “嗯嗯。”应梦珠道：“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陆星洲：“肤浅。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梦珠心想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反正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 宴会厅里有活动，是去签名墙留下自己的名字，应梦珠跟松姐站在旁边看各路明星纷纷亮相，松姐给她介绍，还附带一个小八卦，听起来还怪有意思的。 直到今天在场所有女明星里咖位最大的那一位起身上台，几步路走得风姿绰约，松姐刚要跟应梦珠讲八卦，旁边的应梦珠却被人推得踉跄一步，竟然直接冲到了红毯上，撞得正在走红毯的女星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更要命的是，应梦珠今天穿的衣服领口有点大，此刻露出了半边肩膀，在灯光下简直白得发光。 全场惊呼，摄像机对着应梦珠不停地拍，直播间也瞬间沸腾了。 正在红毯上的女星更是面色铁青。 她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平日里拍戏都要哄着，最喜欢的就是走红毯这种出风头的场合，现在她的红毯秀被破坏了，愤怒根本压抑不住。 观看直播的女星粉丝也很生气：【这谁啊？该不会是对家专门派来捣乱的吧？破坏我姐这么美的红毯秀！】 【？？？她是想出名吗？露肉给谁看呢？】 【新人？想火想疯了吧？】 【有谁知道她账号，真是憋不住要骂人了！】 【这样子，不会是什么混进去的女主播吧？时尚峰会你们安保能不能加强点，什么东西都能混进去。】 【这什么贱人，要说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 【赶紧把她拉走啊！我们不想看跳梁小丑！】 【啊啊啊啊啊！姐姐没事吧！那么高的高跟鞋，肯定崴到脚了！】 【心疼姐姐，这个贱人真是不得好死。】 “……” 直播间一片混乱，现场也不遑多让，连忙有人去搀扶女星，陆星洲也飞快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应梦珠，问她：“没事吧？” “我没事。”应梦珠转过头：“她……” 那个女明星已经被扶起来了，倒是没什么事，但在红毯上摔倒实在是太丢脸了，她也顾不得现在还是公共场合，指着应梦珠就骂道：“你神经病吗突然冲出来？！谁让你这么搞我？！” “对不起。”应梦珠道：“但我是被人推出来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你说是被推出来的就是？”女星咄咄逼人道：“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赔？” “算了，阿莎姐。”陆星洲说：“她是我新招的助理，不懂事，笨手笨脚的，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你别气坏了身体。” 第八十八章 别为难应梦珠 廖莎看着陆星洲，挑起眉：“她是你的人？” “是。”陆星洲道：“所以阿莎姐，就当是给我个面子？” “哼。”廖莎道：“也就是你，换个人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她瞥了应梦珠一眼，“你给人当助理，这么毛手毛脚可不行，要不是我脾气好，今天这事儿轻易没法收场。” 陆星洲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廖莎脾气好？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但他面上仍旧带笑：“是，谢谢阿莎姐了。” 廖莎眨眨眼睛，低声道：“我这么给你面子，你也要记得在你大哥那里多帮我说两句好话哦？” 陆星洲毫不犹豫把大哥卖了：“自然。” 廖莎这才大发慈悲地摆摆手：“行了，领着你的人回去吧。” 陆星洲带着应梦珠回到人群里，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刚刚被人推了一把。”应梦珠皱起眉道：“从后面推的，力气很大，我没防备，就扑过去了，幸好廖小姐没有受伤。” 松姐道：“你不知道廖莎这个人，今天要不是有星洲给你讲情，你可就惨了。那女人是个神经病，就喜欢折磨人。你犯到她手里，少说要没半条命。” 见应梦珠看着自己，陆星洲啧了一声，道：“不用跟我道谢，我从柏谕那里把你带走，要是还回去的时候不是全须全尾，对他没法交代。” “哦。”应梦珠说：“我想要找个人。” “谁？”陆星洲高高扬起眉毛：“找柏谕告状，让他帮你收拾廖莎？” “不是。”应梦珠说。 大概五分钟后，她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应珏正在跟人聊天：“……要么是跟廖莎有仇，要么就是想红想疯了，知道今天流量大，就想蹭一波，毕竟黑红也是红嘛。现在想要火的人太多……啊！” 谁也没想到应梦珠会忽然给应珏一巴掌。 就连陆星洲都惊呆了。 在他的印象里，应梦珠的性格简直称得上逆来顺受，他连她骂人都没见过，更别说是打人了。 被打的人显然也很懵，应珏捂着脸，不可置信道：“应梦珠，你打我？” 要是喻安莘在这里，肯定要说一句“打你就打你咯，难道还要挑日子？”。 但是应梦珠说不出这样的话，她只是沉着脸盯着应珏，“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连累别人？” 廖莎穿了那么高的高跟鞋，要是真的摔出个好歹怎么办？ 应珏眼神一闪，而后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你推的我。”应梦珠一字一句道：“我看见了。” 她扑在廖莎身上的时候，下意识转过头，正好看见匆匆离开的应珏。 “你有病吧应梦珠。”应珏无语道：“怎么，我没有如你想像的那样一蹶不振，变成一个废物，你就怀恨在心了？也是，看我过得比你风光，你心里肯定不平衡，不然也不会编出这种瞎话。” 应梦珠无意跟她做口舌之争，“直接调监控就清楚了。” “你以为你是谁，时尚峰会的监控说调就调？”应珏抱着胳膊，嗤了一声，“妹妹，就算你想出名，也犯不上用这种方式嘛。” 周围人窃窃私语，显然都觉得应珏说的有道理。毕竟应珏和廖莎无冤无仇，应梦珠却是靠着那一出获得了巨大的流量。 不少人都扼腕叹息，暗恨怎么自己没想到这一招，虽说是黑红，但总比慢慢熬资历，在娱乐圈查无此人的好。过一段时间再来个公关洗白，就算不当明星，做个带货主播也是血赚。 陆星洲对松姐道：“去跟他们负责人说我领带夹丢了，要查监控找找看被谁捡走了。” 松姐会意，点点头。 应珏立刻就慌了，“……陆前辈，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柏先生的未婚妻可是你的亲妹妹，你现在却在帮应梦珠？” “我这人一向帮理不帮亲的。”陆星洲笑得彬彬有礼：“不用崇拜我，我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 “……”应珏的五官都有点扭曲了。 然而松姐吃了个闭门羹。 她沉着脸道：“星洲，他们说涉及到其他宾客的隐私，不方便调监控，除非让警察出调查令。还问你的领带夹是什么款式，他们愿意赔偿一个新的给你。” 陆星洲脸一沉。 监控录像明摆着拍到了应珏推应梦珠的那一幕，但是主办方要包庇应珏，不肯拿出来也没办法。 “用我哥的名义呢。”陆星洲道：“陆越屏的要求他们也敢拒绝？” “——刚刚负责人言语上有些不妥之处，我代为赔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款步而来，手里端着杯香槟，他看着陆星洲，举杯：“陆少，别生气。” “……”那种古怪的表情又出现在了陆星洲脸上，他似乎是按捺下了什么冲动，道：“慕先生。” 慕璘微笑道：“陆少想要查监控？真是不好意思，刚刚监控终端出故障，录像都损坏了。” 这人借口都找得极其敷衍，毫不掩饰自己袒护应珏的立场。看见慕璘，应珏也有了底气，笑了一声，“哎呀，真是不巧，要是录像还在，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应梦珠抿紧唇，抬头看向慕璘，这才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不由一怔。 慕璘那眼神有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在里面，厌恶，轻蔑，好像她是什么看一眼都恶心的脏东西。 应梦珠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慕璘。第一次见面，慕璘何以会对她怀有这么深的厌恶？ “还有。”应珏冷声道：“应梦珠，你刚刚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我一巴掌，现在，总该让我打回来吧。” 慕璘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支持应珏的这种做法，陆星洲道：“你差不多……” 慕璘道：“陆少，你似乎搞不清自己的立场。” 他喝了口香槟，慢条斯理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应梦珠小姐是你妹妹。” 陆星洲一僵。 应梦珠确实身份尴尬，他是陆雪沫的哥哥，现在却在保护应梦珠，这何尝不是一种对妹妹的背叛？ 见他停了动作，慕璘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偏头对应珏道：“动手吧。” 第八十九章 乖乖等我 都说赖狗长毛满街招摇，小人得志便猖狂，慕璘一出现，应珏腰板子都挺直了几分。 她今天这么风光，却被应梦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一巴掌，要是不打回来，她今天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应珏冷笑一声，抬起手，几乎是用了浑身的力气朝应梦珠扇去—— 但是预想中的脆响并没有出现，应珏这一巴掌打空了。 应珏勃然大怒：“你还敢躲？” “我又不是弱智。”应梦珠躲在陆星洲背后，道：“难道还乖乖站在原地让你打？” “你！”应珏说：“你以为你躲得掉？这里是慕总的地盘！” 她转过头，一脸委屈地道：“慕总，您看她。” 慕璘笑了一声，“应小姐，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让应珏打回去。第二，我亲自跟你聊聊，怎么样？” 傻子都知道慕璘说的“聊聊”不可能是真的聊聊，应梦珠非常坚定地说：“我选钝角！” “……” 应珏咬牙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说着又要上前对应梦珠动手，陆星洲眉头一皱，“差不多得了。” “应梦珠为什么打你，你自己心知肚明。”他冷声道：“她今天意外入镜，起码被骂了几万条，打你一巴掌还是轻的，所以，应珏小姐，别作了。” 娱乐圈的人都说陆星洲是所有大流量里脾气最好的，虽然嘴巴毒，但从不会刻意针对为难谁，也很少会真的发脾气。 应珏没想到他会为了应梦珠而生气。 她敢打应梦珠，却不敢对陆星洲动手，只好看向慕璘。慕璘眯起眼睛，“陆少是要站在应小姐那边了？” “我说过了。”陆星洲道：“我帮理不帮亲。” 慕璘嗤了一声，淡声说：“应小姐还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能让陆少都为你冲锋陷阵。” 陆星洲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因为他清楚这人到底有多难缠，直接抓过应梦珠的手腕道：“我们先走。” 应珏顿时急了，慕璘却并未阻拦。 就在这时候，陆星洲的手机响了，他本想直接挂断，却在看见来电显示人之后一顿，还是点了接通，低声道：“大哥，什么事？” 电话那边，陆越屏声音冷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陆星洲道：“这件事应梦珠没错，她不应该……” “跟你有关系么。”陆越屏冷淡地问：“陆星洲，陆雪沫是你妹妹。” 陆星洲哑然。 陆越屏道：“既然是他们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你立刻回来，雪沫给你寄了礼物。” “可是……” “雪沫在等你回她电话，” “……” 应梦珠感觉到陆星洲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松开了，他有些烦躁地道：“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 他本以为应梦珠会很失望，会谴责他，谁知道应梦珠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说：“哦。” 陆星洲觉得更烦了。 但陆越屏的话还在耳边。 雪沫虽然不在国内，但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迟早会传进她的耳朵里。到时候她会怎么想？应该会很难过。 但她不会表现出来，只会默默地自己消化这些委屈。 从小到大，她一直这样。 他不应该让雪沫伤心。 “你有事就先走吧。”应梦珠道。 陆星洲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应梦珠道：“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今天谢谢你。再见。” 陆星洲沉着脸转身离去，慕璘似笑非笑道：“应小姐，你把唯一愿意帮你的人都放走了。” 应梦珠：“非要选的话，我选第二个。” 她瞥了应珏一眼，“她就是该打。” “你！” 应珏气得要咬牙，慕璘却一抬手，道：“请应小姐去休息室坐会儿。” “慕总！”应珏跺脚，“她刚刚打了我，我脸都肿了！” 慕璘含笑道：“好了，多大点事。”他抬手按在应珏肩上，垂着眼皮看她，“别计较了，嗯？” 应珏身体一抖，不敢说话了。 说是请应梦珠去休息室坐会儿，其实就是软禁。 应梦珠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柏谕打电话，忽然手机进来通话，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点击接听。 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被人扣下了？” 竟然是柏谕。 应梦珠拿开手机，反复看了好几遍那串数字，意识到这是柏谕的私人号码。 柏先生真是手眼通天，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好像是的。”应梦珠老老实实道。 柏谕：“听说你当着上百人的面给了应珏一耳光？” 应梦珠解释道：“那是有前因后果的……” 柏谕：“打得好。” “……啊？” 柏谕那边有风声，嗓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遥远：“如果你忍了，那你不仅是我做过的最失败的投资，还是我教过的最差的学生。” 应梦珠刚想说你什么时候教过我。忽然想起之前去白沙湾收拾东西时，何美惠打了她一巴掌，柏谕让她打回去，她的表现让柏谕不太满意，柏谕确实是让人现场示范了十几次，让她好好学习来着。 “……反正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应梦珠嘟囔道。 “我没说你错了。”柏谕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乖乖等我，二十分钟就到。” 电话挂断，应梦珠一抬头，就对上了慕璘那双灰绿色的眼睛。 他应该是有一部分Y国血统，但其实在Y国，这样的瞳色也是非常罕见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的绿宝石。 一如那道让他近似毁容的长疤。 应梦珠吓了一跳，她拍拍心口，“慕总，你好像一直在看着我。” “因为我对应小姐很好奇。”慕璘靠在沙发扶手边，喝了口杯子里的威士忌，笑了一声：“很想知道应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柏谕，陆星洲，甚至樊宣都再而三的帮你。” 应梦珠说：“我是国家的接班人。” 慕璘：“。” “是因为柏谕已经在路上，所以应小姐才这么从容不迫么。”他忽然俯身逼近应梦珠，那张本来俊美却被疤痕硬生生破坏了美感从而显得异常狰狞的脸骤然放大，“应小姐不怕我？” 应梦珠动都没动。 她镇定地看着慕璘，道：“我为什么要怕你。 你的目标又不是我。” 第九十章 别为难应梦珠 慕璘眯起眼睛。 “你放任应珏的做法，不就是想要激怒我，让我和应珏发生矛盾，从而把我扣下，引柏先生来这里吗？”应梦珠偏偏头，“所以慕总，你其实不用跟我多费口舌，我只是你见到柏先生的工具而已。” 慕璘道：“我就说傻子是不可能在柏谕身边活下来的。” 他站直身体，饶有兴致道：“很遗憾，我今天的目标确实不是你，否则我一定会跟你好好聊聊。” 应梦珠：“其实我想告诉你，你拿我来要挟柏先生是没有用的。” 慕璘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靠在窗边看外面的夜景，不再说话，应梦珠觉得他的背影显得很孤寂，就算他下一瞬直接从七楼跳下去她也不会太震惊。 应梦珠垂眸看着时间。 柏谕说二十分钟到，她看着分针转到九点三十，距离挂电话正好二十分钟。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 下一秒，哭声、骂声、求救声混在一起，应梦珠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有人神色慌张地进来，惊慌道：“不好了慕先生！有人持械闯进来，我们的人受伤严重，宾客们也吓得魂不附体……整个场子都让人砸了。” 应梦珠瞪大眼睛，慕璘脸色难看。 时尚峰会的媒体能装一卡车，出了这样的事，善后会非常困难。 “柏谕还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慕璘冷笑道：“我还以为这些年他的行事风格已经低调了很多。” 他刚放下酒杯，休息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柏谕漫步走进来，好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悠闲从容。 “我可没对应梦珠做什么。”慕璘挑起眉毛，“柏先生这阵势未免太大。” 柏谕身后的保镖微一用力，便将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保镖丢到了慕璘面前。 可见外面慕璘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被揍得爬不起来了。 柏谕单膝屈下身，看着应梦珠：“怎么样？” “我没事。”应梦珠摇摇头，小声道：“他好像有事找你。” 柏谕顺手揉揉她头发，这才看向慕璘，道：“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慕璘说：“我回国后给天钥和柏家送了十几张请柬，柏先生没有任何回复，我只能出此下策。想见柏先生一面还真是难。” 柏谕：“我的时间很宝贵，所以直接说重点。” “好啊。”慕璘眼神瞬间变得如鹰隼般锐利，“WRG要投资丽港码头。” 杨总助说：“慕总，丽港码头这个项目从立项之初就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接受任何外资。”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陆家也对丽港码头感兴趣。”柏谕淡声。 “跟陆家没有关系。”慕璘微笑，“是我的个人意愿。” 应梦珠看看慕璘，又看看柏谕。有点懵。 “想不明白？”柏谕弯起唇角，“这位是陆家的养子，曾经的三少爷。后来因为不明原因，跟陆家断绝了关系。” 难怪陆星洲今天看见慕璘的时候表情那么古怪，原来这人是他三哥！ 既然都已经闹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矛盾肯定不是一般的深。 “何必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慕璘道：“我要投资丽港码头代表的是WRG，跟陆家无关。” “我想我的态度也已经很明确了。”柏谕说：“当初我连你大哥都拒绝了，何况是WRG？” 慕璘：“你刚刚也说了，我跟陆家已经断绝关系。他不是我大哥。” 柏谕朝应梦珠伸出手，应梦珠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搭了上去。柏谕拉着她往外走，“如果慕总目的就是这个，让你失望了。” 出乎应梦珠意料的，慕璘并没有阻拦两人离开，甚至没有尝试阐述自己的优势。 倒是应珏很着急：“慕总，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吗？” 慕璘偏头点了支烟，“那你去拦着？” 应珏立刻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看见柏谕都会忍不住发抖，哪敢去。 慕璘在沙发上坐下，面色阴郁，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忽然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他看见电话号码，神情一瞬舒展，伸手接了起来：“雪沫？” 语气是应珏从未听过的温柔。 “没什么。”慕璘说：“我会处理好。” 陆雪沫叹气：“我要是事先知道，肯定会阻止你的。” 慕璘不讲话，她就知道他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便道：“你今天见到四哥了吗？” “嗯。” 陆雪沫：“你们还是剑拔弩张的吗？哥，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你们……” 慕璘说：“我不是你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陆雪沫沉默了很久，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良久，她说：“我叫了你很多年哥哥，改不了口了。你别去为难那个叫应梦珠的女孩子，好吗？” 慕璘敲了敲烟灰，“我本来也无意针对她，是柏谕对不起你。” “……是我的问题，我不怪他。”陆雪沫笑笑，“我不能生育，但是柏家需要继承人。” “就是因为你一直这样，他做的事才会越来越荒谬。”慕璘冷冷道：“你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一定要遵守婚约吗？” 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陆雪沫轻声说：“哥，我要去实验室了。你别跟爸还有哥哥他们吵架，也不要找应梦珠的麻烦。之后有空了我再跟你联系。” 慕璘眉眼间压着火气，但那显然不是针对陆雪沫的，他说：“好，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挂了电话，慕璘面沉如水。应珏战战兢兢道：“慕先生，现在、现在怎么办啊？你刚接手风悦就出现这样的事，董事们可能会对你有意见……” 风悦是海城最大的娱乐公司，也是时尚峰会的主办方。 慕璘回国后就迅速接手了风悦，由于他是空降，公司里本来就有很多人不满，现在时尚峰会还被砸了，慕璘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 但显而易见的，慕璘并不把董事会的那些老头子放在眼里。他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在手上把玩片刻，忽然扔出去，对应珏道：“叼回来。” 应珏脸色一变。 第九十一章 你为什么要亲我？ 应珏攥紧手指，差点把昨天刚做的新美甲折断。 这世界上从不会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掉馅饼。应珏在得到慕璘的帮助后确实一飞冲天，甚至比从前更加风光。 但她也很清楚，慕璘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 外界盛传慕璘包养了她，所以才这么舍得砸资源，但只有应珏自己知道，慕璘碰都没有碰过她。 慕璘也根本没有把她当一个人看待，而是一条养来解闷的狗。心情好了予取予求，心情不好了，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 “……慕总。”应珏勉强挤出一个笑，“这里这么多人……” 慕璘眼神阴郁，“所以？” 应珏一颤，后背陡然冷汗密布。 她知道，要是不听话的话，她不仅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还会死得很惨。 应珏只好跪下来，慢慢爬到那个苹果边，叼着它又爬回来。 慕璘俯身看着应珏，应珏便露出讨好的笑，那神情谄媚之极，慕璘随手抽出短鞭，一鞭子抽在应珏身上。 应珏吃痛，尖叫一声，苹果也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沾满了地上的灰。 “慕、慕总。”应珏眼泪都出来了，惶恐道：“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慕璘说：“你哪里都做得不好。” 他抬手又是一鞭，皮开肉绽，应珏痛哭流涕，痛得五官狰狞，却完全不敢跑。 要是跑了，下场只会更惨。 慕璘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问：“苹果不好吃？” 应珏连滚带爬地捡回苹果，八百年没吃过饭般往自己嘴里塞，“好吃、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慕璘闭上眼睛，“全都滚出去。” 众人都如蒙大赦，匆匆离开。 慕璘脑海里又浮现出应梦珠那张脸。 荏弱， 可怜，只需稍一用力就能拧断她纤细的颈骨。 这样一个人，有什么资格觊觎属于陆雪沫的东西？ 她也配。 …… 直到回了家，应梦珠都还很纳闷。 见她一直眉头紧皱，柏谕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在心里计算圆周率？表情这么严肃。” 应梦珠道：“我就是很想不通。” “嗯？” “慕璘这么大费周章，结果就真的只是见了你一面，他甚至没有把我绑起来威胁你，说什么不答应就杀了我之类的。” 柏谕说：“少看点警匪电影。” 应梦珠：“但就是很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柏谕道：“在你看来大费周章，对他只是吩咐两句的事情。而且就算他把你绑起来威胁，我也不会答应他。” 他本以为这么说了后应梦珠会很失望，谁知道她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就是应该这样，要不然以后谁想让你帮忙就绑架我，我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柏谕：“。” 他早该知道的，应梦珠的脑回路根本就不同于常人。 “但是他真的就只是……”应梦珠还是觉得有问题。 柏谕：“闭嘴。” “可是……” “再说亲你。” 应梦珠立刻闭嘴了。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但是柏先生，我觉得他这么做肯定还有别的目的，你要是小心一点……唔！” 她后面的话全部被堵回了嗓子眼，眼睛瞬间睁大。 柏谕轻含她柔软的下唇，垂着眼皮道：“你故意的吧。” “我没……” 说话的瞬间便被人趁虚而入。 男人的舌尖灵活探进她齿关，深入湿热温暖的口腔，戏弄一般地勾弄她舌尖，应梦珠根本无法闭合口腔，来不及吞咽的涎液顺着唇角流下，又沿着脖颈的线条继续蜿蜒。 柏谕实在是太高了，接吻的时候哪怕垂下头，应梦珠也得仰着脑袋，这个姿势太过勉强，柏谕轻啧一声，托住她的臀部，让人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就这么把她抬了起来。 这下应梦珠不用仰着脑袋了，但是双脚悬空十分没有安全感，她只好胡乱抱住了柏谕的脖颈，殊不知这只会让自己与柏谕贴得越来越近。 柏谕吻应梦珠那枚小小的唇珠，很快娇嫩的唇瓣就变得红肿，怀里的人无意识发出求救的嘤咛，柏谕听见了，但置之不理。 以前他觉得奇怪。 人跟人之间抱在一起啃来啃去交换唾液究竟有什么令人着迷之处，先不说对别人的唾液接受度怎么样，就单这种行为都让柏谕费解。 都是一样的唇，一样的舌，一样的牙齿，说到底不过肌肉组织与羟磷灰石、蛋白质的接触而已。 而且很难说接吻对象的卫生习惯是否良好，又或者有没有幽门螺旋菌及其他传染性疾病。 但当他吻应梦珠的时候，才意识到，应梦珠的唇舌牙齿跟他不一样。 她哪里都很软，口腔小小的，不管是舌还是上颚都非常敏感，轻轻舔一下都会浑身战栗，然后发出类似于小动物般的泣音。 而且他可以确信应梦珠的卫生习惯很好，唇舌间有一股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吃过糖，还能尝出甜味。 柏谕一只手托着应梦珠，另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放开她，让她得以呼吸。 因为急促地喘息，柏谕可以看见她被吮到有些肿的舌尖，可怜得不行。 应梦珠眼睫毛都被濡湿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柏谕，声音也有点发颤：“柏先生……” “嗯。”柏谕说：“怎么了？” “放我下来。”应梦珠哽咽，“还有我舌头好痛。” 柏谕：“很痛吗？我看看。” 他垂着眼皮，“伸出来。” 应梦珠根本没想那么多，将舌尖探出来，含糊不清地说：“垦丁瘦伤了……” 柏谕在她舌尖亲了一下。 应梦珠：“？！” 应梦珠捂住嘴：“柏先生？！” “帮你看过了，没什么事。”柏谕抱着她往厨房走，“含块冰，很快就好。” 应梦珠思维发散：“可以换成雪糕吗？” “不可以。” 应梦珠失望的：“……哦。” 但她最后还是得到了一个冰淇淋球。 应梦珠坐在吧台上，吃了半个球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柏先生。” 她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亲我？” 第九十二章 上楼睡觉 有时候柏谕真的会担心要是孩子生出来后像应梦珠怎么办。 被人卖了都还会为自己的价钱不够高而感到愧疚。 应梦珠这样无所谓，反正有他看着。但孩子不行，毕竟父母总会老去，没办法陪孩子一辈子。 “我警告过你了。”柏谕给自己倒了杯黑方，姿态舒展地靠在吧台旁边，“是你自己还在喋喋不休。难道不是在邀请我？” “……” 应梦珠已经放弃了跟柏谕做口舌之争，反正在这方面她从来没有赢过——不管是比喻层面的，还是物理层面的。 冰淇淋球不大，应梦珠很快就吃完了。归功于冰淇淋，她脸颊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起码可以正常跟柏谕对话了，“柏先生，你把时尚峰会的场子砸了，没关系吗？” 柏谕道：“他们可以报警，或者让律师起诉我，我都奉陪。” 应梦珠心想就算是报警，警察敢不敢抓你还是未知数呢。至于律师起诉……谁不知道天钥集团拥有海城最强的法务部，至今未尝一败。 这话跟耍无赖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了。”柏谕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上楼睡觉。” “哦。”应梦珠点点头。 走出去几步，她忽然又听见柏谕问：“舌头消肿了吗？” “……”应梦珠的脸又烫起来，她回头瞪了柏谕一眼，咚咚咚跑上楼，柏谕说：“慢点。” 应梦珠闷声道：“知道了！” 柏谕收回视线，眼睛里的笑意渐渐褪去，手指在玻璃杯壁上敲了敲，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处理得怎么样了？” 杨总助道：“当时直播间里的人非常多，廖莎本身就有很大话题度，加上应小姐本人也比较引人注目，所以热度很高。我们已经压住了那些娱记的稿子，关于应小姐的报道都不会往外发，但是删除相关图片还需要一些时间。” 柏谕：“相关词和图片都做屏蔽处理，要是有账号带话题博热度，直接封号。有什么问题直接让他们平台负责人来找我。” “好的。”杨总助说：“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力把这件事对应小姐的伤害和困扰降到最低。” 柏谕想起应梦珠刚才没心没肺吃冰淇淋的样子。她是个没什么情趣的小古董，爱好是看书和捣鼓机械零件，对娱乐圈一窍不通，估计压根就不知道应珏那一推的用心险恶。 遭受了几万条的网暴谩骂也丝毫不知情。 但这样活着很好。柏谕并不想告知她这些。这都是他该处理好的事。 “慕璘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这次杨总助皱了下眉，语带迟疑：“本来他跟陆家断绝关系后就去Y国发展了，估计是因为听说了您和应小姐的事情才会回国，毕竟他对陆小姐……” 说到这里，杨总助顿了一下，“他对陆小姐感情复杂，知道应小姐出现在您身边，会生气是正常的。” “喜欢上自己的妹妹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柏谕点了支烟，语调散漫：“当年他爸戒尺都抽断了两根，他还是不肯放弃。” 柏谕可以随意谈起陆家的秘辛，杨总助却不能。他只是说：“慕总重感情。” 柏谕轻嗤了一声，挂断电话。 慕璘确实重感情，否则怎么会爱上自己的妹妹。 …… 一如柏谕所料，应梦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镜头前那一摔到底有多大的热度，也不知道柏谕下了封锁令。 应珏本以为第二天早上就可以看见各种带节奏的营销号和廖莎的粉丝人肉网暴，结果营销号一个比一个老实，半点水花都没有。廖莎的粉丝那里也全是在撕其他女星，没有丝毫跟应梦珠有关的消息。 应珏不死心，注册了个小号去廖莎的超话带节奏，结果帖子刚刚发出去不到五秒，就收到了违规通知。 她又换了好几个号，全都被秒删。 “……妈的！ ”应珏气得砸了手机。 她那么精心策划，结果应梦珠跟没事人一样！ 应珏小心翼翼摸了下自己后背上的伤口，咬紧齿关：“应梦珠……我过得不好，你也休想快活！” …… 应梦珠完全没关注这件事，毕竟她去时尚峰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给乔蔓拿签名。乔蔓收到签名和名片后果然非常高兴，应梦珠也总算是对之前喝下去的汤心安理得了。 她一直在忙长则的面试，忙得不行，经常连午饭都不吃。陈姨哪里管得了她，只好给柏谕告状。 那之后应梦珠在长则吃午饭就必须给柏谕打视频电话，当着他的面吃。 他监督别人吃午饭，自己的吃饭时间倒是很不规律，而且经常只是把摄像头对着桌面，跟人开会、核对报表、确认日程。 要是换个人听见这些，估计都会觉得自己被馅饼砸中了，别说是做商业间谍，柏谕的行踪就是非常值钱的消息，随便漏出去几条就能赚得盆满钵溢。 但应梦珠只觉得柏谕真的好忙。 他每天都好像有忙不完的工作。那些商场上的数据、博弈，应梦珠光是听两句就觉得脑袋晕晕。觉得还是机器人好，机器人没有那么多坏心眼子。 两周时间过去，应梦珠请丰译过眼后，丰译点头：“应付长则那帮人足够了。等把团队组起来，继续优化完善就会快很多。” 老师给了应梦珠信心，她保存好所有数据，合上电脑，轻轻呼出口气。 长则的面试就在明天，说不紧张当然是假的，应梦珠拿出手机跟陈姨撒娇，想让她允许自己今天回去后偷偷吃一个冰淇淋。 最近怪得很，她就想吃冰的，但是柏谕不允许，她只能从陈姨那里想办法。 陈姨很快给出了回复：【太太，家里的冰淇淋已经被柏先生全部送给隔壁的小孩儿了。】 应梦珠：“……” 应梦珠郁闷地熄灭手机屏幕。这时有工作人员道：“应小姐，外面有人找你，说是你同学。” 同学？ 应梦珠想不出能是哪个同学竟然来这里找她。而且她好像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在应梦珠离开后不久，工作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打开了应梦珠的电脑。 第九十三章 那柏先生真是好差的眼光 应梦珠到大厅一看，来人真是她的同学。 还是她的室友。 应梦珠和室友的关系非常一般。 最开始的时候还算相安无事，直到大一的小组作业，她们寝室组成小组，所有的作业内容都是应梦珠一个人完成的不说，成果还被蒋依璇剽窃出售牟利。 虽然蒋依璇才是罪魁祸首，但是另外两个室友也是帮凶。 今天来找应梦珠的这个室友名字叫做蔡静，算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个，应梦珠对她谈不上厌恶，但也没有好感。 “梦珠！”蔡静看见她，立刻就站了起来：“你还真的在长则上班。我之前路过看见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应梦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梦珠，你也真是的，在长则实习为什么不告诉我？”蔡静道：“要是知道你的实习工作这么好，蒋依璇肯定不敢看不起你。” “我没在这里实习。”应梦珠皱眉道：“只是有点事要在这里办而已。” “是丰教授给你介绍的吧？”蔡静却像是没有听见应梦珠的话，“有个厉害的导师就是好，我导师根本就不管我。” 她说着上前一步，拉住了应梦珠的手，道：“梦珠，你也知道我，成绩一般，虽然一直说考研考研什么的，但大概率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与其再浪费两年时间去读研，不如现在就开始工作。” “你能不能帮忙推荐一下我？我也想在长则实习。就算不能转正，以后写在简历上也好看呀。” 应梦珠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我说了，我没有在长则工作，更没法推荐你来这里工作。你要是想来，就给HR递简历。” 长则是国内AI领域的执牛耳者，学习相关专业的学生几乎都想进长则实习。像蔡静这种虽然也是海大的学生，但成绩和其他方面都平平无奇并不突出的，海大的HR根本就不会考虑。 毕竟他们有大把的归国博士可以考虑。 “我要是能投简历进来，也就不会来找你了呀。”蔡静道：“梦珠，我们好歹是大学四年的同学，你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我吗？” “我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应梦珠道：“而且你说得对，我不愿意帮你。” 蔡静脸色一变。 “我先走了。”应梦珠说：“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 “诶！”蔡静还想要拦着，保安立刻道：“这位小姐，请注意分寸。” 应梦珠准备回工作室，却在走廊上遇见了应珏。 她来这里干什么？ 应珏看见她，也是一愣，而后低骂了一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来找个人而已。”应珏说完又横眉立目，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还需要跟你汇报行踪？” 她一撞应梦珠的肩膀，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应梦珠莫名其妙。 她这个姐姐又是在抽什么风？ 回到工作室，应梦珠整理好明天面试需要用到的东西，正好到下班的时间点。 她带着东西走出公司大门，却没看见司机的车，有点疑惑，刚要拿出手机打电话，忽然停在路边的一辆库里南车灯闪了闪。 车窗落下，露出柏谕的脸。 “柏先生。”应梦珠弯下腰，惊讶道：“你怎么来啦？” 柏谕：“这是什么语气。我来接你你不高兴？” “没有呀。”应梦珠说：“你等我很久了吗？” 其实柏谕刚到没多久，但他说：“嗯。” 应梦珠很惊讶：“这里不让停车超过两分钟的，保安没有赶你，交警没有给你贴罚单吗？” 柏谕：“。” 他说：“再不上车就真要被贴罚单了。” 应梦珠赶紧坐到了副驾驶上。扣好安全带，她又问：“今天是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带你去吃饭。” 到了地方，应梦珠一眼就认出来了：“旋转餐厅？” 柏谕：“来过？” “没有。”应梦珠撇嘴：“但是在海城晚报上看见过，你带应珏来这里。” 她现在都还记得那则新闻的标题，叫什么“柏生与新欢旋转餐厅约会，恩爱甜蜜疑似婚期将近”。 “吃醋了？” “才没有。”应梦珠闷声道：“这家很好吃吗？感觉你经常来。” “第二次来。” 柏谕一向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吃饭的时候非得旋转观景听起来像是有什么毛病。但樊宣提起他带过好几个女朋友来，她们都很喜欢。 这家餐厅位置难定，当时他是让杨总助定了准备带应梦珠来的，谁知道出了那桩事。 景色是还不错，餐点味道也还行，是应梦珠喜欢的风格和味道，所以今天才带她过来。 “哦。”应梦珠又撇嘴。 第一次来还带着应珏，柏谕不会真的曾经对应珏有意思吧？ 那柏先生真是好差的眼光。 忽然脸颊肉被人捏住，柏谕俯身看着她：“你这嘴上能挂油壶了。” 应梦珠：“……才没有。” 她把柏谕的手拿开，嘀嘀咕咕道：“在外面请不要动手动脚。” 柏谕举一反三：“在家就可以？” 应梦珠瞪他：“在家也不可以！” 柏谕啧了一声。 现在真是不得了，推开他，打他手，教训他，现在还动不动就瞪他。 真是娇气得不行。 餐厅装潢典雅，小提琴曲优雅流淌，从落地窗可以俯视整座灯火辉煌的海城。耸立入云的尖塔、鳞次栉比的高楼、潮起浪涌的沙滩、无垠的长空和沉静的海。 昏黄的灯光和绚烂的霓虹点缀其上，和天上的冷月星辰遥相辉映，确实很漂亮。 侍者上前来送菜单，菜单上没有标注价格，这让应梦珠终于能下手点菜了，她选了几样自己想吃的，味道果然也非常不错。 柏谕慢条斯理地切开牛扒，道：“我有件事跟你说。” “嗯？”应梦珠抬起头：“什么事呀？” “明天我要出差。”柏谕说：“去M国，整个行程五天。你在家能好好照顾自己么？” 应梦珠托着下巴，莞尔，“我之前的二十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诶？更何况还有陈姨在。” “你一撒娇陈姨就对你言听计从。”柏谕毫不留情地指出。 第九十四章 我也不高兴 应梦珠心虚喝水。 柏谕道：“我叫个人过去照顾你。” “不用了吧柏先生……” “乔蔓已经答应了。”柏谕说：“她不会像陈姨那样包庇你。” 应梦珠一听是乔蔓，就觉得还可以接受。 “好吧。”她鼓了鼓腮帮子：“只是五天而已。” 柏谕皱起眉：“你觉得我离开五天不算久？” 应梦珠刚要点头，可是本能让她意识到这个头不能点。 柏谕淡声道：“上次一周多没见到我，你其实很高兴？” “……没有高兴。”应梦珠戳了戳盘子里的西兰花，低声说：“每天都不高兴。” 听见他人谈起柏谕的名字，看见柏谕的新闻消息，有时候她抬头看见街头的路人，都会一瞬间恍惚以为那是柏谕。 那几天她过得浑浑噩噩，一点都不高兴。 柏谕说：“我也不高兴。” 应梦珠一愣，小声道：“对不起。” “不是让你道歉的意思。”柏谕捏了捏鼻梁，道：“每天打视频电话给我。” 应梦珠嘟囔道：“可是我又看不见你。” 给柏谕打视频电话很不公平，因为他总是扣着手机，摄像头里映出的只有放大模糊的桌面。 “你看我做什么？”柏谕问：“想我？” 应梦珠一噎，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聪明了一次，反问道：“那你看我做什么？想我？” “……”柏谕笑了声，懒洋洋地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儿，道：“我只是检查你有没有乖乖听话。” 应梦珠：“……哼。” 柏谕是第二天早上的飞机，出发去机场的时候应梦珠应该还在睡觉，但他一遍戴袖扣一边下楼的时候，看见应梦珠趴在沙发上，半睡不醒地在等着他。 他走过去捏捏应梦珠的脸颊，问：“不睡了？” 应梦珠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哈欠连天地站起来，“我阿嫲说家里人出远门的话，要送他才行的。” 她迷迷糊糊接过袖扣，三下两下给柏谕戴好，又整理了一下他的领带夹，才说：“一路平安哦。” 柏谕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忽然搂住她的腰，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嗓音有些低沉：“嗯，我知道了。” “回去睡吧。” 应梦珠大脑反应迟钝，一时间甚至没有意识到柏谕对她做了什么，说：“我要看着你走。” “好。”柏谕道：“但只能站在门口，别出来。” 早晨风大且凉，容易感冒。 应梦珠像是条小尾巴那般跟着柏谕到了门口，杨总助拉开车门，柏谕上车前又转头道：“回去。” “……哦。”应梦珠挥挥手，“拜拜。” “嗯。” 看应梦珠进去了，柏谕才让杨总助开车。 杨总助没忍住道：“这还是第一次呢。” “什么？”柏谕拿过笔电处理工作邮件。 杨总助说：“您要出差的时候有人送您到门口。” 南愫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医院里，老太太风格铁血，少有柔情的时候。至于柏先生那位已经不知道多久不着家的父亲……就更别说了。 柏谕指尖一顿，忽然意识到，不仅仅是有人送他出门是第一次，刚分开就已经开始挂念的感觉，也是第一次。 他继续回复邮件，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不曾存在过，道：“她没必要这么做。” “但您其实心情挺不错的。”杨总助说。 柏谕没回答。 …… 应梦珠一边打哈欠一边转头回客厅，结果刚到客厅就见陈姨站在沙发旁边满脸姨母笑。 “？” “陈姨？”应梦珠疑惑道：“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陈姨刚刚看完一出小情侣吻别的偶像剧，眼睛里的慈爱都要溢出来了，“没什么，太太早饭想吃什么？” 应梦珠想了想：“虾仁小馄饨。” “好。”陈姨道：“你先去继续睡，早饭好了我叫你。” 应梦珠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吃了美味的虾仁小馄饨，到了九点，顾鉴栎来接她。 今天要去长则面试，应梦珠穿了件长裙搭配大衣，努力让自己显得成熟干练一些。 顾鉴栎忍不住笑：“穿这么薄的大衣你不冷？” 应梦珠本来就怕冷，怀孕后更甚，她缩在驾驶座上，叹气：“冷啊，但是去面试我总不能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顾鉴栎把车里的暖气调高，“紧张？” “紧张。”应梦珠说：“今天要去的肯定还有很多前辈大牛，我没信心。” 顾鉴栎：“你什么时候能像老师那样，眼睛里只有三种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不停制造出学术垃圾的学术废物。” 伸出第二根手指：“连学术垃圾都制造不出来的猴子。” 第三根手指：“他愚蠢但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学生。” 应梦珠笑得不行，“老师自己是这个领域的top1，他当然能这样啦。” 顾鉴栎：“既然领域里的top1都说了那些人不是你的对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谢谢师兄。”应梦珠说：“我现在好多了。” 顾鉴栎莞尔，“你跟柏谕和好了？” “嗯？不算和好。”应梦珠托腮靠在窗边，“只是他单方面原谅了我而已。” “啊……对了师兄！那个宿舍……” “没事。”顾鉴栎道：“我已经让别人去住了。” “对不起啊师兄。明明都说好了。” “这有什么。”顾鉴栎笑容温文，“柜子里有甜牛奶，热的，喝吧，可以缓解紧张。” 应梦珠到长则准备面试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热牛奶起了作用，还是师兄给她吃了定心丸，她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来面试的果然人山人海，应梦珠看见了好几个在期刊上出现过的名字，所幸她来得早，拿的号码也靠前。 到了十一点，终于轮到应梦珠。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口气，走进了面试间。 里面都是长则的高层，陈总自然也在其中，看见应梦珠，他很是惊讶，看见名字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结果真是应梦珠本人。 应梦珠要是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怎么不直接跟柏先生说？自己来面试，多麻烦。 “大家上午好。”应梦珠鞠了个躬，道：“我叫应梦珠，今天带来的是我设计的系统——MZ103。” 第九十五章 剽窃的作品 丰译自然不是因为应梦珠是自己的学生就盲目夸奖的那种人，他能点头让应梦珠来参加这次面试，就证明应梦珠的胜算很大。 陈总听着应梦珠的介绍，频频点头——他原本还以为应梦珠就是柏谕养在身边的花瓶，在知道MZ103的存在后就曾对应梦珠刮目相看过一次，谁曾想短短时间内应梦珠又对MZ103进行了完善升级，更加高度拟人化。 前面的面试者带来的东西虽然也有不错的，却只有应梦珠这个让陈总眼前一亮，觉得MZ103简直高度契合海底运输隧道的要求。 虽然很多地方都还稚嫩，但经过专业团队的打磨，必定能够大放异彩。 在座的其他长则高层却都面色凝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眼神古怪。 陈总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他们持有不同意见，觉得MZ103不够好？ 这时候，陈总旁边的刘副总直接开口打断了应梦珠：“应小姐，我有个问题。” 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里，应梦珠非常从容，道：“您请讲。” 刘副总却并没有问专业上的问题，而是道：“应小姐在来这里之前，应该看过长则的要求，标在上面的第一条就是‘原创’，因为丽港码头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我们不想陷入任何版权纠纷。” 应梦珠有些不解，“我明白。” 刘副总语气加重了几分：“既然明白，那应小姐为什么还要带着剽窃的东西来给我们看？” 这话一落地，面试间里落针可闻。好一会儿，应梦珠才茫然道：“剽窃的东西？” “你这套系统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刘副总说：“可以说比前面所有面试者都要好。但是应小姐，这应该不是你的研究成果吧？就在今日早上九点，跃达召开发布会，称他们购入了一套仿生系统，所介绍的亮点和缺点，跟你刚刚说的达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 应梦珠面色空白，陈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转头看向刘副总：“跃达那里怎么回事？” “他们的发布会也召开的非常突然。”刘副总低声道：“我吃早餐的时候看了一眼，当时还感叹他们捡到宝了。” 陈总今晨送孩子去上学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来公司的时间比较晚，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他拿手机搜索了一下，迅速拉进度条看完发布会，面色也凝重起来。 “应小姐。”陈总为难道：“跃达那边公布的消息和你带来的系统确实非常相似……” 所以即便他们再喜欢这套系统，也不能定下应梦珠。 如果应梦珠真是剽窃，那么跃达肯定会起诉长则，到时候长则的名声和信誉都会受到影响。 就算应梦珠不是剽窃，跃达已经先发制人开了发布会，为了避免版权纠纷，应梦珠必须先起诉跃达，打赢官司后长则才会放心地用这套系统。 可这种官司打起来没个一两年根本不可能结束，应梦珠等得起，跃达等得起，丽港码头却等不起。 这样大型的工程，决定动工的时候就每分每秒都在烧钱，他们根本就没可能为了应梦珠等个一年半载。 应梦珠也看完了发布会。 她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因为发布会所介绍的系统，确实和她的MZ103高度相似，分明就是同一个东西！ 可是跃达怎么会有MZ103的源代码？！ “应小姐。”陈总为难道：“你是丰教授的学生，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人品。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相信。现在这种情况，只能你联系跃达那边，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 否则长则不会考虑她。 应梦珠抿紧唇角，“谢谢陈总，我会联系跃达的。” 陈总怕她气出问题来，那大老板不得宰了他，便连忙叫自己的秘书送应梦珠先去休息室坐一会儿。 面试间里，刘副总道：“老陈，你真相信她？” 陈总点点头，“你别看她还没毕业，但在AI方面真的是个天才，再给她一段时间，她未必不能走到她老师的那种高度。而且我早就见过初版的MZ103，是她的毕设作品，不可能是剽窃。” “难道是有人偷了她的源代码和数据卖给了跃达？”刘副总叹口气，“如果不是有这么一出，我肯定就拍板定下她了。” 陈总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柏谕。 按照柏谕的性格，工作上的事情从不徇私，关系到丽港码头，他应该也不会为了应梦珠，在有争议的情况下仍旧定下应梦珠吧？ “……你们先看着。”陈总推开椅子站起来，道：“我出去一趟。” 陈总在休息室里找到了应梦珠。 她还在看跃达发布会的视频，陈总道：“应小姐，有什么头绪吗？” “这就是MZ103。”应梦珠笃定道，她仰起头看着陈总，“我想调查这两天内我工作室门口的监控，可以么？” 跃达展示的是MZ103修改后的版本，这项工作应梦珠两天前才做完，所以要是被窃取，只可能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这两天她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长则和丽港壹号。丽港壹号守卫森严，旁人连小区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进她房间窃取电脑里的信息了。 至于陈姨……陈姨摁个电视都费劲，她搞不来这种复杂的操作。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长则的这段时间，有人进工作室拷走了源代码和数据。 而且这个人还得非常熟悉她，否则不可能解开她的电脑密码。 “当然可以。”陈总立刻道：“我带你去保卫处。” 工作人员利索地调出了这两天的监控。 其实并不难找，应梦珠很快就锁定了昨天下午莫名其妙来长则的应珏。 难怪她当时在走廊上撞见应梦珠时那么慌张，想必是蔡静没能拖住应梦珠太久，才让她们撞上了。 陈总一拍脑门：“之前她就来过，估计是保安认识她，就没拦着，竟然让她就这么长驱直入……我马上教训他们！” 应梦珠咬了咬嘴唇，摇头，“不是他们的错。” 应珏曾经跟在柏谕身边，保安哪里敢拦着她？ 第九十六章 我一定会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竟然就这么让应珏卡了个BUG，堂而皇之地溜进长则，拷走了她的源代码！ 可是应珏是怎么知道电脑密码的？应梦珠觉得这个姐姐跟自己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猜出电脑密码的程度。 那串数字对应珏来说应该是全然陌生的才对。 “应小姐，你先别生气。”陈总生怕应梦珠在自己面前有个好歹，放缓了语气，道：“这样吧，因为面试者太多了，我们面试、收集数据、开内部研讨会议都还需要时间。” “我做主让你的系统继续走流程，如果真的通过了内部研讨，但你这边没能解决归属权争议，那我们只能选择顺位第二名的系统了，你觉得这样行吗？” 应梦珠知道这样做陈总是要担着很大风险和压力的，她十分感激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陈总道：“我实话跟你讲，应小姐，我是真的欣赏你，也非常期待你能加入我们。跟跃达的交涉中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提出来。” 应梦珠再次道谢，走出了休息室。 今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风却不小。应梦珠走出长则公司大门时，被吹得眯起眼睛。 她找了家咖啡店，犹豫再三，还是给老师打了电话。 丰教授听完后大发雷霆，辱骂了跃达长达两分钟，这才道：“我这会儿在外省，我先让你师兄带你去跃达，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我会尽快赶回来。” 说完又不甚熟练地道：“梦珠，你别担心，我肯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应梦珠眼眶一酸：“……谢谢您，老师。” 她在咖啡店坐了没多久，顾鉴栎就赶到了。 “梦珠？”顾鉴栎显然是跑过来的，气息有些不稳，他曲着一条腿蹲下，看着应梦珠，“还好吗？” 应梦珠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拼命让自己别哭，泪水却还是在眼睛里打转。“他们都很喜欢MZ103，陈总还说如果不是有争议，我就可以加入这个项目了，但是……” 顾鉴栎叹口气，拍拍她的背，“别哭，是你的东西终究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他垂眸看了眼腕表，已经是中午了。 “我先带你去吃个午饭。”顾鉴栎说：“吃饱饭，整理好心情，我们去跃达要个说法，好吗？” 应梦珠用力点头。 到跃达的时候应梦珠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这次接待他们的，竟然还是黄经理那个胖子。 黄经理见着应梦珠，面部神经就开始抽搐。 泡在海水里差点被海浪吞噬淹没的感觉又涌上来，他只觉得鼻腔里全是海水的腥气。 要不是有人打渔回来看见他飘在海里伸出援手，他现在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再次见到这个小贱人！ “黄经理。”顾鉴栎道：“贵司今晨发布会公布了一个新收购的系统，我们有点问题想要请教这位研发者，不知能否告知姓名？” “原来是顾博士。”黄经理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商业机密，怎么能随便说呢。” 顾鉴栎笑了笑，“看黄经理这样子，应该很清楚这套系统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我可不知道。” “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再多费口舌。”顾鉴栎镜片后的眼睛眯起，“黄经理，我们想找把系统卖给你们的人聊聊，就是想着跃达可能也是受到了蒙骗，黄经理现在的意思是，你们明知道那套系统属于剽窃，不仅买了下来，还要包庇剽窃者？” 黄经理脸色涨得紫红：“什么剽窃，什么包庇，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 “那就请黄经理告知，究竟是谁把系统卖给了你们。” 黄经理正要推诿搪塞，忽然有人在他身后道：“黄经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们想知道，就告诉他们呗。” 蔡静走到了黄经理身旁，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套系统是我售出的。两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果然是蔡静。 虽然是应珏盗走了源代码，但她不是相关专业的，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这东西让应梦珠吃亏。 蔡静就不同了，她很清楚跃达跟长则是竞争对手，之前柏谕硬闯跃达，让两家公司之间的仇怨更深，要说谁乐意接手并且百分百配合，除了跃达不做第二人选。 而且蔡静好歹也是海大的，顶级学府里出来的学生研究出这样一套系统不是没有可能，说出去也不会太招致人怀疑。 “蔡静。”应梦珠道：“你应该知道，我能够证明那套系统是我的。我研发设计了三年，每一次更新迭代我都有证据留存，可以证明它是由我一点点创造出来的。” 蔡静面色不变，“是吗？我也有证据证明是我自己做的。你说我剽窃你，我还说你剽窃我呢。” 她这个态度让应梦珠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蔡静把这套系统卖给跃达，并不只是单纯为了钱。她清楚应梦珠可以证明自己才是MZ103的创造者，但还是这么做了，就是为了拖着应梦珠！ 果然，蔡静道：“既然你觉得是我剽窃你，那你就去法院起诉我好了，我随时等着法院的传票。我相信法律会公正审判，还我一个清白的。” 应梦珠被恶心得想吐。 跃达站在了蔡静那边，普通人想要跟一个大公司的法务部打官司，打赢了也会被拖到死，有些官司打了十几年都没出结果，应梦珠毫不怀疑跃达就是想用这一招来让长则放弃她。 跃达宁可花钱从蔡静那里买下MZ103不用，也不想让长则得到它。 顾鉴栎握住应梦珠的手，强迫她将攥紧的手指松开，免得弄伤自己，低声道：“会有办法的，我们回去讨论。” 应梦珠深吸了口气，盯着蔡静，“好，那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 “我一定会让你赔得倾家荡产。” 蔡静脸色一变，而后又很快镇定，“说大话谁不会。应梦珠，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 第九十七章 比灯火更璀璨的 说狠话很容易，实际做起来却很难。 应梦珠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能打赢官司，但长则不可能等着她。 离开跃达后，顾鉴栎给丰译打了通电话说清楚情况。丰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肮脏的手段没有见过，当即明白了跃达的算盘。 长则现在手里最大的项目就是海底隧道，能让他们拿不到MZ103，对跃达来说就是一场成功的商战。 也难怪跃达会帮应珏和蔡静了。 丰译思索了一瞬，道：“我有个高中同学是律师，他擅长打这方面的官司，我问问他能不能接手。” 顾鉴栎：“跃达的法务部……” 丰译说：“他叫韩永悉。” 顾鉴栎一愣，而后道：“如果有韩律师帮忙，想必官司很快就能打赢。虽然听说他已经很久不接个人委托了，但有老师出面，韩律师肯定会答应的。” “少拍马屁。”丰译道：“好好照顾你师妹，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就回来。” 顾鉴栎应下。 应梦珠眼也不眨地盯着顾鉴栎：“师兄，韩律师很厉害吗？” “非常。”顾鉴栎说：“韩永悉最擅长的就是这种知识产权纠纷，他接手的案子很少有败诉的，近年来这种案子，甚至有对方看律师是韩永悉就直接不接的。” “放心，有韩律师出面，跃达不可能拖你那么久。”顾鉴栎安抚道：“也许跃达一看韩律师做了你的委托律师，就主动放弃也不一定。” 应梦珠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一些。 她知道老师很有人脉，但没想到律师界也能摇到这么厉害的帮手。 难怪出分组名单的时候，蒋依璇和蔡静等人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跟着丰译，不说能学到多少东西，起码不会挨欺负。 顾鉴栎把应梦珠送回家，应梦珠跟他告别，陈姨就忍不住道：“太太，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呀？” “嗯？”应梦珠疑惑道：“怎么啦？” “之前你搬走也是他来接你。”陈姨道：“你们关系很好哦？” 应梦珠看她那表情，哭笑不得：“他是我的同门师兄。你不准去跟柏先生告状。” 陈姨：“只是师兄吗？” 应梦珠：“还能是什么？” 陈姨看着应梦珠，确信她确实一脸茫然，这才道：“这师兄人还挺好的。” “对呀。”应梦珠点点头，“师兄帮了我好多。” 刚跟着丰译的时候，不清楚这位老教授的性格，很多事情又不敢问，多亏了顾鉴栎她才学会了跟丰译沟通。 在毕设和论文上，顾鉴栎更是给她提供了很多思路。 因为柏谕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应梦珠晚上没有打扰他，第二天早上才给他打的电话。 她本以为这次仍旧只能看见桌板，柏谕的脸却出现在了取景框里。 镜头总会有一定畸变，导致现实中长相还不错的人一上镜就嘴歪眼斜，柏谕却没有这种问题。 他五官深刻硬朗，线条明晰，再怎么畸变都很好看。 “柏先生。”应梦珠窝在沙发上，看着他背后的环境，好奇道：“你在酒店吗？” “嗯。”柏谕说：“这里夜景还不错，要看看么？” 他翻转摄像头，应梦珠立刻愣住了。 落地窗是超清玻璃，可以清晰看见窗外的万家霓虹，国际大都市高楼耸立，灯火汇成一片暖色的河，夜幕下它静静流淌，勾勒出这座城市的轮廓，描绘出无数年轻人的梦。 这是M国首都最好的酒店，风景独好，站在这里，就好像芸芸众生都被踩在了脚下。 “好漂亮。”应梦珠喃喃说：“我还没出过国呢。” 柏谕：“过段时间带你来。” “真的吗？”明明只是隔着屏幕看见了那些璀璨的灯光，应梦珠的眼睛却也变得亮晶晶的，“那你不许反悔哦。” “什么时候骗过你。” 柏谕在窗边坐下，问：“昨晚上吃的什么？” “白切鸡，龙井虾仁，猪骨汤，还有金沙玉米和白灼菜心。”应梦珠絮絮叨叨地说：“陈姨做的白切鸡真的好好吃，但是我怎么都学不会……” 柏谕一边听她念叨一边看笔电上的会议摘要，偶尔回答应梦珠一句，或是问她一两个问题。 大部分时间都是应梦珠在说话。 她其实很爱讲话，小嘴叭叭叭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讲。柏谕一贯不喜欢话多的人，但听应梦珠说些生活里的小事，也不觉得烦。 等回过神来，这通电话已经打了将近一个小时。 柏谕合上笔电，看着应梦珠：“你还有事要跟我说么？” “嗯？”应梦珠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柏谕一顿。 他说：“挂了。” “柏先生，拜拜。”应梦珠说：“好好休息。” 电话挂断，柏谕捏了捏眉心。 陈总自然早就打电话来跟他说了MZ103的事情，应梦珠却一个字没提，甚至他主动问起，应梦珠都没有反应。 门铃响起，柏谕啧了声。 这时候来找他的，简直不做第二人想。 他按了开门，樊医生果然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脸上还有个大红色的火辣唇印。 隗亦攸面无表情，眼神嫌弃，似乎很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跟这种东西一起长大。 “M国的美女太热情。”樊宣将自己拎着的两瓶酒放在了小吧台上，道：“我真系唔想返去咯。” 柏谕颔首：“你可以留下。” “别啊。”樊宣道：“要是你先走了，我岂不是还要自己买机票回去。” 他们这趟坐的柏谕的私人飞机。 其实这一趟主要是为了樊家的生意，柏谕有投资在里面，过来看看设备。 “那些鬼佬可他娘的难缠，脸上笑眯眯地说了一大串，最后总结就一个词——No。”樊宣叹气，“做生意好难，还是打开病人的心房更适合我。” 樊宣当年选择学医，其实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毕竟他们这样的出身，不管兴趣爱好是什么，都必须得接手家业，从来没有追逐梦想的权利。 他倒了三杯酒，忽然想起什么，瞥着柏谕：“今天老陈给你打电话，说应梦珠那事儿，你怎么想的？” 柏谕：“我能怎么想。” 樊宣道：“阿谕，别的事就算了，这次你不能帮应梦珠。” 第九十八章 色令智昏 樊宣难得正经地说：“她接近你本来就很可疑，现在又要加入海底运输隧道这个项目。很难说她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柏谕道：“我并不知道她要去参加面试。想要启用她的系统是长则高层的意见。” “那跃达这一出为你省去了很多麻烦，不是吗？” 樊宣喝了口酒，道：“应梦珠怀了你的孩子，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也会照顾她的情绪。要是她真的通过面试，到时候你出面否决，你们肯定又要吵架。” “现在跃达跳出来阻止了这件事，应梦珠被排除在丽港码头的项目之外，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隗亦攸讥诮道：“你还可以安慰两句，没准她还会感激你。” 柏谕没说话。 樊宣拍拍柏谕的肩膀，说：“阿谕，其实我说这些话有些多余，我知道你在处理公事的时候向来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柏谕拿起酒杯，淡声道：“你们这时候来找我就是为了谈这些？” “怕你色令智昏。”隗亦攸抱着胳膊审视柏谕，“要是以前我绝不会把你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但自从你遇见应梦珠后，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满，“上次我让神婆去找你，你为什么没见？” 柏谕：“……我没有被鬼附身，也没有被下降头。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搞这些封建迷信。” 隗亦攸冷笑：“那是你还没有到绝境。最绝望的时候，人只能向神佛求救。” 樊宣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两位，明天还要跟那群鬼佬去看设备，里面八成有问题，你们确定要把这么宝贵的时间花在吵架上吗？” 他将酒杯端起来， “嚟啦，饮杯！”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起，柏谕抿了口洋酒，樊宣道：“阿谕，刚跟你说的事你还没回复呢。” 柏谕侧眸看向窗外的夜色，煌煌灯火连成一片，看起来温暖，却丝毫改变不了这座钢筋铁泥的城市冷漠肃杀的本质。 一瞬间他想起应梦珠比灯火还要璀璨的眼睛。 “知道了。”柏谕垂下眼睫，嗓音平淡：“我很清楚该怎么做。” …… 丰译连夜从外省回来，让应梦珠和顾鉴栎去学校办公室见他。 应梦珠刚到办公楼下，就听有人窃窃私语：“你们听说没，我们专业那个第一名，用剽窃的作品去参加长则的面试，结果被人当面戳穿了！” “哇……还有这事？她不是很厉害吗，还用得着剽窃？” “谁知道她平时成绩有没有水分啊？我看之前她期末考试作弊的事没准就是真的。” “第一名去长则也需要面试啊？我还以为她导师一句话，就能直接进去呢。” “听说是个特别重要的项目面试，她带着跃达收购的系统去展示，公司高层立刻就发现了。当时外面全是业内人士，听见后都惊呆了，她可是丰教授的学生，怎么会做这种事？” “没准丰译本来就是这种沽名钓誉之辈啊。看他平时那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样子，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丰译这么多年没什么污点吧？应梦珠是第一个，收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你们别这么说，这件事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丰教授的学生不至于要去剽窃。”有人忍不住道。 “误会？现在业界都传开了，多少人背地里笑话丰译，能有什么隐情？没准剽窃别人就是丰译教的呢。” “别以为丰译地位高就是什么好人……” 听到这里，应梦珠再也忍不下去了，她直接走过去道：“各位把传闲话的功夫用在学习上，也不至于绩点那么难看，至今找不到实习工作。” 几人都是应梦珠同专业的学生，背后说人让本人听见了，都有些慌张。 应梦珠道：“丰教授的办公室就在楼上，你们在这里聊得热火朝天，是想让教授也参与进来吗？我会转告他的。” 之前帮丰译说话的那个女生连忙道：“我我我……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另一人骂道：“你怕她干什么！要不是某些人自己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情，会连累自己的导师吗？” “就是就是，还真是脸皮厚，竟然还好意思说别人。” 应梦珠抿了下唇角，觉得好生气。 但她想起柏谕。 柏谕就是那种不管生多大气都能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所以对面的情绪攻击往往没有任何用处。 她学着柏谕面无表情，语气平静道：“我刚说错了，跟你们道歉。” “这还……” 应梦珠道：“就算你们把传闲话的功夫用在学习上，也拯救不了绩点。因为你们的智力也就这样了呢，不太可能有改善。” 她看向那个帮丰译说话的短发女生，柔声道：“你除外。谢谢你。” 说完也不再理会这群嚼舌的人，上了楼梯。 一群人气得半死，骂了好一通，应梦珠却跟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让他们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郁闷感。 到了丰译办公室，应梦珠就见里面已经有别人在了。 除开顾鉴栎，还有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他一身正装，戴着眼镜，看起来是那种活得很体面的精英人士。 “介绍一下。”丰译说：“这是我的老同学，韩永悉。” 应梦珠忙道：“您好，韩律师。” 韩永悉点点头，说：“你们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胜算很大，但你们的诉求是尽快结束官司，这比较有难度。” 说到这，韩永悉话锋一转：“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回去整理一下相关资料，下午打电话给你，准备正式起诉跃达和蔡静。” “多谢您。”应梦珠精神为之一振，“非常感谢。” 韩永悉摆摆手，“要不是老丰找我，我也不会接你们的案子。你们等我消息吧。” 他这么说，就是很有把握了，应梦珠和顾鉴栎送他出去，两人都松了口气。顾鉴栎笑道：“你看我说什么，只要韩律师愿意帮忙，这件事肯定能解决。” “谢谢您，老师。”应梦珠说：“这次我还连累您了……那些人说话都很难听。” 丰译轻蔑道：“他们说话能有我难听？” 应梦珠：“……”那确实是没有的。 第九十九章 神经病 别人说话难听至多是人身攻击，丰译却是精神攻击。 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天呐他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他是在骂我吗我已经听不懂母语了难道我真的是个弱智吗”的感觉。 丰译在椅子上坐下，道：“学术界相互攻讦的事情难道少了？我年轻的时候遇到的哪个不比这会儿严重？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 “找到源代码失窃的原因了吗？” 应梦珠羞愧道：“是我姐姐让人把我引出去，趁机从我电脑里拷走了数据。” 丰译：“我记得你跟家里关系一般，她怎么会知道你的密码？” 这一点应梦珠也觉得很奇怪。应珏完全没可能知道她的密码。如果说她密码用的是生日之类的数字还能解释。 但她的电脑密码是母亲送她到应家那一天。这个日子恐怕就连何美惠都不会记得，应珏从何得知？ “虽然我可以确信是她，但没有证据。”应梦珠道：“工作室里没有监控，没有拍下她窃取数据那一幕。” 顾鉴栎安慰道：“没事，我们先把MZ103的归属权拿回来，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应梦珠点点头。 韩律师的自信让她少了几分焦虑，本以为很快就能等到韩律师的电话，应梦珠却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丰译给韩永悉打电话，对方一直说太忙，已经在处理了，需要再等等。 应梦珠又等了两天，等得实在是有点心烦意乱了时，韩永悉终于给她来了电话，约她见一面。 应梦珠在咖啡店见到了韩永悉。 她本以为是案子有进展了，谁承想韩永悉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案子，我接不了。” “……什么？”应梦珠愣住了，“可是您之前明明说可以处理。” 韩永悉道：“因为那时候我不了解具体内情。你虽然能够证明东西确实是你的，但那是你和蔡静之间的问题，跃达只是从蔡静手里买走了这个系统，所有权现在在跃达手里，并且跃达是真金白银买走的。” 他喝了口咖啡，以一种非常高高在上的语气说：“所以，你要先跟蔡静打赢知识产权纠纷，然后再跟跃达谈，最合适的解决方案就是跃达将原本支付给蔡静的产权费支付给你，所有权还是在跃达手里。” “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想找您帮忙。”应梦珠语气有些急切，“我知道您在这方面很厉害。” 如果只是想要产权费，她根本用不着找韩永悉，随便一个律师都能解决问题。 “我接不了。”韩永悉说：“我觉得我打不赢这个官司。” 应梦珠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上次在丰译办公室见面时，韩永悉还很自信。为什么短短两天之后他就换了口风，说自己打不赢？ “事情就是这样。”韩永悉道：“接不了就是接不了，应小姐，希望你另觅高人，我就先走了。” “等等，韩律师……您忽然这样是因为遇见了什么事吗？” 韩永悉：“没有什么事，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不想耽误应小姐的时间罢了 。” 应梦珠咬紧嘴唇。 像是韩永悉这种地位的律师，竟然会说对自己没信心的鬼话？他连拒绝的理由都说得这么敷衍，可见根本就没有把应梦珠放在眼里。 应梦珠没有再追上去纠缠，捂着脸深深地吸了口气。 本以为很快就可以解决这件事，谁知道这世上没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只有眼前一黑又一黑。 丰译知道这件事后立刻就去质问了韩永悉，但从他的反应来看，韩永悉应该是以同样的话术回绝了他，给丰译气得够呛，直接破口大骂：“你要是觉得自己打不赢一开始就不要答应，答应了之后把人吊着好几天才拒绝，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隔着手机应梦珠都能感觉到丰译有多愤怒。 顾鉴栎拿着手机走远了一些，才说：“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韩永悉一个律师，梦珠，我们联系其他律师试试看。”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应梦珠答应下来，却觉得希望渺茫。 果然，别人一听是韩永悉拒了的案子，都不敢接——韩永悉都说自己打不赢，他们就更没必要自取其辱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愿意接的，但仅仅隔了两个小时对方就又来电话拒绝了应梦珠。 “……”应梦珠意识到这件事绝不简单，道：“我想请问，是有人给您施压了吗？” 那个年轻律师叹口气，“应小姐，我接下来的话请你千万不要录音，我也是出于好心告诉你。” 应梦珠立刻道：“您放心。” 律师说：“韩律师在业界放出了消息，谁也不准接您这个案子。您知道，韩律师的律所是海城最厉害的私人律所，要是还想在这一行混下去，谁也不想得罪他，没必要为了一个案子给自己树敌。” 应梦珠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那些拒绝她的律师并不是因为“有自知之明”，而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可是韩永悉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丰译的高中同学，跟应梦珠也无冤无仇，没道理忽然这么针对应梦珠。 ——一定是韩永悉没动静的那两天里发生了什么！ “应小姐，如果你真的想要打这个官司，那我劝你还是去找韩律师。”律师好心道：“不管你跟他有什么矛盾，都跟他道个歉，否则是没人敢接的。” 应梦珠跟他道谢，挂断电话，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没有得罪韩永悉，是有人让韩永悉不敢接她的委托。 其实那个人并不难猜。应珏偷走她的源代码给了蔡静，她才是这件事的主谋，而她的新靠山，正好是个行事风格强势狠辣的神经病。 他一回国就把海城最大的娱乐公司握在了手里，还有一个在Y国也具有不小影响力的投资公司WRG。并且高调张扬，对应珏有求必应，要说有谁能做到这件事并且愿意做，那就只有—— 慕璘。 第一百章 因为你在乎他 原本应梦珠并不知道慕璘为什么对自己怀有那么大的敌意，但从柏谕那里知道慕璘的身世后，她就明白了。 陆星洲轻视她，陆越屏无视她，陆慕璘敌视她。 陆慕璘不仅是陆雪沫的哥哥，还是她的追求者，他会找应梦珠的麻烦实在是太正常了。 应梦珠只觉得有一口气压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忍着难受给喻安莘打了个电话，喻安莘知道这件事后暴跳如雷，道：“我立刻去问问我家公司的法务部……” “不用了莘莘。”应梦珠道：“公司现在还在你继母手里，他们不会听你话的。而且……慕璘背后是陆家，我不想你因为我得罪他。” 应梦珠不知道慕璘在Y国有多大的势力，但他曾经是陆家的三少爷，光是这层身份就已经很难搞了。 喻安莘道：“这件事你跟柏谕说了吗？为什么不去找柏谕？” 应梦珠没说话。 喻安莘也反应过来，这件事去找柏谕，其实很不妥当。 慕璘是柏谕的“未来大舅哥”，还是为了给陆雪沫出气才会整应梦珠，柏谕难道还能因为这点小事跟慕璘撕破脸吗？ “我就说。”喻安莘低骂了一声，“柏谕手眼通天，长则又是天钥旗下的公司，出了这么大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原来是不想得罪大舅哥，所以和稀泥，干脆不管这件事。” 应梦珠抿紧唇角，轻声道：“莘莘，这本来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好麻烦柏先生的。” “你不难过吗？”喻安莘直接说：“阿珠，他没有一秒钟站在你这边，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 这次应梦珠沉默了很久，才说：“有一点。” “但是柏先生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上次我家人害得他住院，他也轻易原谅我了，还给阿嫲换了疗养院……” “阿珠。”喻安莘打断她：“你知道吗，当你心里埋怨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不断去回忆他对你的好，来说服自己他仍旧对你好。” 应梦珠眼眶红了，她趴在桌子上，声音有点哽咽：“但这样是不对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能因为他不帮我就埋怨他。”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喻安莘轻声道：“这是人之常情，还有……” “因为你在乎他。” 应梦珠一愣。 喻安莘道：“如果你跟人吵架，你当然希望我是没有原因地站在你这边帮你吵回去的，因为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就是会理所当然地帮你。怎么能叫不对呢？” 应梦珠呆呆看着玻璃窗外的行人。 喻安莘的话在她耳边不停回荡。 原来在想清楚其中关窍后对柏谕生出的埋怨，是因为在乎。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已经觉得柏谕会毫无理由地站在她这边的？ “小姐？”服务生柔声道：“您不舒服吗？” “……没有。”应梦珠整理了一下情绪，“谢谢你的关心，我买一下单。” 离开咖啡店，应梦珠晃晃脑袋，让自己暂时不要去想柏谕。 当务之急，是打赢官司。 慕璘存了心搞她，她去找慕璘是没用的。这件事只能从韩永悉那里下手。 应梦珠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买点礼物去律所拜访韩永悉。只要韩永悉松口，就算他不肯亲自接这个案子，她也还能找别的律师。 想到这里，她便去进口超市花了大半积蓄买了贵重的礼品，结账出来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陈姨的电话。 “太太，你在忙吗？” “有一点事，怎么啦？” “柏先生的航班已经降落了。”陈姨道：“我刚刚接到杨总助的通知，司机要去机场接柏先生，太太要一起去吗？” 应梦珠一怔。 她这才想起，今天是柏谕的归期。 “我现在去不了。”应梦珠道：“柏先生回来后要调整时差，我晚上会回去吃晚饭的。” 陈姨：“这么好的机会，太太怎么不去呢……” 应梦珠笑了笑，“柏先生不需要我接机的。” 陈姨看着挂断的电话，有点茫然。 要是柏先生不想让应梦珠去接机，怎么会让杨总助打电话特意告知她航班降落的时间呢？不就是想让她转告应梦珠么？ 难道是她想太多了？ 韩永悉的律所并不算难找，应梦珠坐公交过去花了一个多小时，到前台说她要找韩永悉时，前天却说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要是想约韩律师见面，最早的时间安排在下下个月下旬。 大概是前台看她有点可怜，便小声道：“等会儿韩律师要去参加一个会议，大概是十几分钟后，你要是有事，就在这里等一会，拦着他说就行了。” 应梦珠连忙道谢。 她在休息区等了会儿，果然看见韩永悉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了电梯，应梦珠起身：“韩律师！” 韩永悉看见她，脸微一变，对同行的人说了什么，走过来道：“应小姐，如果你还是为那件事而来，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能耽误您五分钟的时间吗？”应梦珠道。 “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可以。”韩永悉在应梦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道：“说吧。” 应梦珠：“我并不奢求您能接受我的委托，但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给其他律师施压，让他们不敢接我的案子？” 韩永悉眯起眼睛，“谁跟你说的？” “这重要吗？”应梦珠道：“我跟韩律师应该没有恩怨，韩律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韩永悉笑了声，“小姑娘，告诉你其实也无妨。” “本来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接你这么个小案子来说只是顺手的事，还能卖丰译一个人情，是我赚了。”他摊开手：“但是……” 两天前，韩永悉从海大离开回到律所，进办公室准备让助理整理一下相关资料对蔡静提出诉讼，刚推开门却见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一个女人。 “韩律师，你好啊。”女人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微笑道：“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但如果你不打算跟我做这笔交易，我保证你的家人明天就可以看见你沉尸南海的报道。” 第一百零一章 蚍蜉撼树，自寻死路 韩永悉能拥有现在的地位，自然是有真本事的，他立刻就注意到了这女人的手指有些问题，食指非常不自然。 “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韩永悉谨慎地问。 女人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一百万。我知道这点钱对于韩律师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而已。” 韩永悉心神一凛。 出手就是一百万，还真是大手笔。 “我要韩律师拒掉刚刚接下的委托。”女人说：“并且让整个海城没有律师敢接这个委托。” 韩永悉道：“我恐怕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那WRG有么？”女人道：“谁打这个官司，谁就是跟WRG为敌。” 她拍拍韩永悉的肩膀，“只要你答应这件事，不仅这一百万，以后你们律所就是WRG在海城的法律顾问，如何？” 韩永悉眸光动了动。 WRG是Y国非常有影响力的投资公司，一直想在海城发展，收购风悦娱乐就是他们进军的第一步。 要是能做WRG的法律顾问，一百万确实只能说是见面礼了。 哪怕是韩永悉，也非常心动。 “但是，你可以代表WRG么？”韩永悉道：“我这人可不收空头支票。” 女人道：“如果你想见慕总，我可以为你引荐。” “韩律师，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同学情和利益性命之间该怎么选。” 韩永悉笑了笑。 同学情？ 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他只是看丰译现在混得不错，想要卖他一个人情罢了。 如果有更大的利益可图，他会毫不犹豫地背叛丰译。 时间回到现在，韩永悉对应梦珠道：“很遗憾，这件事我有别的打算。” 应梦珠道：“韩律师，您打了这么多年产权纠纷的案子，应该能理解成果被剽窃有多痛苦，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想要一个公道而已。” 她将那些昂贵的礼品放在桌上，“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您能再考虑考虑。” 韩永悉瞥了眼那些东西。 超市里的保健品，跟打发叫花子差不多，他就没有收过这么寒碜的礼物。 韩永悉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上，动静很大，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应梦珠，道：“应小姐，是我话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我不会改变主意。” “你想要一个公道？”他轻蔑地笑了笑，“这个公道，我不给你，你就要不到。” 应梦珠眼睁睁看着自己花几千块买的东西成了一堆垃圾。 她眼睛发红，盯着韩永悉道：“我还以为韩律师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心中的正义。原来是我想多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你、就、是、个、讼、棍！” 韩永悉入行将近四十年，这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自己，当即动了怒，“应小姐，请你注意言辞！” 应梦珠抿唇道：“你会遭报应的。” 韩永悉眼皮子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无可奈何之下说的狠话，他心脏却发沉。 “保安呢！”韩永悉大声道：“把她给我拖出去！以后不准她踏进这里一步！” 听见声音，保安立刻过来，要将应梦珠强硬地带出去。应梦珠挣开他们：“我要把我的东西带走。” 她蹲下身，一边收拾狼藉不堪的礼品，一边咬紧了嘴唇。 要是早知道韩永悉是这样的混账，这钱她还不如去打水漂。亏她还觉得韩永悉是被胁迫的，现在看来，他分明和应珏慕璘臭味相投！ 韩永悉脸色阴沉：“应小姐，如你所愿，我改变主意了。” 显然，“讼棍”两个字把他气得不轻，声音都带着怒气：“我会帮蔡静起诉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应梦珠手一抖。 韩永悉在这方面非常厉害，要是他成了蔡静的委托律师，那么完全有可能帮着蔡静颠倒黑白，让剽窃的恶人变成她。 到时候她别说进丽港码头的项目，还要倒赔蔡静钱，连带着老师也名声扫地…… “小姑娘，你拿什么跟我斗？”韩永悉冷笑道：“竟然还敢说我会遭报应，自顾不暇的人是你吧。” 他说完一整衣襟，一脚踩在礼品袋上，让应梦珠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还能用的东西再度报废。 “还没出社会的年轻人，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韩永悉用鞋碾了碾礼品袋，挑起眉毛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蚍蜉撼树，只是自寻死路。” 应梦珠：“……” 应梦珠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之前被蒋依璇锁在宿舍里、床上被泼水她都没有这么生气。 韩永悉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耍了她不说，现在竟然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长辈的姿态来教训她，令人作呕。 虽然喻安莘说过很多次可以把得罪她的人套麻袋打一顿，但她一向不赞成用暴力解决问题。 不过今天她觉得，有时候还是暴力比较管用。 应梦珠红着眼圈给喻安莘打电话，刚要说莘莘你带两个人过来帮我套个麻袋，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温热有力，让她觉得很熟悉。 “起来。”对方声音很沉，似乎有些愠怒。 应梦珠转过头，看见柏谕面无表情的脸。 他身上的衣服有点皱，显然是风尘仆仆归国不久，眉眼间带着时差与长途飞机导致的疲惫，以及压抑的怒气。 但即便这样，他看上去仍旧矜贵，和韩永悉那种故作姿态的高高在上不同，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睥睨。 应梦珠这才意识到自己蹲在地上捡东西的样子有多狼狈。 见她发呆，柏谕皱了下眉，手上用力将她拉起来，应梦珠起得太猛，脑袋一阵眩晕，站立不稳。好在柏谕早有预料，将她揽进了怀里，而后侧眸看着韩永悉，淡淡道： “韩律师。” 仅仅三个字，就让韩永悉额头上冒冷汗。 他跟天钥有些业务上的往来，见过柏谕几次，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是海城的太子爷。 这个叫应梦珠的，不是个普通的大四学生么？她跟柏谕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零二章 他只是不想看见应梦珠那么卑微的样子 “柏、柏先生。”韩永悉抹了把汗，战战兢兢道：“不知道您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柏谕弯了下唇角，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我刚回国，过来接个人而已，韩律师不用这么客气。” 韩永悉手脚都发冷了，“您、您和应梦……应小姐是……” 应梦珠靠在柏谕怀里，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整个人几乎都被柏谕的大衣笼罩了。 之前还没发现，回过神来才察觉刚刚韩永悉的行为跟用脚踩她脸也没区别了，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尴尬、愤怒、震惊、难过、委屈一起涌上来，应梦珠一直忍着的眼泪还是没忍住。 柏谕身体一僵。 他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温热，是应梦珠的泪水打湿了那一小块衬衣。 小姑娘也知道要面子，不想让韩永悉看见自己被气哭了，但又实在忍不住，只好躲在他怀里偷偷哭。 柏谕无声地叹口气—— 明明答应了樊宣不会管这件事的。 一如樊宣所说，应梦珠要是加入海底隧道这个项目，对他们来说很有风险，柏谕如果不想跟应梦珠再起争执，最好的做法就是放任自流，让跃达握着MZ103的所有权，这样应梦珠自然而然就会被长则排除在外。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他再虚伪地出面帮应梦珠把所有权要回来，应梦珠还会很感激他。 这些手段明明不知道用过了多少次，可当他回到丽港壹号，看见空荡荡的客厅时，心脏也忽然一空。 他没在机场看见应梦珠，便以为回来时可以看见她坐在地毯上看书或是靠在门边等他。 但她不在。 陈姨说她没有回来。 柏谕意识到什么，衣服都没换，就让司机转道韩永悉的律师事务所。刚进来就看家应梦珠蹲在地上，牙齿都要把嘴唇咬破了，死死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还要听一个老头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 那一瞬间，什么顺其自然，什么逢场作戏，什么风险规避，他全都忘了。 他只想把应梦珠拉起来。 他不想看见应梦珠那么卑微的样子。在谁面前那么卑微都不行。 “她是我女朋友。”柏谕语气淡淡，丝毫不觉得自己扔下了什么重磅炸弹，看着韩永悉道：“韩律师刚刚说什么？” “她想要的公道，只要你不给，她就要不到？” 韩永悉差点被“女朋友”这三个字砸晕了。 那个女人只告诉她应梦珠是海大的学生，可没告诉他，应梦珠还是柏谕的女朋友啊！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层关系，他怎么可能可能蹚这趟浑水！ “柏先生，我……” 韩永悉慌慌张张想要解释，但柏谕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冷冷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海城竟然是韩律师说了算了。” 他抬了抬手，杨总助上前：“柏先生？” 柏谕眯起眼睛，“让天钥的法务部今天就把诉状递到法院，我要他们告到这家事务所倒闭，韩永悉被吊销律师执照。” 韩永悉脸色大变：“柏先生！我也是被逼的……我没想为难应小姐，真的！求您高抬贵手，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您！我能帮应小姐打赢官司——” 杨总助微笑道：“多谢韩律师的好意，但是这些事天钥的法务部来做就好。您还是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方才韩永悉还说应梦珠自顾不暇，转头回旋镖就扎在了自己身上，还正中眉心。 虽然都说韩永悉厉害，但韩永悉自己明白，大多数有本事的律师都背靠大公司的法务部，其中天钥的法务部更是卧虎藏龙，从无败绩。 要是柏谕想要搞他，事务所倒闭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韩永悉身上的所有傲气都没了，他意识到现在能求助的人只有应梦珠，顾不得太多，伸手想要抓住应梦珠的衣角：“应小姐，我……” 柏谕声音森冷：“别碰她。” 韩永悉的手堪堪顿住。 应梦珠在柏谕的衣服上蹭干眼泪，板着脸从他怀里抬起头，道：“韩律师，你不用跟我求情。” 她学着韩永悉之前的语气说：“我也给你上一课，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走夜路迟早撞到鬼。” “你的报应来了。” 她拉拉柏谕的衣袖，意思是咱们赶紧走，再多一秒我就要露馅儿了。 柏谕握住她手腕，拉着人往外走。 “应小姐！柏先生！你们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收买了我吗？！”韩永悉还在垂死挣扎：“我能提供很多信息的！” 应梦珠没有搭理他。 她在韩永悉心里到底是有多蠢，竟然到现在都觉得她不知道幕后主谋是谁？ 车就停在门口，应梦珠一言不发地钻进去，车门刚关上，她的眼泪就哗啦啦往下掉，简直像是打开了水龙头，一边哭还一边打嗝，又可怜又好笑的。 “……”柏谕无奈地抽纸给她擦眼泪，道：“刚刚不是还很厉害吗？” “我只能厉害那么一会儿。”应梦珠抽噎道：“再多呆一会儿我眼泪就止不住了……呜呜呜呜呜，其实我不想哭的，但是我真的太生气了……他怎么能这样，我明明还把他当很敬重的长辈……” 柏谕刚要安慰两句，就听应梦珠气愤地说：“最可恶的是他竟然把我的礼物扔了，还踩坏了，我花了两千七百零六块！” 柏谕：“。” “好了。”柏谕说：“再哭眼睛肿了。” 应梦珠呜呜呜呜地看着他：“我也不想哭，我控制不住，我泪失禁。” 柏谕迟疑并且不太熟练地拍拍她单薄的背脊，“怎么才能好？” “给她吃颗糖就好了。”忽然，车里响起了第四个人的声音。 柏谕：“？” 应梦珠：“？！” 她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掏出来，发现竟然一直在通话中，她给喻安莘打的那通电话是接通了的。 也就是说，喻安莘听完了整个过程。 “莘莘……”应梦珠尴尬得不行：“你、你怎么不挂电话！” 喻安莘道：“我这边人都点好了，准备去把那姓韩的场子砸了，现在看来，应该用不着我了？” 第一百零三章 柏谕疯了 应梦珠想起自己刚才都跟柏谕说了什么，这一切都被喻安莘听见了，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柏谕倒是很淡然，“你朋友？” “……嗯。”应梦珠点头。 柏谕从杨总助那里接过了一罐水果糖，拆开一颗放进应梦珠嘴里，顺便揉了揉她被自己咬得有点破皮的下唇，“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应梦珠含着糖，是橙子味，酸酸甜甜。她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就是太生气了……” 她不想让柏谕知道她准备让喻安莘来套韩永悉麻袋，把这个为老不尊的讼棍揍一顿。 柏谕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受欺负了给她打电话，不找我？” 应梦珠一呆。 喻安莘也不乐意了：“柏先生，虽然很感谢你刚刚帮了我们阿珠，但她受欺负了给我打电话有什么问题吗？我跟阿珠已经认识四年了……” 柏谕冷淡道：“你们阿珠？” 喻安莘：“以前我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要我是个男的我肯定都跟她领证了，我……” 柏谕挂断了电话。 他皱眉看着应梦珠，“你这个朋友，正经吗？” 应梦珠的哭嗝已经止住了，听见柏谕这么问，她有点心虚。 喻家的声音其实有一部分在灰色地带，尤其是喻安莘的父亲，以前就是混黑社会的，要说正经，还真没有那么正经。 “你们还一起洗澡？”柏谕问。 应梦珠莫名其妙：“女孩子一起洗澡很正常啊。你们不会吗？” 柏谕：“。” 他当然知道这很正常，但他现在无法接受有人那么近距离看过应梦珠的身体。 即便对方是个女人。 “对了柏先生。”应梦珠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柏谕一顿。 他当然知道。 自从陈总给他电话后，他就一直让人留意应梦珠的动向。 但现在对着应梦珠那双干净纯澈的眼睛，他忽然无法开口告诉她，其实自始至终，他都在冷眼旁观。 “我回了丽港壹号，你不在。”柏谕道：“陈姨说的。” 应梦珠：“我明明跟陈姨说了会回去吃晚饭的嘛……” “为什么没来接我？”柏谕忽然问。 应梦珠怔住了。 陈姨说她应该去接机，当时她还说陈姨想多了，原来……柏谕真的想让她去吗？ “我有事情要处理。”应梦珠说：“想去找韩永悉求下情……” “韩永悉比我重要么？” 应梦珠惊呆了。 这两者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较吧。 柏谕加重了语气，重复：“韩永悉比我重要么？” “……当然是你更重要。”应梦珠轻声说：“对不起，没有去接你。” “我不是在兴师问罪。”柏谕皱起眉，“你不要总是道歉。” 三句话不离对不起，总是把自己摆在卑微的位置，这是应梦珠长久以来自我认知的习惯。 从前柏谕不觉得，但现在，他很不喜欢。 应梦珠不应该为自己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 “有错的时候都要硬占三分理。”柏谕教她自己的处世之道，“得理就更要不饶人。” 应梦珠说：“这样容易被打吧。” 柏谕：“谁敢打你？” 应梦珠心想那也就是留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可以狐假虎威，等以后我们分开再这样真的会被打。 “我已经知道MZ103的事情了。”柏谕道：“你现在怎么想？” 提起这个应梦珠都头痛，喃喃道：“现在没了韩永悉从中作梗，就可以起诉蔡静和跃达了，但就像是韩永悉之前所说的那样，最大可能就是跃达支付产权费给我，要想把归属权拿回来，肯定要打很久的官司。” 长则那边本来就不等人，更别说她还被韩永悉拖了这么长时间。 “为什么想要加入这个项目？”柏谕问。 应梦珠疑惑：“为什么不想加入呢？” “丽港码头重建的项目几乎全世界都在关注，这条海底隧道至关重要，我要是能加入研发，这对我的履历和学术水平都有很大的助益。”应梦珠认真说：“我想任何一个从事相关研究的人都想要用自己设计的系统来做海底隧道的主系统吧？” 柏谕一时间没说话。 应梦珠说起她的专业，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神采飞扬，和平日逆来顺受问问吞吞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忽然想抽烟了。 “柏先生？”应梦珠小心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柏谕回过神，“既然想加入，那就加入。” 说到这个，应梦珠眼圈又红了，“可是现在根本来不及了。” “陈总已经帮我争取了很长时间，我不能难为人家。现在这点时间完全不够。”她抿了下唇角，尽量让自己豁达一些，“可能就是没有缘分吧。” 柏谕摸了摸她的头发，嗓音平静：“想去做就去做。” “不用考虑其他，我会解决。” …… 樊医生泡在浴缸里，一边往身上打泡泡一边哼着歌，准备待会儿叫新交的女朋友上门吃个烛光晚餐，一起度过美妙的周末，谁承想刚准备起身就接到了隗亦攸的电话。 “阿隗？你主动给我打电话，稀奇啊。”樊宣笑眯眯道：“怎么了，要追求你的心上人，准备跟我取取经？” 隗亦攸的声音却很冷：“柏谕疯了。” “嗯？”樊宣一边裹浴巾一边道：“他做什么了？” 隗亦攸：“他去韩永悉的事务所把应梦珠接走了。” “这有什么。”樊宣说：“女孩子嘛，要哄的。如果阿谕任由她被欺负，之后闹起来更麻烦。” 隗亦攸道：“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局势，长则马上就要启动项目，应梦珠这边却无法立刻拿回系统的所有权。” “所以应梦珠没法进丽港码头的项目组了嘛。”樊宣道：“这不是一开始就预测好的么？现在不管是谁，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应梦珠只能死心认命。” “……但柏谕给了她一个机会。” “什么？”樊宣纳闷儿：“阿谕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为了应梦珠叫停长则那边的项目启动吧？” “是，他没有。”隗亦攸的声音都要掉冰渣子了：“所以他直接收购了跃达。” 第一百零四章 请接电话吧 虽然柏谕说了他会解决，但应梦珠还是为此心神不宁，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到应珏小人得志的嘴脸觉得恶心，一会儿又为失去进长则项目组的机会感到难过。 折腾了大半宿，应梦珠在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没多久她又被闹钟吵醒，挂着两个黑眼圈下楼吃饭。 “柏先生，早晨。”应梦珠梦游一般地走到桌边坐下，恹恹的像是一棵被霜打了的小白菜。 “昨晚没睡好？”柏谕问。 “嗯。”应梦珠搅了搅杯子里的胡萝卜苹果汁，有点不想喝，柏谕说：“不许挑食。” 应梦珠本来很好养活，给什么都吃，但自从怀孕后就变得愈发挑食。本来就营养不良的人再挑食，要是没人盯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因为低血糖而晕倒。 看着应梦珠把那杯胡萝卜苹果汁喝完，柏谕才道：“等会儿陈总会来接你。” “嗯？”应梦珠愣了愣，“陈总吗？” 陈总为什么要来接她？ 等看见陈总的时候，这个小老头儿笑容满面，简直比路边的野花还要灿烂。看着应梦珠的眼神更是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应梦珠：“？” 应梦珠觉得事情相当诡异，“陈总……是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是喜事！”陈总热切道：“应小姐快上车吧。” 应梦珠一头雾水，上车后发现陈总带她去的竟然不是长则，而是跃达。 下车前陈总还专门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应梦珠进了跃达公司大楼。 黄经理闻讯赶来，当即把人拦住了，皮笑肉不笑地道：“应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找陈总来帮忙说情？你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开庭的时候该对法官说什么吧，毕竟原告律师是韩永悉，很难缠啊。” 应梦珠抿了下唇——看来韩永悉一早就打算帮蔡静起诉她了，那个糟老头子根本就没想给她留条活路，非要榨干她骨髓里最后一滴利用价值不可。 “之前应小姐想要把这套系统卖给跃达，跃达幸好没买，否则这不是在助长剽窃的气焰么。”黄经理抱着胳膊，撇着大嘴道：“我作为负责人，还要为这件事担责任，我还要感谢应小姐的不杀之恩了。” 他话里的阴阳怪气都要溢出来了，应梦珠没什么反应，陈总倒是气得不轻，刚要说什么，忽然另一道声音响起：“哎呀，这不是梦珠么？” 蔡静端着杯咖啡慢悠悠走过来，“听说你到处找律师起诉我，但是没人愿意接你的委托啊？” “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总咬牙道：“还不是因为韩永悉——” “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个官司打不赢嘛。”蔡静笑着说：“你剽窃我，盗用我的成果去长则参加面试，还想起诉我？梦珠，你还真是颠倒黑白的一把好手啊。” 应梦珠道：“我也很震惊你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种话。蔡静，以前有蒋依璇在，倒是真没看见你这么不要脸。” 蔡静脸色一青，而后冷冷说：“你在这里耍嘴皮子有什么用。还是想想开庭的时候该怎么应对韩律师吧。” “最近圈子里的传闻可不好听啊？大家都在说就连你导师的很多成果都是剽窃而来呢。应梦珠，我不仅要MZ103的所有权，还要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应梦珠攥紧了衣摆。 医生让她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所以她让自己不要生气——可是面对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究竟谁能忍住不生气？！ 难怪能和蒋依璇玩到一起，她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蔡静，蔡小姐对吧。”跟在陈总身后的年轻人忽然礼貌开口。 蔡静瞥了他一眼，“是我。找我有事？” 年轻人取出一张纸，道：“蔡静小姐，这是我司出具的律师函，现控告你剽窃他人成果，在我司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它卖给我司牟取利益，严重损害了我司的公众形象，影响我司的公信力。” 蔡静到底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听见律师函就愣住了。她接过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有些慌张地看向黄经理。 黄经理倒是很镇定，道：“蔡静的交易是跟跃达做的，你们长则有什么资格控告她？” 他对蔡静道：“他们没资格这样做，你怕什么。再说了，还有韩律师在。” 听他这么说，蔡静也冷静下来。 对啊，她是跟跃达做的交易，长则却跑来以损害公司利益的理由控告她，这是哪门子道理。 “你疯了吧应梦珠。”蔡静道：“以为让长则的人来吓唬我，我就会怕了？” 应梦珠其实也挺茫然，小声对陈总道：“陈总，我知道你很想帮我，但我们好像不能以这个罪名告她……” 陈总却哼笑一声，大有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势，道：“你们以为他是长则的律师？” 那个年轻人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符信，隶属于天钥集团法务部。” 黄经理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天钥跟长则可不同。 海城人的衣食住行没有一样能脱离天钥，说天钥集团掌握着海城的经济命脉也不为过，天钥集团的法务部更是名声在外，凡是他们接手的案子，从无败绩。 “……就算你是天钥的，也没法管跃达内部的事情吧！”黄经理擦了把汗，“这位律师，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别人公司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符信笑容不变，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道：“黄经理说笑了，跃达怎么能叫别人公司呢？” 他将文件夹翻开，“天钥于今晨九点零六分正式收购了跃达科技，上面还有你们董事长的签字，已经在正式走流程了，相信不久黄经理就会接到通知。” 符律师推了推眼镜，温声道：“跃达已经并入天钥，我身为天钥法务部的律师，自然不能对有损公司形象和利益的事情视而不见，因此向蔡静小姐发出这封律师函。” 黄经理汗如雨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只觉得符信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几乎是在符信话音刚落，黄经理的手机就响了，符信彬彬有礼道：“应该是你们董事长打来的，黄经理，请接电话吧。”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想管 黄经理汗如雨下。 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肯定只是巧合，只是姓陈的在虚张声势，跃达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被收购了呢？ 跃达如今蒸蒸日上，除非老板脑子出了问题，不然就是死也不可能签字啊。 “喂？董事长您好……”黄经理在众人的目光中接起电话，听见对方说了什么后，他脸色寸寸灰败：“您应该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董事长的声音苍老而疲惫：“小黄，事情就是这样，天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接手跃达了，你跟下面的人通知到位，具体的人事变动还要看天钥那边，就不用来问我了。” 黄经理冷汗直流，手都在发抖。 他心想，天钥派来的人已经在我面前了。 “现在黄经理总该相信了吧？”陈总整理了一下衣襟，昂首挺胸道：“天钥派我来暂时接管跃达。” 他拍拍黄经理的肩膀，“天钥跟跃达已经是一家了，你说我们能不能起诉蔡静？” 蔡静虽然不懂公司里的弯弯绕绕，但跃达并入天钥的事情她却听懂了，当即脸色大变，抓住黄经理的胳膊道：“黄经理，他们是在胡说八道对吧？跃达可是AI行业的翘楚，怎么可能被收购呢！” 黄经理一把甩开她，怒道：“董事长都打电话了还能有假吗？” 之前跟蔡静合作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人真是愚蠢至极，简直不知道是怎么考上海大的。 跃达是AI行业的翘楚没错，但跃达跟天钥比起来屁都不是！ 蔡静慌了，“那、那我现在怎么办？他们真要起诉我？韩律师还会帮我吗？！” 符信道：“蔡静小姐，韩律师现在恐怕自顾不暇，因为我们把他也一起告了。” 蔡静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要不是应珏说卖掉MZ103会有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她也不会掺和进来。 原以为有跃达这样的大公司和韩永悉这样的大律师保驾护航，应梦珠只能吃哑巴亏，谁承想现在要吃官司的人变成了她！ “黄经理，你不能不管我啊！”蔡静哭着道：“你跟应梦珠也有仇不是吗？你一定要帮帮我！” 黄经理面部肌肉抽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也是被你蒙骗了。要是知道你卖给跃达的系统是剽窃而来，我是不会跟你做这笔生意的。” 他义正词严地说完，又对陈总谄媚一笑，“陈总，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是被她骗了……” 陈总笑眯眯道：“没事，这不重要。” 黄经理心里松缓了几分，看来这姓陈的没打算赶尽杀绝。 然而这口气还没讼完，陈总就接着说：“因为你被开除了。” “……什么？！”宛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下，黄经理整个五官都扭曲了，“陈总，你在开玩笑吧，我在跃达都已经十多年了，怎么能……” “公司被收购出现人事变动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陈总道：“我相信以黄经理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另觅高就的。” 黄经理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他一个人养活，现在被开了还怎么活下去？当即就扑通一声给陈总跪下了，“陈总，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为跃达工作这么多年，怎么能……” 陈总把他扶起来，和颜悦色地道：“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很快就会有人接替你的工作了。” 黄经理面如金纸。他意识到求陈总是没用的，转头看向应梦珠。 应梦珠年纪小脸皮薄，跟陈总这个老狐狸不一样，跪下给她磕两个响头，没准她就心软了。 虽然有些丢脸，但是丢脸哪有饭碗重要？ 黄经理不再犹豫，跪下就给应梦珠磕头：“应小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帮我跟陈总求求情，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陈总暗叫不好——这姓黄的还真是能拉下脸来，应小姐一看就心善，没准就放过这个老匹夫了！ 他刚要开口，应梦珠已经道：“这是天钥的事情。” 她很认真地说：“我管不了的。” “你怎么可能管不了——” 应梦珠哦了一声，“那我重新回答你。” 她慢慢说：“我不想管。” 黄经理如丧考妣，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当初被柏谕丢进海里的捡回一条命后他就该感恩戴德夹起尾巴做人，要不是一直憋着口气，他也不会掺和进这件事！ 陈总松了口气，抬手随便叫了个人：“来来来，扶你们黄经理去办公室，帮着把东西都收拾好，尽快搬走。” “至于蔡小姐嘛……”陈总看向蔡静，微微一笑：“准备好出庭吧。” 蔡静一下子没站稳，跌在了地上。 应梦珠从她身旁路过，跟陈总道：“我要去看一下源代码……” “好的好的……您这边请。”陈总说：“我这就让他们准备好。” 蔡静看着应梦珠的背影，咬紧了牙关。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昨天还是他们稳占上风啊！ 蔡静拿出手机给应珏打电话，想要问她现在该怎么办，应珏的电话却关机了，怎么样都打不通。 她气得恨不得在应珏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这位小姐。”几个保安将蔡静团团围住，“公司马上要进行内部会议，闲杂人等不能逗留，请离开这里。” “……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吗！”蔡静骂了一声，艰难地想要站起来，但她刚刚摔倒那一下把脚扭了，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 几个保安丝毫不怜香惜玉，见她一直磨磨蹭蹭，干脆把人架住，直接拖了出去！ 蔡静摔在跃达公司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驻足观看拍照，窃窃私语，让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应珏……”蔡静喃喃道：“出了事你就想把自己撇干净？休想！” “我要是出了事，你也别想独善其身。”蔡静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路边上，打了辆出租车。 应珏不接电话无所谓，反正她知道去哪里找人。 第一百零六章 他说他要宰了应梦珠 应梦珠其实在符律师说出天钥收购了跃达后就一直有点懵。 柏谕说他会解决，竟然是这种解决方式吗。 最简单粗暴、最行之有效的方法，直接把跃达买下来，那MZ103的所有权在跃达手里还是在长则手里，就根本不重要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应小姐，系统没问题吧？”陈总的声音拉回了应梦珠的神思，她连忙道：“没有。看来他们还没有做进一步的开发，源代码没有泄露。” “那就好。”陈总欣慰道：“应小姐，既然如此……” 他伸出手：“我谨代表长则科技海底隧道控制终端研发小组欢迎你的加入。” 应梦珠心头滚烫，郑重地握住陈总的手，“我会努力的，非常感谢您！” 陈总摆摆手，“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实力过硬。这次来面试的人非常多，但经过内部决议，一致认为你的系统才是最合适的。有你的加入，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应梦珠对他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您为了帮我争取时间做出了很多努力。” “应小姐这是做什么。”陈总忙扶起她，道：“你也帮了我很多。” “什么？” 陈总道：“要不是应小姐，跃达至今还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呢。跃达将会并入长则，由我统一管理，这还是沾了应小姐的光。” 听他提起这件事，应梦珠迟疑道：“跃达这种规模的公司，收购要花多少钱？” 陈总失笑：“那可不只是钱的事情……不过应小姐不用担心这些，柏先生都已经处理好了。” 应梦珠不知道柏谕到底花了多少钱，但她知道这次欠了柏谕天大的人情。 今早上走的时候他跟往常任何一天一样，淡然平静，好像收购跃达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用不着刻意跟她提起。 “应小姐。”陈总见左右没人，便低声道：“柏先生对你很好呢。” 应梦珠呆了好几秒钟，才说：“……嗯。” 她按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甚至觉得它是不是要冲破肋骨的束缚跳出来了。 它跳得好快。 快得让应梦珠觉得慌乱。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跃达的。 应梦珠很想立刻见到柏谕，想要听见他的声音，跟他道谢，但她还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只能按捺下心绪，给柏谕发了一条短信。 意料之中的，柏先生并没有回复。 天钥集团，顶层办公室。 柏谕看着手机上那条道谢短信，两秒钟后他将手机扣在了桌面上，漫不经心地倒数： 三，二，一。 “砰” 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樊宣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 一向对自己的外表非常在意的樊医生很少有这样不体面的时候，浴袍外面裹了件大衣就出门了。 “柏谕！”他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你是疯了还是真让鬼上身了？要不然你还是见见阿隗请的神婆？我觉得真的有必要让她给你驱驱邪！” 柏谕向后靠在办公椅子上，姿态舒展，“二十一世纪了，少搞封建迷信。” “我本来以为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樊宣气笑了，“但你的种种表现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被下降头了。” 柏谕抬眸对满脸惊慌的秘书道：“给樊医生倒杯凉茶。” 秘书连忙端来凉茶，樊宣：“拿走。” 柏谕：“去去火。” 樊宣让秘书出去，这才道：“你收购跃达是什么意思？相关产业天钥已经有长则了，跃达对长则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收购它根本没用处。” 柏谕说：“它影响了长则的项目进展。” “你是想说应梦珠那事儿？”樊宣眯起眼睛，盯着柏谕道：“不用应梦珠那个系统项目难道就推进不下去了？不用她系统的损失难道比收购跃达还要大？” “你一晚上就让跃达老总签字了，开出的价码肯定很高吧。”樊宣说着说着就气笑了，“应梦珠值得你下血本？” 柏谕淡声道：“一点小钱而已。你至于这么在意？” “我在意的是钱吗？！”樊宣彻底冷了脸，“我知道那就是一点小钱，但你做这件事到底是为了海底隧道还是为了你的私心？” 柏谕很平静地回视他，“就算有私心，又如何呢。” “……”樊宣道：“你终于承认了。你收购跃达就是为了应梦珠。” “我从没打算否认。”柏谕说：“我就是为了让她开心才这么做。” “你……” 柏谕道：“但跃达的行为妨碍了项目继续推进并不是借口。”他将笔电屏幕转过来对着樊宣，“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樊宣皱了皱眉，点击播放。 视频并不长，也就三多分钟，樊宣看完后愣了愣，“这是……” “MZ103的模拟展示。”柏谕说：“各方面都还不太成熟，但确实很契合海底隧道的需求。” 樊宣表情复杂：“你是说，这是应梦珠做的？” “早跟你说了。”柏谕道：“应家没钱给她买海大的入学名额。” 好一会儿，樊宣点了支烟，“阿谕，我这么生气的原因想必你很清楚。我不管应梦珠是否别有目的，也不管她做的东西有多好，而是你对她的态度。” “你不觉得你对她太宽容了吗？照这样发展下去，哪天她要天上的星星你去给她摘我都不会奇怪。” 柏谕：“太夸张。” 他合上笔电，道：“应梦珠正常走流程面试，赢得了项目组的青眼，想要用她的东西，这是她自己的本事。我们用人的标准不一向是有能者居之？” 樊宣吐了个烟圈，“你跟我说没用，跟阿隗说去。” “怎么？” 樊宣耸耸肩，“他觉得应梦珠一定是会某种巫术，给你下降头了，让你对她言听计从。既然你不愿意让神婆给你驱邪，就只能从另一方面解决问题了。” 柏谕皱起眉：“什么意思？” 樊宣幸灾乐祸道：“阿隗去长则找应梦珠了。” “他说他要宰了应梦珠。” 第一百零七章 柏谕并不关心 应梦珠跟长则完成了签约。 陈总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应梦珠签个字就行，还非常贴心地找了律师帮她看合同。 签完字出来，陈总还非常殷切地想要送应梦珠回去，应梦珠当然拒绝，陈总这样的大忙人，怎么能给她当司机。 她准备跟喻安莘一起吃午饭，喻安莘知道这件事后很高兴，定了挺贵的餐厅。 下到大厅的时候，应梦珠鞋带散了，她蹲下身系鞋带，感觉到身旁一阵风刮过，还有人在喊：“隗总……您冷静，您千万冷静啊！陈总是无辜的！” 原来那阵风是有人从她身边路过。 应梦珠转过身，下意识想要看看那人是谁，对方的速度却太快，已经进了电梯。 她只看见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助理，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完了完了……隗生不会真的把人杀了吧……” 难道是陈总的仇人吗？ 应梦珠不禁为陈总捏了把汗，但一想长则这么多保安不是吃素的，陈总应该不会有事。 她拿出纸巾递给小助理，道：“擦擦汗吧。” “谢、谢谢。”小助理看见她的脸，愣了愣。 应梦珠笑了下，“不客气。” 她指指电梯：“电梯下来了，快过去吧。” “好的！” 隗亦攸一脚踹开了陈总办公室的门，正在看文件的小老头儿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等看见凶神恶煞的隗亦攸，小老头儿都要吸氧了：“隗隗隗隗总！” 隗亦攸的视线在他办公室转了一圈，冷冷道：“人呢？” 陈总战战兢兢：“谁？” “应梦珠。”隗亦攸满脸不耐烦：“少给我装蒜，她在长则，我知道。” 陈总赶紧道：“应小姐刚刚已经走了。” 隗亦攸眯起眼睛：“这么巧？” “就、就前几分钟，签完字就走了。”陈总小心翼翼道：“您找应小姐有事吗？” 隗亦攸没理陈总，转身就走。 既然人刚走，现在下去应该还能追上。 可怜小助理刚刚才坐着电梯上了楼，他老板就已经又下去了。 隗亦攸没见过应梦珠。 但那个女人跟个狐狸精似的，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下到大厅，看见门口站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瞬间某种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隗亦攸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你……” 女人转过头，看见他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隗亦攸愣住了，手上的力气也下意识放缓，“……有点事。你怎么在这？” “我在等人。站在这里她比较容易看见我。”应梦珠蹙起细眉，小声说：“有点疼，你能松开我吗？” “……”隗亦攸飞速收回手，道：“抱歉。” “没事。”应梦珠忽然眼睛一亮，招招手：“莘莘！这里！” 隗亦攸一侧眸，果然看见那个毫无善心的女人走了过来。 “你怎么又跟这个小混混在一起？！”喻安莘脸色大变，一把将应梦珠护到自己身后，“你简直阴魂不散啊？跟着我们阿珠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是的莘莘。”应梦珠连忙解释：“真的就是恰好遇见了而已，他没有跟着我。” 喻安莘：“也就你信他的鬼话，我看他就是在跟踪你。上次你还说他带着一群人砸店呢，你看他像是学好了的样子吗？” 隗亦攸：“。” 隗亦攸说：“那是帮朋友的忙。” 喻安莘抱着胳膊冷笑：“你这朋友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吧？” “好了莘莘。”应梦珠道：“你不要对他这么大敌意嘛。” 她思索了一下，“你是来这里应聘的吗？” 隗亦攸：“……算是。” 应梦珠对他终于准备找个正经工作这件事还是很欣慰的，关切问：“那通过没有？” “没有。” 应梦珠叹气。 确实。他应该没什么学历，过去还是混社会的，想要找工作并不简单。回头跟陈总提提看，也许可以走下后门。 “没事的。”应梦珠安慰道：“桥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嘛。” 隗亦攸：“哦。” 应梦珠觉得他看上去还蛮可怜的，道：“正好我们要去吃饭，你一起来吧？莘莘定了烤肉，很好吃的。” 喻安莘：“我没说要请他？” 应梦珠跟她说悄悄话：“他都有心学好了，结果没通过面试，我们应该安慰他，让他知道当个好人比当坏人好。” 喻安莘：“……行吧。” “你一起来吧。”应梦珠弯起眼睛：“离这里不远，走路就能过去。” 隗亦攸逡巡了一圈，确认四周没有像应梦珠的人，嗯了声：“好。” 这时候小助理终于呼哧带喘地追出来了，看见隗亦攸，立刻：“隗……” 隗亦攸盯了他一眼。 小助理就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鸡，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他纳闷地看着隗亦攸。 原来隗总跟那位好心的小姐认识？难怪这会儿看着整个人都平和了很多。 喻安莘狐疑道：“那个探头探脑的人是不是认识你？” “没有。”隗亦攸面不改色地说：“不是要吃饭么，饿了。” 喻安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饿死鬼投胎啊你。” 三人一起离开，小助理在风中凌乱。 隗总明明那么气势汹汹要来砍人的，怎么现在就跟流浪狗似的被人领走了？那他现在怎么办？直接下班吗？ 陈总这边。 他害怕隗亦攸去找应梦珠麻烦，想要给柏谕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不成想柏谕的电话先过来了。 “隗亦攸去找应梦珠了？”柏谕声音很冷：“他们起冲突了？” “隗生确实来过。”陈总忙道：“不过他来的时候应小姐已经离开了，两人没有遇上。” 柏谕：“隗亦攸人呢？” 陈总用内线电话打给前台询问，然后转达给柏谕：“隗生的助理说他在门口遇见了朋友，一起吃饭去了。” 柏谕：“……？” 隗亦攸还有除了他和樊宣之外的朋友？ 他想到什么，问：“男女？” “是两位小姐。”陈总道。 看来是隗亦攸之前提起的那位救命恩人。 柏谕并不关心，挂断了电话。 第一百零八章 他鬼迷心窍 “所以，你朋友为什么让你大半夜带着人去砸店？” 烤肉店里，喻安莘一边给应梦珠烤肉一边问：“你们现在还敢这么嚣张，不怕警察？” 听见喻安莘的问题，应梦珠也悄悄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为什么。 毕竟事关柏曜。 隗亦攸：“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去找人而已。” 喻安莘讥诮道：“带着一堆人闯进别人房间翻箱倒柜，原来这叫什么都没做，长见识了。你们要找的那人欠你钱了？” 隗亦攸淡声说：“差不多。” 喻安莘啧了一声，跟应梦珠道：“我看他八成是个放高利贷的。难怪之前会被人捅呢。借高利贷的大部分都是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隗亦攸皱起眉：“我不做那么低级的事。” 喻安莘翻白眼，显然不信。 应梦珠吃了口焦香的牛肉，这才试探性地问：“那之后你有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啊？” “没有。”提起这件事，隗亦攸至今觉得离谱，那么大一个活人，各个出口都被堵住了，他竟然就凭空消失在了店里。 不是插上翅膀飞出去的就是变成耗子从下水道钻走的。 应梦珠松了口气。 那就说明曜哥没有被抓到，应该没事。 隗亦攸话很少，喻安莘也不乐意跟他说话，席间自然一直是两个女孩子聊天，各种家长里短的八卦，隗亦攸听着听着，忽然道：“我想问个问题。” “嗯？”应梦珠道：“什么呀？” 隗亦攸思索了一瞬，“我有个朋友，他以前从来不近女色，但自从遇见一只狐狸精后，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为她做了很多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喻安莘挑起眉，“这不就是谈恋爱的意义吗？两个人在相处间必然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大家都会为了对方而变成更好的人。” 应梦珠点点头，“对呀，他们应该很相爱吧？” 隗亦攸冷冷道：“他们不是恋爱关系。” “啊？”这下喻安莘来了兴致，分析道：“你说你这个朋友不近女色，以前是不是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隗亦攸点头。 “那对方呢？” 隗亦攸想起那个交际花传闻，吐出两个字：“放荡。” 应梦珠担忧地皱起眉，“你是担心自己没有谈过恋爱的朋友被对方玩弄吗？” “我朋友有钱。”隗亦攸道：“除了有钱之外毫无优点。接近他只可能是因为利益。那女人不安好心。” 应梦珠瞬间脑补了一个丑丑的胖胖的矮矮的但是很有钱很单纯的宅男形象，道：“那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你提醒过你朋友吗？” “当然。”隗亦攸说：“但他鬼迷心窍。” 喻安莘：“那说明人家是真爱。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外人说什么都没用的。”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既然你朋友这么有资本，那就让他谈呗，要是对方真的心怀叵测，就当花钱买教训了。”喻安莘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管多了没准你们朋友都没得做。” 隗亦攸眉头紧皱：“如果只是花钱，那不算什么。” 他担心的是，那个狐狸精想要的不只是钱。 “不要管朋友谈恋爱的事情。”应梦珠道：“否则就像莘莘说的那样，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哦。” 喻安莘：“今天他们分手你敢说一句坏话明天他们和好时就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想要拆散他们。” 她耸耸肩，“这种事我遇见太多了，建议你别管。” 应梦珠点点头，赞同道：“莘莘说得对。” 隗亦攸：“我还是怀疑他被下降头了。我认识的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应梦珠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谁在搞封建迷信。” 隗亦攸：“。” 吃过饭，喻安莘去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单已经买了。她一愣，看向应梦珠：“阿珠，你中彩票了？” 应梦珠也很茫然：“没有呀。” 服务员道：“是这位先生买的。” 在这里吃一顿饭可不便宜，应梦珠连忙说：“都说了是我们请客，怎么能让你付钱。” 小混混本来就穷穷的，这顿饭钱一付，估计就要吃一个月的泡面了。 “没多少钱。”隗亦攸看了眼时间，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垂眸看着应梦珠：“下次见。” 说完不等应梦珠回复，他就先行走了，应梦珠赶紧晃晃喻安莘：“莘莘，这顿饭多少钱啊？” “也没多贵，一千多而已。” “完了。”应梦珠喃喃道：“小混混吃一个月泡面会不会死啊？” “不会吧，你看他壮得跟头牛似的。”喻安莘摸摸下巴：“虽然他其他方面不怎么样，但吃饭埋单算是他的优良品德之一。看来他确实没有我想得那么不堪。” 应梦珠却很担忧：“他没找到工作，现在又花了这么多钱，会不会又跑去收保护费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喻安莘戳了戳应梦珠的脑门儿，“他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回家的话我送你。” 应梦珠摇摇头，“我要去学校一趟，老师找我。” “……那我让司机送你去，我可不想看见丰译，看见他我就牙疼。”喻安莘嘶了声，“先回了昂，最近我那继母成天作妖，请了个算命先生，非说要我住家里她肚子里那个才能平安出生，烦死了。” 应梦珠跟她告别。到了学校，她又在上楼的转角处听见了有人闲聊。 说的是蔡静被学校开除的事情。 她剽窃他人作品进行售卖，并且对他人的声誉造成了恶劣影响，海大当然不可能睁只眼闭只眼，公告已经发了。 “听说她要面临几千万的赔款？” “天呐……一辈子都还不完吧……” “这还是跃达的违约费，如果应梦珠和丰教授想要找她索赔，价钱还得往上加。” “蔡静胆子也太大了，她不知道这件事要是暴露，自己的一辈子就都毁了吗？” “侥幸心理呗……谁知道天钥竟然能收购跃达啊，整个海城都震惊了好吗？你们说天钥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第一百零九章 应梦珠在调戏他？ 应梦珠瞥了眼，竟然还是上次那几个嚼舌根的人。 看来他们也不是针对谁，就是单纯喜欢落井下石而已，谁倒霉他们就踩谁一脚。照这样下去，估计也是考不上本校研究生的。 她摇摇头，觉得跟这样的人争执的自己有些好笑，径直上了楼。 “已经跟长则签完合同了？”丰译推了推眼镜，头也不抬地问。 “是的。”应梦珠点点头：“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丰译将手里那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她，道：“这里面是我对MZ103后续研究方向的一些建议，还有终端设计方面的考量，你拿回去看看。” 应梦珠一惊，连忙接过来：“谢谢您。”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要是你加入了长则的项目组却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我岂不是要受人耻笑？”丰译故意板着脸道。 应梦珠弯起眼睛：“您根本不在意这种事吧。” “给你你就好好拿着。”丰译严肃道：“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应梦珠应下，知道丰译不喜欢她一直道谢，便给老师沏了一壶茶，这才带着沉甸甸的资料离开学校。 这些东西有多宝贵，她很清楚。 即便是为了不辜负老师的辛苦，她也会努力的。 应梦珠带着资料回了丽港壹号，她看了眼自己几小时前发出的那条短信，仍旧没有回复。 柏先生不知道她的号码吗？还是知道，看见了，却不想回？ 应梦珠觉得多半是后者。 “太太。”陈姨道：“杨总助打了电话来，说柏先生有事情要忙，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哦。”应梦珠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自己吃了晚饭，饭后在客厅里看丰译给的资料，一直到了十一点多，柏谕都没回来。 应梦珠走到窗边，刚推开窗户一股冷风就灌了进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向外看去，只看见花园灯昏黄的光，没有柏谕的车。 这还是第一次，她那么想要看见柏谕。因为这份迫切，以至于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太太先去睡吧。”陈姨道：“这么晚了，柏先生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应梦珠点头说好。 “其实以前柏先生忙起来经常在公司睡的。”陈姨把热牛奶递给应梦珠，絮絮叨叨道：“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都很正常。也是因为太太住进来了，柏先生才会经常回家。” 应梦珠看着冷风呼啸的窗外，轻叹口气：“……本来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的。” “你们时间还长，可以慢慢说。”陈姨道。 应梦珠摇摇头。 其实能够这样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等孩子出生后，就连这样站在窗边等柏谕归家的机会她都不会再有。 “我去睡觉啦。”应梦珠笑起来，“陈姨，晚安哦。” 这一觉睡得还不错，没有做梦也没有半途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正有一缕晨光落在她脸上。 应梦珠坐起来，想要拿手机看看时间，忽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 仔细一看， 她左手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串宝石手链，主石是一颗钻石围镶的粉钻，周边点缀了几颗绿宝石，看起来像是一朵娇柔的蔷薇花，绽放在她雪白的腕间。 是上次去拍卖会以七千万天价拍下来的那颗石头。 应梦珠看着它两秒，猛然掀开被子下床，鞋都忘了穿，就往楼下跑：“柏先生——” 她果然在餐桌边上看见了正在看早报的柏谕。 男人穿着柔软的黑色家居服，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一些，清晨的阳光将餐桌切割成明暗两半，他沐浴在阳光下，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像。 “……早晨。”应梦珠说。 柏谕放下报纸，皱眉：“下楼的时候不要跑。” 等看见她鞋都没穿，赤脚踩在木楼梯上，男人眉头皱得更紧，起身将她拦腰一抱，训斥道：“有鬼在追你？” 应梦珠双脚悬空，她熟练地搂住柏谕的脖颈，小声说：“我看见手链，知道你回来了，想要见你。” 柏谕瞥了眼她的手腕。 一如他所料，这颜色很适合她。 “喜欢么？” 应梦珠重重点头：“喜欢。” 她趴在柏谕肩上拨弄手链，道：“这个款式好漂亮，设计师好厉害。” 柏谕：“嗯。” 他把应梦珠放在椅子上，撑着椅背俯身看着她：“你想见我做什么？” 这个姿势之下他们靠得很近，彼此呼吸可闻，应梦珠一抬眸就能看见他垂下的纤长眼睫。 柏谕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回答。” 鬼使神差的，应梦珠扬起脑袋，在他喉结上轻轻亲了一下。 柏谕一顿。 喉结是男人很敏感的地方。 应梦珠在调戏他？ “我想谢谢你。”应梦珠脑子里并没有那么多黄色废料，也没有想那么多，认真道：“但我好像除了说谢谢，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柏谕喉结滚动，道：“你能。” 他捏住应梦珠的下颌，吻住她的唇。 她的唇舌似乎格外柔软，稍微一舔，就像是要化开，还是甜的。 柏谕吻得并不温柔，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唇角流下，变作银色的细丝，应梦珠眉头皱得很紧，因为她连喉口都教人舔过了。 那种感觉相当怪异，让她头皮发麻，脚趾蜷缩。 柏谕微微松开她，垂着眼皮：“呼吸。” 应梦珠大口喘息，要不是有柏谕扶着，她这会儿肯定都顺着椅子滑到地上去了。 柏谕捏住她后颈，缓缓摩挲了一下那块凸出的颈椎骨，道：“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应梦珠脑袋晕晕，他说什么都照做，伸出鲜红的舌给他看。 “好可怜。”柏谕在她舌尖一吻，“又肿了。” 应梦珠晕乎乎地说：“那、那是不是可以吃冰淇淋？” “不可以。”柏谕笑了下，又在她丰润的下唇上咬了咬，“早餐吃西多士。” “……哦。”应梦珠有点失望。 陈姨把早餐端上来，满脸姨母笑，应梦珠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幕都被陈姨看见了，瞬间脸通红，瞪了柏谕一眼。 ——明知道陈姨在看着还亲她！ 第一百一十章 是自杀 柏谕显然没有什么羞耻心，他挑眉看着应梦珠：“瞪我做什么？” 应梦珠脸更红了，一脚踩在柏谕小腿上，“你还说。” 她力气不大，跟挠痒痒似的，柏谕眸光微深。 好像她最擅长的就是用一张单纯无比的脸做些让人想入非非的事。 陈姨道：“太太，你不是说要跟柏先生道谢吗？” 应梦珠回过神，忙转过头：“我……” “我已经收到了报酬。”柏谕打断她：“吃饭。” 收购跃达这么大的事，竟然亲一下就算是报酬。 不说别人，应梦珠都要觉得柏谕简直是个昏君了。 吃过早饭，柏谕道：“你今天要去长则项目组？” 应梦珠点点头：“陈总说今天介绍项目组的其他同事给我认识。” “我等会儿有个会。”柏谕看了眼腕表，“晚上六点我去接你。南女士想要见你。” “好的。”应梦珠忙说：“她找我有事吗？” 柏谕顿了下，“没有。” 他曲起手指在应梦珠的额头弹了下，道：“她只是想你了而已。” …… 蔡静蹲在门边，看着手机上的各种信息，神经质地不停啃咬自己的指甲。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了，还是没有等到应珏。 不过没关系，应珏绝对会来的。 天钥的速度非常快，蔡静已经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她想过去找韩永悉，但是韩永悉的律所直接关门了，门面都准备卖出去，据说是因为被翻出来的事情太多，不得不卖房卖车来抵债。 韩永悉那样出名的大律师都被搞得这么凄惨，蔡静知道自己只会更惨。 被学校开除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加绝望的事情等着她。 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就是应珏。 想到这里，蔡静又给应珏发了一条消息：【如果今天我还是没有见到你，我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去。】 这次倒是很快就有了回复，应珏给了她一个地址。 蔡静打车过去，发现是一个高级酒店。 应珏倒是悠闲自在。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在酒店里逍遥快活。 蔡静咬咬牙，敲响了房门。 “进来。”应珏满脸不耐烦，“你找我干什么？” “我找你干什么？！”蔡静瞬间激动起来，“我已经被学校开除了，还面临巨额赔款，你何必明知故问！” 应珏道：“做什么事没有风险？最开始答应跟我合作的时候你就应该考虑到这一点不是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蔡静怒目圆瞪，“要不是你来找我，我根本就不会卷进这件事。现在你想安稳抽身？” 她盯着应珏，“我要是活不下去，你也别想好过。” “你说我开个直播怎么样？跟你的粉丝好好讲讲你是怎么陷害自己亲妹妹的。应梦珠的靠山不小吧？你猜要是应梦珠知道一切都是你在从中作梗，她会不会找你麻烦？” 应珏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是你先不给我活路的！” 应珏咬了咬牙，道：“你想要什么？现在这种情况我不可能帮你恢复名誉。” “你少放屁！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我不能被开除。还有那个赔偿款，也要你来付出！” “……你疯了？”应珏骂道：“几千万的赔偿款我上哪儿去弄来给你？” 蔡静：“你之前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说自己的金主很厉害吗？你去找他要啊！” 应珏脸色难看至极，“我可以送你出国，但是这笔钱我不会出，你自己想办法。” 蔡静五官扭曲，形如恶鬼，崩溃道：“我哪来的钱！” “去卖身卖血卖器官，随便你卖什么。”应珏冷声道：“反正我不会管。” 蔡静气得眼睛通红，一巴掌扇在了应珏脸上，“好啊，那我们就鱼死网破，你等着做危机公关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下定决心要拉着应珏一起死了。应珏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你给我想清楚……要是你把我供出去，就连出国的机会都没有了！”应珏揪着蔡静的头发，将她按在窗边，眼神森冷：“不就是出国躲债么，过两年谁还记得你？” “那我爸妈怎么办？！”蔡静也不甘示弱，掐住应珏的脖颈，“他们年纪都大了，要是知道我被退学，他们根本接受了！” 她愤怒之下力气竟然非常大，应珏很快就有点喘不上气了，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我说了现在这情况我根本就没办法……”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应梦珠！”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应珏看着蔡静的脸，忽然道：“蔡静，你非要作死是吗？” “是你逼我的！” “……好。”应珏面目豹变，杀心顿起，“那你就去死好了！” 话音刚落，她用力一推，两人本就在窗户边上，蔡静毫无防备，半个身体都翻出了窗外。 “啊啊啊啊啊！！！”蔡静疯狂尖叫：“应珏你这个疯子……我就是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应珏咬紧牙，“那你就变成鬼来找我吧！” 她猛一用力，彻底将蔡静推出了窗户。 砰的一声巨响，楼下尖叫连连，应珏往下一看，只见蔡静以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瘫在地上，鲜血氤出来，无比刺眼。 她死了。 应珏如梦惊醒，恍惚后退两步，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刚刚干了什么？她竟然把蔡静杀了！ “不是我……不是我！”应珏抱住自己的头，癫狂地喃喃自语：“是她逼我……都是她逼我的！” 有人靠在门边冷眼看着这一切，淡声道：“她是畏罪自杀。” 应珏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恍然道：“对！对！她是畏罪自杀！她被学校开除，还面临巨大债务，一时间想不开，就自己跳下去了……对，就是这样，跟我没有关系！” 她上前两步，抓住男人的衣袖：“慕总，你会帮我的，对吧？” 慕璘将她的手挥开，站在窗边瞥了眼楼下的尸体，慢慢抿了口酒，而后笑道：“当然。” “放心。我说蔡静是自杀，那她就是自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关系户 “你们听说了吗？就是因为她，项目才拖了这么久。”办公室里，有人小声说：“陈总一力主张，要等她那事儿出个结果。你们说她跟陈总是不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内部会议不是一直在正常走流程吗？她在决议结果出来之前解决了归属权的问题，也没影响什么啊。” “我看你就是天真！”又有人冷笑道：“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四学生，能有什么真本事？那个什么MZ103多半也是丰译的手笔。长则已经多少年不招本科生了？在座各位都是博士，现在竟然也沦落到跟一个本科生为伍了。” “对哦。再说了，那事儿是她自己解决的吗？要不是天钥忽然收购跃达，她跟着沾光，还不知道陈总要为了她把项目拖多久呢。” “陈总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搞这些花活儿。塞个关系户进来，这让我们的工作怎么正常开展啊。” “你们说，要是我们联名抗议，能不能把她踢出项目组？陈总虽然是负责人，但也不能一手遮天吧?” “说得轻巧，你们谁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得罪顶头上司的活儿谁愿意干？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陈总笑呵呵地走进来，道：“大家都在呢。正好我介绍一下，这是应梦珠，是加入海底隧道项目组的新成员，年纪小，麻烦大家多关照了。” 虽然刚才还在不满，但见到了人，大家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纷纷表示欢迎。最开始挑起话题的那个人更是亲切地上前握住了应梦珠的手，道：“你好，我叫向卉，今年二十八岁，比你年纪大一点，你叫我卉姐就好了。” 应梦珠受宠若惊，忙道：“您好。” 向卉是非常自来熟的性格，主动给应梦珠介绍项目组里的人，应梦珠礼貌地挨个问好，她能感觉得出来大家态度都很冷淡，不太欢迎她。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应梦珠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来这里是为了工作，而不是为了交朋友。 向卉带她熟悉了一下工作环境，又说：“我们过两天就要准备出海考察了，你晕船吗？要是晕船的话记得提前准备好晕船药哦。” 应梦珠从小就是在海边长大的，自然不会晕船，但出海考察这事儿她还是刚知道，向卉便解释道：“我们要做前期的数据收集，就算系统的算法再厉害，也是基于海量数据之上的，我们需要用数据不断调试AI，让它能够应对各种情况。” “两天后就要走吗？” 向卉笑着道：“你要是不想去可以跟陈总说哦，他应该会同意的。” 原本还在各忙各的其他组员动作都是一顿，心里不约而同浮现一个想法：关系户就是关系户，苦活儿累活儿完全不想干。 “我不是那个意思。”应梦珠道：“我会准备好的。” 她只是需要去问问医生，现在这种情况可不可以坐船出海而已。 第一天应梦珠没什么工作要做，就帮大家整理了一下资料，下班的时候柏谕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应梦珠没多想，直接上了车。 向卉看着呼啸远去的库里南，羡慕道：“劳斯莱斯库里南诶，那辆车都能买套房了吧。应梦珠家里这么有钱吗？” “我记得她家庭挺一般的啊，怎么可能有这么贵的车。”跟向卉同行的人是项目组组长，名叫薛茵，今年快要四十岁，最看不上的就是应梦珠这种关系户。 “诶？”向卉眼珠子转了转，“那看来就是男朋友的车了。也是，她长那么好看，有钱男人会追求她也不奇怪。” 薛茵眉头紧皱，“ 男朋友？我看未必。” “阿卉，你年纪轻轻又前途大好，可不要跟这种人学坏了。” “薛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呀？”向卉一脸疑惑。 薛茵道：“我看她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人，离她远点。正好等考察结束，我就打报告踢了她。” “啊？”向卉捂住嘴，“可是……可是她是陈总送进来的人，不好吧？” “这个项目那么重要，要是因为这种人拖后腿，拉慢了项目进度，要损失多少钱？”薛茵冷笑道：“就算是陈总，也害怕天钥那边问责吧？除非天钥是因为应梦珠那破事儿才收购了跃达，否则他不同意也没用。” 天钥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收购跃达，听起来实在是离谱，两人都没放在心上，一起离开了公司。 在回去的路上，应梦珠听说了蔡静的死讯。 杨总助说：“从酒店十七楼跳下来的，当场死亡，全身多处骨折，死状凄惨。说是因为被学校开除，又不堪重负，所以才跳楼轻生。” 应梦珠愣了愣，道：“虽然她被学校开除了，但官司还没打，她就跳楼了？” 虽然她跟蔡静关系不好，但好歹一起住了三年时间，对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蔡静是那种其貌不扬，成绩也不平平无奇，但非常会善于经营的人。 为了利益，她可以跟在蒋依璇身边当个狗腿子，蒋依璇那种人她都能忍将近四年，现在却连庭都没开，就跳楼了？ 应梦珠直觉这里面有问题，蔡静不是那么轻易会寻短见的人。 “是这样。”杨总助道：“尸体已经烧成骨灰被家人领走了。” 应梦珠更加惊讶，“不是今天下午的事么，怎么会这么快？” 这种命案都要由法医验尸的，法医就是再效率，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验完尸体写好材料，然后把尸体送去火葬场吧？ “法医没有验尸。”杨总助说：“家属态度坚决，不准法医对死者尸检，理由是女儿全须全尾地来，也应该全须全尾地离开。要是法医敢验尸，他们就撞死在警局。” “警方没有办法，只好让他们领走了尸体。家属直接把尸体送进了焚化炉，现在已经是一捧骨灰，放进灵骨塔了。” 蔡静忽然跳楼奇怪，家属的反应也很奇怪。疑点百出，警方竟然就这么草草结案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好害怕啊 “蔡静不是自杀。”应梦珠喃喃道：“她的性格不会自杀。” 柏谕合上笔电，淡声道：“据目击者称，她身上有别的外伤，生前似乎跟人产生了肢体冲突。” 应梦珠眨了眨眼睛，“所以，她有可能是被人从十七楼推下来的么？” “不无可能。”柏谕说：“至于是失手杀人还是蓄意行凶，就难说了。” 对方动作太快，尸体一烧干干净净，半点证据都没有留下。 应梦珠首先想到的就是应珏。可应珏有胆子杀人吗？ 慕璘倒是能干出这种事，可他根本没必要杀蔡静。归根结底，蔡静能威胁到的人只有应珏一个。 还是说，慕璘被应珏迷得晕头转向，愿意为了她杀人？ 忽然脑袋被人揉了揉，柏谕的嗓音沉缓：“别想太多，不管她是自杀还是被自杀，都跟你没关系。” 应梦珠哦了一声。 其实她对蔡静的死没有太大感触，只是想到背后的潜藏的凶手，让她不由有些齿寒。 慕璘无疑是个非常麻烦的存在，被他针对的话，应梦珠觉得自己以后日子不会太好过。 但等孩子生下来，她离开柏谕身边，慕璘应该就不会再为难她了吧？ 到了医院，柏谕照旧没进南愫的病房，在外面跟杨总助说公事。南愫今日气色还不错，拉着应梦珠的手说：“我成日在病房里待着，也没什么事，就给孩子做了一点小衣服。” 护工帮忙把东西拿出来，应梦珠立刻就移不开眼睛了。 南愫的手艺竟然相当不错，用的布料柔软亲肤，针脚也细密，款式还非常可爱。 “因为不知道孩子的性别，所以就什么颜色都做了一点。”南愫笑着道：“你以后想要另外给孩子买也可以。” “我觉得您做的特别好看！”应梦珠真心道：“宝宝要是知道奶奶这么喜欢他，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南愫摸了摸她的肚子，“宝宝最近乖吗？” “嗯嗯，可乖了，一点都不闹我，我现在孕吐也好了很多。”应梦珠说完，又有些犹豫。 南愫失笑：“你有问题想要问我？” 应梦珠点点头。 “问吧。”南愫柔声说。 “为什么没有查孩子的性别呢？” 这个问题之前喻安莘就问过应梦珠，应梦珠其实也很好奇原因。 南愫说：“不管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至于老太太那里……” 她摇摇头，“老太太肯定是想知道的，但是柏谕不让查。” 见应梦珠疑惑，南愫道：“他不喜欢以性别来决定人的命运。如果你生下的是个女儿，柏谕依然可以将家业交到她的手里。” 应梦珠微怔。 海城是个又发达又封建的地方，明明科技飞跃，城市巍峨，仍旧有很多人崇拜宗族思想，认为一定要有儿子才算有香火，家业也一定要交到儿子手里。 甚至还有一些小地方，女儿连在族谱上留下姓名的资格都没有。 “别担心。”南愫拍拍应梦珠的手，“虽然看上去不像是个好父亲，但我想他会尽力的。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做的事，都会做得很好。” 这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含义，南愫还在告诉她，即便这个孩子以后变成陆雪沫的孩子，柏谕仍旧会保护他，让他平安顺遂地长大。 从病房离开的时候，应梦珠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些难过。 她知道她不可能留下孩子，也无法独自将他抚养长大，最好的方式就是将他留在柏家，做柏家的继承人。 但她依旧会止不住的难过。 “看你这样子，南阿姨骂你了？”忽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不应该啊，南阿姨通常情况下一句重话都不会对人说。” 应梦珠抬起头，就见樊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靠在病房门边，满脸兴味盎然。 “……”上次跟樊宣的见面算是不欢而散，应梦珠自觉还说了很过分的话，现在见到，还是有些尴尬，道：“不是她的问题。”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樊宣挑起眉，“这么会儿没看见阿谕，就忍不住要哭？” 应梦珠无语，“樊医生，你在讲梦话吗？” 樊宣顿了顿，忽然正经了点，道：“阿谕给我看过你做的系统。” “嗯？” 樊宣：“还不错。” “……哦。”应梦珠迟疑道：“樊医生，你在夸我吗？” 樊宣啧了一声，“只是还不错而已，这算夸？” 应梦珠撇嘴：“反正我这么觉得，要你管。” 樊宣没忍住笑了，他手指关节在门框上敲了敲，道：“前天隗亦攸去找长则找你，你怎么从他手里活下来的？” “我没看见隗总呀。”应梦珠茫然道：“他为什么找我？” “你以为收购跃达真就是一句话的事？”樊宣垂下眼睫看着应梦珠，“天钥还有其他股东，跃达那里也不会轻易松口，他要在一夜之间办成这件事，你知道要付出多少时间精力和金钱？” 应梦珠攥紧了衣摆。 “阿隗知道后很生气，觉得你肯定会什么巫术，把你宰了就可以解除巫术。” 应梦珠抿唇说：“让他多读点书，这世界上没有巫术。还有……关于柏先生的事，谢谢你告诉我。” 难怪当时柏谕彻夜未归，他肯定要处理非常多的事情，上上下下都要打点，事无巨细都要他过目，就这样，他竟然还去拿了手链，回来给她戴上，问她喜不喜欢。 好像那背后的所有辛苦都不值一提。 “不用客气。”樊宣懒洋洋地说：“让你进长则这件事我也松口了，所以应小姐，你最好只是想要搞科研，要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抬手按在应梦珠肩上，微笑：“你就会后悔前两天怎么没死在阿隗手里了。” “……” 应梦珠看着他，慢慢眨了下眼睛，“樊医生，你在恐吓我吗？” 她把樊宣的手打开，慢吞吞说：“我好害怕啊。” 樊宣：“我没开玩笑？” 应梦珠：“我也没开玩笑，我真的好害怕。” “在聊什么？”柏谕边回消息边过来，随口问了句。 樊宣一顿，应梦珠道：“南女士给孩子做了很多小衣服，樊医生说他想看看。” 柏谕将应梦珠拉到自己这边，道：“想要孩子自己生，想要孩子衣服找你妈做，少盯着别人家。” “我是不可能同意让孩子认你做干爹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恃宠而骄 “好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做孩子的干爹难道不是理所当然？”樊宣笑了一下，仍旧吊儿郎当的样子，却看了一眼应梦珠，似乎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要撒谎。 应梦珠轻哼一声。 她又不是告状精。 应梦珠跟着柏谕离开，樊宣双手抄在白大褂的兜里，看着他们的背影笑意懒散。 “樊医生，你在看什么？”有路过的小护士好奇问。 “没什么。”樊宣收回视线，懒洋洋说：“我准备下班了，你们加油。” …… 应梦珠去问了医生，医生说她目前胎气平稳，只要不做剧烈运动都是可以的，应梦珠便放下心来。 柏谕却很不放心：“你要跟考察船出海？” “我也是刚知道的。”应梦珠道：“后天就要出发了，项目组的人都要去。我问过陈总，采集水下数据有专业的人，我们主要是做数据归类和分析，没什么危险。” 柏谕：“出海很危险。” 应梦珠道：“可是你们经常去公海玩儿诶？” 柏谕：“。” 有些事情在海城违法，一旦到了公海就没人管了，樊宣以前确实就爱组这样的局。包括跟应梦珠遇见那次，也是在公海上。 “没事的。”应梦珠说：“我们就去四天，我看过气象预告了，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见柏谕没有松口的意思，应梦珠便轻轻扯了扯柏谕的衣袖，小声说：“我才刚加入项目组，大家都去我不去的话，以后怎么跟同事打好关系呀？要是跟同事们相处不好，我将迎来一个多么恶劣的工作环境呀。” “柏先生，这一点你应该也明白吧？” “我不明白。”柏谕把她的手攥进手里，“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下属，我说什么他们都要照做。” 应梦珠：“……” 忘了。她是牛马，柏谕可是资本家。 “反正我要去。”应梦珠撇开头，很小声但很犟地说：“医生都说我可以去了。” 柏谕：“。” 最近应梦珠是不是对他越来越随意了？换以前哪怕跟他说个不字，现在竟然还敢顶嘴了？ 瞪他，顶嘴，耍脾气，生闷气，冷暴力……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应梦珠——” 应梦珠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你干嘛那么凶地叫我。” “……”柏谕说：“外面有卖钵仔糕，想问你要不要吃。” 应梦珠闷声：“那就吃一个好了。” 好像是赏脸了似的。 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柏先生如是想道。 但还是带应梦珠去买了两个钵仔糕。 出海的那天很快就来了，应梦珠收拾好行李箱，早餐的时候一直担心柏谕会忽然把她扣下不准她去——柏谕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但柏谕很平静，好像忘了之前自己还想阻止应梦珠似的。 吃完早餐，应梦珠道：“柏先生，那我先走了哦？我大概周四就回来啦。” 柏谕：“嗯。” 见他这么淡然的样子，应梦珠不由有些愧疚。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柏先生还是很支持她的工作的。 司机帮应梦珠把箱子装好，应梦珠跟陈姨告别，看了眼客厅，柏谕仍旧在看报纸，没有出来送她的意思。 陈姨都有点忍不住，道：“太太要离开四天，柏先生怎么也不来送送？四天都见不到人呢。” 应梦珠笑着说：“他来送我才更奇怪吧？” 柏谕不是会做这种温情动作的人，他们也不是这么缱绻的关系。 大家约定了直接在码头会和，应梦珠刚到，向卉就上前来问：“梦珠，这是你家司机吗？” 应梦珠还没回答，她就又道：“好羡慕你啊，还有司机接送，我要是你，就不来上班了，到处旅游玩乐多好啊。” “不是我家的司机。”应梦珠道：“不来上班怎么养活自己？” 向卉眸光闪了闪，“都开劳斯莱斯了，还说这种话就太谦虚啦。” 应梦珠：“……” 她没再解释。和柏谕之间复杂的关系也不足为外人道。 考察队伍一共八个人，人都已经到齐了，组长薛茵却迟迟没说出发的事情，向卉便问道：“薛姐，还有谁没到吗？” “我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说有个领导要跟我们一起去。”薛茵道：“是天钥那边派过来的。” “看来天钥真的很重视这个项目啊。”有人感叹：“只是初步考察收集数据而已，总公司都要派人来督查。” “为了这个项目天钥都把跃达收购了，当然重视啦。”向卉挽住应梦珠的胳膊，“你说对吧，梦珠？” “……”应梦珠有点心虚地咳嗽一声，道：“嗯。” “怎么还不来，就算是总公司的人，架子也太大了吧？” “希望是个比较好相处的吧，我可不想被个不懂行的指手画脚。” “哈哈，好像以前打仗的时候皇帝派个太监来监军啊，” 他们正议论着，就见陈总带着人过来了。 男人身高腿长，一身黑色大衣，头身比例极其优越，漆黑的眉眼带着凛冬的寒意，令人望而生畏。 可怜陈总这个小老头儿站在旁边被虐了个体无完肤。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天钥派来的领导？看着跟电影明星似的。 应梦珠本来在喝水，看见来人后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勉强咽下去后又把自己呛了个半死不活。 她其实还没有睡醒，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做梦吧？ 否则她怎么会在这里看见柏谕？ 陈总清清嗓子，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这位是天钥集团的负责人柏先生，今天会跟大家一起出海考察。”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没有见过柏谕，但听过他的名声啊。 柏家的家主，天钥的总裁，日理万机跺跺脚海城就要震三震的活在传说中的大忙人，竟然要跟他们出海考察？！ 见大家呆若木鸡，陈总忙道：“因为这个项目非常重要，所以柏先生才想亲自去看看，还请大家不要有太大压力，正常工作就好了。” 所有人都垂着头跟柏谕问好，也同时在心里问候陈总全家： 你被大老板盯着做事还冷静自持游刃有余试试？ 陈总真是有苦没处说，他当然知道大家都很震惊，他也很震惊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看了眼咳得面红耳赤的应梦珠，心想，真是祸水呐！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没事吧？ 柏谕好像真的只是顺路一起去看看，并没有对项目组的工作指手画脚，甚至连基本的领导讲话都没有，只是微微一颔首，“可以出发了。” 应梦珠慢吞吞跟在向卉身后，回头看了柏谕好几次，满脑子都是：难怪今天早上我走的时候他那么淡定原来早就决定了要一起来！ 向卉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促狭道：“柏先生真的很帅，对吧？” “……啊？嗯。”应梦珠胡乱点点头。 柏谕的长相十分出众，但大部分人都会为他的气势所慑，不敢去看他的脸。应梦珠常觉得，要是哪天天钥破产了，柏谕去娱乐圈当个花瓶，也能吃喝不愁一辈子，还会受无数人追捧。 当然，天钥不会有破产的那一天。 “梦珠，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向卉道：“你长这么好看，男朋友肯定也很帅吧？跟柏先生比起来呢？” 应梦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非要说现在谁是她“男朋友”，那只能是柏谕了。所以向卉问的其实是一个人。 “……柏先生吧。”应梦珠决定拍老板马屁。 “哈哈哈哈，你好谦虚。”向卉说：“下次叫你男朋友出来一起吃饭？” 应梦珠：“……再说吧。” 要是柏谕真的跟大家坐一桌吃饭，她都担心同事们会消化不良。 长则有自己的考察船，上面喷涂了长则的公司logo，看起来还挺气派，众人自然是让大老板先上去。应梦珠跟在最后面，上楼梯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所幸有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臂，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都拽上了甲板，应梦珠踉跄两步，站立不稳，扑进了对方怀里。 不到两秒的时间，男人就非常有边界感的伸手将她推开，两人拉开了三米的社交距离，好像一点都不熟。 “梦珠！”向卉连忙扶住应梦珠，“你没事吧？” “没事。”应梦珠晃晃脑袋，看向伸出援手的好心人。 柏谕单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脸色淡漠，似乎只是顺手拉了她一把。 “非常感谢您，柏先生。”向卉柔声说：“要不是您，梦珠肯定要摔下去了。” 柏谕：“嗯。” 他瞥了应梦珠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带着杨总助进船舱了。 众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薛茵阴阳怪气道：“还真是胆子大，不怕自己真摔下去有个三长两短？为了勾搭男人也是豁出去了。” “柏先生确实比陈总优质多了……” “啊？原来是故意的吗？” 向卉道：“薛姐，梦珠是被风吹的，你别这样说她。” 薛茵讥诮道：“被风吹的？她是什么风吹就倒的纸片吗？” 说到这里她看了应梦珠一眼，发现还真是柔柔弱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 薛茵：“……” 薛茵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道：“来了我组里就老老实实干活，不要想些没用的东西，否则我随时都会申请把人调走！” 她这话虽然是对着众人说的，但实际上是讲给谁听，大家都很清楚。 应梦珠抿了下唇角，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组长。明明第一天入职的时候她的态度虽然冷淡，但也还不到这样尖锐的程度。 等薛茵走了，向卉才说：“梦珠，你别在意。薛姐就是这样的，为人比较严厉。你只要好好工作，她不会针对你的。” 应梦珠却不这么想。 她刚刚只是差点摔倒柏谕伸手扶了她一把而已，都被薛茵解读成了蓄意勾引，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我知道。”应梦珠道：“我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柏先生还蛮绅士的诶。”向卉说：“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不相关的人死在面前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性格。” 应梦珠心想那你的感觉没有错，柏谕就是这种人。 考察船正式出发，到达目的地后就开始了正式工作，应梦珠把分配下来的工作做得很好，导致薛茵想要刺她两句都没理由，所以还算是相安无事。 至于柏谕，他一直在房间里开会，根本没出来。 直到夜色降临，大家都觉得外面冷，躲在船舱里，应梦珠嫌向卉实在是太多话，老是打听她的私事，躲去了甲板。 这里已经远离海城，没有那么严重的光污染，天幕都要漆黑几分，璀璨明亮的星辰点缀其上，一轮冷月如钩。 应梦珠靠栏杆边，长发被咸腥的海风吹乱，她仰起头看着满天繁星，难得的觉得安宁。 “梦珠！原来你在这里啊。”向卉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道：“我到处找你。” 应梦珠：“……”你猜我为什么在这里。 向卉道：“你不会觉得我烦吧？组里的前辈们年纪都比较大了，在一起就是聊孩子上学，我跟他们都没有共同语言，只等跟你聊聊了。” 不等应梦珠回答，她又道：“梦珠，你觉得柏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应梦珠一顿，谨慎道：“还不错？” “你说他现在有女朋友吗？”向卉撑着下巴，“我看八卦消息说他之前好像和一个小明星交往过，不过已经分了，现在应该是单身吧？” 应梦珠说：“他有未婚妻。” “你说那个娃娃亲啊？”向卉摆摆手：“他们这种豪门世家就爱定娃娃亲，其实大部分最后都不会走到一起，所以有跟没有也没区别。” 应梦珠总算是听出不对味来了，迟疑道：“你……喜欢柏先生？” “谁会不喜欢他吗？”向卉笑着说：“有钱有势，还长得那么好看。我喜欢他很正常吧。” “可你今天才第一次见他？” “谁说我是第一次见他了。”向卉说：“我以前在天钥工作的，后来才被调来长则，我从以前就喜欢他了。” 应梦珠只好哦了一声。 “梦珠，你说柏先生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子？”向卉饶有兴致道：“他很快就跟那个小明星分了，应该是不喜欢那种类型的吧？” 柏谕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子…… 应梦珠还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太聪明，但很可爱 而后她发现，虽然已经跟柏谕相处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她对柏谕的了解仍旧少得可怜。 至多只知道柏谕挑食不吃胡萝卜这种小习惯。 至于他的理想型…… 她毫无头绪。 但向卉很明显非常有交谈欲，应梦珠只好硬着头皮道：“可能是比较温柔的那种吧？” 向卉：“还有呢？” 应梦珠绞尽脑汁想了想，“嗯……很会读书，会乐器，很善良，会帮助陌生人，可能还会赛车？并且出身高贵。” 向卉顿了顿，道：“听你这么说，好像在描述一个具体的人。” 应梦珠当然是在描述一个具体的人，以上所有词构成了陆雪沫这个人，她是柏谕的白月光，自然也是他的理想型。 “你让我说，我就随便说说嘛。”应梦珠避开了向卉的视线，轻声道。 “但是你说的这种人就不可能存在。”向卉道：“世界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人。” 有的。应梦珠想。 所以就连柏谕都对她念念不忘。 “对了梦珠。”向卉握住应梦珠的手，“明天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跟柏先生说两句话。” 应梦珠：“你去不就好了？” “我又没有借口。”向卉笑嘻嘻道：“今天他不是帮了你吗？你去跟他道谢，我就能趁机跟他聊两句啦。” “我……” “梦珠，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应该不会对柏先生感兴趣吧？” 应梦珠：“……不会。” “那就这么说定啦。”向卉挥挥手：“我要回去挑挑看明日穿的衣服，你也早点休息哦。” “……”应梦珠喃喃：“我根本冇应承过啊……” 她趴在栏杆上叹口气，想起白日里柏谕冷淡疏离的模样。 在码头看见柏谕的时候，她其实很害怕同事知道她和柏谕的关系。但柏谕表现得天衣无缝，好像她只是个普通的员工。 这样做正合应梦珠的心意，但真正看见他疏冷的态度时，应梦珠莫名有些难过。 可能是怀孕后情绪敏感，所以她才总是会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以前她从不会这么拧巴的。 想到这里，应梦珠又长长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难过呢。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怀孕了，对柏谕来说，她确实只是个普通员工罢了。 忽然肩膀上披上了厚实的羊绒毯，应梦珠整个人都被裹住了，她一愣，转过头就看见男人流畅的下颌弧线。 “躲在这里吹冷风，想感冒了？”柏谕垂眸看着她，“总也学不乖。” 应梦珠吓一跳，连忙挣扎：“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柏谕稍一用力就把人按进了自己怀里，道：“这么晚，除了我，还有谁会来找你？” 应梦珠一想也是哦，这犄角旮旯的，没人会来。 这样缩在柏谕怀里温暖又舒服，她放弃抵抗了，靠在柏谕肩膀上说：“杨总助说你最近很忙呀，怎么会跟考察船？” 柏谕：“杨总助又给你通风报信？” “是我问他的。”应梦珠眨眨眼睛，“这是机密吗？” 柏谕道：“不是。” “那你不可以因为这件事扣杨总助的奖金。”应梦珠严肃地说。 “他还给你告状？” “是我不小心听见的。”应梦珠道：“你打电话的时候。” 柏谕：“……嗯，知道了。” 应梦珠拉拉他的松垮的领带，“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让你来你要跟我闹脾气，让你自己来我又不放心，只好我自己亲自盯着。”柏谕用毯子把她的头也盖住，像是搭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上船的时候都能摔跤，笨死算了。” “我哪知道会忽然刮大风！”应梦珠不满道：“而且就算你没有帮我，我也能自己站稳的。” “所以是我多管闲事了？” “……没有啦。”应梦珠抱住他脖颈，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声音又轻又软：“谢谢柏先生救我。” 柏谕捏住她下巴，“亲错了。” 应梦珠眼睫颤了颤，“你太高了，我够不到。” 柏谕挑了下眉，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道：“妹珠，现在你比我还高了。” 应梦珠少有能俯视柏谕的时候，她看着男人锋利的眉眼，慢慢垂下头，捧住柏谕的脸，吻住他的唇。 她不会亲吻，所以只是非常单纯地在柏谕唇上轻轻碾磨了两下，跟幼儿园小朋友用亲亲来表达喜欢一般纯洁。 柏谕却呼吸一沉。 应梦珠跟他鼻尖抵着鼻尖，“这个角度看你，好神奇。” “哪里神奇？” 应梦珠说：“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了，好像伸手就能碰到。” 柏谕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是一直都能碰到么。” 呼吸，体温，心跳。 从一开始，应梦珠就能碰到。 那是柏谕给她的特许权。 “刚刚你们在谈我的理想型？”柏谕话题一转，似笑非笑地道：“你还说得头头是道。” 应梦珠没想到他全部听见了，瞬间尴尬脸红，支支吾吾说：“我、我乱说的。” “确实乱说。”柏谕道：“因为我喜欢的类型不是那样。” 应梦珠一愣，偏头看着柏谕：“那……那你喜欢哪种类型呢？” 柏谕眯起眼睛，似乎在认真思索，而后说：“娇气，语气稍微重点就要红眼圈，碰两下就要哭。” “脾气坏。别人争着抢着想要的东西，送给她她还要闹脾气。” “犟。像是一头小牛，认定了的事情谁说都不管用，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太聪明，但很可爱。 应梦珠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人是谁。 原来她在柏先生眼里竟然是这样坏的人吗？ 不对，她明明在问柏谕的理想型啊，柏谕为什么要形容她？ 一瞬间，应梦珠心跳如擂鼓。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忽然跳这么快，就像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问出了口：“柏先生，你说的，是我吗？” 柏谕双眸漆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海风呼啸，银辉清冷，平静水面倒映天穹，好厮星辰皆坠落其中。 柏谕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觉得，我说的是你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见不得人？ 如果柏谕想，他真是可以轻易赢得任何一个女人的芳心。 应梦珠也几乎被那双眼睛蛊惑。 但她忽然看见了柏谕眼中浅淡的笑意，忽然意识到柏谕其实只是在跟她玩笑。 只有她认真了而已。 应梦珠移开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没有吗？”柏谕道：“我以为我是在客观评价。” 应梦珠说：“全部都是私人感情。你就是烦我。” 柏谕：“要是真的烦你，我就不是抱着你，而是把你丢进海里了。” 应梦珠连忙抱紧了他的脖颈，“别说这种吓人的话，我不想死在海里，好恐怖。” 她害怕的时候就像是一只仓鼠，把自己缩成一团，丝毫不知道这样只会让人想要更加恶劣地对待她。 但柏谕忽然心软了。 因为应梦珠看上去好像真的很怕水的样子。 “不说了。”柏谕低声道：“嘴张开。” 应梦珠哪敢不听话，张开嘴，柏谕刚吻上她舌尖，一道声音骤然响起：“梦珠！” “！”应梦珠吓得一个激灵。 向卉怎么又来了？ 柏谕倒是很淡定，丝毫不在意会被人撞见。应梦珠慌忙从他身上下来，左看右看，发现旁边堆着几个集装箱，干脆把柏谕往后面一推。 柏谕跌坐在一堆杂物上，应梦珠又不由分说用毯子把他盖住了。 柏谕：“。” “梦珠，你还在这里啊。”向卉已经跑过来了，道：“我回去了才想起来，明天有个早会，八点半的时候，你不要忘了哦。” 向卉离她就三四米远，应梦珠都要紧张死了，生怕她发现柏谕也在这里，竭力伪装镇定：“好，我知道了。” “梦珠，你脸色不太好。”向卉皱起眉：“不会是吹风吹感冒了吧？” 她说着便上前来，摸了摸应梦珠的额头。 应梦珠瞬间全身僵硬。 不仅仅是因为向卉忽然贴近，更因为柏谕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腿肚。 她都要紧张死了，柏谕却淡然自若，捏捏这里捏捏那里，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梦珠？”向卉疑惑道：“也没有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 应梦珠咬了下唇，“……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们一起回去呗。”向卉说：“都这么晚了，也该睡觉了。” 应梦珠倒是想走。 可柏谕握着她的小腿，她想走都走不了。 男人的手指修长，手掌又大，可以握住她整个小腿肚，肌肤相贴的触感特别明显，应梦珠只觉得那一块皮肉像是被火燎过，烫得不行。 应梦珠开始后悔为什么今早上穿了条宽松的裤子。 “我……我还打算吹吹风。”应梦珠低下头，“你先回去吧。” 向卉关切道：“是因为今天组长说你的事情难过了吗？” 应梦珠其实没放心上，但她还是点点头：“嗯。” “你别难过，慢慢相处就好了。”向卉说：“薛姐只是严肃了一点，你千万不要记恨她。” 应梦珠真是恨不得跪下来求她赶紧走了，“我不会的。你快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向卉这才离开。 等向卉的身影消失，应梦珠几乎是立刻腿一软，跌在了柏谕身上。 柏谕早有准备，牢牢接住了她。 应梦珠抬起头，揪住柏谕的领口，眼睛里水光粼粼：“你干嘛呀！要是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柏谕看了眼她大逆不道的动作，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道：“我见不得人？” 应梦珠：“……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柏谕扣住她后脑勺，“我不是挺配合你。” 要是别人敢这么对他，他转身就把人踹海里喂鱼。 “那你还摸我。”应梦珠不满道：“她肯定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你还摸！” 柏谕：“今日组长说你了？” “……嗯。”应梦珠反抗不能，干脆自暴自弃，趴他身上了，“你不是拉了我一下，她觉得我是故意的，想要勾引你。” 柏谕笑了，“你还用故意摔倒勾引我？” 他抬头咬住应梦珠饱满的下唇，嗓音有些沙哑：“你光是呼吸都在勾引我了。” 应梦珠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法思考他说了什么。 直到被柏谕抱着往里走，应梦珠才回过神，左右看看，说：“我房间不在这边。” 柏谕说：“我房间在这边。” “？” 应梦珠只是一个刚入职的小员工，又不得组长的喜欢，分配的房间自然是最差的，连个窗户都没有，逼仄狭小，摆了一张床和行李箱后就什么都放不下了。 这也是她不爱在自己房间待着的原因。 柏谕的房间可就不一样了，是整艘考察船最大的，里面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跟酒店差不多。 “柏先生。”应梦珠道：“晚安。” 她说完后转身就要走，柏谕：“？” 他把人拉住，“去哪儿？” “回我自己房间啊。”应梦珠疑惑道：“明天还要早起呢，我要赶紧洗澡睡觉了。” 柏谕说：“你觉得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应梦珠想了想，“我的房间在很里面，你不想多走一段路？” 柏谕：“。” 柏谕扣住她手腕，把人拉进来，然后关上了门，道：“去洗澡。” “可是我的衣服……” 话没说完，她就看见了自己的行李箱，端端正正放在门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柏谕脱掉大衣，随意挂在衣帽架上，见应梦珠还站在原地没动，便道：“不是说明天还要早起？” 应梦珠眨眨眼睛，“今晚我睡这里吗？” 柏谕：“你想回去睡那个比棺材还逼仄的房间？” 应梦珠：“……还是比棺材大很多的。” 柏谕不置可否。 但应梦珠确实不想睡那里，实在是太狭窄了，便抱着自己的睡衣去洗澡，等她收拾完出来，柏谕靠在桌边，鼻梁上架了一副防蓝光眼镜，正在跟人视频会议。 应梦珠立刻就放轻了动作，指指沙发，做了个睡觉的动作，意思是她先睡了。 她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柏谕却丝毫不顾忌，头也不抬地道：“睡床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睡会儿 应梦珠反复确认房间里没有第二张床。 之前回柏家老宅的时候，应梦珠也跟柏谕睡过同一张床，她只在心里短暂地做了两秒斗争就躺在了柔软蓬松的床上。 真舒服。 比她房间里那硬邦邦的床板舒服一百倍。 应梦珠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从这里可以看见柏谕的侧脸。因为经常面无表情，所以那张俊美的脸就显得非常冷漠，但或许到了深夜人的头脑就是容易不清醒。 她竟然觉得此时此刻的柏先生，有几分温柔。 刚想到这里，柏谕忽然转过了头，道：“乖乖睡。” “……哦。”应梦珠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果然深夜人的头脑不清醒，明明还是很凶嘛。 跟柏谕视频会议的都是国外分公司的高层，个个眼睛里燃动着八卦之火，非常想要知道这会儿跟柏先生待在一起的人是谁，但谁都不敢问，只能你瞅瞅我我挤挤眼，用面部表情来传递自己的求知欲。 柏谕喝了口水，淡声道：“付总，脸抽筋了？” “没、没有。”付总赶紧端正态度：“多谢柏先生关心。” 柏谕：“好奇刚刚那个人是谁？” 众人：“？”零个人问你了。 但零个人问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现在柏谕主动提出，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付总试探性地道：“是陆小姐么？” 能让柏先生这么嘱咐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位传闻中的白月光了。 “跟陆雪沫有什么关系。”柏谕放下杯子，“她这会儿应该在实验室里洗试管刷。” 众人：“……” “是我孩子的母亲。”柏谕轻描淡写地道：“既然公事已经谈完，那我就先挂了。” 视频电话挂断，国外高层纷纷凌乱。 孩子的母亲……那不就是柏家的当家女主人吗？！ 柏谕洗漱完出来，看见应梦珠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之间在老宅同睡一张床时，他还夸过应梦珠睡相不错，现在看来，那完全是因为太过于戒备，所以才睡得老老实实。 放松后就开始暴露本性，那么大一张床，她恨不得一个人全部占完。 柏谕当然不可能惯着她。 他把人的双手双脚合拢，按进怀里，应梦珠被制裁了，下意识反抗，柏谕道：“再闹一个试试。” 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应梦珠都非常识时务，立刻不闹了，安详地缩在柏谕怀里，呼吸平稳。 柏谕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 这几天连轴转的工作，他几乎没怎么睡觉。就是铁打的人身体机能也会崩溃，所以他抱着怀里香香软软的人很快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应梦珠被自己的闹钟吵醒，她迷迷糊糊伸手去关，却有另一只修长的手准确无误地拿到了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摁了闹钟。 她一愣，转过头，柏谕仍旧闭着眼睛，清晨的阳光柔和温暖，为他深邃的面部轮廓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再睡会儿。”柏谕把应梦珠又往自己怀里按了下，用鼻尖无意识蹭了蹭她娇嫩的脖颈，靠在她颈窝里说：“困。” 应梦珠本来也没睡醒，听柏谕这么说，她就又稀里糊涂地闭上眼睛睡了会儿，然后骤然惊醒，猛地坐起来：“早会！” 昨天向卉说今天早上八点半有早会来着！ 应梦珠摸过手机一看，八点二十。 还好还好，还有十分钟。 应梦珠飞速下床洗漱换衣服，风似的刮出了房间。 柏谕：“……？” 以前他一直觉得应梦珠像是只慢吞吞的蜗牛，原来她还有这么快的时候？ 应梦珠在八点二十九到了会议室。 薛茵冷笑道：“别的不会，踩点倒是擅长。我说八点半开会，那你应该八点就过来，这都不懂？” 如果八点就要到，干脆就把会议时间定在八点啊？提前半小时过来大家大眼瞪小眼吗？ “幸好没迟到！”薛茵话音刚落，门口又出现了另一道身影，是向卉。 “因为认床，昨晚上一直没睡好。”向卉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 薛茵：“还没开始会议，没事，坐下吧。” 应梦珠：“？” 区别对待未免太明显了吧？ “既然人都已经来齐了，那我就简单说两句。”薛茵站起来道：“稍后柏先生也有工作要交代。” 柏谕也要来吗？ 向卉立刻对应梦珠眨眨眼睛，意思是你可别忘了昨晚上答应的事情。 应梦珠：“。” 她根本就没有答应！ 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柏谕终于姗姗来迟。众人都连忙站起身来跟他问好。 向卉小声说：“梦珠，柏先生看起来好高冷，他要是不搭理我怎么办？” 听见向卉的“高冷”两个字，应梦珠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高冷的柏谕昨晚上明知道有人在还玩儿她的小腿。 高冷的柏谕今早上还抱着她撒娇要再睡会儿害她差点迟到。 简直是太高冷了。 “应梦珠。”薛茵忽然道：“你对柏先生的安排有意见？” 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应梦珠。 应梦珠：“？！” 薛茵：“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领导讲话的时候你在下面窃窃私语，对你的上司一点都不尊重！” 应梦珠：“？？”我一句话都没说？ “柏先生，她是新来的，不懂事，我一定好好教训她。”薛茵转头对柏谕道：“您千万不要生气。” 柏谕靠在椅背上，修长手指敲了敲桌面，道：“既然会议已经结束，诸位就请便吧。应梦珠留下。” 他淡声说：“我亲自教训。” 众人都对应梦珠投来同情的目光。听说柏谕在天钥就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应梦珠犯在他手里，可算是完了。 薛茵看了应梦珠一眼，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其他人也陆续往外走，交头接耳：“应梦珠也太惨了吧，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组长是不是故意的，她干嘛这么针对一个新人？虽然我也不喜欢关系户，但应梦珠还挺安分的，也没有搞特殊待遇。” “应梦珠不会被直接开除吧？” “跟柏先生一个会议室开会我都觉得窒息，她竟然要单独留下挨训……要是我，我就嘎巴一下死那儿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的菩萨叫应梦珠 其他人都走完后，会议室恢复了安静。 柏谕道：“刚刚在讲什么小话？” “我才没有。”应梦珠郁闷道：“我一句话都没说，你没看见吗？” 柏谕：“你的意思是要我开会的时候一直盯着你？” “我……” “我倒是可以做到，只是你又要跟我闹。” 应梦珠：“……” “她一直这么针对你？” 应梦珠趴在桌子上，叹气：“对啊。我也不知道原因。” 柏谕说：“我让人把她调走。” 应梦珠吓一跳，忙道：“不要不要，陈总说薛组长很有能力的，怎么能因为她讨厌我就把人调走。” 柏谕蹙眉：“确定？” “嗯嗯。”应梦珠点头如鸡奔碎米，她恹恹地说：“你把我留下，不会真的是要训我吧？” “我不训你，薛茵就要训你了。”柏谕单手撑着自己的下颌，懒散道：“你想听她骂你？” 应梦珠嘟囔道：“我也不想听你骂我啊。” 柏谕莞尔，曲起手指在她额间轻轻弹了下，“没说要骂你。” 门再度打开，杨总助端着托盘进来，柏谕道：“吃早饭。” 应梦珠早起急匆匆地赶来开会，这会儿确实饥肠辘辘。她坐在会议室里吃完了早饭，柏谕说：“待会儿出去记得垂头丧气，你们组长应该暂时不会为难你了。” 大老板亲自把应梦珠骂了一通，薛茵肯定觉得解气，短时间内不会再针对她。 应梦珠眼睛亮晶晶，真心诚意地感叹：“你好会上班啊。” 柏谕：“。” 应梦珠调整了一下情绪，摆出一副蔫头耷脑好像下一秒就要世界末日的样子走出了会议室，向卉一看见她，忙道：“梦珠！你还好吗？” 其他人也瞄过来，看见应梦珠的样子，不约而同地想：柏先生真是太可怕了，给人家小姑娘训成什么样了。 “没事。”应梦珠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 “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 应梦珠摇摇头，表示不用再多说——实际上她就是在会议室里吃了一顿香喷喷的早餐而已，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 薛茵道：“大家都忙吧，别让柏先生觉得我们工作懈怠。”她剜了应梦珠一眼，“尤其是某些人。” 应梦珠左看右看，假装听不懂。 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但好歹应梦珠有了不用帮向卉牵线搭桥的借口。她早上才被柏谕骂了一顿，现在又跑去感谢人家，怎么看怎么有病。 今天的工作也很顺利，应梦珠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量，还帮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同事分担了一部分。 见她这样，几人倒是有些羞愧了。 虽然应梦珠是个关系户，但人家不摆架子不搞特殊工作能力也很强，还乐于助人，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小女仔。 一天下来，大家倒是对她改观不少，也有人愿意跟应梦珠分享自己的经验了，应梦珠都很认真地用笔记本记下来，然后跟人家道谢。 柏谕站在二楼看着奋笔疾书的应梦珠，点了点烟灰。 杨总助很是欣慰：“果然，没人会不喜欢应小姐的。” 柏谕瞥了他一眼。 杨总助忙道：“柏先生，我……” “安心。”柏谕将烟头戳进白沙盘里，“没打算扣你奖金。” 杨总助松了口气。觉得今天的柏先生简直是菩萨下凡。 柏谕好像有读心术似的，笑了声：“你的菩萨叫应梦珠，不是我。” “是她跟我说的，不准扣你奖金。” 杨总助感动得简直要热泪盈眶，感叹还是枕边风好使啊。 柏谕垂着眼皮，看应梦珠像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这里飞飞那里飞飞，工作的时候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总是板着一张小脸，看起来非常认真，是柏谕以前没有见过的状态。 她确实非常热爱自己的专业。 柏谕至今都不知道收购跃达，让应梦珠进长泽项目组的决定正确与否。但如果当初他选择袖手旁观，是不会看见应梦珠这一面的。 还挺可爱。 柏谕想。 …… 六点结束工作，大家都累得够呛，吃过饭就回房间休息了，向卉邀请应梦珠去她的房间玩儿，说：“你分到的那个房间太小了，都转不开身，去我那里，我们玩儿飞行棋吧？” 向卉很得薛茵看重，分到的房间自然很不错，一室一卫，宽敞明亮。 应梦珠说：“不了，我想回去睡觉。” “你可以睡我那里呀。”向卉道：“你那张床翻个身都会掉下来诶。” 应梦珠正在思索怎么拒绝，忽然有人道：“应小姐。” 两人转过身，只见来人是杨总助。 向卉忙道：“杨总助，有什么事吗？” “柏先生找应小姐。”杨总助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是今天应小姐负责的一部分数据好像有问题，让她过去看看。” 向卉愣了下——应梦珠负责的那部分她今天看过了，可以说是做得非常完美，别说本科生了，就是很多博士生都不一定这么有工作能力，能有什么问题？ 但大老板亲自问责……应梦珠估计又要挨训了。 向卉松开应梦珠的手臂，“梦珠，既然柏先生叫你，你就快过去吧。” 应梦珠点点头，脚步匆匆地跟着杨总助一起走了。薛茵正好过来，疑惑道：“怎么回事？” “柏先生说梦珠今天归类的的数据有问题。”向卉蹙起眉，担忧道：“今天早上才挨了骂，现在又……也不知道梦珠会不会受不了。” 工作上的事薛茵可容不下一点含糊，“她今天的工作内容还是你检查的，我看过了，还不错，到底什么问题？” “其实……”向卉叹口气，“送给你的那份是我重新整理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我没检查出来的错误，让柏先生发现了。” 薛茵冷冷道：“我就说不想是她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原来是你在帮她。” “阿卉，你自己工作量也很大，何必要帮别人？” 向卉笑笑：“她年纪还小，我就想多帮帮她嘛。” 她看向应梦珠离去的方向，眼神关切：“也不知道梦珠会遭遇什么……看来明天得好好安慰她才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要闹你妈咪 “真是太感谢你解围了。”应梦珠松了口气。 杨总助说没关系，又道：“你不喜欢她？” “不是不喜欢，她对我挺好的，就是……”应梦珠皱了下眉，说：“窥私欲太强了。” 她和向卉才刚认识，并不是多么要好的关系，向卉却总是打听她的私事。虽然应梦珠并不是那种边界感非常强的人，还是觉得不舒服。 杨总助表示理解，并且安慰她有的人就是很没有分寸感。 然后他说：“我们快走吧，柏先生还在等着。” “诶？”应梦珠懵懵地道：“柏先生真的有事找我啊？我还以为是你帮我脱身的借口。” 杨总助：“数据有问题确实是借口。” 应梦珠进了房间，柏谕靠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应梦珠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偏偏头：“柏先生，什么事呀？” “他们送了甜点来。”柏谕抬抬下巴，“我不爱吃。” 桌上摆了许多精致漂亮的小甜点，柏谕不爱吃甜的，应梦珠却超爱。 陈姨跟她讲有的人怀孕爱吃酸的有的人爱吃辣的，她却对甜食情有独钟。 柏谕让她吃，她当然不会客气，当即尝了一口树莓小挞，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柏谕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德拉斯加海湾，驶过那里，就到了公海。” 应梦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海面茫茫，其实看不见边际，但可以远远看见德拉斯加的灯塔。 柏谕侧眸看向应梦珠：“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樊宣的游轮上？” 应梦珠动作一顿。 “不是在审问你。”柏谕说：“只是随便聊聊。” 应梦珠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道：“那时候我爸爸的公司已经出现问题了，他想要拉投资，物色了一个人选，但是对方有权有势，轻易见不到。” 后来何美惠多方打听，就打听到了这场游轮宴会。 樊家大少爷新买的游艇首航，想要捧臭脚的人如过江之鲫，那个大佬也会参加，所以何美惠费尽心思，才终于拿到了登船的邀请函。 对方对应梦珠很满意，愿意给和荣注资，何美惠欣喜若狂，当即就把应梦珠留下了。 应梦珠逃跑的时候太仓皇，才会走错房间，以至于命运错轨，和柏谕相交。 说到这里，应梦珠垂下眼睫，连嘴里的蛋糕都觉得发苦。 以前她并不在乎柏谕怎么看自己， 城府深沉也好，人尽可夫也罢，她和他说到底只是睡了一觉的陌生人。 但现在，温柔的月色里，她坐在柏谕对面，忽然觉得狼狈不堪。 柏先生那样的天之骄子，光鲜亮丽。她却劣迹斑斑，声名狼藉。 从未有过的自卑油然而生，那时候的应梦珠还并不知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只是低着头不敢去看柏谕。 她甚至想要回到那个逼仄的小房间里，把自己藏起来。 “说了不是审问。”柏谕挑起应梦珠的下颌，“低头做什么，看着我。” 应梦珠一直耷拉着眼皮。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柏谕说：“怎么到现在才忽然这么扭捏。” 应梦珠微怔。她终于抬起眼睫，看着柏谕，微微偏头，问：“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柏谕莞尔，他缓缓用手指擦去应梦珠唇角沾上的一点奶油，“不太聪明吧。” “……”应梦珠张了张嘴。 她没想到柏谕会给她这样一个评价。 “笨蛋是不可能考上海大的。”应梦珠正经严肃地说：“而且我是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的。” 柏谕：“所以隗亦攸一直怀疑你的学历是买的。” “他根本没有见过我。”应梦珠不满道：“他这是刻板偏见。” 柏谕：“回头我说他。” 应梦珠缩缩脖子，很怂：“那还是别了。” 隗亦攸本来就对她有意见，上次要不是她跑得快，没准就真被隗亦攸砍死了。 “我呢。”柏谕靠在椅背上，懒散地看着应梦珠，“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海浪翻涌，涛声不休，银辉洒满水面，风吹得考察船一晃，便划破粼粼琼瑶，荡出层层涟漪。 应梦珠捏着小叉子，许久之后，才说：“您……” “是个光风霁月的人。” 柏谕弯起唇角，“这么会对领导拍马屁？” 应梦珠：“你又不是我领导。” “所以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 柏谕叹口气，随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说：“不太聪明，眼神也不太好。” 他俯身看着应梦珠的眼睛，“我跟这四个字可沾不上半点关系。” “唔？” 柏谕吻住她的唇，尝到了草莓蛋糕浓郁的果香和奶油的香甜。 应梦珠吃小蛋糕吃得磕磕绊绊。 因为她吃两口柏谕就要亲她一口，问就是想尝尝蛋糕的味道，让他自己吃又觉得甜腻，让应梦珠不由感叹难怪人家都说柏谕是海城的太子爷，他其实比太子爷还难伺候。 这天晚上应梦珠仍旧睡在柏谕房间里，半夜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又被柏谕按了回去，一般不重要的事应梦珠是懒得反抗的，干脆像张烙饼似的摊在柏谕身上。 但过了还不到半分钟，她就忽然坐了起来。 柏谕立刻睁开眼：“妹珠？” 应梦珠捂着肚子，脸色有点发白。柏谕心头一紧，“肚子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不、不是。”应梦珠拉住他，结结巴巴道：“宝宝，刚刚踢我。” “……？” 两人面对面在床上坐着，好几分钟过去，柏谕才皱起眉道：“踢得很重？” “嗯，有点。”应梦珠想了想，“蛮痛的。” 柏谕抬手覆上她已经隆起的小腹，正好肚子里的孩子又动了一下，柏谕清晰感知到了另一个生命正在被孕育。 它已经有了手脚，自己的意识，偶尔还会动弹一下。 是他和应梦珠的孩子。 那种感觉非常奇怪，柏谕甚至觉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应梦珠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你感觉到了吗？” “嗯。”柏谕道：“力气挺大。” “对呀。”应梦珠说：“它肯定是个很健康的宝宝。” 说完了又有点苦恼，摸着肚子道：“一直闹我我怎么睡觉呀。” 柏谕垂下眼皮，淡声道：“不要闹你妈咪。” 第一百二十章 宝宝好听你的话 柏谕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便有种别样的温柔。 应梦珠愣愣地看着他，柏谕：“怎么？” 应梦珠说：“好像真的不闹了诶。宝宝好听你的话。” 柏谕弯了下唇角，“自然。” 他将应梦珠塞进被窝里，道：“睡觉。” 应梦珠实在是太困，所以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并不知道柏谕又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动作轻柔，有些怜惜。 第二天照旧工作，不知道为什么，应梦珠觉得薛茵对她意见更大了，说话夹枪带棍，三句话就要刺她一句。 这下别说是应梦珠了，就是其他人都很茫然。 薛茵一口一个不好好工作让别人收拾烂摊子，可应梦珠昨天的工作完成得很好，还帮了他们不少忙，分明很有能力啊。 难道说薛茵含沙射影的对象确实不是应梦珠？ 应梦珠就当没听见，反正不是她做的事她就当薛茵在骂别人。 快要到午饭时间时，忽然传来消息说柏家出了急事，柏谕需要立刻赶回海城。考察船还没有结束工作，当然不会因此返航，所以柏谕会乘坐小艇先行离开。 应梦珠听说后连忙到了甲板上，正见柏谕步履匆匆从舱房里出来，看见应梦珠，他脚步一顿，而后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应梦珠手机来了新消息。 柏谕说：【老太太犯了病，回去看看，好好工作。】 应梦珠捏着手机，跑到栏杆边，大家都在跟柏谕告别，她也跟着摆摆手，说：“柏先生再见。” 柏谕看着员工们，道：“再见。” 没人知道他这句再见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应梦珠看着小艇渐行渐远，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向卉明显也很失望：“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找到呢。” “不过梦珠，柏先生走了，你应该挺高兴吧？” “……还好。”应梦珠道：“我们去吃午饭吧。” 向卉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应梦珠只偶尔回答两句。吃过饭是午休时间，应梦珠本想回自己房间，但杨总助说：“柏先生吩咐您住他那间房就好。” “哦。”应梦珠点点头，又震惊：“诶？杨总助你怎么还在？” 杨总助：“柏先生让我留下照顾您。” “我都这么大人了，知道照顾自己的……” 杨总助道：“柏先生说，要是没人盯着，您就会因为忙于工作而忘记吃饭，或者随便对付一点。” 应梦珠无法反驳，只好悻悻闭嘴。 下午的工作结束后，大家在甲板上边聊天边整理资料，忽然有人道：“诶，有艘船过来了。难道是柏先生又回来了？” 应梦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柏谕五分钟前才给她发消息，说他快要到达码头。 那艘船确实越来越近，而且一看就是冲他们的考察船来的，薛茵皱起眉说：“看起来不像是渔船，难道是有什么事想要求助？” “确实有可能。” 船长带着人出来了，众人都以为那艘船是需要帮助，便都热心地等着帮把手。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能够看清楚船上人的距离，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应梦珠却是瞬间脸色一变。 ——那靠在栏杆上吹风的人不是慕璘又是谁？ 他身旁还站着珠光宝气的应珏，两人似乎正在说什么。 难道是慕璘带着应珏出海来玩儿？ 这是富家公子常用的泡妞手段，并不奇怪。但慕璘这人邪性得很，应梦珠不想跟他扯上半点关系，悄咪咪地躲在了人群之后。 在这里看见慕璘，她总觉得很不对劲。 此时已经黄昏，灿烂的云如同燃烧的火，晕着浅紫色的霞光，瑰丽无比。船长大声道：“喂——你们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慕璘显然听见了，朝船长看了眼，而后漫不经心对旁边吩咐了一句什么，只见那艘船的速度不降反增，直直朝他们行驶过来！ “喂！快减速！这么快的速度容易撞上的！”船长大骂了一声，“究竟会不会开船啊？！” 应梦珠瞳孔一缩，忽然意识到什么：“船长，他根本就没想——” 话刚说到这里，那艘船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直直撞了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观光船撞上了泊在原地的考察船，考察船激烈晃荡，咒骂声此起彼伏，众人东倒西歪。 应梦珠扶住桅杆，看向那艘观光船。 慕璘根本就没想避开他们，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直接撞上来！ 这个疯子……纯粹的神经病！ 因为撞击，两艘船已经贴在了一起，应梦珠好不容易站稳，忽然又是“砰”的一声，慕璘这个疯子竟然指使自己的船又往前撞了一下。 这一下考察船可谓是人仰马翻，应梦珠脚底下一滑，要不是紧紧抱着桅杆，她肯定都摔进海里去了！ 慕璘懒洋洋地看着他们的狼狈模样，竟然借力一撑，直接从他的船翻上了考察船，众人失声尖叫，慕璘却毫不在意，甚至弯下腰将应梦珠扶了起来，道：“怎么不小心点。” 应梦珠：“……” 现在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啊？！ “诸位。”慕璘道：“我的船坏了，你们能捎我一程么？” 众人看看观光船，又看看慕璘，意思很明显：他妈的你那船哪里坏了？就是坏了也是刚刚才撞坏的吧？！ 船长满脸怒气：“你……” 慕璘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你一看就是跑了很多年船的，经验丰富，在海上触礁沉船，一船的人葬身鱼腹，应该是很常见的事情吧？” 船长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慕璘这话分明是威胁。 薛茵道：“你是哪里来的神经病？现在这样还想我们捎你一程，不报警抓你都是好事了，赶紧……唔唔唔唔！” 船长一把捂住了薛茵的嘴，“别说了我的姑奶奶，来者不善，你就算报警，警察赶来的时间都够他把你剁碎八百次了！” 薛茵眼睛里浮现出惊恐神情。 “杨总助……”船长哪里敢做主，看向杨总助道：“您看？” “杨总助也在啊。”慕璘挑起眉：“你们应该不介意多一两个人吧？” 众人：“……” 你这副要是不同意就把你们全部踹海里喂鱼的架势，谁敢拒绝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疯子 杨总助沉声道：“慕总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慕璘摊开手，“我的船坏了，想要你们帮个忙而已。” 杨总助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应梦珠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角，轻轻摇头。 慕璘是个疯子，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没必要跟他对着干。就像是船长说的，在茫茫大海上飘着，警察就算是乘直升机过来的时间都够他们死八百次了。 杨总助沉声道：“慕总遇到了困难，我们当然应该施以援手。明天我们才返航，也不知道慕总着不着急回海城。” “我出来玩儿的，不着急。”慕璘说：“多谢杨总助了。” 他忽然看向薛茵，话锋一转：“这位大妈，你刚说我是神经病啊？” 正常人都会害怕神经病，薛茵也不例外，她后退了两步，慌乱道：“我、我不是在说你。” “嗯？”慕璘笑了下，但因为他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反而显得更加狰狞可怖，“那你是在说谁？我今天心情还不错，你指出来，我帮你弄死。” 薛茵眼泪都要出来了，其他人也是战战兢兢。 “……”应梦珠道：“组长，你刚刚好像摔伤了，先去找医生看看吧。” 慕璘眯起眼睛：“我允许她走了？” 应梦珠皱起眉，看着慕璘，无声地说：“差不多行了。” 慕璘轻嗤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摆摆手道：“大妈，你滚吧。” 薛茵如蒙大赦，赶紧往舱房里钻，临走时眼神复杂地看了应梦珠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其他人见状，也做鸟兽群散，应梦珠当然也想溜，慕璘却道：“应小姐，把客人丢在这里自己跑去玩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应梦珠说：“我邀请你，你才是客人。” “现在这种情况，你叫做强盗。” 慕璘没生气，应珏倒是冷笑道：“梦珠，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啊，以前你可不敢这样说话。” 应梦珠：“你以前也没这么狠毒。” 她盯着应珏说：“蔡静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你胡说什么！”应珏慌乱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警察都说了她是自杀。我还觉得是你把她逼死了呢。” 应梦珠道：“她从跃达离开的时候，应该就是去找你了。” “找我？”应珏嗤笑道：“她是你的室友，你的仇人，找我干什么？” “因为是你偷走了我的数据，让蔡静卖给了跃达。” 应珏面色大变。 “蔡静应该就是用这件事威胁你了吧。”应梦珠道：“不过很遗憾，她没来得及告诉我，就已经被自杀了。” 应珏五官扭曲，不知想到什么，她竟然笑了：“是我又怎么样？蔡静都已经变成一堆骨灰了，此事已然盖棺定论。你就算说破天去，她也是自杀。” 应梦珠平静道：“果然是你杀了她。” 应珏：“……” 慕璘叹气：“蠢货。” 应珏咬紧牙关，“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还想替蔡静报仇？”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应梦珠顿了顿，才继续说：“应珏，你不像是应珏了。” 她对应珏的评价一直是生性恶毒但因为胆子小也不敢做太过分的事。可她跟在慕璘身边才多久，就已经做出了杀人这样突破底线的事情…… 慕璘到底是个怎样的魔鬼？ “应小姐。”杨总助低声道：“外面风大，您先进去吧。” 应梦珠点点头离开了。 杨总助这才道：“慕总，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但如果伤害到应小姐……即便是陆家也保不住你。” 慕璘挑起眉，“她肚子里怀着柏家的继承人，我怎么会动她呢。” “万一柏谕跟我拼命，我也是会怕的。” 他嘴里说着怕，面上却毫无惧色，径直进了船舱挑选自己喜欢的房间，看上了就让原本住在里面的人收拾东西滚蛋。 杨总助面沉如水，拿出手机想要联系柏谕，但是电话打不通，消息也发不出去。 船上被装了信号屏蔽器。 应梦珠也发现了没信号的问题。 但本来这里距离信号基站就远，船上的卫星网络出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她并没有多想，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去餐厅吃饭。 到了餐厅，应梦珠还没进去，就见应珏竟然跟同事们坐在一张桌子上有说有笑。 “娱乐圈竟然是这样啊……”向卉捂住嘴，“看着都觉得很光鲜亮丽，没想到私下里这么乱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感叹自己对明星的滤镜碎了一地。 “那应小姐，你不担心被潜规则吗？”有人好奇问。 向卉道：“哎呀，邹姐，那位慕总可是应小姐的的男朋友，谁敢潜规则她呀？” 应珏并不反驳，默认了自己慕璘女友这一身份。 “说起来，应小姐也姓应？”向卉道：“好巧，我们新来的同事就姓应。” 应珏喝了口水，微笑道：“她是我妹妹。” 众人都很惊讶：“什么？” “亲生的吗？长得不是很像诶。” 应珏道：“同父异母的妹妹，不过可能不是一个妈妈生的，她对我和我妈都不太亲近。” 众人面面相觑。 应珏是姐姐，她妈妈还在世，又是同父异母，那应梦珠只可能是私生女了。 这消息还真是挺劲爆。 “梦珠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应珏似乎有些苦恼，“前段时间她不是要跟人打官司么？我一直想要帮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来你们确实不太亲近。”邹姐嘴快，道：“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个叫蔡静的，还跳楼自杀了呢，梦珠什么事没有，你别担心。” “什么？”应珏捂住嘴，神色忽然有些惊恐：“蔡静……死了？” 向卉道：“说是因为被开除，又要背上巨额债务，想不开就跳楼了。” “……竟然是真的。”应珏喃喃道：“之前梦珠说要弄死蔡静，我还以为她在说气话。” 桌上瞬间鸦雀无声。 应珏这话什么意思？蔡静的死跟应梦珠有关？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点心动 “她们是大学室友，一直不和。”应珏叹口气：“我得知蔡静竟然剽窃了梦珠的研究成果后非常生气，想要帮她，梦珠却说不用了，她自己有办法解决，说什么要新仇旧账一起算。” “我当时以为她在说气话，毕竟那个系统好像是她老师帮忙做出来的，费了不少心血呢……” 应珏短短几句话，信息含量却极大。 蔡静不是跳楼，而是被应梦珠逼死的。MZ103是丰译操刀做出来的，并不能代表应梦珠的能力…… 众人面色都有些异样。 原本这几天相处下来，觉得应梦珠是个还不错的小姑娘，谁承想她竟然如此狠毒，蔡静已经走上了绝路，她还要人付出性命为代价。 这样的人，未免太可怕了。 应梦珠听得火冒三丈，当即就要戳破应珏的谎言，忽然一只手拦在了她身前，慕璘垂头看着她：“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说的话？” “总比不解释的好。”应梦珠道：“是你指使应珏这么做的？” “我看上去有这么无聊？” 应梦珠斩钉截铁：“有。” 慕璘道：“天气不错，跟我出去走走？” “不。” 慕璘逼近她，“你知道你们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么？只要我想，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应梦珠立刻意识到什么：“是你屏蔽了卫星信号？” “我要是你，就会识相一些。”慕璘与她擦肩而过，“走吧。” 应梦珠咬了咬唇。 她生平最讨厌和两种人打交道。 一种是疯狗，一种是疯子。 疯狗起码还有人能拴着，譬如隗亦攸。 疯子就完全不可控了，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他也毫不在意，随时都能把自己的命也押上赌桌。 慕璘不在意这满船的人命，她却不能不管。 应梦珠只好跟了上去。 清风明月之下，慕璘神态懒散，瞥了眼应梦珠，道：“跟我在一起，你还吃得下东西？” 应梦珠边走边吃从餐厅拿的三明治，她肚子真的好饿，才不想饥肠辘辘地跟神经病一起吹风。 她也不想搭理神经病。 慕璘道：“雪沫也喜欢在三明治里夹几片萨拉米。” “……”应梦珠一顿。 她顿时觉得嘴里的三明治没什么味道了，道：“好巧。” “提到雪沫，你的态度就很奇怪。”慕璘讥诮道：“看来你也知道，你和柏谕都对不起她？” “我事先并不知情。”应梦珠并没有如慕璘预料的那般羞愧难当，而是很冷静地道：“而且，我的出现不是正合你们意吗？” 她看着慕璘的眼睛，“柏家和陆家的婚事拖了这么久，说到底就是因为继承人的问题，陆小姐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离开海城吧。等我生下孩子，老太太那里也就没话说了，陆家柏家两家欢喜，不是很好吗。” 慕璘眯起眼睛，“你把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什么？筹码？” 应梦珠下意识捂住了肚子，“我不会那样想我的孩子。我只是客观陈述你们的想法而已。” “那是他们的想法。”慕璘靠在栏杆上，“我不这样想。” “他们都想你肚子里那个种生下来，可我并不乐见它的出生。”慕璘勾起唇角，低声说：“要是能弄死它，我会很高兴的。” 他猛然掐住应梦珠的脖颈，将她抵在栏杆上，眸光冰冷：“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我这一趟来，就是想要你的命。” 应梦珠拼命去拽他的手，但慕璘的力气简直跟怪物一样，应梦珠撼动不了分毫。 脖颈剧痛，肺里的空气急速流逝，眼前都开始发花。 这个疯子……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陆慕璘！”应梦珠竭力吐出这三个字。 慕璘手上力气加大：“谁准这么叫我！” 应梦珠仰头看着他，“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得偿所愿？” “你什么意思？”慕璘眯起眼睛。 他手上的力气松缓了几分，应梦珠赶紧吸了几口气，又被呛得直咳嗽。她抓紧了栏杆，道：“你杀了我，柏谕不会放过你，陆家也会恨你。” “他们都想要这个孩子出生。” “那你呢？”慕璘用手臂抵着应梦珠的脖颈，冷风里声音恍如修罗鬼魅：“你是孩子的生母，仗着这层关系，谁知道你会给雪沫找多少麻烦！” 应梦珠抿紧了唇角。 她知道，说实话慕璘是不会相信的。他们这种人永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自己不是个好东西，就觉得其他人也不是好人。 “……我无意跟陆家为敌。”应梦珠深吸了口气，道：“我最开始怀孕，就是为了钱。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向柏先生索取一大笔钱，然后彻底消失在你们的视野。” 慕璘眯起眼睛：“你舍得？” “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不是吗？”应梦珠道：“如果我一直纠缠不清，不说别人，你就不会放过我。我何必用自己的命去赌。” 慕璘挑起唇角，“那，柏谕呢？” “他最近对你可是宠爱有加啊？”慕璘低声在应梦珠耳边道：“他甚至为你收购了跃达，还让你参与丽港码头的项目。应梦珠，你对他就没有一点心动？” “……” 应梦珠手指蜷缩起来。 柏先生真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她…… “怎么会。”应梦珠轻声说：“我不是说过了么，最开始我就为了钱而来。你听过我的名声才对啊。” “啊，对。”慕璘恶意地拍拍她脸颊，“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嘛。” 应梦珠抓着栏杆的手指骨节都泛白，哑声说：“所以，慕总，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慕璘道：“这是长则的船，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应梦珠冷汗涔涔，立刻就想跑，慕璘却忽然抓住她，“等等。” 应梦珠心头一凛。 难道他还是不相信刚刚那些说辞吗？ “孩子五个月了？” “……嗯。” 慕璘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蓦然伸出手，在应梦珠肚子上摸了摸。 应梦珠：“？！” 应梦珠立刻逃出去三四米。 “这么紧张做什么。”慕璘背靠在栏杆上，懒洋洋道：“我也算是孩子的舅舅，当然要关心关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录音 应梦珠被恶心得不轻。 几分钟前还掐着她脖子想要杀了她，这个神经病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刚刚你才说自己已经跟陆家没关系了。”应梦珠道：“这个舅舅是从哪里算的？” 慕璘：“干嘛对我这么大敌意。只要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为了钱，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应梦珠在心里呸了一声。 慕璘嘴里的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应梦珠生怕继续待下去慕璘会反悔，跟背后有鬼在追似的逃走了。 海风将慕璘的头发吹得凌乱，他毫不在意，在手机上找到了一个联系人，发送了一段音频出去。 …… 海城，柏家老宅。 “老太太已经没事了。”乔蔓从房间里出来，道：“不过医生说以后要好好保养，不能再轻易动肝火，否则还会复发。” 柏谕站在窗边，看了眼手机。 今天晚上应梦珠没给他打电话，信息也没有。 “她这次是因为什么？”柏谕问。 乔蔓叹口气，“因为爸。” 柏谕脸色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今年还是不回来？” 乔蔓摇摇头，说起这事儿她还是有些尴尬，声音都低了几分：“他说想跟妈一起过。” 柏谕扯了下唇角。 乔蔓说的“妈”，并不是指南愫，而是柏曜的生母。 当年柏承翊以为柏曜的生母已经离世，才在老太太的逼迫下娶了南愫，但始终放不下柏曜的生母， 然而在柏谕出生后，那个女人竟然又出现了，柏承翊自然立刻抛弃南愫，和自己的真爱离开了海城。 至于当年那个女人为什会突然“死亡”，又为什么会突然死而复生，那就只有老太太知道了。 柏谕对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也无意了解。 “老太太虽然嘴上厉害，但到底是唯一的儿子。”乔蔓低声道：“她都好久没见过爸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他还是不肯回来，奶奶生气也是正常的。” “阿谕，要不然你给爸打个电话吧？你说他肯定会听的。” 柏谕：“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对自己自己生物意义上的父亲显然没有什么感情，对柏承翊毫不在意。乔蔓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柏曜呢。”柏谕问：“没人通知他？” 乔蔓抿了下唇，“……通知了，他在水华。说就不回来给奶奶添堵了，免得奶奶看见他又犯病。” 柏谕一顿，而后说：“你要是想离婚，跟我说就可以。” 乔蔓却摇摇头，“这场婚姻虽然一塌糊涂，但起码比我以前的日子要好。” 她笑笑，“就这样吧。” 柏谕当然不可能做个知心姐姐去劝解宽慰她。话题到此为止，他准备回去处理工作，忽然手机叮的响了一声。 有新信息。 柏谕自己都没察觉地弯了下唇角，这个时间点会给他发消息的，只有应梦珠。 然而看见消息后，他眸光骤然冰冷。 乔蔓识趣道：“那我就先去睡觉了，阿谕，你也早点休息。” 乔蔓离开后，柏谕才点开了那条音频。 “我最开始怀孕，就是为了钱。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向柏先生索取一大笔钱，然后彻底消失在你们的视野。” “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不是吗？……我何必用自己的命去赌。” “他最近对你可是宠爱有加啊……应梦珠，你对他就没有一点心动？” “怎么会。” “我不是说过了么，最开始我就为了钱而来。你听过我的名声才对啊。” “……” 应梦珠的声音总是很柔软，像是绵绵的风，轻轻的云，原来，她的声音还有这么冰冷的时候。 夜色幽深，冷得像是一柄利剑。 慕璘只发了这条意义不明的音频，柏谕自然也不会去询问，他只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将慕璘从联系人里删除了。 …… 应梦珠当天晚上睡得很不安稳。 一会儿梦见慕璘把她推进海里，一会儿梦见慕璘直接掐断了她的脖子，以至于她根本睡不下去，不过两个小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发呆。 这间房太大了。 柏谕不在，便空落落的。 应梦珠裹了件厚实的外套，推开房门出去，靠在船尾看月亮。 夜里两点，也不知道柏谕睡了没有。 她越想越后怕，便犹豫着给柏谕打电话。不知何时，船上的信号屏蔽已经解除，电话成功打了出去，但对方没有接听。 一直等到自然挂断，应梦珠有点疑惑。 柏谕即便是在睡眠状态也很警觉，手机铃声这么大动静都没有吵醒他吗？ 应梦珠记得他的私人手机是不开静音的。 她叹口气，揉揉自己被风吹得冰冰凉的脸颊，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应珏站在阴影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应梦珠的背影。 她靠在栏杆上，只要从背后用力一推——噗通，应梦珠就会掉进海里。 现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沉入梦乡，海风呼啸，浪声不绝，可以轻易吞噬她的求救声，没有任何人会察觉，也就不会有人对她伸出援手。 应珏知道，应梦珠很怕水。游泳课都专门打了报告申请不上，虽然在海边长大，但她根本就不会游泳，绝不可能靠自己活下来。 所以只要用力一推，这个贱人就会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 应珏上前两步，忽然一阵风吹得木板呼呼作响，应珏骤然惊醒。 ……她在做什么？ 她想杀了应梦珠吗？! 蔡静死后，应珏连续三天晚上梦见她变成厉鬼来找自己索命。她本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都无法走出杀人的阴影，但她竟然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第一次杀人确实很害怕，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也不过如此。 难道蔡静还真能变成鬼来找她吗？ 同理，应梦珠也不能。 就算她们变成厉鬼，那又怎么样？活着的时候不是她的对手，死了就能报仇了？ 简直可笑。 应珏双眼密布红血丝，整个人亢奋得不正常，一步步朝应梦珠走去，应梦珠仍旧在看月亮，毫无所觉。 应珏猛然伸出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思君令人瘦 “啊！” 尖叫声吓得应梦珠一激灵，连忙转过头，却没看见人。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仔仔细细地左看右看，确认真的没人。 难道闹鬼了？！ 应梦珠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非常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实在是太吓人了，她不敢再逗留，连忙跑进了船舱。 阴影之中，慕璘抓着应珏的头发，将她按在墙壁上，眼神冰冷：“你想做什么？” 应珏只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被慕璘全部揪掉了，痛得她五官扭曲，哽咽道：“我……我只是……” “你想杀了应梦珠？”慕璘在她耳边道：“觉得就这么把她推下去，让她淹死在海里，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干的，是吗？” 应珏全身觳觫。 慕璘简直就像是一只能看透人心的恶鬼。而她的想法在这只恶鬼面前无所遁形。 “应珏，杀人会上瘾，对不对？”慕璘轻声道：“你杀了蔡静后，就觉得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能用杀人来解决。” “但……但您不想杀了应梦珠吗！”应珏泪流满面，狼狈不堪，“我只是……” “谁说我想杀了应梦珠？”慕璘嗤了一声，“不要随意揣测我的想法。” 应珏咬牙道：“要是不杀了应梦珠，她把蔡静的事情说出去怎么办？慕总，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我不能失去这一切！” 慕璘厌烦道：“她要是有证据是你杀了蔡静，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死无对证，她没法对你怎么样。” “雪沫不让我动她。”慕璘声音阴沉，盯着应珏道：“你如果再想要她的命，你这条命也就不必留着了。” “……是！是！我知道了……”应珏忙不迭地道。 慕璘将她扔到一边，抽出湿纸巾擦干净手，好像她是什么病菌。应珏跌在地上，泪水打湿了甲板。 “只要她还活着，随便你怎么折腾。”慕璘居高临下地道：“否则我没法对雪沫交代。” “我知道了，慕总。”应珏哑声道：“我不会再自作聪明了。” 慕璘将湿纸巾丢掉，冷声说：“滚吧。” …… 第二天一早，应梦珠去吃饭的时候碰见了应珏。 她今日浓妆艳抹，但即便是那么厚的粉底，也盖不住脸上的伤，好像是被人打过。 应梦珠看得出来，别人自然也能看出来，小声议论起来，应珏咬了咬嘴唇，猛地砸了个杯子，餐厅寂静一瞬，话题飞快转移，没人再说她脸的事情了。 这艘船上会对应珏动手的人只有慕璘，他又在抽什么风，忽然对应珏使用暴力？ 应梦珠既不同情也不幸灾乐祸，路是应珏自己选的，这就是她一步登天的代价。 今天是返航的日子，大家都在跟家里人发消息打电话，应梦珠看看手机，没有动静。既没有电话，也没有信息。 昨晚给柏谕的电话没有打通，今天柏谕也没有回拨。 应梦珠不由有些丧气，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柏先生日理万机的，没有看见很正常。又或者看见了没时间联系她。 忽然手机震动，有电话进来，应梦珠顿时眼睛一亮，备注都没看就点了接听：“喂？” “梦珠，是我。”乔蔓的声音很温柔，“你还在海上吗？” “……乔蔓阿姐？”应梦珠哦了一声：“对，我们大概下午到码头。” 乔蔓笑道：“声音听起来好失落，你在等谁的电话？” “没有。”应梦珠立刻否认，“阿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在海上漂了好几天么，正好我有时间，就说过去给你做顿饭。”乔蔓道：“想吃什么？” 应梦珠感动得不行。 小时候同学们出去玩儿，回家的时候总会说一句“我妈叫我回家吃饭”，那是应梦珠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没人会特意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她回家。 她说了几个想吃的菜，乔蔓答应下来。应梦珠还是没忍住，道：“阿姐，柏先生说老太太生病了，还好吗？” “已经没什么事了。”乔蔓道：“当时情况比较危险，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变数也大，所以才会着急叫阿谕回来。不过他好像又有什么急事，昨晚没在老宅留宿，半夜离开了。” 原来真的是有事要忙。 应梦珠安下心来，跟乔蔓道谢。 到达码头，大家商量着要去聚餐，应梦珠说自己就不去了，向卉笑道：“急着去跟男朋友见面吗？你可以叫男朋友一起来哦。” “不是。”应梦珠皱了下眉，不明白向卉为什么对自己的男朋友这么感兴趣，道：“是要回家，家里有人等着我吃饭。”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还是你入职后大家第一次聚餐呢，你真的不去吗？”向卉说着还看了一眼薛茵。 要是以往，薛茵肯定立刻就以“不团结、不合群、没有集体精神”为由来攻击应梦珠了，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被慕璘吓的，她一直安静如鸡，向卉递了话头过来她也没有理会。 慕璘带着应珏跟应梦珠擦肩而过，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应梦珠看得心头一紧。 果然，慕璘不是一个人来。 当时他真的可以让考察船上的所有人尸骨无存。 应梦珠回到丽港壹号，立刻就到处看，陈姨道：“找什么呢？” “……找乔蔓阿姐。” 陈姨道：“乔小姐在厨房，这还用找么？” 应梦珠含糊道：“那、那柏先生呢？” 陈姨满脸看破不说破的高深莫测，“柏先生没回来，说是有事要忙。” 应梦珠想起下船的时候杨总助也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梦珠回来了。”乔蔓从厨房里出来，道：“洗洗手吃饭吧。” 应梦珠应声，去洗手换衣服，等她下楼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乔蔓道：“好像瘦了？” “才四天的时间而已。”应梦珠嘟囔道：“而且我每天都吃很多的，有杨总助盯着。” 乔蔓揶揄道：“思君令人瘦啊梦珠，吃再多又有什么用？” 第一百二十五章 混账 应梦珠愣了愣，说：“我没有想他啊。” 乔蔓和陈姨都笑，应梦珠还想解释，但话题已经岔开了，她只好闭嘴。 第二天，柏谕仍旧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 应梦珠恍惚间还以为又回到了之前和柏谕冷战的时候。 但很快她又晃晃脑袋，觉得自己想太多。 上次是因为何美惠算计柏谕，这次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分开的时候还互相说了再见。 柏先生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应梦珠一直这样觉得。 直到晚上十点，她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喂，你好？”应梦珠道：“请问哪位？” 电话对面说：“应梦珠，我是樊宣。” 水华，VIP包厢。 樊宣看了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喝酒的柏谕，道：“阿谕喝多了，你来接他？” 应梦珠立刻道：“他在哪里？” “水华。”樊宣说：“顶楼包厢，快点。” 说完后樊宣就挂断了电话，无奈地道：“你那小祖宗又怎么你了？你竟然也学会喝闷酒了。” 柏谕冷淡道：“没怎么。” 樊宣看着桌上一堆空酒瓶子，心说没怎么你把人老板的收藏品喝了个七七八八。要是普通人早就醉了几个来回了，柏谕的酒量太好，喝了这么多，竟然还能思考。 “你们不是正在热恋期么。”樊宣说：“好端端地来借酒浇愁？” 柏谕：“谁跟她恋？” 樊宣：“……行，算我多事。但你真不能喝了。” 柏谕：“少管。” “。”樊宣啧了声。 “我确实管不了你。 ”樊宣翘起二郎腿晃了晃，“但我找了个能管你的人过来。” 至于那个人会怎么想，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应梦珠不止一次在别人嘴里听见“水华”两个字。 海城最大的销金窟，温柔乡，实行会员制度，会员全部需要验资，还需要有老会员邀请，否则连走进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也就是说，能来这里的，非富即贵。 应梦珠下了车，裹紧围巾，仰起头看着这座堪称金碧辉煌的建筑。 司机看她的眼神有些担忧，应梦珠知道他在想什么。 柏谕两天没回家，应梦珠以为他是有什么要事，结果是来了水华。喝醉了还要应梦珠来接他。 即便柏谕和她并不是恋爱关系，这行为也有些太混账了。 冷空气滚过肺腑，应梦珠冷静地走到门口，道：“是樊医生叫我来的。” 门童微笑道：“如果不是会员不能进去哦小姐。” 显然，这种XXX叫我来的套路他们已经司空见惯，是不会轻易放人进去的。 “让他跟你说吧。”应梦珠垂下眼睫，直接拨通了樊宣的电话，把手机塞进门童手里。 门童吓一跳，试探性地道：“喂？” “放她进来。”樊宣说：“是柏谕家属。” 门童大吃一惊，连忙答应，对应梦珠谄媚笑道：“您请进！樊生和柏生在顶楼包间，您直接上去就好！” 应梦珠收回手机，进了这纸醉金迷的名利场。 水华非常大，一楼就是普通的娱乐场所，没什么稀奇的，真正见不得人的东西不在顶楼就在地下，一般的会员见不到。 应梦珠进去后就直接找电梯，忽然一个醉醺醺的人横冲出来，两人撞在一起，应梦珠没什么事，那人却直接摔在了地上。 “我操……”男人大骂了一声：“走路不长眼睛啊？！” 虽然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但毕竟他也摔了，应梦珠便道：“你还好吗？” “我他妈都摔成这样了能好吗？你……”男人一抬头，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应梦珠？” “嗯？”被叫出名字，应梦珠愣了下，看着眼前这张普通中年男人的脸，没什么印象，“我们认识吗？” 男人自己站了起来，笑呵呵道：“梦珠，这才多久，就不认识我了？当时你跑了，我可是找了你很久。” 应梦珠眉头慢慢皱起来。 “怎么，现在是后悔了，专门来找我的？”男人说着说着手上就不老实，想去摸应梦珠的手。 应梦珠立刻将手背在身后，慢慢道：“孙总。” “看来还记得我嘛。”孙弘笑着道：“虽然上次你逃跑让我很生气，但我对美人一向是很宽容的。正好，我有几个朋友就在楼上包厢，去一起玩玩儿？” 他又去搂应梦珠的腰，应梦珠后退几步，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全身都绷紧了。 孙弘。 何美惠正是为了巴结他，才会带应梦珠去参加樊宣的游轮宴会，应梦珠当晚就被送去了孙弘房间。 孙弘进门就开始脱衣服，还满嘴污言秽语，应梦珠差点吓死，来不及思索，推开孙弘就跑了出去。 因为是仓皇出逃，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阴差阳错之下推开了柏谕的房门，才会有如今的一切。 时至今日，应梦珠都还能想起孙弘推开房门走进来时那色眯眯的样子，令人作呕。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孙弘笑容消失，盯着应梦珠道：“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可没空陪你玩儿第二次。” “孙总，你误会了。”应梦珠说：“我来这里是有别的事。” 孙弘眯起眼睛，瞬间就明白了。 看来这小婊子是被爹妈卖进水华了？ 也是，水华里的姑娘们收入高得吓人，何美惠会把应梦珠送进来再正常不过。 “卖给谁不是卖。”孙弘当即就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五十万，买你一晚上，够了吧？” 孙弘清醒的时候就讲不通道理，更别提他现在还喝醉了。 应梦珠不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妈的。”孙弘一把抓住应梦珠的胳膊，怒道：“给脸不要脸是吧？！” 不少人都看了过来，也有人询问是怎么回事，孙弘道：“这小贱人收了我的钱想要跑，我这就就把她弄走，打扰诸位雅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众人一看应梦珠那长相，自然地以为她是水华的陪酒女，并不放在心上，很快就自己寻欢作乐去了。 孙弘道：“你乖乖跟我走，陪我们一晚上，这五十万就是你的。” “要是你不肯听话……”孙弘眼睛里凶光毕露，“那你的尸体明天就会出现大街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让她来这里？ 早些年海城各种势力鱼龙混杂，经济腾飞的同时也催生了各种杀人越货的黑社会，海里捞出一看就是被刀捅死的尸体或是街上发现溺死的尸体都并不算稀奇。 孙弘显然就是那个年代过来的，行事作风也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匪气，开口闭口都是要人命，而且他也真的做得到。 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就吓得哆嗦了，但应梦珠竟然很冷静。 大概是这段时间跟在柏谕身边习惯了，柏谕发火的时候可比这个姓孙的可怕多了。 孙弘面色狰狞地一把拽过应梦珠的胳膊，往自己的包厢拖。 应梦珠知道在这种地方求救是没有任何用的，她被拽得踉跄两步，咬紧牙关抓过一旁吧台上的红酒，用力砸在孙弘的秃头上。 砰——哗啦—— 酒瓶四分五裂，孙弘惨叫出声。 他看着手指上的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婊子开了瓢。 应梦珠一秒钟都不敢耽搁，拔腿就跑，孙弘的怒吼声简直要响彻云霄：“你这个贱人，打了我还想跑？今天要是不弄死你，老子就不姓孙！” 他年纪大了跑不动，带来的保镖可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把应梦珠抓住，带回了孙弘面前。 “妈的。”孙弘抹了把额头上的血，眼神阴翳，一巴掌抽在应梦珠脸上，“上次你跑了，老子没跟你计较，现在还敢动手了？” 应梦珠被这一下打得脑袋嗡嗡直响，连孙弘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今晚我非得玩儿死你。”孙弘骂道：“明天就把你扒光了吊在路灯上，让你这么犯贱！” 应梦珠尝到了喉头的甜腥味，她将血沫咽下去，摸到衣兜里的手机想要给柏谕打电话，孙弘却察觉了她的动作，一把擒住她手腕：“想找你哪个姘头求救？” “孙总。”应梦珠呼出口带着血腥味的气，“我肚子里怀了柏谕的孩子，你想清楚再动我。” 孙弘哈哈大笑，“你还挺聪明啊，知道用柏谕的名字来压我。说起来，他今天确实来了水华，正在楼上跟姑娘们共度春宵呢，你够格攀得上他？” 他拍拍应梦珠的脸颊，“下次撒谎，记得找个像样的靠山。” 应梦珠心口一窒。 她眼眶发红，强行忍住了泪意，道：“我没骗你。你让我打个电话……” “老子没时间跟你耗。”孙弘已经不耐烦了，众目睽睽之下他被个小丫头片子开瓢，要是今天不把面子找回来，以后还怎么混？ “带走。”孙弘道：“把她嘴给我堵上。” 保镖得令，立刻照做，孙弘一边擦脑袋上的血一边往前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街。 忽然他撞到了什么，差点摔倒。 今晚第二次撞到人，孙弘火冒三丈，张口就要大骂，看见对面是谁后，又咽了回去：“……柏少？” 应梦珠猛然抬起头。 “孙总怎么了这是。”柏曜左拥右抱，眸光含笑地看着孙弘，“脑袋上这么大一个血窟窿。” “呜呜呜！”应梦珠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曜哥！ 柏曜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孙弘道：“还说呢，都是这个贱人……我正要把她带走好好教训。”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很狐疑。 柏曜是海城出了名的纨绔，早就结了婚却成天混在女人堆里，他和这位大少爷可没交集，今天怎么会忽然叫住他？ 难不成柏曜也是应梦珠的入幕之宾？ 柏曜跟他开口要应梦珠，他给是不给？ 虽说柏曜是柏家的大少爷，但谁都知道他就是个私生子，柏家老太太不喜欢他，家业全是柏谕的，只要柏谕还活着，那柏曜一辈子都只能做个纨绔少爷。 说白了，就是在柏谕的手里讨生活。 如果今天来的人是柏谕，孙弘肯定一句废话不敢说，恭恭敬敬把人奉上，但是柏曜…… 要是平时，卖柏曜一个人情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会儿他对应梦珠恨得牙痒痒，还真不想把人交出去。 孙弘纠结了半天，柏曜却只是笑笑，道：“既然要教训人，孙总还是把人带回自己的地盘吧？要是在水华弄死了人，老板娘找你麻烦也挺难办的不是。” “哎呀，看我这脑子！”孙弘道：“真是多谢柏少提醒了，我这就把人带走。” 柏曜摆摆手，好像真就是路过随口提点一句，便带着两个千娇百媚的女人离开了。 应梦珠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 曜哥……在装作不认识她吗？ “行了行了，把人带回我那别墅。”孙弘边走边掏手机，呼朋引伴，叫人一起开淫趴。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对此视而不见，应梦珠被人拖出水华大门。孙弘临时起意要走，司机还没准备好，他便站在门口等了会儿。 头越来越痛，应梦珠砸的那一下还真是不轻，这么久了血都还没止住。他咒骂了一声，准备先去医院看看。 或许是失血过多，孙弘眼前发花，听觉也不如以往灵敏，迷蒙中似乎谁大叫了一声：“孙总——” 他猝然回神，而后瞳孔骤然缩小。 一切都好像变成了十倍慢速，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肚腹上那把刀。 瑞士军刀，直接扎进了他的肚子，鲜血喷涌，疼痛尖锐。 摩托上的人似乎冷笑了一声，将军刀抽出来，拧动油门呼啸而去。 “孙总！” “救命啊！杀人了！” “快报警……快叫救护车啊！” 人群乱作一团，孙弘捂着肚腹，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直到凶手远去，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大街上被捅了一刀，而后意识消散，他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顶楼包厢。 樊宣寻思着怎么这么久了应梦珠都没上来，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迷路了也该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啊？ 正想着，柏谕忽然站了起来，樊宣诶了一声，“你干什么？” 柏谕淡声道：“回家。” 虽然他看上去没有丝毫异常，但樊宣知道他已经醉了，道：“我让应梦珠来接你了，你等会儿，她应该快上来了。” “……你让她来这里？”柏谕眼神骤然锋冷。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他们的目标是应梦珠 “你一直喝闷酒，谁劝也不听，我除了叫她来还能怎么办？”樊宣道：“要是你喝死在这里，我没法跟南阿姨交代。” 柏谕道：“水华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 “水华是什么地方，应梦珠应该比你更清楚吧。”樊宣说：“她本来就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让她来这里怎么了？” “难不成她长得挺单纯，你就真觉得她单纯了？” 柏谕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可能真的像是樊宣所说的那样，应梦珠比他更了解水华。但是…… 想到离开考察船时，应梦珠趴在栏杆上跟他招手的样子，柏谕就觉得应梦珠不该来这种地方。 “她到哪里了？”柏谕抓过大衣往外走。 樊宣：“十多分钟前就到门口了，我还给门童说放她进来呢。我也奇怪怎么这么久都没见到人……” 两人下到一楼，才发现楼下已经乱成一团，惊慌、好奇、愤怒……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我的妈祖娘娘。”给应梦珠打的电话还是没接，樊宣看着眼前这乱象，嘶了一声，“这又是怎么了？” 正好经理急匆匆跑过，樊宣把人抓住，“赶着投胎去啊？” 经理都要哭了：“我的樊少诶，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我就真要投胎去了。” “不管你那儿什么事，先给我找个人。”樊宣皱眉道：“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丫头，个儿不高看起来挺笨的，大概十六分钟前进来……” 经理张大了嘴，“您说的这个人……” “你见过？” 经理一拍自己大腿：“就跟我这事儿有关啊！” “我也是才收到消息，说是孙总跟一个女仔在大堂起了冲突，孙总被人开瓢了，要把人带走私下处理，结果刚到门口，就被飞车党捅了。”经理边说边抹冷汗，“听您这描述，可不就是给孙总开瓢那个女仔吗？” 樊宣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应梦珠给人脑袋干开瓢了？她还有这本事呢。 不……不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你说姓孙的让人捅了……”樊宣喉咙发紧，“那小姑娘呢？” “不清楚呀。”经理说：“孙总的好几个保镖也被捅了，现场混乱，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经理话还没说完，柏谕已经冷着脸大步流星朝门口而去了。 原本门口堵着很多看热闹的人，见到柏谕，纷纷让开一条路，不敢靠近。 救护车还没来，门口躺了好几个人，身下都是大滩血迹，水华的人在做急救，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柏谕迅速扫了一圈，没有看见应梦珠。 他拿出手机，跟应梦珠的通话记录仍旧是前两天的深夜。在他收到录音后的第四小时二十六分钟，应梦珠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他没接，也没挂，只是静静看着手机屏幕上“妹珠”两个字，直到它自然挂断。 柏谕手背上青筋绷紧，点击回拨，却跟樊宣的电话一样石沉大海，无人接听。 “我靠……搞成这样，水华门口杀人，疯了吧。”樊宣抓了抓头发：“应梦珠被姓孙的带走了，人应该在这儿才对啊？” 不管她有没有出事，都该在躺着的或者站着的人里，可那么显眼的一个人，到处都找不到。 “他妈的……立刻去调监控！”樊宣抓过经理，“看那个小姑娘去哪儿了！” 看经理的表情真是恨不得给樊宣磕一个了，“樊少，您这不是难为我么，咱们这种地方，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都是不安装监控的……” 樊宣：“……” 樊宣心想，完了。 “封锁这里。”柏谕紧紧攥着手机：“找到应梦珠之前，谁也不准走。” 经理这下是真的跪了，“柏柏柏柏柏先生……很多客人都、都非富即贵的，这样、这样是不是……” 樊宣咬着牙道：“让你去你就去，在海城，还有人能贵得过柏谕？” “是！我这就去！我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经理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本来大门口出现凶杀案就已经闹得人心惶惶，现在水华又被下令封锁，众人更是忐忑不安，有脾气暴躁地直接开骂：“他妈的，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我怎么不知道姓孙的面子这么大了？” “就是啊！这里好几个人生死未卜，还不让我们离开，到底居心何在？” “叫你们老板娘出来，让她给个说法！” 经理清清嗓子，“诸位稍安勿躁，这是柏先生的意思。” 几乎是“柏先生”三个字一出来，顿时鸦雀无声。 经理继续道：“歹徒竟然在水华的门口行凶伤人，这种行为我们绝不姑息，柏先生下令封锁这里，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因为凶手可能就混迹在你们之中！” “如果不把他找到，今天是孙总，明天又会是谁？” 人群再度惶恐。 经理安抚道：“诸位安心，柏先生一定会找到人的，有他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怕的？所以请诸位配合！” 柏谕的名头都搬出来了，谁敢不配合？ 经理这边安抚完达官显贵，那边又对下面人耳提面命：“一定要把人找到！要是那位姑奶奶在这里出了事，水华也开不下去了。” 然而事情并不总尽如人愿。 整个会所被上上下下翻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应梦珠的踪影。 “哗啦”一声巨响，柏谕砸了手边的杯子。 经理哆哆嗦嗦道：“我们就连地板缝都找过了……有不少人看见她被孙弘带出去了，会不会是…… 孙弘和几个保镖都被捅了，应梦珠应该也不会幸免。 她可能也是非死即伤。 柏谕冷冷道：“我想听你说的，不是这些。” 经理咽了口唾沫，“柏先生，我们真的尽力了，应小姐不在水华……” 樊宣道：“若是她被孙弘连累了，为什么就她不见了？就算是尸体——” “闭嘴！”柏谕侧过头，阴鸷地盯着樊宣，“她不会死。” “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樊宣说：“就算她死了，尸体也应该留在原地。难道那群飞车党还把尸体带走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最坏的可能。 那群人不是冲着孙弘来的，孙弘才是被殃及的池鱼。 他们的目标是应梦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太太回来了 经理战战兢兢道：“已经让人去查过周边的监控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如果应小姐是被他们带走的，那她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不然没必要大费周章把人掳走。 这是正常人的逻辑，但这世界上不乏有从不按正常逻辑做事的人。 柏谕沉着脸，打了个电话出去：“陆慕璘。” “……？”慕璘道：“你有病吗？” “应梦珠在哪里。”柏谕声音沉冷，带着杀意：“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慕璘刚从酒局回来，跟一堆老头子虚与委蛇本来就烦得要死，还被柏谕劈头盖脸一顿威胁，更加暴躁：“我他妈怎么知道？你的人丢了问我？！” 樊宣说：“慕总，你现在立刻把人还回来，这件事还能有转机。” “？？”慕璘道：“他妈的，我都说了不是我？？” 柏谕直接挂了电话。 樊宣道：“看来还真不是他，按照慕璘的性格，如果想要把人抓走威胁你，早就来跟你谈条……？！” 樊宣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柏谕一拳砸在了他脸上。樊医生那张迷倒医院所有小护士的俊脸挂彩，他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经理看见两人竟然动了手，吓得直叫妈祖娘娘保佑，缩在门边一动不动，生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你是故意的。”柏谕满脸阴鸷，揪住樊宣的衣领道：“你故意让她来这里。” 樊宣擦了把嘴角的血，“上一次动手，还是在六岁那年呢阿谕。” “你是故意的。”柏谕重复了一遍。 “……”樊宣道：“行，我承认，叫应梦珠来水华确实是我故意的，我只是想要让她知道，你想要女人多得是，不是非要稀罕她应梦珠一个！我不知道你们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但是阿谕，你不觉得你对应梦珠太在意了吗？” “再这样下去，谁知道她还会仗着你的在乎做出什么来？” 柏谕冷声道：“所以你安排人把她带走了。” “不是我！”樊宣低吼道：“我根本不知道她会在这里遇见姓孙的，我只是想要让她认清楚自己的地位而已——我要是真想动她，之前我救她干什么？！” “……” 柏谕松开手，神色疲惫。 樊宣张了张嘴，道：“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如果打我会让你好受点，那我……” 柏谕眸中凶光冰冷，樊宣立刻改口：“当我没说。” 现在这种情况柏谕可能真的会打死他。 “监控还没消息吗？！”樊宣扭头冲经理吼：“这都多久了？！” 他现在也是真挺焦灼，不仅是因为柏谕的怒火。樊宣自认为没想对应梦珠做什么，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事也挺操蛋的。 经理哆哆嗦嗦：“我这就再催催！” 监控倒是很快就查完了一遍，然而还是没有有用的线索。 那群飞车党明显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监控探头，被拍到的画面非常少，而且他们应该很快就换了车，无法再根据车子进行追踪。 更糟糕的是，看不出他们到底有没有带人走。 樊宣一向好脾气，都骂了声娘。 经理怕自己被这两位爷直接剁了，忙借着再去督促找人为借口溜出了房间，到了走廊，他才惊觉大冬天的，后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全部打湿了。 “小李。”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怎么样了？” 听见这声音，经理心神一凛，恭恭敬敬地走过去道：“老板娘，目前还没有找到人……您怎么来了？” “我的场子都被人封了，我当然要来看看。”女人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靠在栏杆上笑了笑：“这么大动静，真是好久没见过了。” 经理道：“柏先生这次确实动了怒。如果人找不到……咱们这里可能也要关门了。” 海城泰半灰色产业都属于隗家，归隗亦攸管，但水华不在其列。谁也不知道水华的老板娘是什么来头，见过她的人也少之又少。 不过海城的达官显贵们有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水华的老板娘，很有手段，背后的势力也深不见底。 “没那么严重。”老板娘吐了个烟圈，“既然应梦珠的尸体没有跟姓孙的躺一起，那就说明人还活着。” 她将烟头摁进沙盘里，宛如叹息地说：“只要在海城，哪怕应梦珠变成了一捧灰，柏谕也能找到她。” …… 深更半夜，人心惶惶。 水华扣押了不少政要巨贾，这么久不回家，家里人肯定要闹，虽然都被挡回去了，但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回事，樊宣忍不住道：“既然人不在水华，就先把水华的禁令解除了吧？” 柏谕站在窗边，垂眸看着什么，脸色霜冷，一言不发。 樊宣抓了抓头发，“我已经联系阿隗了，全城搜索，至多天亮就会有消息，你没必要……” 柏谕忽然道：“监控拍到了柏曜的车。” “什么？” “经理说孙弘和应梦珠起冲突的时候，柏曜也出现过。”柏谕嗓音沙哑：“是他建议孙弘把人带走。” 樊宣说：“你哥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他一个月里有大半时间都泡在水华吧？他的车被监控拍到有什么稀奇。” “至于他跟孙弘的交谈……他们应该是什么酒肉朋友，那个混账建议一句多正常。柏曜和应梦珠见都没有见过，他把人带走干什么？” 柏谕却下意识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有时候它比丰富的经验还要可靠。 “行……我让人去查。”樊宣道：“既然你怀疑，那我们就去查。” 樊宣刚要吩咐人，忽然柏谕的手机铃声响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茶几，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陈姨”。 陈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柏谕拿起手机，“怎么？” 陈姨声音激动：“柏先生，太太回来了！” “……什么？” 陈姨道：“大大自己打车回来的，受了点伤，但是不严重……就是失魂落魄的，您快回来……” 不等陈姨说完，柏谕已经离开了休息室，只留下一阵凛冽的风。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一直都知道 一小时前。 水华大门口车来车往，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孙弘捂着脑袋满嘴脏话，应梦珠舔了舔唇角的血迹，让自己镇定下来，思考该怎么办。 一旦被孙弘带上车，那她就真是插翅难飞了。 应梦珠并不知道柏曜为什么会对自己视而不见，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能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 所以她不会责怪柏曜。 当务之急是要从孙弘手里脱身，只要能暂时逃走，联系杨总助甚至是樊宣，孙弘都不敢再对她做什么。 刚思考到这里，忽然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她抬起头，就见一群摩托车手从道路尽头飞驰而来。 海城常有在深夜飙车的二世祖，大家对此见怪不怪，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有些年纪大的，嘴里还要骂一句“扑街仔”。 应梦珠却瞳孔一缩。 这些人并不只是单纯路过，而是—— “孙总！！” “啊啊啊啊啊孙总！” “快躲开！” 保镖们简直肝胆俱裂，声嘶力竭地大喊，但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那群摩托车手转眼便到了近前，为首那人毫不犹豫一刀刺进了毫无防备的孙弘身体里，瞬间鲜血狂飙，人群疯狂尖叫，乱作一团。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人再有心思去管应梦珠，保镖们全部扑上去查看雇主和同事的情况，应梦珠被人群推搡着远离了凶杀案现场。 她呆呆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 温热的血粘稠，还带着腥气，鲜红刺目。 “天呐……竟然敢当街杀人，你还凑上去看，不要命啦？快走快走。” “谁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回来，快回家！” “别挤我啊让我去看看——” 有想离开的，也有想挤进去的，应梦珠就像是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随着人群汹涌流荡，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应梦珠一惊，猛然回神，浑身冷汗涔涔。 “是我。”对方低声道：“跟我来。” 应梦珠被塞进了一辆车里。 现场太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一幕，黑色的玛莎拉蒂驶离会所门口，顺着主干道往夜色深处而去。 “曜哥？”应梦珠错愕地看着柏曜。 柏曜脸色却不太好看，他用湿纸巾慢慢擦去应梦珠脸上的血迹，又检查了下她脸上的伤，问：“疼吗？” “还好。”应梦珠道：“不怎么疼的。” 孙弘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没什么力气，否则两人撞在一起倒地的也不会是孙弘自己了。 她脸上的伤看起来严重，只是因为皮肤太薄了而已。 柏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还是很不高兴。 “谢谢你救我。”应梦珠道。 “你之前也救了我。” 应梦珠迟疑道：“那群摩托车手……” “可能是孙弘的仇人吧。”柏曜嗓音淡淡，“我正想着该怎么救你，他们就出现了。我看人群混乱，所以趁机把你带走，你应该不会卷进这件事，别担心。” “……好巧。” “是好巧。”柏曜叹口气，“要不是他们忽然冲出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抱歉，阿珠，是我太没用了。” “怎么会！”应梦珠忙道：“曜哥，你不要这么说。” 柏曜身份尴尬，在柏家不受重视，和柏谕天差地别。他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跟孙弘对上胜算并不大。 柏曜摸了摸她还带着指印的脸，“真不疼？” “……还是有点疼的。”应梦珠小声说。 柏曜带应梦珠去了他自己住的一套公寓。 距离水华不远，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应梦珠好奇地左看右看，觉得柏曜对装修的品味简直跟柏谕不相上下，都是很沉闷的黑白灰的颜色，让人一看就觉得死气沉沉。 “过来坐着。”柏曜打开医药箱，“我给你上药。” “好。”应梦珠乖乖坐好，仰起脸嘀咕道：“其实不管也行，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她挨的打太多，都有经验了。 柏曜没说话，只是眯了下眼睛。 “对了……”应梦珠眨眨眼睛：“你知道孙弘他们怎么样了吗？” 柏曜戳戳她的脸，“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功夫想别人？” “我只是好奇。”应梦珠嘶了一声，“当时流了那么多血，不会死了吧？” 柏曜淡声说：“或许吧。” 他给应梦珠破裂的唇角消毒，涂了点消炎药，又给她拿了冰袋，让她拿着敷脸，这才道：“你怎么会在水华？” 提起这件事，应梦珠脸上的笑意便慢慢褪去了。 “因为柏谕？” “嗯。”应梦珠说：“樊医生给我打电话，说柏先生在水华喝醉了，让我去接他。” 柏曜冷冷道：“其他人死光了么，要你去接。” 应梦珠捏了捏手指，没说话。 她当然是可以拒绝的，她相信，如果她拒绝，樊宣也不会逼她。 所以其实是她自己想去。 她想要见到柏谕。 哪怕他在温柔乡里同他人寻欢作乐，她也想要见到他。 明明只是两天没见，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柏曜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应梦珠：“阿珠，你知道你要是被孙弘带走，会发生什么吗？” “……我知道。”应梦珠垂着脑袋，咬住自己的唇角：“我……” 柏曜按住她嘴唇，道：“刚才涂了药，不要舔。不苦么？” “苦的。”应梦珠忽然红了眼圈，“很苦。” 柏曜道：“阿珠，你今天这一切可能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应梦珠缓慢眨了下眼睛。 “你怎么就刚好在那里遇见了孙弘？” 应梦珠喃喃道：“是樊医生打电话叫我去的……你是说，这都是樊医做的吗？” 她知道樊宣和隗亦攸一样，都不喜欢她，只是隗亦攸表现得更加明显，樊宣会掩饰而已。 “借刀杀人，樊宣惯用的伎俩。”柏曜低声说：“阿珠，不要跟这群人牵扯太深，我不是每次都能救下你的。” “阿珠？” “我知道的，曜哥。”应梦珠笑了一下，“我一直都知道。” 第一百三十章 原来，她喜欢柏谕 柏曜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就睡这里？柏谕应该不会回去。” “陈姨还在家里等我，我不回去她会担心。”应梦珠道：“而且我留在这里，对你来说很危险。” “什么？”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吧。”应梦珠弯起眼睛，“我会保守秘密的。” 柏曜手指攥紧，但又很快放松，笑道：“那就谢谢你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应梦珠摇摇头，“我自己打车。” 她摸出手机想要叫车，才发现手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应梦珠很少玩儿手机，没有手机依赖症，每天就给充一次电，以往这时候她都上床睡觉了，手机没电关机也是正常。 “我给你叫。”柏曜用外套裹住应梦珠，“走吧，我送你下楼。”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应梦珠对柏曜挥挥手告别，柏曜说：“回去好好休息。” 他看着车子远去，偏头点了一支烟。 尼古丁和焦油也压不住心脏里的烦躁和自我厌恶，柏曜猛地将烟头摁在了树干上，手背上青筋嶙峋。 “姓孙的怎么样了？”柏曜问。 司机战战兢兢道：“人没死，已经送去医院急救了。” 柏曜抬起头，眼神凶戾：“你们怎么办的事？” “您息怒！”司机忙道：“当时情况太紧急，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我这就让人去医院做掉他！” 柏曜抹了把脸，阴冷道：“现在医院肯定全是柏谕的人，你生怕他不知道是我们做的？” 他厌烦道：“没你事了，滚吧。” 司机如蒙大赦，赶紧滚了。 柏曜站在冷风里，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从肺腑里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阿谕。”他轻声说：“只要是我的东西，你都要抢走，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也不是每次都会让着你的。" …… 应梦珠靠在车窗玻璃上，眼睛看着外面流逝的风景，目光却没什么焦点。 或许是前几天的相处，让她有些认不清自我了，以为自己和柏谕的关系不再那么遥远。 樊宣却直接告诉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 对柏谕来说，她不过是无数个召之即来的玩物中的一个。 其实应梦珠明白的，不管是柏谕说的女朋友，还是他所描述的理想型，亦或是他温柔的语气，缠绵的吻，都和逗猫逗狗没有区别。 明明一直很清醒。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应梦珠揪住心口的衣服，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然泪流满面。 司机都忍不住说：“女仔，你失恋啦？” “……没有。”应梦珠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勉强笑笑：“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司机把车停在丽港壹号门口，看应梦珠下了车，这才嘟哝道：“分明就是失恋了嘛，这小女仔哟。” …… “太太？！”陈姨原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等着柏谕那边的消息呢，一转头忽然看见有人进来，等看清楚是谁后，整个人都呆住了：“真的是你！” 她忙上前抓住应梦珠的手，“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受了伤？快给我看看你这脸……” 应梦珠疑惑：“陈姨，你怎么这么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陈姨道：“说你在凶杀现场消失了，到处都在找你！” “……啊？”应梦珠懵了。 “柏先生下令封了水华，现在都没解封，掘地三尺地在找你……我的小祖宗，你究竟跑去哪儿了？” 应梦珠惊呆了。 柏谕竟然直接把水华封锁了找她？ 那里面的人可都是达官显贵！ “我……我趁乱离开了。”应梦珠道：“我还以为没人在意我。” “你被卷进这种事情，柏先生怎么可能不找你！”陈姨道：“我知道的时候都要吓死了，电话也打不通！”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应梦珠更加心虚。 陈姨道：“不管怎么样，平安回来就好。我得先跟柏先生说一声，他们还在找你呢！” 她说着就去打电话，听见柏谕的声音，应梦珠心头一紧。 柏先生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她咳嗽一声，道：“我……我去门口等他。” 希望这样柏谕能消消气。 陈姨道：“外面下雨呢，带把伞。” 应梦珠这才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毛毛细雨，她撑着伞站在门口，花园灯昏黄的光照亮青石地板，有蚂蚁排成长队正在搬家。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梦珠听见车声，抬起头，看见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急刹之下橡胶轮胎抓地的声音非常刺耳，还没有停稳，柏谕已经下了车，车门被摔上的声音简直震天响。 应梦珠仰起头看着他。 今天很冷，又是深夜，寒风凛冽，柏谕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月光勾勒出宽肩长腿，深邃的五官像是精美的雕像，面上的表情却很冷。 应梦珠从没在柏谕脸上看见过那种表情。 愤怒、凶狠，又带着庆幸。 柏谕站在原地盯着应梦珠两三秒，应梦珠浑身都不自在，迟疑道：“柏……” 柏谕忽然大步上前，用力抱住了应梦珠。 那是似乎恨不得将应梦珠直接嵌进自己怀里的力道，应梦珠只觉得骨头都在作痛，但她不敢反抗。 因为柏谕的手指有些颤抖。 “柏先生……”应梦珠轻声道：“我……唔？” 柏谕低头吻住她的唇。 应梦珠错愕地睁大眼睛。 今天因为她闹得人仰马翻，满城风雨，柏谕应该是很生气的，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吻她。 这个吻非常凶狠，带着无处可以发泄的怒气，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吃掉一般。舌尖被勾缠，喉口被舔舐，口腔里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似乎不再属于应梦珠，而是成了他人的领地。 肆意入侵，无休索取。 应梦珠根本站不稳，手中的伞跌落在地，绵绵的雨自苍穹坠落，润湿她的眼睫。 她看着柏谕漆黑的眼瞳，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听见他急促的喘息。 “应梦珠。”柏谕捧住她的脸，低哑道：“再乱跑我真的会把你关起来。” 应梦珠缓缓眨了下眼睛，一滴泪水滑落，和雨水混在一起，再没有谁能分清。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连日来为什么神思不属，为什么忐忑不安，为什么光是想到他都觉得难过。 原来，她喜欢柏谕。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场爱恋注定没有结果 喻安莘曾经说过她会对柏谕产生怨恨的原因在于她本能地觉得柏谕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因为她在乎柏谕。 那时候应梦珠并没有放在心上，直至今日她才彻底明白了喻安莘那句话的意思。 如果今天在水华对她视而不见的人是柏谕，她也能像是对待柏曜那么坦然吗？ 她做不到。 濛濛细雨如雾飘散，风从万里之外的长空而来，远处是交织的璀璨霓虹，不知疲惫的飞蛾在撞灯罩，蚂蚁仍旧勤勤恳恳地搬家。 应梦珠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冷漠、被无数人拥戴又被无数人恐惧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的悲哀。 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时迷茫混沌，剖开心房的那一刻又痛楚难忍。 她很清楚，喜欢上柏谕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好结果。 但就像是不断扑火的蛾，执着搬迁的蚁，它们都有自己要奔赴的未来，命运的洪流如此汹涌，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我只是在警告你。”柏谕皱眉，手指按着应梦珠的眼角，“不会那样做，哭什么？” 应梦珠哑声道：“我只是……吓到了。” 柏谕摸了摸她的脸，红肿已经褪去，指痕仍旧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无比刺眼。 他叹息一声，道：“被吓到的分明是我。” 应梦珠说：“目睹杀人现场的是我。” 柏谕没说杀人现场有什么好怕的这种话。他永远不可能跟应梦珠承认这一个多小时里他其实一直处在恐惧的阴影中。 “还在下雨呢。”应梦珠拉拉柏谕的袖子，“我们进去吧，淋雨好傻。” 柏谕将人抱起来，大步往里走，陈姨道：“哎呀，你们怎么站在雨里说话，小心感冒了！” 应梦珠道：“是呀，怎么站在雨里说话。我的伞都掉了。” 柏谕眯起眼睛：“我没收拾你你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应梦珠心虚起来，道：“我去洗澡。” 她回房间放水，准备泡个热水澡，刚选好浴球，浴室门被人推开了。 “柏先生？”应梦珠迟疑道：“你要用我的浴室吗？” “嗯。”柏谕随手脱掉衬衣，丢在脏衣篓里。 应梦珠根本不敢乱看，垂着脑袋道：“那你先洗吧，我出去了。” 她刚摸上门把手，忽然腰间出现一条手臂，直接将她整个人箍了回去，应梦珠吓一跳：“柏先生！” 柏谕垂着眼皮看她惊慌失措的脸，“一起洗。” 应梦珠：“我不要！” 柏谕三两下就把她衣服脱了，应梦珠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柏谕皱着眉，冷冷道：“一身烟酒味还不洗澡。” 应梦珠也不高兴了，“明明你才是一身的烟酒味……”她在柏谕脖颈间嗅了嗅，道：“还有香水味。” 柏谕：“所以一起洗。” 他把自己泡进浴缸里，又将应梦珠抱在怀里，好在浴缸够大，两个人也装得下。 肌肤相贴的感觉很奇怪，应梦珠全身都绷紧了，她紧紧抓着浴缸边缘，“我不想泡澡，我去淋浴。” 柏谕：“不想泡澡却在浴缸里放水，是想邀请我来泡吗？” 应梦珠：“……” 在口舌之争上，应梦珠就没有赢过柏谕，她鼓着腮帮子，干脆不说话了。 柏谕道：“真的吓到了？” “嗯。”应梦珠小声说：“血都溅到我脸上了。” 柏谕：“你自己离开了现场？” “我当时吓懵了。”应梦珠道：“等我回过神，已经被挤到了很外面。我怕留在原地被孙弘的人找麻烦，就跑了。” 柏谕一顿，“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手机没电了。”应梦珠老老实实地说：“我接到樊医生电话后就让司机叔叔送我去水华，没注意手机电量已经很低。我不知道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应梦珠本来想冷静一点说的，但一开口就有点哽咽：“我以为你在楼上跟漂亮姐姐逍遥快活，根本不知道我去过。” “……”柏谕道：“谁跟你说的我在楼上逍遥快活？” 应梦珠转过头盯着他，“你们去水华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全都一个德行。你还两天不回家，不就是被水华的漂亮姐姐迷住了吗？” 柏谕颇感头痛。 他两天没回家，只是因为慕璘发来的那段录音而已。 “樊宣跟你胡说八道了？” “没有。”应梦珠道：“这是我的合理推测。” “你这是臆测。” “那你在水华两天做什么？” “我只是今晚去坐了会儿而已。”柏谕道：“之前是在公司睡的。” 应梦珠撇嘴，“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你了。” 柏谕：“需要我给你调监控吗？” 应梦珠张张嘴，“你真的在公司呀？” “我会让杨总助整理一份监控资料发给你。” 应梦珠想了想，说：“杨总助知道我邮箱吗？麻烦要未删减版的发我邮箱。” 柏谕：“。” 他捏住应梦珠的脸，“离开水华后去了哪里？” 应梦珠眼睫颤了颤，说：“去处理伤口了呀，孙弘打了我一巴掌，好痛的。” 柏谕手指划过她破皮的唇角，“还痛吗？” “痛呀。”应梦珠蹙起眉，眼泪要掉不掉的，“你刚刚亲我的时候也好痛。上的药都被你吃掉了。” 柏谕说：“等会儿给你重新上。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应梦珠说没有，她怕再说下去会露馅，便道：“你把水华封了，会不会很麻烦？” 柏曜还在看她被打的那半张脸，闻言漫不经心地道：“不重要。” 应梦珠抓住他的手，“可是我不想你因为我做任何你以前不会做的事情。” 她不想给柏谕带来任何麻烦。 这样的话，也许她可以在柏谕身边留的久一点。 这场爱恋注定没有结果，应梦珠唯一期望的，就是分开的那天来得晚一些。 “你觉得我以前是个很安分守己的人？”柏谕挑起眉，“一点小事，不用在意。” 应梦珠：“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来。” 柏谕垂下头，抵着她的鼻尖，“妹珠，你在查我的岗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有关于你 查岗这个词，一般只用在男女朋友亦或者夫妻之间。 柏谕又在没有边界感地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词语撩拨她的心脏。 应梦珠按住心口，以为这样能让它跳动得慢一些。 但显然是无济于事的。 心跳如擂鼓，躁动不安分，比它的主人要诚实热烈得多。 “怎么了？”柏谕垂眸看着她：“又胀痛了？” “……没有！”应梦珠立刻说。本来现在就很尴尬了，要是这时候柏谕再上手帮她揉，她肯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淹死在浴缸里得了。 “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她偏过头，将滚烫的脸颊藏在自己的臂弯里，嘟囔道：“反正你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柏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将下巴垫在她肩上，呼吸就喷洒在应梦珠的脖颈上，柏谕看着那截细嫩的脖颈染上桃粉色，感觉到怀里的人快要缩成一个球了，这才道：“有些事情想不通。” 应梦珠问：“那你现在想通了吗？” “也许。” 应梦珠迟疑道：“是关于我的吗？” 她似乎天生就有种过人的直觉，总能探查到对方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嗯。”柏谕说：“有关于你。” “不能跟我说吗？” “嗯。” “好吧。”应梦珠撇撇嘴，“你总是有很多事情不跟我说。” 柏谕笑了下。 刚听到慕璘发过来的录音时，其实他并没有很震惊，只是一直以来的猜测从本人的嘴里说出来了而已。比那更加露骨贪婪的话他都听过，实在不算什么。 所以就连柏谕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愤怒。 还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愤怒。 他只是觉得应该给自己一点时间冷静，等这种烦躁的情绪褪去再见应梦珠，可以避免无谓的争吵。 谁承想就这么会儿，应梦珠都能被卷进杀人案里。 那无比煎熬的一小时三十六分钟里，他才恍然。如果应梦珠是为了权财，那不是正好么。 他最不缺的，就是权力和金钱。 “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柏谕在她脖颈上轻轻一吻，道：“所以别问那么多。” 应梦珠悄悄翻白眼：“又在这里当谜语人。” “什么？” “我说好哦，我知道了。” 澡最后是柏谕帮忙洗的，应梦珠换好了睡裙出去的时候，陈姨正好端姜汤进来，而且要盯着她喝完才安心。 哪怕应梦珠百般解释自己只是淋了一点毛毛雨用不着喝这玩意儿，还是以失败告终，捏着鼻子喝了一整碗，辣得耳朵都发红。 姜汤虽然难喝，喝了也是真的暖和，应梦珠很快就有了困意，趴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柏谕将她抱去床上，盖好被子，就那么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是樊宣的电话。 柏谕起身到阳台，淡声道：“有事？” “应梦珠怎么样了？” “你会关心她？” “……她要是有事你不得杀了我啊。”樊宣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柏谕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跟樊宣说了一遍，樊宣无语：“所以她是自己跑了？因为手机没电才失联？” “嗯。” 樊宣：“要是别人，我会怀疑在故意搞我，但是应梦珠做出这种事，我竟然毫不意外。” “事情查清楚了？” 樊宣叹气：“孙弘这人行事风格一直都很张狂，仇家太多了，想要他命的人能从白沙湾排到丽港码头，很难说究竟是谁动的手。” “至于他为什么会跟应梦珠起冲突……”樊宣看着刚收到的调查资料，挑起眉毛：“之前我的游轮出海，不是办了个宴会么。” “何美惠本来打算把应梦珠送给孙弘，但是应梦珠跑了。跑到哪里了你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樊宣唔了一声，“这么看，当时的情况还真是一场意外啊。” “姓孙的以为应梦珠在水华上班，非要应梦珠陪他，动手动脚的，应梦珠不愿意，就一酒瓶给姓孙的开瓢了。”樊宣啧啧有声：“脑袋缝了六针，看不出来，应梦珠下手是真挺狠。” 柏谕道：“人还活着？” “命挺大的，抢救回来了。”樊宣说：“刚阿隗还问，要帮你弄死吗？” 柏谕背靠在大理石栏杆上，隔着玻璃看向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嗓音比冬夜里的风还要凉：“让医院好好治疗。 他手指在栏杆上敲了敲，慢慢说：“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樊宣后脊背有点发凉，提前为姓孙的默哀了一秒，他哗啦啦翻过了手里的资料，“阿谕，我这儿还查到一件事，很有意思。” “说。” 樊宣：“应梦珠是海城出了名的交际花，她的入幕之宾无数，应家靠着她赚了不少好处。但我深挖这些人的资料后发现……” 他一顿，“死的死，伤的伤啊。” “……什么意思？” “我拜托阿隗帮我找了几个幸存者问了两句话。”樊宣看着资料上应梦珠那张二寸免冠照，眸光幽深：“他们都说，和应梦珠过夜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像是昏过去了。” 柏谕眯起眼睛。 “因为这个，他们都觉得应梦珠有点邪性，没敢长期包养，所以何美惠才会不停地找人拉投资。”樊宣手指按住资料上“应梦珠”三个字，缓缓说：“那些想要包养应梦珠的，都死了。” 柏谕道：“你想说什么？” “应梦珠自己当然没有这个本事。”樊宣灌了口冰凉的威士忌，“我是觉得，她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一直在保护她？” 并且对方极其残忍暴虐，但凡对应梦珠动了歹念的男人，情况最好的也断了一条胳膊。 “要不是知道不是你，我绝对会觉得是你干的。”樊宣啧了一声：“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变态神经病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 柏谕：“别借机骂我。” 樊宣假装没有听见，“能查到的就这些。你要是想知道更多，可以尝试问应梦珠。” “她不知道。” “你问都没问。” 柏谕闭了闭眼睛，“如果她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怀孕后她就不会来找我寻求庇护。” 第一百三十三章 算账 樊宣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如果应梦珠知道自己背后有个这么牛逼的人物，她还会来找柏谕？ 她要是在知道的情况下还来找柏谕，那就说明必定怀有其他目的——现在柏谕肯定不想听这种阴谋论，所以樊宣干脆不说。 今天这件事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也是他间接造成的，樊宣浪荡多年，每次分手时都要被女友指着鼻子骂你这人简直没有心肝，他也从不否认自己的薄情。 这次难得有些愧疚。 虽然不多。 …… 应梦珠没在任何媒体上看见昨夜飞车党伤人案的报道。 也不知道是水华那边压下去了，还是柏谕的手笔。 不过她总算是从杨总助那里听说了最新的消息。那场混乱中孙弘是受伤最严重的，在ICU里抢救了三个小时，白衣天使才从鬼门关救回他一条命，至今还在特护病房躺着，不知道会不会变成植物人。 家属闹得很凶，打上了水华要找老板娘要个说法，不知道水华的人跟他们说了什么，竟然暂时安分下来了。 应梦珠好奇道：“水华的老板娘这么厉害吗？” 杨总助点点头，“在海城里确实是一号人物。水华建立至今将要四十年了，现在这是第二任老板娘，据说是因为体弱多病，不怎么见人。” “他们也是家族企业？” 杨总助道：“上一任老板娘无儿无女，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有小道消息说，现在的老板娘曾经是水华的小姐，不知真假。” 应梦珠哦了一声，她又看看门口，“柏先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杨总助笑着说：“柏先生才刚去开会。” “……”应梦珠咳嗽一声：“是吗。” 今天柏谕来上班的时候干脆把应梦珠带上了——监控内容过大，不好传送，不如应梦珠直接去监控室看。 应梦珠没想到柏谕这么较真，真要她去看监控。 第一次来天钥，她还是蛮新奇的。原以为长则就已经很大了，见到了天钥才知道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天钥是柏家当之无愧的商业帝国，在寸土寸金的海城，天钥拥有一整个园区的写字楼。难怪说在海城，衣食住行没有一样能离开天钥，它确实是个无法估量的庞然大物。 柏谕去开会了，应梦珠就在他办公室里待着。她又不可能真去看监控查岗，便东看看西看看，秘书们偶尔进来送东西，看看她随便翻看那些机密文件都提心吊胆，但杨总助都没有阻止的意思，他们自然也不敢多说。 杨总助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面色有些为难：“应小姐。” “怎么啦？”应梦珠转过头。 “老太太让您回老宅一趟。”杨总助道：但是柏先生现在在开会，只能等会议结束我再去请示他。” 应梦珠站起来，“不用了，既然老太太叫我，那我就去一趟吧。” 反正她现在怀着孕，老太太除了阴阳怪气两句，也不会做什么。 杨总助却有些担忧：“没关系吗？” 应梦珠小声说：“要是她为难我，我会给柏先生打电话求救的。” 杨总助莞尔：“那好，我叫司机送您。” 再次来到柏家老宅，应梦珠其实还是有些忐忑，直到看见乔蔓，应梦珠眼睛一亮：“阿姐！” “梦珠。”乔蔓拉住应梦珠的手，道：“杨总助给我打电话，说老太太叫你回来，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回来看看。” “谢谢你阿姐。”应梦珠说：“不过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被我牵连。” 老太太对乔蔓是什么态度，应梦珠又不是没有见过。 乔蔓摇摇头说没事，“我都已经习惯了。” 柏老太太并不是在客厅见的应梦珠，而是柏家的祠堂。 这地方就算白日里看起来也阴气森森的，加上终日不停的木鱼声诵经声，混着檀香沉肃的味道，更显得鬼气森然。 “可算是来了。”老太太手腕上挂着串佛珠，面色却刻薄又尖酸：“让我这个老太婆好等。” 应梦珠道：“我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今天路上有些堵车。” 老太太上下打量她。那眼神让应梦珠很不舒服，好像全身都被蛇信子舔过了一遍似的。 “你最近很风光啊。”老太太在红木圈椅上坐下，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应梦珠，里面全是审视，“阿谕先是为了你收购跃达，又为了你封锁水华。” 来了。 应梦珠心想。 搞出这么大动静，柏谕不跟她计较，总有人要找她算账。 老太太忍到现在估计都是看在柏谕的面子上了。 应梦珠垂着眼睫没说话，老太太道：“你哑巴了？那张嘴不是很能讲吗？” “奶奶。”乔蔓道：“收购跃达阿谕肯定有商业版图上的考量，至于封锁水华……那是因为水华出现了凶杀案……” “放肆！”老太太一拍桌子，冷冷道：“我让你开口了吗？！” 乔蔓身体一颤，抿紧了嘴唇。 “你们真当我是老糊涂了？”老太太怒道：“天钥根本就没有收购跃达的必要，更何况柏谕还是用超出市价十个点的价格买下了跃达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跃达是国内在人工智能方面仅次于长则的先领公司，股价一直居高不下，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还有。”老太太抓紧了椅子扶手：“水华那是什么地方？他昨天下令封锁，要得罪多少人？！本来他坐在那个位置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想要揪住他的错处！” 应梦珠手指攥紧。 她一声不吭受了老太太的骂。 确实是她的错。 “奶奶。”乔蔓皱起眉道：“收购跃达是阿谕的意思，梦珠也不是自己要去水华，这两件事都不能怪到梦珠的身上，您要是心里有气，应该找阿谕——”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猛然砸了茶杯，怒火中烧：“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乔蔓道：“……抱歉。但梦珠没有错，您不能把责任都归咎于她。”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真是烦死了 老太太本来就在气头上，孙媳妇还这么维护一个外人，她更加愤怒，道：“乔蔓，你给我跪下！” “阿姐……”应梦珠忙道：“你先出去，这里我自己……” 乔蔓却直接跪下了，“奶奶，我仍旧坚持我的看法。” 老太太胸口急速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她枯瘦的手指直直指着乔蔓，“好，那你就给我跪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老太太！”应梦珠道：“这件事跟乔蔓没有关系，请您不要为难她。” “你们倒是感情好。”老太太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怀孕了，我就拿你没办法？” 她眯起眼睛，一缕凶光露出来，“你的名字是进不了我柏家的祠堂了，我今天就给你这份殊荣。” 一本古书被扔在了应梦珠面前，“什么时候把这本经书抄完，你就什么时候再离开！” 说完就杵着拐杖怒气冲冲地走了，显然是怕再看她们一眼都会被气得心肌梗塞。 应梦珠赶紧去扶乔蔓：“阿姐，你快起来。” 乔蔓却摇头，低声道：“老太太走了，她的眼线还在，要是我起来了，她会更生气。” “没事，你先抄书吧，抄完了我们就都能走了。” 应梦珠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是我自己想要为你说话的。”乔蔓笑着道：“这不算什么，不要放在心上。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老太太只是拿阿谕没办法，所以找你出气而已。” 应梦珠捡起那卷经书，发现那是《华严经》中的一部分。 要是她没记错，完整的《八十华严》有一百多万字，要是全部抄完，她今年都别想出去了，幸好老太太也没那么狠，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今天应该能抄完。 应梦珠一边抄写经书一边道：“阿姐，这里为什么一直都有诵经声？” 乔蔓道：“你回头看看身后的灵位。” 应梦珠一转头，顿时吓了一跳。 因为她背后的那个灵位，上面写着的名字赫然是“柏承翊”。 这是柏谕父亲的名讳，但他分明还活着啊？ “确实还活着。”乔蔓道：“这个灵位是爸二十多年前亲手放进来的。” 应梦珠不可思议：“他给自己立了灵位？” “因为那时候，姚舒蕴死了。”乔蔓说：“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老太太做的无疑。” “姚舒蕴？” “是柏曜的妈妈。”乔蔓无奈道：“其实我不好讲上一辈的旧事，但总要有人讲给你听。姚舒蕴出身普通，是爸的大学同学，两人大一就在一起了，老太太看不上她的出身，非要爸娶南阿姨。” “爸当然不同意，老太太就……安排了一场车祸。姚舒蕴死后爸心如死灰，遵从老太太的意思跟南阿姨跟结了婚。让人没想到的是，阿谕出生后没多久，姚舒蕴竟然回来了。” “还带着已经两岁的柏曜。” 应梦珠张了张嘴：“她没死？” “谁也不知道她怎么活下来的。”乔蔓苦笑道：“姚舒蕴活着，爸怎么可能跟南阿姨继续过下去？他当即要跟南阿姨离婚。” “但是世家联姻，怎么可能说离就离？折腾了很久也没能离婚，爸就将自己的灵位放进祠堂，带着姚舒蕴离开了海城。跟老太太说，就当他已经死了。” 应梦珠蹙眉道：“这样对南阿姨未免太不公平。” “是啊。”乔蔓无奈道：“南阿姨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她根本不知道爸已经心有所属，这些年……过得也不太好。” 应梦珠问：“那这些诵经声是给谁的？” “姚舒蕴。”乔蔓道：“车祸后，老太太总是梦见姚舒蕴，老人家迷信，觉得姚舒蕴变成了恶鬼缠着她，所以请了很多高僧坐镇诵经。” “可她不是没死么？” 乔蔓忽然抬起头看着应梦珠，“老太太说她当年亲眼看着姚舒蕴咽的气。” 应梦珠吓了一跳，“那带着孩子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老太太说她是恶鬼。”乔蔓摊手：“但她确实是活生生的人啊，我见过好多次。可能是当时出现了假死情况也不一定？老太太年纪越大就越相信这些，让这些和尚日夜念经，镇压恶鬼。” 应梦珠却觉得奇怪。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还很清醒，年轻时候更是雷霆手段，她要搞死姚舒蕴，就不可能给她一丝生还的可能。 姚舒蕴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这些事也不是我们小辈能置喙的。”乔蔓揉揉膝盖，“你知道就好了。” 每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家族揭开那层华美的皮囊后，其下掩藏的必定是白骨骷髅，肮脏可怖，柏家的这点故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应梦珠并未放在心上。 抄书看起来轻松，但写字写久了手腕是真的好痛，应梦珠反复揉自己的右手腕，看着还剩一小半的经书简直头晕眼花。 开始晕字了，好想吐。 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这种罚人的方式又恶心又不会伤筋动骨。 就在她实在受不了准备尝试用左手来写写时，忽然“砰”的一声巨响，祠堂的门被人踹开了。 柏谕大步流星进来，带着外面冰冷的风，他一把握住应梦珠的手，“她找你麻烦，不会给我打电话？” 应梦珠揉揉自己酸胀的眼睛，小声说：“你们祖孙关系本来就紧张，我不想……” “我们关系紧张不是因为你。”柏谕道：“起来。” 应梦珠哦了一声，下一秒又啪叽一声坐了回去，她呆呆地说：“我好像腿麻了耶。” 柏谕：“……” “笨死你算了。”他说：“乖乖抄书就算了，连换个姿势都不会？” “我想快点抄完，阿姐还跪着呢。”应梦珠撇嘴，“我马上就要抄完了。” 柏谕弯腰将她抱起来，冷冷道：“抄个鬼。” 应梦珠睁大眼睛，连忙挣扎：“这是是祠堂！” 柏谕：“我不信人间有鬼神。” 应梦珠：“我不是要搞封建迷信！我是想说这里还有其他人看着！” 乔蔓犹豫了下，道：“你们也可以当我不存在。” 应梦珠：“……” 应梦珠脸颊耳朵脖子全部红了，她一拳捶在柏谕身上，闷声道：“你真是烦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不喜欢我 柏谕轻啧一声，“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应梦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不能。” “我能的。” “不能。”柏谕干脆不再理她，而是对乔蔓道：“你近期不要来老宅，免得老太太迁怒。” 乔蔓点头说好。 柏谕又说：“今日多谢。” “这有什么。”乔蔓道：“再说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先带梦珠回去吧。” 柏谕刚抱着应梦珠走出祠堂，老太太已经闻讯赶来了，看见应梦珠被柏谕抱着，更是怒火中烧，“柏谕！” “我好像警告过您。”整个老宅的人都对老太太畏惧有加，柏谕却丝毫不为所动，眯起眼睛看着她，声音冰寒：“不要动应梦珠。” 老太太重重跺了两下拐杖，“你为了这个女人质问我？” 柏谕道：“不是质问，是再次警告。我希望不会有第三次。” 老太太气得直发抖：“我是你亲奶奶！是我一手把你养大的！” “所以我对亲人的冷血跟您一脉相承。”柏谕冷冷道：“您应该很清楚，我很厌恶他人碰我的东西。” 老太太年纪已经很大了，脸上皱纹多得像是风干的橘子皮，那是花费多少金钱投入多少精力都无法扭转的岁月的痕迹。 她看着柏谕，就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柏谕还是个走路磕磕绊绊的孩子，世界里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只有她这个奶奶。 时光悄然溜走，那个小小的身影逐渐拉长，变作了眼前这个冷漠、铁血、不近人情的青年。 他如她所愿的长成了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权者，也如她所愿的六亲不认。 包括她在内。 老太太忽然有一丝茫然。 因为儿子的敏感多情、优柔寡断，所以她从小就以非常冷酷的方式教育柏谕，柏谕也的确长成了跟他父亲截然不同的人。 过去她一直引以为傲，直到这一刻，她才生出了一丝后悔——这样的教育方式，是不是错了？ “我没对她做什么。”老太太声音仍旧冷硬：“只是抄了点经书，让她静心而已。你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应梦珠也小声说：“我真的没事，你不要跟老太太起冲突。” 前几天才犯了病，要是这次因为她又犯病就完了。 “以后不要叫她回来。”柏谕道。 “我想看看我重孙都不行？” 柏谕：“都没生出来，你能看的只有应梦珠。不觉得添堵？” 老太太一噎，“就算没生出来，那我也想看看！” “以后她只有在我陪同的情况下才会回老宅。”柏谕并没有剥夺老太太关切重孙的机会，“这种事再有一次，我保证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的重孙。” 老太太：“……” 老太太气得脸都青了：“孽障！” 柏谕就当没听见，带着应梦珠离开。 乔蔓见老太太气得不轻，叹口气：“奶奶，您明知道阿谕的脾气，何必呢。” “应梦珠简直就是个狐狸精！”老太太骂道：“你看看阿谕被她迷成什么样了！” 乔蔓无奈：“您还是少操点心吧。” “你还好意思说？”老太太瞪着乔蔓道：“你要是能有应梦珠一半的本事，你男人会成天在外面浪荡不回家？！” “……”乔蔓笑了下，“他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老太太道：“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当年阿翊和南愫不也……” 说到这里，她忽然闭了嘴，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乔蔓一眼，“今年过年，必须叫柏曜回来吃年夜饭，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知道了。”乔蔓垂下头，“会跟他说的。” …… 离开老宅后，应梦珠并没有回丽港壹号，而是被柏谕带去了医院。 孙弘仍旧在特护病房，身上插了一堆管子，因为家大业大，儿女成群，小老婆一堆，亲戚更是数不胜数，不断有人进去哭丧，场面蔚为壮观。 柏谕让人把哭丧的全部赶出去，带应梦珠进了病房。 应梦珠问：“他还能醒过来吗？” “有概率。”柏谕语气淡漠，“不过不大。” 孙弘躺在床上的样子就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应梦珠一时间竟然没办法把他和那个呼风唤雨的孙总联系在一起。 人生来不平等，唯有死亡和疾病的阴翳平等地笼罩每一个人，不分高低贵贱。 “柏先生。”应梦珠疑惑地仰起头：“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呢？” 柏谕说：“你想要他死吗？” “……什么？” 柏谕握住她的手，放在了孙弘的呼吸面罩上，低声道：“只要揭开这个面罩，他就会死。” 应梦珠瞳孔缩小，手指发颤。 “我给你这个机会。”柏谕说：“这个病房里发生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应梦珠看着孙弘那张即便昏迷也显得凶神恶煞的脸。 这个人清醒的时候骂她，打她，还想把她带走任人欺辱，最后扒光了暴尸街头，恶毒，残忍，视人命为草芥。 只要轻轻一动手，就能结束这个恶棍的一生。 这并没有什么困难的。 应梦珠手指触到了冰冷的呼吸面罩，在各种仪器的滴滴声里，她猛然缩回手，低声道：“……我做不到。” “他有罪，但结束他性命的不应该是我。”应梦珠偏过头，不去看孙弘，“那样的话，我跟他有什么区别。” 柏谕道：“你不认可以暴制暴？” 应梦珠摇头。 还是太天真。 柏谕想。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如果不以暴制暴，就会被彻底吞没，连骨头渣滓都不会留下。 但他允许应梦珠保留这份天真。 “我知道了。”柏谕揉了揉应梦珠的头发，“走吧。” 应梦珠点头，跟着柏谕一起走出病房，并没有注意到拐角处有人一直在看着她的背影，双眼里全是怨恨。 “就是她吗？”中年女人双眼通红，“应梦珠——” “是她。”站在她旁边的年轻女人点了支烟，莞尔：“她就是造成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孙太。”她抽出一张名片交给中年女人，道：“如果你想要复仇，我很乐意为你提供一点帮助。” “如果这个电话打不通，去水华找我也可以。”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谢谢我吗？ 虽然水华那起伤人案没有报道，但还是有人听到了风声，翌日应梦珠去上班的时候就见大家围在一起听向卉讲八卦，说的就是这事儿。 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七嘴八舌：“那最后没有结果吗？到底是谁干的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敢这么嚣张。” “是啊是啊，在水华那种地方杀人，简直是疯了吧。” “警察没介入吗？” “这么大案子都能压下来，水华真是厉害……” 向卉道：“什么呀，才不是水华做的。” 大家都好奇地看向她，“阿卉你快说，别卖关子啊！” “昨天我有个表叔就在水华，他说水华被封了快两个小时，不让进也不让出。”向卉低声道：“就是因为有个大佬丢东西了，干脆就把地方封了找。” “哇……什么东西啊？应该很珍贵吧？” “公章还是金库钥匙？” 向卉道：“都不是。” “是个女人。”她故作神秘地道：“说这个女人还跟伤人案有关，孙弘之所以会半死不活，全是因为不长眼，碰了大佬的女人。” “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个女人是谁啊？也太好命了，听起来跟小说女主角似的。” “我都不敢想像要是有人愿意为了我这么大动干戈会有多浪漫……” “就因为她一个人搞出这么大动静，完全是红颜祸水吧？” 应梦珠：“……” “阿卉，那个女人是谁你知道吗？” 向卉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很多人都好奇，多方打听，但都没有收获，显然是有人下了封口令了。” “这也太刺激了。” “那个女人肯定是国色天香吧？” 应梦珠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现在回家请个假说自己今天身体不舒服就不来上班了。 “梦珠！”谁知道向卉那么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她，道：“你听见我们刚刚的聊天了吗？” “……嗯。” “是不是很浪漫？” 应梦珠：“……嗯。” “我觉得，那个女人应该就得长梦珠这样。”有同事说：“我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好漂亮好喜欢。” 向卉开玩笑道：“梦珠，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应梦珠心口一跳，故作镇定道：“怎么会。昨天下班后我就回家了呀。” 向卉也就是随口一说，“我开玩笑的啦，要真是你，还来上什么班。” 应梦珠只好笑笑，心想你随口一说真是要把我吓死。 “上班时间，聚在一起干什么呢？”薛茵冷着脸走进来，“长则给你们开工资办故事会的？” 众人立刻做鸟兽群散。 应梦珠也回到自己的工位，准备再梳理一遍地理水文资料——她现在也就只能做这些杂活儿了。 忽然，“啪”的一声，一叠资料放在了应梦珠的面前，薛茵道：“把这份数据核算好，周五会议要用。” 应梦珠一愣，看见那份资料后更是惊呆了。 那竟然是这次出去考察的数据，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资料了，周五的会议主要就是围绕这份资料开展的，薛茵竟然让她来做？ “怎么。”薛茵仍旧冷言冷语：“觉得自己做不到？” “……我可以！”应梦珠立刻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薛茵板着脸离开了，向卉扯起唇角笑笑：“恭喜你啊梦珠，组长竟然把这么重要的资料交给你，她好像不像之前那样敌视你了。” “对啊对啊，好反常。”前边的同事也转过头来，“难道你给组长送礼了？” “得了吧，就组长那脾气，送礼只会被骂的更惨。” 应梦珠其实也挺茫然，不明白薛茵怎么会忽然转了性。还是向卉道：“是因为在船上时，那个叫慕璘的人要找薛姐麻烦，梦珠帮薛姐说话了吧。” 众人恍然大悟。 对啊。当时在船上，所以人都能感觉到慕璘是真的动了杀心，如果不是应梦珠制止，薛茵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应梦珠也有些感慨。 难怪阿嫲总是跟她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呢。她站出来只是不想慕璘牵累无辜的人而已，却因此让薛茵对她改变了一些看法。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薛茵给了她这么重要的任务，应梦珠自然十分认真地对待，下班的时候大家都走了她还在赶工。 “阿卉，你说的不错，她虽然是个关系户，但也不算讨人厌。”薛茵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仍在核对数据的应梦珠，叹息：“是我太刻板偏见了。” 向卉：“……”她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薛姐，你能和梦珠解开误会就太好了。”向卉微笑道：“不过，这种资料以前都是我来整理，梦珠刚进组，直接交给她没关系吗？” “我正要跟你说。”薛茵道：“你帮着她点。等做好了，你检查一遍再交给我，免得会议上出错。” 向卉眸光闪了闪，“好啊，薛姐，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梦珠的。” 办公室里只剩下应梦珠一个人。 她敲下保存，伸了个懒腰，一看时间，才发现竟然已经七点半了。 “工作这么认真。”门口传来男人含着笑意的声音：“陈总给你开多少工资？” 应梦珠抬头，发现竟然是柏谕。 他臂弯里搭着黑色的大衣外套，里面是铁灰色的衬衣，靠在门边的样子慵懒又随性，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了她多久。 “柏先生！”应梦珠站起身，“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柏谕道：“陈姨说你要加班，所以过来接你。” “你应该提前联系我呀。”应梦珠嘟囔道：“忽然过来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柏谕：“我是老板，视察工作而已，很正常。” 应梦珠：“你是大大大大老板，哪有大老板亲自视察这种小工作的。” 她胡乱把自己的东西收好，柏谕拧开保温杯给她，“喝口水，嘴唇都干了。” 应梦珠一忙起来就忘记喝水吃东西，柏谕一说她才发现还真是这样，连忙接过喝了一口，“甜甜的，是蜂蜜水吗？” “嗯。”柏谕自己也喝了口，道：“陈姨给你泡的。” “谢谢陈姨。” 柏谕捏住她脸颊，“不谢谢我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万全的准备 应梦珠道：“你也说了，这是陈姨给我泡的。” 柏谕：“难道不是我辛辛苦苦带来给你的吗？” “到底哪里辛苦了？” 柏谕：“我觉得很辛苦。” 应梦珠有点无奈地叹口气，踮起脚在柏谕的下巴上亲了下，勾着他脖颈道：“谢谢柏先生。” 柏谕垂眸要吻她，应梦珠却侧开头，一脸正经道：“在公司呢。” “在公司又怎么？” 应梦珠：“陈总跟我说长则对这方面管理挺严格的，严禁男男女女男女在公司里摸脸亲嘴，败坏公司作风，一旦被发现，就做开除处理，严重的还要报警。” 柏谕：“……” “要是他们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举动，就报警。” “就说男的性骚扰。” ……两个月前自己说的话像是一枚回旋镖，准备地扎进了柏谕自己的眉心。 他当时只是看顾鉴栎和应梦珠拉拉扯扯地心烦，就嘱咐了陈总一句而已，谁知道陈总这小老头儿还真当个事儿办，恐吓了应梦珠一番。 应梦珠把自己的包包收拾好，道：“好啦，我们回去吧，肚子都饿了。” 柏谕拎过她的包，“长则压迫你们加班？” “没有耶。”应梦珠扬起唇角：“今天组长给了我很重要的任务，我想要好好做，所以加了一会儿班。” 柏谕：“你们那个组长不是看你不顺眼？” 应梦珠把事情跟柏谕讲了一遍，柏谕一顿。 “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害怕吗？” 应梦珠点点头，她没说慕璘曾经掐着她的脖子真的差点杀了她。毕竟这件事牵扯到陆雪沫，应梦珠不想让柏谕为难，只是道：“慕璘这人阴晴不定的，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发疯。” 她歪歪头：“柏先生，当时没接电话时睡着了吗？” 柏谕：“再喝点水。” 应梦珠在这方面真是不太聪明，哪怕柏谕转移话题的方式再生硬，她也会被牵着鼻子走，“好哦。” …… 应梦珠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喻安莘家管家的电话，看见来电后她立刻就接听了：“管家爷爷，怎么了？” 管家声音急切：“梦珠，莘莘出事了，你赶紧来喻家一趟把她接走，再晚我怕要出事！” 应梦珠忙道：“好，我立刻过来！” 她去找薛茵请了假，下楼的时候给喻安莘打电话，果然没打通。 应梦珠想了想，又给杨总助打了电话。 喻安莘的父亲喻剀早些年黑道出身，整个喻家的行事风格都非常的……江湖气，管家爷爷那么着急地给她打电话，喻安莘肯定是在家里出了什么事。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喻家。 喻安莘擦了把唇角溢出的鲜血，鲜红的指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格外刺眼。 “你这个孽障！”喻剀指着喻安莘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孽障！” 喻安莘冷笑道：“爸，你说什么呢，你当然生不出我，我是我妈生的。” “你！”喻剀气得双眼通红，抬手又要打，范铃连忙拦住他：“好了，不要打孩子！” 喻剀怒道：“就是因为你一直惯着她，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无法无天的样子！你比疼自己的孩子还疼她，她是怎么对你的？！” 范铃就抹眼泪：“她妈妈去世的早，这都是我该做的，至于那汤……我相信莘莘就是一时糊涂，不是真心要害我的。” 徐致熠在旁边冷嘲热讽道：“妈，那汤里加的可是老鼠药，要是你喝了，不仅仅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也救不回来。” 范铃哭得更凶了，“莘莘一直不想要弟弟，我也能理解的……” “够了！你还要纵容她到什么时候？”喻剀用力拍桌子，“这孽障不罚是不行了，来人，请家法！” 喻安莘嘶声道：“你凭什么对我用家法？！喻剀，你根本就不配当我爸，我妈当年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喻剀一掀桌子：“就凭我是你老子！你这个不孝女，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他说完接过菲佣递来的家法就往喻安莘身上抽，范铃等喻剀抽了两鞭子后才哭着去拦：“老公，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说了不要打孩子。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 喻安莘是喻剀看着长大的，养了二十年怎么可能没感情，那两鞭子抽在她身上立刻皮开肉绽，喻剀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便住了手，道：“逆女，你还不知错？！” “你做出这种事，你阿姨都还帮你说话！” 喻安莘疼得额头渗出冷汗，却冷笑了一声，“帮我说话？我就说她怎么请了道士胡说八道，非要我住在家里，原来就是等着今天。” 范铃怀孕后有午后喝汤的习惯，今天要喝汤时却一时手滑，汤碗碎了，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谁承想肉汤吸引来了家里养的一条狗，狗舔了两口，没一会儿竟然口吐白沫，直接死了。 那样子一看就是中毒而亡，一查那汤里果然含有剧毒。而今天唯一去过厨房的人就是喻安莘。 本来给自己的继母投毒已经大逆不道，灭绝人伦，喻安莘还死不承认，喻剀怎么可能不生气？ “你少给我胡扯。”喻剀道：“大师说你的八字旺你阿姨，才让你留在家里的，这段时间你阿姨怀着孕，还每天关心你的学业和生活，哪一点对不起你？” 徐致熠见缝插针道：“我妈对我都没这么关心。” 喻安莘道：“你既然都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还问我做什么？！你已经给我定罪了！” “你……你！”喻剀又要拿鞭子抽她。 范铃哽咽道：“你们是亲父女，不要因为我吵架，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就算了吧，我不追究了！” 徐致熠：“妈，这次你不追究，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如果下次让她成功了，我们家可就要办两场丧事了。” “够了！你也少说两句！”范铃道：“你妹妹不是这种人！” “我呸。”喻安莘啐道：“谁是这种垃圾的妹妹？” 第一百三十八章 爱不完整，恨不完全 范铃步步退让，喻安莘却桀骜不驯，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怎么会长成现在这样子……”喻剀痛心疾首，“你跟你妈妈简直没有半分相似！” “你不配提我妈。”喻安莘冷冷道。 喻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抬手就又要抽喻安莘，范铃一把将喻安莘挡在自己身后，“就算莘莘有错，那也是我没有教好，是我的责任，你要打就打我！” 她现在怀着孕，肚子都那么大了，喻剀哪敢对她动手，连忙停住动作：“阿铃！” 喻安莘一把推开范铃，“不要你假好心。” 明明喻安莘没用多大力气，范铃却直接跌在了地上，喻剀大惊失色，忙去搀扶：“阿铃，你没事吧？” 范铃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莘莘，就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所以你一直无法接受我，对吗？你老是因为我跟你爸爸吵架，是不是我离开这个家，你们就能和好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就走……” “说什么胡话。”喻剀安抚了范铃一句，又盯着喻安莘，“给你阿姨道歉。” 喻安莘扯了下唇角，“做梦。” “好！”喻剀道：“就是因为你阿姨平时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你才会如此大逆不道，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他抬手要打，喻安莘攥紧手指，闭上眼睛。 这顿家法她受着。 而后她和喻剀的父女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喻安莘错愕地睁开眼睛，就见喻剀手中的鞭子被人紧紧攥住了，所以才没有抽在她身上。 “你们是谁？”喻剀惊愕道：“怎么进来的？！” 应梦珠弯腰将喻安莘扶起来，低声问：“莘莘，你还好吗？” “我没事。”喻安莘呆呆地道：“你怎么会来？” “管家爷爷给我打电话了。”应梦珠小声道：“他要打你你就乖乖站着啊？” 喻安莘咬紧嘴唇，“我……” “我知道了。”应梦珠摸摸她的脸，叹气：“我知道了。” 喻安莘对喻剀的感情就像是她对应辰，爱不完整，恨不完全。 她将喻安莘推到自己身后，道：“喻叔叔你好，我是莘莘的同学，有点事想要找她，但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家丑不可外扬，喻剀自然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教训自己的女儿，便勉强笑了笑：“今天恐怕不方便，要不你改天再来吧。” 应梦珠道：“莘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难道是家里遭贼了？” 她关切地建议：“怎么不报警呢？入室抢劫伤人，这可是大案。” “……”喻剀道：“小同学，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劳你费心。” “见了血就是刑事案件。”应梦珠寸步不让，“必须要报警。” 范铃见状不妙，忙道：“同学，真的就是一点家事……虽然我的汤里被下了药，但我没喝，孩子也没事，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喻剀想着家丑不可外扬，范铃却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喻安莘给继母投毒差点一尸两命的事。 “原来是这样。”应梦珠惊讶道：“我还以为是入室抢劫呢，结果是投毒……” 范铃哽咽道：“莘莘年纪小，也是一时糊涂，我相信她也很后悔。同学，你回了学校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那是当然。”应梦珠点点头，“不过毕竟人命关天，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她对跟进来的保镖道：“麻烦你们把各个出口全部守住，不准人进出。然后报警说这里出现了投毒案，请警察来调查。” “是。”保镖点头照办。 “你这是什么意思？”范铃立刻变了脸，道：“这是喻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吧？” “这话就不对了。”应梦珠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疼爱莘莘，但也不能无底线地纵容她，要是她走了错路，就该及时纠正，而不是一床棉被盖过去当做无事发生。” “所以还是让警察来查清楚比较好，要是莘莘有错，该教育教育，该坐牢坐牢，你觉得呢？” 范铃差点把自己的手指甲撇断。 这个小贱人到底是哪里来的，竟然这么嚣张？！ 她立刻给一个菲佣使眼色，那个菲佣会意，“我去下卫生间……” 剩了一半的老鼠药还在她身上，必须赶紧找个机会丢掉！ 她脚步匆匆想去卫生间，却被一个膀大腰粗的保镖拦住，“警察来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这里。” 菲佣道：“我只是去趟卫生间！难道你要我拉裤子上吗？” 保镖不为所动，“我只是执行太太的命令。” 菲佣脸色苍白，看向范铃。范铃心里暗骂了一声，忽然捂住肚子道：“哎哟……我的肚子好痛，是不是动了胎气……快送我去医院。” 喻剀吓得不轻，抱住范铃道：“好，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两个保镖却立刻拦在了他们身前。 喻剀脑门青筋直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警察来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这里。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应梦珠道：“当然也包括你们。”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先是插手我的家事，现在又不让我送妻子去医院……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负责吗？！” “我负责。”应梦珠声音平静。 “你用什么负责？！” “要是孩子有问题，现在这情况也不方便挪动吧。”应梦珠看了眼范铃高高隆起的肚子，“我叫唐医生来给阿姨看看，想必他一定能让阿姨母子无虞。” 喻剀愣了愣：“唐医生？是那个……” “唐捷医生。”应梦珠道：“要是他都处理不了，那么海城也就没有医生能处理了。” 哪怕喻剀是个男人，也听说唐捷的大名，妇产科圣手，每年不知有多少外地人飞来海城，就为了让唐医生调理孕妇身体，以期母子平安。 范铃刚查出怀孕时，喻剀也想要找唐捷，谁知道多方忙活，连唐捷的面都没有见到。 眼前这个小女仔，竟然说她能请到唐捷出诊？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听说唐医生被人专聘了，只为一人调理身体。”喻剀怒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要是我老婆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我要你偿命！”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挂精神科 应梦珠道：“我人就在这里。要是她出了事，我愿意偿命。” 范铃眼神阴翳。 她当然没什么事，只是想要趁机让菲佣去把剩下的毒药处理了而已，谁知道这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此强硬，不肯让步分毫。 要是警察真的查出什么来…… “啊……我的肚子好痛……”范铃哭着道：“老公，宝宝是不是出事了……” 喻剀六神为主：“你不是没喝汤吗？怎么会……” 徐致熠道：“可能是刚刚情绪起伏过大动了胎气。” 话是对喻剀说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应梦珠，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才肯罢休。 “要是宝宝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范铃梨花带雨：“老公……救救我……” 喻剀双眼猩红：“你没看见她都痛成这样了吗？！赶紧让开！” 应梦珠说：“唐医生马上就到了。” 她来之前就给唐医生打了电话，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放你娘的屁！我看你就是想害死他们！”喻剀忍无可忍，抱着范铃就要冲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哟，这么热闹。”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众人都看向门口。 两位医生一起走了进来。 只不过唐医生是产科圣手，来给范铃看病的。 樊宣这个心外科主任来此的目的更像是打酱油。 “……樊生？”喻剀是见过樊宣的，当即愣住了：“您怎么？” “哦，唐医生说要出诊，我正好没事，就顺路送他过来了。” 唐医生：“……”并非顺路！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唐医生了。”樊宣道：“海城最好的产科大夫，孕妇在哪儿呢，快让唐医生看看。” 一听来的还真是唐医生，喻剀忙道：“这里这里，我老婆好像是动了胎气……” 喻剀松了口气，范铃却是如临大敌。 她根本什么事都没有，要是被唐医生看出个什么来怎么办？ 可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让唐医生做检查。 好一会儿，唐医生取下听诊器，喻剀眉头紧皱：“医生，怎么样？” “没什么事。”唐医生说。 “……她都痛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呢？” “那大概是因为她演技好吧。” 范铃咬紧牙，简直恨不得给这个老头子两巴掌。 喻剀道：“唐医生你别说笑了，她这样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要说问题，那还真有。” “什么？” “少吃点。”唐医生简明扼要地说：“补这么多，不怕胎大难产？” 客厅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范铃那要死要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马上就要流产了，结果屁事没有，唯一的问题还是补品吃太多了？ “唐医生……”喻剀声音都有点艰涩了：“是不是诊断错了？” 唐医生冷哼道：“要是我的诊断都有问题，你就去国外另请高明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什么事都没有。”唐医生毫不留情：“要是非说自己肚子痛，那我建议挂精神科看看。” 范铃被戳穿本来就已经尴尬得要死，应梦珠偏偏还补了一句：“哇，阿姨你要是去娱乐圈，肯定都拿回好几个奥斯卡了。” “……”范铃又羞又怒，气急之下竟然抬手想要扇应梦珠一巴掌。 “啪”的一声，范铃的手被当空截下。 “如果你还想要这只手的话，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动她。”樊宣微笑道：“会死很惨的。” 樊宣看上去一副浪荡样，力气竟然很大，范铃痛得五官都扭曲了：“你……放开我！” “以后你会感激我今天拦下你的。”樊宣笑着松开手，“不过我这人一向以助人为乐为己任，所以不必谢我。” 这时候警察也赶到了，毕竟是投毒案，需要严肃调查，喻家很快就被暂时封锁进行搜证。 应梦珠给喻安莘简单处理了下伤口，道：“怎么打这么狠。” 喻安莘扯了下唇角，“我这个女儿哪有他还没出生的宝贝儿子重要。” 应梦珠叹口气，“你就是太刚硬，不知道服软。所以范铃才会一直利用这点陷害你。” 喻安莘垂下头，眼泪忽然掉下来。 她是很少哭的人，应梦珠吓了一跳：“莘莘？” “饼干死了。”喻安莘哽咽道：“因为舔了那碗有毒的汤。” 饼干是一只金毛，是喻安莘去世的母亲留下的，陪伴了喻安莘前半生所有的时光。 它年纪已经很大，喻安莘早就做好了它会离世的准备，但它绝不应该被人毒死。 “她就是故意的！”喻安莘哽咽道：“她就是想要害死饼干，再把我赶出家门，这样这个家里就没有半点属于我妈妈的东西了!” 应梦珠抿紧唇。 范铃这次，做得实在是太过了。 警察很快就在那个菲佣身上找到了剩下的毒药，范铃早有预料，却还是心头一紧。 “不是我，不是我！”菲佣没见过什么世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都是太太吩咐我这样做的……不关我的事!” 喻剀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血口喷人!”范铃怒道：“我让你在汤里下药害我自己？我看你就是不满没有给你涨工资的事情所以才这么做。像你这样的人我是留不得了，你被解雇了！赶紧滚出去！” “这位女士。”警察道：“这起刑事案件已经立案调查了，应该由警察来解决。” “麻烦你跟我们回警局配合问话吧。” “怎么可能……”喻剀看看范铃，又看看喻安莘，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喻安莘侧过头，不想让人看见她在流眼泪，应梦珠道：“喻叔叔，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范铃故意陷害莘莘，这么明显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还需要问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把喻安莘扶起来，厌恶道：“直到现在，你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偏心。” “我没有!”喻剀吼道：“她妈妈去世后是我把她拉扯大，难道我要一辈子不娶才是对得起她们母女？” 应梦珠道：“你当然可以再娶，这是无可厚非的事。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知道范铃在捧杀莘莘，真的不知道莘莘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你只是不愿意管而已。”应梦珠冷声道：“你恨不得莘莘真的变成一个废物，这样就再不会有人提起她的妈妈，议论你就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 第一百四十章 于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喻剀被戳到了痛处，勃然大怒：“你一个外人懂什么！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就是那么想的。”喻安莘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你靠着我妈跨越阶级，却又无比在意别人说你吃软饭……何必那么辛苦把我养大，在我小时候直接把我掐死不就好了吗？” “只要我死了，我妈妈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消失了，那样你才能高枕无忧不是吗？” 喻剀指着喻安莘，显然气到了极点以至于一时间说不话来，好一会儿，他才颤声道：“喻安莘，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我的女儿，我的亲骨肉，我怎么会……” “很快你就要有别的亲骨肉了。”喻安莘讥诮道：“还是你心心念念的儿子。我继续留在这里，确实是打扰你们一家人相亲相爱了。” 她握住应梦珠的手，哑声说：“阿珠，我们走吧。” “好。”应梦珠点头。 “喻安莘！”喻剀厉声道：“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就别再认我这个爸!” “是你先不要我的。”喻安莘低声说：“所以我也不要你了。” 她走出去几步，忽然脚步顿住，“差点忘了。”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范铃脸上，用的力气实在不小，范铃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你应得的。”喻安莘冷笑道：“下次见。” “喻安莘你疯了吗？明知道我妈怀孕了！”徐致熠叫道。 喻安莘：“关我屁事。” 她拉着应梦珠转身就走，将喻家这群各怀鬼胎的人抛在身后，直到走出喻家的别墅，她才终于崩溃，抱着应梦珠哭出声来。 应梦珠轻轻拍打她的背脊，没有劝她不要哭。 人这一生有些眼泪注定要流，是无法制止的。 “对不起。”喻安莘哽咽道：“还要你来救我。” “你也经常脚踩七彩祥云来救我啊。”应梦珠道：“我也该帮帮你嘛。” 喻安莘又哭又笑：“你干嘛要在这时候讲笑话来逗我啊。现在笑扯到伤口真的好痛的。”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送两位美丽的小姐去医院？”樊宣拉开自己的车门，“我已经跟急诊外科的同事打过招呼了。” 樊医生看着很淡定，实则有点忐忑。 水华那事儿已经过去三天了，他本以为应梦珠会跟柏谕告状，但从柏谕的动向来看，应梦珠好像并没有这么做。 是太蠢了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动机，还是察觉了，却装作不知道？ 应梦珠转眸看过来，樊宣竟然后背绷紧，整个人都有点僵硬。 真是见了鬼。 他这辈子亏心事做的不少，这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干嘛这么紧张？ “那就先谢谢樊医生了。”应梦珠轻声道。 “……不客气。”樊宣道。 朝中有人好办事，到医院喻安莘就被带去处理伤口了。应梦珠跟唐医生道谢，送走老医生，她转头看着樊宣，“樊医生，你有话要跟我讲吗？” “什么？” “因为你一直看着我。” 樊宣顿了顿，“前两天叫你去水华那事儿，对不起。” 应梦珠想起柏曜的暗示。 他说她和孙弘的遇见可能是樊宣的蓄意安排。 “我没事。”应梦珠笑了一下，“而且后来的事也跟你没关系。” 樊宣沉默了一会儿。 他忽然烦躁得想抽烟，但有孕妇在，他只能硬生生忍着，于是那口气一直哽在胸腔里，难受至极。 无论应梦珠是骂他一顿，还是借此敲诈勒索，樊宣的接受度都会比现在这种状态要高。 她平静淡然地说没关系，樊宣反倒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人渣。 “你一直这样吗。”樊宣吐出一口浊气，“从不发脾气。” 应梦珠：“我有发过脾气。在病房里的时候请你滚出去。” “那不能算是发脾气。”樊宣道：“我差点害死你，你不恨我？” 走廊里人来人往，有喜也有悲，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相，如同穿梭的光影，变作某种蒙太奇一般的默剧映在应梦珠眼底。 她摇了摇头。 喻安莘已经从诊疗室里出来了，应梦珠说：“樊医生，我先走了。” 直到应梦珠和喻安莘离开走廊，樊宣才意识到自己连一句礼貌的再见都没能说出来。 …… 喻安莘身上都是皮外伤，最大的问题在于可能会留疤，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道：“等伤好了后我就去文身盖住。” 应梦珠：“你真要做黑道千金了吗？” 喻安莘忽然笑笑，她仰起头看着天空，道：“阿珠，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去做的。也有一些事，是你不想做，但必须要做的。” “喻家如今的家业都是我妈妈的，我不可能拱手相让，更不可能看着范铃那个女人抢走属于我妈妈的东西。我必须要把它们都抢回来。” 应梦珠拍拍喻安莘的肩膀，“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就算我会因此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应梦珠靠在她肩头，跟她一起看海面上盘旋的海鸥，嗓音柔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莘莘呀。” 喻安莘鼻头发酸，“你别说这种话，不然我又要哭了。” “你别哭呀。”应梦珠道：“范铃会怎么样？” “她是自己给自己下毒，顶多被警察教育一顿。”喻安莘撇嘴，“喻剀舍不得她吃苦，更别说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应梦珠道：“他那么喜欢范铃吗？” “男人嘛。”喻安莘讥诮道：“热恋时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给你摘下来。时间一长，白月光就变成黏在衣服上见不得人的白米饭，朱砂痣就变成多看一眼都厌恶的蚊子血。” 她捧住应梦珠的脸，“所以阿珠，你别对任何男人动心，知道吗？” 应梦珠眼睫一颤。 要是以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句“当然不会”，但自从那个细雨蒙蒙的夜晚后，一切都好像天翻地覆。 不记得从哪里听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从此只要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一句随意的问候、偶尔善意的玩笑，她都会想到柏谕。 于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为了更好的未来 好在喻安莘并没有发现应梦珠的异常，吸吸鼻子道：“今天真是太丢脸了，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还不知道范铃会怎么得意呢。” 应梦珠说：“她应该得意不起来了。” “嗯？”喻安莘疑惑：“什么意思？” 应梦珠道：“或许你爸爸会默许范铃捧杀你，但连他也算计，还把他耍得团团转，自尊心那么强的人， 真的能忍受吗？” 喻安莘一怔。 应梦珠道：“范铃利用你不肯服软这一点来制造你和喻叔叔之间的隔阂，你当然也可以利用她的野心和喻叔叔的自尊心来让他们反目。” 她捧住喻安莘的脑袋，揉乱她的头发，轻声说：“莘莘，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有很多事情你不想做，但为了一些东西，你必须要做。” “我知道你现在对喻叔叔厌恶至极，但你妈妈的产业还在他手里，你想要夺回来就必须虚以为蛇，这件事后他们之间必定会有嫌隙，那就是你的机会。” “你是说……” 应梦珠握住她的手，“为了未来，你必须忍耐当下。” “这样，你才能更兵不血刃地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妈。”徐致熠蹲下身道：“你快起来吧，不用跪他也会原谅你的。” 范铃捶了捶自己的膝盖，低声说：“你懂什么，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我要是不跪，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猜忌我。” “我们不是已经把事情全部推到那个菲佣头上了么。”徐致熠皱眉，“她也被警察带走了，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哪有那么简单。”范铃咬了咬牙，“喻剀能在海城混出头，难道是因为运气好吗？你可别小看他。” 她已经在门口跪了三个小时喻剀都不为所动，可见是真的起疑心了。 “那就一直这么跪着？”徐致熠道：“你受得了吗？” 范铃勾起唇角，“我可没那么蠢。” 她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徐致熠立刻会意，声音焦急：“妈？妈你怎么了？怎么忽然晕倒了？！” 没一会儿书房的门就打开了，喻剀铁青着脸大步走出来，“怎么了？！” “没事……”范铃虚弱地笑笑，“就是可能跪太久了，没事的……” 她抓住喻剀的裤脚，楚楚可怜道：“老公……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徐致熠也说：“喻叔叔，都是那个菲佣为了报复才这么做的，妈绝对不知情，你要是因此跟妈生气，她也太冤枉了。” 范铃开始抹眼泪：“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我管理失责……” 喻剀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可范铃肚子里到底怀着他的儿子…… 喻剀刚准备弯腰将人扶起来，忽然手机铃声响了，是管家打来的电话。 管家看着喻安莘长大，这会儿来电话，肯定是有关喻安莘的，喻剀太阳穴开始作痛，不太想去思考喻安莘的事情。 但他还是点了接听：“那个不孝女又……” “先生！”管家焦急道：“小姐出事了！” “什么？”喻剀一惊，“怎么回事？” “小姐刚刚跳海自杀了！” 喻剀拔腿就往外走，边走边吼：“备车！我要去医院一趟！” 范铃被晾在原地。 她看着喻剀的背影，不可思议道：“喻安莘自杀？” 那个小贱人就算是来捅了她然后被枪毙，也不会选择自杀吧？ 徐致熠道：“电话里是这么说的……我们要跟过去看看吗？” 范铃道：“别。” 她眸光闪动，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刚跟喻安莘起了冲突，这会儿见面不是明智之举。先假装不知道，按兵不动，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医院。 喻剀脚步匆匆，进到病房里，只见刚刚还声色俱厉跟他吵架的人此刻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顿时喉头一阵酸楚。 他很清楚女儿的性格有多刚毅，这么倔强的人选择自杀，到底是有多伤心难过？ 管家叹气道：“幸好有路过的好心人及时救了她，不然……” “她现在怎么样了？” “要好好休养，不确定会不会有后遗症。”管家道：“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怎么就想不开寻短见了呢……” 喻剀闭了闭眼睛。 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怎么会没有感情？曾经那个跑跑跳跳无比活泼的孩子差点溺死在冰冷的海水里，都是他做父亲的失职。 “先生。”管家无奈道：“我知道您和小姐之间一直有矛盾，但小姐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她会针对太太，也是因为自从太太进门后，您对她的关心就少了很多，她是想要父亲的关注才会这样。” “今天要不是有人帮忙，小姐投毒就成了事实，您却还是站在太太那一边，让小姐怎么不伤心呢？” 喻剀艰涩道：“我……没想那么多。” 管家道：“亲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先生，您也要多多关心小姐才是啊。这次自杀可以救回来，下次可怎么办？” “还有……”管家顿了顿，“小姐的外公外婆那里也不好交代。” 喻剀道：“我也想跟她好好谈谈，但她跟个炮仗一样，跟我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吵，我能怎么办？” “我会好好劝劝她的。”管家道：“毕竟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想必小姐也会有所改变。” 喻剀摸了摸喻安莘冰凉的额头，“但愿吧。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也说不好。”管家说：“要不您先回去吧，小姐这里有我看着，等她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喻剀确实有事要忙，便点了点头，又匆匆离开。 人一走，喻安莘就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装昏迷可累死我了……爷爷快给我杯水喝！” 管家笑着递了杯奶茶给她，道：“怎么突然想开了？” 喻安莘道：“我觉得还是阿珠说得对。” 她咬碎一颗脆啵啵，慢慢道：“为了更好的未来，我可以忍受当下。” “范铃会利用喻剀来得到想要的，我当然也可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浑水摸鱼 因为这件事耽搁了时间，应梦珠回到公司后加班到八点才回家。 明明她有给柏谕发消息说今天不回来吃饭了，但回家的时候桌上饭菜都没动，柏先生靠在桌边，见她回来，语气淡淡：“应小姐真是比我还忙。” 虽然听起来挺平常一句话，应梦珠却察觉出了阴阳怪气。 “我今天有事请假了，怕没办法在周五前完成任务才加班的。”应梦珠解释道：“你还没吃饭吗？” 陈姨道：“先生说等你回来一起吃，太太快去洗洗手吃饭吧。” 应梦珠连忙钻去洗手间，柏谕轻啧一声。 记得有一次开会结束，有股东的太太来公司接老公，因为两家是世交，对柏谕说话的态度也比较随意，那位太太便抱怨了一句老公总是加班，等他回家一起吃饭黄花菜都谢了。 当时他觉得非常莫名其妙，老公加班自己吃饭不就得了，一起吃能加BUff还是怎么。现在他才明白，那句话的重点并不在“吃饭”，而是“一起”。 要是让隗亦攸知道这事儿，肯定又要说他被应梦珠下了降头，然后叫十个八个的神婆来驱邪。 两人一起吃饭，席间也会说起一些白日里遇见的趣事，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应梦珠说，柏谕听。 应梦珠说了喻家的事情，柏谕道：“别人的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怎么轮到自己就开始优柔寡断？” “……”应梦珠理直气壮道：“古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柏谕：“你还是太心软。” 应梦珠疑惑道：“我觉得我的建议已经挺恶毒了？” 柏谕：“如果是我，我会先让她继母流产，这样喻安莘就是喻家唯一的继承人，喻剀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把家业交到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子手里。等风波平息，再随便出场车祸，喻剀要么死要么失去行为能力，喻安莘将理所当然地接手家里的产业。到时候怎么处置喻剀和她的继母，都只是她一句话的事。” “……还好我没有得罪你。”应梦珠喃喃道。 柏谕挑起眉，“就算你得罪了我，我也不会这么对你。” 应梦珠有点紧张：“那你会怎么对我？” 柏谕：“问这做什么，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才没有！”应梦珠嘟囔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柏谕给她盛了一碗汤，语调漫不经心：“把你腿打断，关起来，让你余生除了我再也见不到第二个活人，一辈子都活在我的掌心之中。” 说到这里，他抬起眸，看着应梦珠，“所以，不要做那种事。” 应梦珠：“……你都说这么吓人了，我哪儿敢。” 柏谕：“对你已经格外开恩了，妹珠。” “换个人，我会把他剁碎了喂鱼，肢解了喂狗。” 应梦珠忍不住道：“柏先生，我还在吃饭，你不怕我吐出来吗？” “要问的是你，现在指责我的还是你。”柏谕勾起唇角，“还真是难伺候。” 应梦珠：“……” 算了，她选择闭嘴。反正她也说不过柏谕。 周四这天下午，应梦珠终于完成了最终版本，她已经检查了几十遍，确认没有问题。 “这么快就做完啦？”向卉路过，惊讶道：“梦珠，你好厉害。” “薛姐说让你先给我过一遍，她这几天太忙，没时间看。”向卉笑着道：“你发给我吧，我看着没问题就上交给薛姐。” 应梦珠答应下来。 向卉给她指出了几个小错误，都无伤大雅，应梦珠很快就修改好了，向卉拍拍应梦珠的肩膀：“好了，我等会儿就拿去给薛姐。辛苦啦。” “这是我应该做的。”应梦珠长长地舒了口气。 为了这份数据她已经紧绷好几天，完成后就像是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下班的时候应梦珠正要走，向卉忽然急匆匆地过来道：“梦珠，薛姐找你有点事，在办公室等你。” 应梦珠不敢耽搁，连忙去了薛茵的办公室，却被副组长告知今天薛茵要去接女儿放学，已经走了。 应梦珠有点纳闷儿，回到办公室，跟向卉说了情况，向卉一拍脑门儿：“哎呀，今天忙得我晕头转向，我记错了……没事了梦珠，你快回去吧。” 这几天大家都很忙，应梦珠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她是真的记错，关掉自己的工作电脑，便拎着包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就是海底隧道项目组的第一次正式会议，应梦珠早早就到了公司，平时总会提前个十分钟来的薛茵今天却是踩点到的，还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脸色非常难看，好像谁欠了她八百万。 看见应梦珠，更是直接翻倍成了一千六百万，搞得应梦珠莫名其妙。 让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天提交的资料有什么问题了。 等正式会议的时候，应梦珠发现资料有些地方跟自己做的不太一样，可能是被薛茵或者向卉修改过，这也是正常的。会议顺利进行，没出什么差错，有同事拍着应梦珠的肩膀道：“梦珠，看不出来啊，你这么有能力，归纳分析真的做的超级好。” 应梦珠刚要道谢，薛茵的眼刀就已经杀了过来。 “？” 她又哪里招惹了这位组长？ 薛茵忍无可忍，将手里的文件夹砸在了桌子上，瞬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众人都夹紧尾巴逃了。 薛茵深吸了口气，直接去了陈总办公室，开门见山道：“陈总，我申请将应梦珠调离项目组。” 陈总原本正在喝茶呢，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我的姑奶奶，这又是怎么了？昨天我才听说你对应梦珠改观了呢！” “我也想给她机会，所以才把这次会议最重要的数据分析交给她做。”薛茵双眼都快要喷火了：“但她是怎么对我的？这种东西交上来是在敷衍谁？！” 说着她将一个文件夹扔在陈总面前，“不是我要针对谁，您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们这个项目对丽港码头有多重要您比我清楚，我不允许有这样的人在我组里浑水摸鱼！”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被删除了 陈总被她吼得脑瓜子嗡嗡的，一边拿眼镜一边道：“你这是刻板偏见，应梦珠还是很有本事的，你……” 在看到那份资料后，陈总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就那么囫囵地一瞥，就发现了好几个低级错误。 即便是让刚进公司的实习生来，都不会出的错误。 薛茵冷笑道：“现在你还说我是刻板偏见吗？” “我说周五要，她周五凌晨三点才提交给我。”薛茵按了按太阳穴，“这也就算了，你知道我打开这份资料时是什么心情吗？马上就要开会了，她给我交了这么一份东西！” 陈总声音都小了点：“不是说你们的会议挺顺利么？” “那是因为我连夜修改了！”薛茵简直筋疲力竭，“我早上七点才改完，早饭都没吃赶来开会，做出这种狗屎不如的东西，应梦珠竟然还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夸奖？！” “要是这事儿我不管，今天的会议怎么收场？我们怎么跟合作方交代？她倒好，丝毫不以为耻，真觉得这是自己的劳动成果，简直荒唐！” “我不管她到底有多硬的关系，这个项目组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陈总冷汗都要下来了。 要问应梦珠有多硬的关系，说出来恐怕会吓死你。 “这个……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陈总道。 “能有什么误会？”薛茵冷冷道：“陈总，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诬陷她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茵面色忽然变得古怪，“陈总，你这么维护应梦珠，该不会传闻是真的，你和应梦珠是那种关系？” “胡说什么！”陈总急了：“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这种话能乱说吗？” “那就把她调走。”薛茵语气强硬：“我组里容不下这么一尊大佛。” “你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给的机会还不够吗？” 陈总张张嘴，又叹口气，道：“这样吧，你先回去上班，这件事我会看着处理的。” 薛茵：“如果你不想调离应梦珠， 那就把我调走，免得我看着糟心。” “知道了知道了。”小老头儿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我会好好处理的。” 薛茵这才离开。 办公室里，众人都察觉到了组长今天脾气格外暴躁，一条狗路过都会被她骂上两句，应梦珠自然首当其冲，被训得头都大了。 “组长到底怎么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大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虽然以前脾气也不好，但那都是事出有因啊，平时还挺正常的，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的地发脾气？” “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啊？” “今天梦珠才是真的惨，我都听不下去了……明明工作完成得很好啊。” “就是。梦珠，你还好吧？” 应梦珠摇摇头。 被骂几句她倒是无所谓，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薛茵明明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为什么忽然又会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直到陈总叫她去办公室，应梦珠才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今天薛茵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应小姐……” “您叫我名字就好。” 陈总清清嗓子，道：“梦珠啊，你要是觉得工作任务比较重呢，可以跟上级反应嘛，你也知道今天这个会议有多重要，交这样一份东西上去，要不是薛茵点灯熬蜡地给你修改，这就算是重大的工作事故……” “所以她选择了自己修改，来找我把你调离岗位，已经是把对你的影响降到最低了，你也别对她有意见，薛茵这人就是比较较真……” 应梦珠抬起头，“这不是我做的。” “啊？” 应梦珠吸了口气，道：“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这不是我做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总道：“可是薛茵说这就是你提交给她的材料。” 应梦珠道：“我还有备份，马上发给您看。” 她匆匆回到电脑前，想要找到昨天做好的文档，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备份被删除了。 可她根本没有删除！ 想到昨天还发送了一份给向卉，应梦珠忙去聊天记录查找，然而就连聊天记录都删除了。 ……到底怎么回事？ 公司的电脑又不像大学，一下课就会清除电脑上储存的所有文件，她的资料为什么全都被删除了？ 应梦珠不死心，又翻找了一遍，确认有关于这次会议的资料全部都不见了。 正好向卉路过，应梦珠叫住她：“卉姐，我昨天发给你的文档你还有吗？” 谁知道向卉一脸为难，“我昨天下班跟朋友去逛街，手机被偷了，换了新手机，找不到之前的聊天记录了诶。” ……怎么会这么巧？ 应梦珠想到昨天下班的时候，向卉忽然说薛茵找她，她去办公室却扑了个空。 回来的时候……她的电脑有没有被人动过？ 太细枝末节的东西了，应梦珠根本回忆不起来。 “梦珠？”向卉疑惑道：“怎么啦？” 应梦珠盯着她：“你昨天，是不是动过我电脑？” “什么？”向卉一脸茫然，“我动你电脑干什么？” 虽然向卉是最有可能动她电脑的，但她根本没证据。 应梦珠深吸口气，道：“没什么，抱歉。” 向卉担忧道：“是不是薛姐今天训你太狠了？你脸色好苍白。” 应梦珠勉强笑笑，说自己没事。 虽然陈总撑着没立刻答应薛茵，但应梦珠很清楚，对于这个项目来说，薛茵比她更重要。 所以为了项目考虑，被调走的人大概率是她。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吃这个哑巴亏？ 应梦珠抿紧唇角，握紧了鼠标。 她自己跟自己较劲，用一整天的时间重新整理归纳了数据，幸好她自己做的东西大半都还记得，终于赶在下班前做好，带着打印出来的材料敲响了薛茵办公室的门。 看见是她，薛茵脸色很不好，“什么事？” “组长，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很感谢您出手相助，才让这次会议圆满结束。”应梦珠将资料放在了桌子上，道：“您交给陈总的那份资料不是我做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什么品种的笨蛋 薛茵的第一反应是姓陈的这老头子果然转头就把事情跟应梦珠说了，就这样竟然还好意思说跟应梦珠没点关系？ “我还以为你会找个好点的借口。”薛茵冷声道：“结果就这？” 应梦珠道：“我知道口说无凭，所以我重新整理了一份数据。” 薛茵瞥了眼那份资料，拿起来翻了翻，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平心而论，这份数据整理得非常不错，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也正因为如此，薛茵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翻涌上来。 她猛地将文件夹摔在桌上，盯着应梦珠道：“所以，你明明有能力做好，却故意交上这么一份东西来恶心我吗！？” “我不是……” 薛茵按了按太阳穴，气得眼前都开始出现重影了，“我真觉得昨晚上熬夜给你改的行为非常傻逼，我就不该管你……应梦珠，你现在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应梦珠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神探究好奇，也不乏有幸灾乐祸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同事们一时间都对她感官极其复杂。 好不容易摒弃偏见，觉得应梦珠是个不错的人，结果转眼就被曝出工作做的一塌糊涂，还要上司帮忙收拾烂摊子。 这种人真是谁遇上谁倒霉，谁也不欠谁的，凭什么还要给你收拾残局？ 因为会议的圆满结束，大家晚上决定聚餐的，但也因为这件事，没人叫应梦珠，也没人跟她说话。 现在薛茵的态度那么强硬，没人愿意在这时候触领导的霉头。 办公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应梦珠自己，她趴在工位上，红了眼眶。 到了如今，她甚至不知道到底谁在从中作梗。 柏谕今天临下班前有点事，所以回来得晚了些，他刚走进温暖的室内，就感觉有人扑上来搂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柏谕垂头看着怀里的人，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受委屈了？” 脑袋动了动，一点一点的。 柏谕：“要我帮忙吗？” 脑袋又摇了摇，意思是不用。 柏谕把她抱起来，放在玄关的鞋柜上，看她红通通的眼睛，“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 应梦珠本来只是有一点委屈，但柏谕一问，这一点委屈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似的，她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眼泪把柏谕胸口的衣服都打湿了。 柏谕不太熟练地拍拍她背脊，耐心道：“不着急，慢慢说。” 应梦珠磕磕巴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委屈得整个人都要碎掉了：“明明我那么努力，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为了证明自己还重新做了一份，可是组长更生气了……” 柏谕：“如果你是你们组长，你会怎么想？” 应梦珠皱着脸道：“我也没说是组长的错，她还熬夜帮我改了资料，不然今天的会议肯定会出大篓子，可我真的有认真做啊！” “肯定是有人动了我的电脑……” “你有怀疑的人？” 应梦珠犹豫道：“是有，但是……” “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柏谕道：“当然，也有不需要等那么久的方法。” “什么？” 柏谕：“我手下有人审讯有些本事，死人嘴里也能问出话来。” “……”应梦珠说：“那、那还是等等吧。” “你说的对，那个人既然动了一次手，就肯定会有第二次。” 柏谕却道：“未必是第一次。或许之前还有类似的事情，只是没有暴露出来而已。” 应梦珠醍醐灌顶。 还没有接触薛茵就对她那么厌恶，或许这其中也是因为有人作梗呢？ “不哭了？”柏谕垂眸问。 应梦珠呆了呆，老实地说：“跟你说话，忘了。” 柏谕唇角弯了下。 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笨蛋，哭都能忘了。 柏谕抱应梦珠去洗脸，应梦珠还挺不好意思的：“陈姨会看见，我自己走就好了！” 陈姨笑眯眯道：“我年纪大了，老花眼，乜都睇唔清。” 应梦珠：“……”你这不是挺耳聪目明么！ 洗脸的时候又被柏谕亲了一顿，进去的时候只是眼睛肿，出来的时候嘴唇也肿了。 不过有了柏谕那一通不算安慰的安慰，应梦珠的情绪缓和了很多，周一去上班的时候面对同事们异样的目光，起码能保持淡定了。 她去楼上送了一趟资料，下来的时候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里面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她倒是没事人一样，组长今天都去医院了，唉。” “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误会吗？我觉得梦珠不是那种人，平时相处起来也觉得人蛮好的。” “阿卉，你肯定知道内情吧？你跟大家说说看。” 应梦珠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没进去。 向卉被大家催促，面色有些为难：“这些事情往外说不太好吧……” “什么叫往外说？我们不都是一个组里的吗？” “对啊对啊，我们也有知情权的。” 向卉叹口气，“好吧，既然大家都想知道……其实就跟你们听说的差不多，薛姐本来就劳累过度，前天晚上又给梦珠熬夜改数据，才会病倒的。” “其实梦珠做的数据先给我看过了，我觉得问题挺多的，也跟她说了怎么改，她答应下来，再发给我的时候我就以为她都改过了，因为太忙，我没再检查，直接提交给了薛姐。” “这件事其实我也有错，要是我再仔细一点就好了。” 众人连忙七嘴八舌地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都跟她说了该怎么改了，谁知道她这么敷衍。” “关系户就是关系户，那种东西都敢交上来。” “薛姐也真是嘴硬心软了，要是我，我才不会给她改呢。” “难怪薛姐生气，明明都是她改的，应梦珠竟然还好意思接受别人的夸奖，真不要脸。” “你们也别这么说啦。”向卉叹气，“人家下班都是豪车接送，应该就是来体验生活吧，又不是真要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所以随意一点也是正常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证明自己 “她不用养家糊口，难道我们也不会用吗！？”一听这话，立刻就有人炸了，“我全家老小都指望着我挣钱吃饭呢！” “所以我才讨厌关系户……” “她不会真跟陈总有什么吧？陈总那年纪都能当她爷爷了啊？” “什么破事儿都让我们摊上了。” “组长还好吧？要是真有个什么问题，都能找应梦珠索赔了。” 向卉柔声道：“没什么，就是高血压犯了，明天就能来正常上班，大家不用太担心。”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待会儿人该回来了，要是让她听见，去找陈总告状怎么办？都散了吧。” 应梦珠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做了好久的深呼吸，才让自己尽量面无异色地回了办公室。 午休时间，应梦珠没留在公司。 她实在是心情郁闷，便在公司附近乱逛。 凛冽的风吹过，应梦珠脸颊冰凉，大脑也清醒了一点。左右看看，已经到了她常买的那家咖啡店门口，便想着进去买杯热咖啡，刚要过马路时，忽然听见旁边不远处有人说：“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应梦珠转过头，就见一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儿站在路边，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年纪，另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蹲下身跟她说话。 “我在找我妈咪。”小女孩怯怯道：“妈咪走丢了。” 男人眸光一闪，道：“我是你妈妈的同事，刚刚看见她了，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小女孩子眨了眨眼睛，“你真的是我妈咪的同事吗？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 “同事那么多，怎么会每个都见过呢。”男人强硬地拉住小女孩的手，道：“走吧，她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小女孩有点犹豫，但大概是太想找妈妈了，终于点了点头：“好！” 眼看着她就要被带走，应梦珠小跑过去，喊了一声：“宝宝，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她一把将孩子抢过来，教训道：“怎么能到处乱跑呢？知道爸爸妈妈找不到你有多担心吗？” 听见“爸爸妈妈”，男人面色一变，不甘心地看了眼小女孩，但到底有所顾忌，匆匆离开了。 应梦珠松了口气。 她就说这男的看起来不像好人，结果还真是人贩子！ “姐姐……”小女孩懵懵地看着她：“你是谁呀？你也是我妈咪的同事吗？” “我不是。”应梦珠板着脸道：“你妈咪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吗？” “可是姐姐也是陌生人……” “对啊，所以我可能也是坏人，你不应该相信我。” 小女孩思索了一会儿，说：“可是姐姐你好好看，一定不是坏人！” 应梦珠：“……” 应梦珠严肃道：“也有长得好看的坏人的。不可以看别人长得好看就觉得是好人。好了，你记得你妈咪的电话号码吗？我给她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记得！”小女孩点点头，就开始报号码。 应梦珠越听越觉得耳熟，她输完号码后屏幕上自动跳出了一个已有联系人，与此同时耳边骤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橙橙！” 应梦珠和小女孩同时转过头，小女孩欢欣鼓舞：“妈咪！” 而应梦珠：“……组长？” 这个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人不是薛茵又是谁？ 薛茵抱住女儿，紧绷的神经总算是稍有松缓，教训了女儿不该乱跑后，看向应梦珠：“你？” 橙橙道：“妈咪，之前有个奇怪的叔叔说是你的同事，要带我去找你，这个姐姐出现后他就跑掉了。姐姐还说我不应该相信别人的话……” 小孩子不懂，薛茵却明白，女儿这是差点被人贩子拐走了。 要不是应梦珠，她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见自己的骨肉。是以薛茵一时间心情极其复杂。 好一会儿，她说：“……我请你喝杯咖啡？” 咖啡店里，橙橙在吃自己的小蛋糕，留下两个大人相顾无言。 还是薛茵先开口：“谢谢你帮忙，我就去接了个电话，转过头就发现橙橙不见了，找了好久……如果不是你，她可能就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应梦珠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您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临时有个材料要交上去。”薛茵有些疲惫，“我好久没带橙橙出来玩儿，便想着趁着今天有时间，带她出来玩玩儿，顺便来公司一趟。” 薛茵是个工作狂，经常加班，回家后也一直在忙工作，就连陪女儿也只能在请病假的时候带出来玩儿。 “现在应该是午休，你怎么会来这里？” 说起这个，应梦珠就有点尴尬，“……大家都不想看见我吧，我就干脆出来了。” 薛茵知道公司里就没有能捂住的八卦，那事儿肯定是人尽皆知了。她道：“虽然你救了橙橙我非常感谢，但公是公，私是私，你不好好对待工作，我不可能睁只眼闭只眼。” “组长，我真的没有敷衍了事。”应梦珠道：“我后面给您看过我做的数据，如果事先我没有做过一次，那么冗杂庞大的数据，我怎么可能一天就整理好？” 薛茵皱起眉。 还真是这样。 “那为什么你交上来的东西漏洞百出？” “我也不清楚。”应梦珠道：“我电脑里的备份都被人删除了，就连聊天记录也是。” “你是想说有人在故意陷害你？” 应梦珠：“虽然在您听起来很像是推卸责任，但我目前确实是这么怀疑的。” “你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这一点。” 应梦珠脑袋耷拉下来：“……是的。” “所以我想问问您，究竟要怎么样，您才肯相信我？” 薛茵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做到，我就相信你确实有留下的实力。” “但这个任务并不简单，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决定。” 应梦珠毫不犹豫：“我愿意接受。” “不管有多难，我都想证明自己。”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正义缺席多少次 大家本来都以为薛茵会坚持把应梦珠踢出项目组，谁知道薛茵休了个病假回来后竟然又给应梦珠派发了新的工作。 本来众人还以为薛茵也屈服在陈总的淫威之下了，向卉头一个去打听消息，得知薛茵派下的任务是什么后，当即勾起唇角，笑容藏都藏不住。 ——薛茵竟然让应梦珠在一周之内解决MZ103的数据归类问题。 如果MZ103是应梦珠自己研发的，那么这个任务虽然有些艰难，但也不是不能完成，毕竟研发者对自己的系统肯定了如指掌。 问题就在于，坊间传闻，MZ103是丰译做出来的，跟应梦珠根本就没关系。 更妙的是，丰译带着自己的学生去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岛考察，目前处于失联状态，谁也联系不上。 也就是说，应梦珠想要找丰译帮忙，也是不可能的。 说白了，薛茵就是想让应梦珠知难而退，自己受不了滚出项目组。 “怎么会这样。”向卉皱着眉，“薛姐这不是故意为难你么。我这就去找她说说！” 应梦珠道：“你见过组长改主意么？还是别去了，我不想连累你也挨骂。” “可这就是根本做不到的啊。”向卉小声说：“我知道MZ103是丰教授研发出来的，让你来做修改，实在是太难了。” 应梦珠：“MZ103是我独立研发的。” “……好吧，”向卉道：“梦珠，真的不要我帮你吗？” 应梦珠摇摇头，“组长说了，必须我自己做。” “那帮一点小忙总是可以的吧。”向卉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应梦珠答应下来。 同事们窃窃私语：“阿卉人也太好了，都这样了还肯帮应梦珠。” “是啊，她都不怕组长迁怒她吗？” “不过阿卉一直这样吧，是个热心肠，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会帮一帮。” “……” 应梦珠垂下眼睫，开始认真核对数据。 MZ103是她的心血，每一串代码都是她亲手敲下的，要说薛茵的这个要求有谁能做到，那个人只会是应梦珠。 因为在公司加班不回去吃饭会被柏先生阴阳怪气，应梦珠学会了把工作带回家里做，还分到了柏先生一半的书房。 晚饭过后柏谕处理公务，应梦珠就坐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翻阅资料、敲击代码，地上全是她的专业书和资料书，乱七八糟，陈姨想要帮她整理一下还不行。 只要陈姨一整理，她就找不到自己想要找的书在哪儿了，虽然满地乱乱糟糟，但意外的乱中有序，她总能精准地找到要找的东西。 夜深人静，柏谕合上电脑，撑着下颌道：“应小姐，已经十一点了。” “嗯嗯。”应梦珠嘴里叼着支笔，声音含糊：“我马上，这串代码我马上就改好了。” 柏谕看着她雪白的侧脸。在灯光下有一种几乎透明的感觉。她认真工作工作时和平时呆呆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柏谕想，如果隗亦攸见过这样子的应梦珠，应该就不会怀疑她的学历是买来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又飘起细雨，柏谕上前将应梦珠从地上抱起来，道：“明天再继续。” 应梦珠还拽着自己的电脑：“不行不行，我这里马上就……” “半小时前你就是这么说的。”柏谕说：“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会给南女士打电话，告知她你每天熬夜。” “！”应梦珠抬起头，“你怎么能告状呢？” 柏谕：“我为什么不可以？” 应梦珠抓住他的衣领：“告状是很幼稚的行为，你不要做。” “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会去告状。” 应梦珠不可置信，喃喃道：“我觉得我以前对你的认知有点错误，我竟然觉得你是那种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人……” 柏谕推开卧室门，将人放在床上，“你现在对我的认知也有错误。” “这里是你的房间？” “嗯。”柏谕用被子盖住她，“明天我也要去长则，一起睡。” 直到被柏谕抱在怀里，应梦珠都没发现柏谕要去长则和一起睡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她也是真的好困，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柏谕说自己是因公去长则，实则纯粹是在晃点应梦珠。 陈总皱着一张苦瓜脸：“……我知道梦珠现在不能这么辛苦，但是薛茵也是个非常较真的人，她愿意给梦珠这次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梦珠也想证明自己，所以……” 柏谕淡声道：“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欺负应梦珠？” “冤枉啊柏先生！”陈总道：“本来公司里就风言风语的，我要是再出面管这事儿，不是把梦珠推上风口浪尖么？” 柏谕眯起眼睛：“什么风言风语？” “呃……”陈总眼神游移：“就是、就是觉得梦珠跟我有不正当关系嘛……” 柏谕嗤了一声，“你？” “所以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嘛！”陈总怒道：“我都多大岁数了？我孙女的年纪都跟梦珠差不多了，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 柏谕却脸色冷淡。 有人会这么猜，当然是因为有人真的会这么做。 就像是章鸿朗，孙子的满月宴上照样调戏应梦珠。 “那、那我还是管一下？”陈总迟疑道。 “不用。”柏谕道：“你盯着点就行。” 陈总叹气，“其实这段时间梦珠真是吃了好多苦，之前去考察，好不容易让大家对她改观了，结果又出了这件事，被同事排挤孤立，她有苦说不出。就是这样，她仍旧坚持了下来。” 柏谕一顿。 这些事情，应梦珠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这个小姑娘好像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吃了多少哭，都能自己咽下去，自己慢慢消化，再自己把自己哄好。 那是遭遇了不知多少次正义缺席的不公后才会出现的自我保护机制。 看起来柔弱可欺，实际上已经给自己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警惕防备任何一个接近她的人。 “我知道了。”柏谕低声说：“她一直很厉害。”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徒有其名 应梦珠是个很犟的人。 她从薛茵那里接过任务后真就废寝忘食地忙活了一周。要不是有柏谕盯着，她一天六个小时都睡不到，一度让柏谕觉得她是不是接了个上亿的单子，否则何以这么拼命。 但努力总会有回报，她还真在薛茵定下的期限前一天完成了。 正好是下班的时候，大家都三三两两交谈着离开了，应梦珠大大地松了口气，伸懒腰活动了一下僵麻的身体。 “梦珠，你今天还要加班吗？”向卉关切地道：“你也不要太辛苦了，身体最重要啊。” “今天不加班了。”应梦珠笑着道：“我已经做完了。” “……什么？”向卉愣了愣，不可置信道：“你已经做完了？” 应梦珠点点头，“对啊，刚刚做完，本想着今天就给组长看的，没想到进度还是慢了一点，组长已经走了。” “没关系，明天才是最后期限，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向卉眸光闪烁，“不过梦珠，你真的做好了吗？要是半成品交上去，薛姐肯定会很生气的。” 应梦珠嘟囔道：“上次那个文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我都已经做好了……卉姐，我还发给你看过，对吧？” “是啊。”向卉心里冷笑，这个蠢货，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要不是走关系，根本进不来长则。 面上却非常歉疚：“我跟组长解释过好几次，但可能是因为我跟你平时关系比较好，她觉得我在包庇你。” “不好意思啊梦珠，没有帮上什么忙。” 应梦珠道：“卉姐，没关系的。这次我一定能证明自己。明天组长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她把自己的包背上，神情轻松：“你也快点回家吧，我先走啦。” “好。”向卉笑着道：“我也马上走了，拜拜。” 应梦珠摆了摆手，雀跃地离开了办公室。 向卉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神色阴翳。 她是真没想到，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应梦珠竟然不仅完成了，还是提前完成的。 难道她真是天才不成？ ……不可能。MZ103是丰译做出来的，应梦珠一个年纪轻轻的本科生，哪有这样的本事？ 向卉在应梦珠的位置上坐下，打开了她的电脑——平时应梦珠解锁电脑时她特意偷看过密码，解锁根本不是问题。 文件夹里果然有一个叫做“MZ103数据归类”的文件，向卉打开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黑。 应梦珠竟然真的做出来了？！她粗略地看过去，竟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明明丰译在无人小岛上做考察，还有谁能帮应梦珠？！ 向卉开始神经质地啃咬自己的指尖，五官渐渐扭曲起来。 不可能的。 这绝不可能是应梦珠自己做的！ 就算是她，一周时间也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 向卉不愿意承认自己堂堂博士竟然输给了一个还没毕业的本科生，手指都气得发抖。 她咬着牙，将电脑里所有有关于数据归类的文件全部删除，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后，这才冷笑了一声：“还想证明自己，让人刮目相看？做梦去吧。” “应梦珠，我就不信这次你还能留在项目组里！” 办公室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应梦珠工位上的电脑屏幕亮着蓝色的光，照在向卉的脸上，简直如同鬼魅一般。 删完数据，向卉刚要起身离开，忽然办公室里的灯光亮起，一道声音响起：“卉姐，你在干什么？” 向卉瞬间起了一身的冷汗，看向门口：“……梦珠，你怎么回来了？” 应梦珠道：“我忽然想起有东西忘了带，所以回来拿。” 她几步走过来，看着自己屏幕还亮着的电脑，“卉姐，你动我电脑了吗？” 向卉强装镇定：“没有啊，就是我想用下你的纸巾，可能不小心按到哪个键了……” 应梦珠：“按到键盘应该不会解锁吧。” 她快速检查了一遍，侧眸看着向卉：“卉姐，我保存了好几份的文件为什么不见了？” “我怎么会知道……” 应梦珠道：“就是你删除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向卉立刻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删你文件干什么？” “之间的那份文件，不也是你删除的吗。”应梦珠语气平静，“卉姐，我自认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听应梦珠这语气，向卉就知道她不是真的蠢，而是早就有所猜测了。 但应梦珠还是太嫩，以为拆穿她就行了？ “是我删的又怎么样？”向卉干脆也懒得装了，抱着胳膊道：“你去跟同事还有组长说啊，说是我删了你辛辛苦苦写好的代码整理的资料，看他们会不会相信你。” “他们不会相信我。”应梦珠说：“因为你跟他们共事的时间更长，而且是个不错的同事。相比较之下，我只是个没能力还要领导给我收拾烂摊子的关系户。” 向卉一勾唇角：“看来你清楚得很嘛。既然清楚，那就别白费功夫了。” 应梦珠道：“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原因？”向卉冷冷道：“我读博的时候想要选丰译为导师，他拒绝了我，说我水平不够，这我也认了，可后来我听说，他收了个本科生当学生……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应梦珠顿感荒唐：“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全是。”向卉讥诮道：“你带着MZ103加入项目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你吸引了，说你年纪轻轻成果斐然，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天才……这些名头原本都是我的，凭什么你一来就要全部夺走？！” 应梦珠觉得更荒唐了：“就因为这种事？” “什么叫就因为这种事？！”向卉怒道：“因为你的出现，让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我就是要让丰译知道他当年的决定到底是多大的错误，我就是要让所有知道你的所谓‘天才’只是徒有其名！”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已经死了八百次了 丰译从来没跟应梦珠说过向卉还曾经想要读他的博士，可见老人家根本就没记住向卉这号人物。向卉却憋着一口气到了如今，无法对丰译做什么，便从他的学生下手，让人觉得他的学生是个草包，本人肚子里肯定也没什么文章。 这报复心未免太强了。 丰译每年拒掉的博士生一箩筐，要是每一个都跟向卉似的，他还能招学生吗？ “所以，在你得知我就是老师的那个本科生学生时，你就开始厌恶我了。”应梦珠道：“同事们和组长对我有意见，也是因为你在胡说八道吧？” “我可没冤枉你。”向卉扯了下唇角，“MZ103不可能是你做出来的，你靠着丰译的研发成果进了长则，说你是关系户难道不对吗？我还听说好几年都不带研究生的丰译竟然要为了你带研究生了……应梦珠，难道你背靠着的人不是陈总，而是丰译吗？难怪他对你那么好了，男人在床上确实是什么事都肯答应的。” 一直平静的应梦珠皱起眉，“不要诋毁老师。” “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看见什么样的东西。”她冷声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我心脏？你跟丰译要是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凭什么——” “凭MZ103就是我研发出来的。”应梦珠道：“这套系统我从大一开始构思，现在也是我的毕设，老师正是因为看中了MZ103才会收我当学生。” “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应梦珠：“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与其怀疑别人做不出来，为什么不怀疑是自己的小脑发育不完善呢？” 向卉暴跳如雷：“你敢骂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应梦珠道：“这些日子你还要一直关心我亲近你，很为难吧。” “我都要恶心吐了！”向卉骂道：“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想吐，要不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你以为我会愿意接近你？！” “所以上次的文件，果然是你删除的。” 向卉忽然笑了一声，“对啊，是我干的，我自己做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版本发给薛茵，本以为你会因此在会议上丢脸，然后顺理成章被开除，谁知道薛茵那么心慈手软，竟然自己熬夜帮你改……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应梦珠道：“组长一直很照顾你，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那又怎么样？”向卉嗤了声，“薛茵那个蠢货，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上组长这个位置的。我迟早把她踢下来自己做组长。” 应梦珠叹气，“你这些话让组长听见，她会很难过的。” “她听不见。”向卉道：“我们今天的对话就算你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你。” 向卉对自己平时立的人设很有信心，那群蠢货只会觉得应梦珠想要推卸责任罢了。 “你说得对。”应梦珠点点头，“我说出去他们不会相信，但……要是他们亲耳听见了呢？” 向卉一愣。 “你什么意思？” 薛茵的声音骤然在办公室里响起，她咳嗽了两声，嗓音嘶哑：“向卉，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向卉惊愕回头，就见薛茵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从门口进来了。 来的人还不止有薛茵，其他同事竟然也在，陈总更是面色严肃，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向卉瞬间后脊背发寒，后退了两步。 但工位狭窄，后退两步就已经到了桌子边缘，她退无可退。 “你、你们……” “我们都听见了。”有同事用无比痛心的眼神看着她：“阿卉，因为你是组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一直很照顾你，你就是这么利用我们的？” “你自己能力不够被丰教授拒绝，就报复他的学生……向卉，你也太可怕了。” “阿卉，组长平时对你那么好，你怎么……” “梦珠差点被你害死你知道吗？我竟然跟这种人一起工作……” 向卉张嘴想要解释，但被抓了个人赃并获，她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是故意的。”向卉咬牙：“你早就跟他们商量好了，故意套我的话！” 应梦珠道：“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那就真的太蠢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U盘，“我做好的东西在这里，已经给组长看过了。”顿了顿，她又说：“对了，其实我昨天晚上就做好了哦。” 向卉简直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你这个贱人——” “啪”的一声响，办公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薛茵打人的手还在颤抖，“你还好意思骂应梦珠？！向卉，真是我看错了人……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垃圾！” 向卉捂住脸，或许是已经彻底摊牌，她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嗤笑道：“要不是你心慈手软帮了应梦珠，哪会有现在的事？那样的话，组长，我还是你最看重的下属啊。” 薛茵被恶心了个够呛，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总忙道：“带你们组长先走，上周才犯了高血压，可别再气出个心肌梗塞来……快快快。” 众人忙带着薛茵先去了办公室，陈总这才转头看着向卉道：“向卉，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向卉道：“我明天会来递交辞职报告。” 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你们用应梦珠这种人，估计很快就会倒闭的。”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陈总沉声道：“你老是觉得应梦珠靠关系，不是我就是丰教授……要是她真的靠关系，还会被你算计？” 向卉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总爱用豪车接送梦珠来说事儿么。”陈总说：“那你知道车里的人是谁吗？” “关我什么事，总归是什么有钱的老头子……” “是柏先生。”陈总打断她：“天钥的最大股东，你的顶头大老板。” “如果梦珠想要靠关系，只要她一句话。”他拍拍向卉的肩膀，像是警告又像是怜悯，“你已经死了八百次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菠萝味 向卉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她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震惊过后就是暴怒，她嘶声道：“应梦珠，你跟柏先生是那种关系，为什么还要答应帮我牵线搭桥！？你是不是故意想要看我笑话？！”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应梦珠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应梦珠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是我的私事，跟工作完全没有关系，我有不说的权利。” 向卉羞愤难当：“你就是故意的，你想看我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应梦珠……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人吗！？” 应梦珠说：“起码我没有主动害过人。” “希望你以后对别人的私事不要那么好奇。”应梦珠认真道：“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你——” 应梦珠看了眼时间，“不好意思，时间到了，我要先走了，再见。” 顿了一秒，补充道：“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应梦珠！！” 应梦珠没有理会身后的撕心裂肺，这件事之后应该由公司处理，不用她操心。 她脚步匆匆到了路边，果然见那辆迈巴赫已经停着了。 应梦珠拉开车门坐进去，气喘吁吁道：“等很久了吗？” “没有。”柏谕道：“这么急干什么？” “不想让你等太久。”应梦珠眼睛亮晶晶地道：“可惜你不能上来亲眼看，我刚刚太帅了！” “有多帅？” “哼哼。”应梦珠翘起唇角，“非常非常。” 柏谕：“那真是有些遗憾了。” 应梦珠偏过头看他：“真的遗憾吗？” “当然。” 应梦珠唇角翘得更高，偷偷握住柏谕的手指，道：“不知道在向卉眼里我的智商有没有八十，同一招用两次，真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柏谕反手将她的手握进手里，他手掌宽大，可以完全包裹住应梦珠的手，问：“这样就好了？” “对呀。”应梦珠道：“向卉说明天会辞职。她走了之后，没人搞鬼，我的工作环境应该会好很多。” 柏谕说：“心太软。” “那我总不能因为这么一点事就把人扔进南海里喂鲨鱼呀。”应梦珠伸出没被柏谕握着的那只手，一根手指晃了晃，“那是柏谕，不是应梦珠。” 柏谕评价：“促狭鬼。” “你真的有把人丢进海里喂鱼吗？”应梦珠好奇问。 柏谕道：“太多了，你问哪个？” 应梦珠：“……” “我不问了。”应梦珠说：“我们赶紧回去吃陈姨做的蚵仔煎吧，我好饿。”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开心，应梦珠晚上吃撑了。 偏偏外面有下起了连绵阴雨，不能出去散步消食，应梦珠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柏谕给她揉肚子。 她肚子已经凸起来很明显，圆鼓鼓的，柏谕忽然有些无法想象她的肚子还会越来越大。 应梦珠那么瘦弱，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就已经要生小孩了。 忽然，手掌下的皮肤动了动，应梦珠唔了一声，“怎么又踢我。” 柏谕问：“它最近经常踢你？” “嗯嗯。”应梦珠道：“不过力气都不大。它好活泼，等出生后肯定会很淘气。” 柏谕：“你小时候淘气？” 应梦珠摇头，“我小时候可乖了。” 柏谕：“我也不淘气。” 他镇定道：“父母小时候都安静，孩子应该也不会基因突变。” “不对吧。”应梦珠坐起身，看着柏谕道：“南阿姨说你小时候曾经骗樊宣和隗亦攸去摸电门？” 柏谕仍旧镇定：“因为樊宣太吵，我想让他闭嘴。” “那隗亦攸？” “他自己要去，我为什么要拦着？” 应梦珠：“南阿姨还说家长进幼儿园扮演人贩子时你组织大家把人贩子骗去警察局了。” 柏谕：“难道不是罪有应得？” “可是你还让他给你们买冰淇淋吃。” 柏谕说：“是樊宣想吃，我没吃。” 应梦珠：“你不觉得宝宝要是像你，会很难带吗？” 柏谕第一次真情实感地觉得南愫真是很不容易。 “所以它还是像你比较好。”柏谕说：“最好是个女孩子。这样起码不会带人去摸电门。” 应梦珠迟疑道：“其实我小时候也骗过应珏吃毛毛虫……” 柏谕挑眉：“你小时候可乖了？” 应梦珠不服气：“你不淘气？” 陈姨端上果盘，笑呵呵地说：“性格不好说，但是肯定长得靓呀，不管长得像柏先生还是太太，肯定都漂亮得不行。” 应梦珠闻言捧住柏谕的脸，认真打量了一会儿说：“还是像你比较好，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 “嗯？” 应梦珠已经去叉菠萝吃了，随意道：“像你不会受欺负。” 柏谕心脏忽然酸涩。 应梦珠长到这么大，受了多少委屈，恐怕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吃过水果，应梦珠就开始犯困，她打了个哈欠，喃喃说：“柏先生，我要去睡觉了……” 柏谕：“嗯。” 他起身抱起应梦珠往楼上走，把人放在门口后他又搂着应梦珠的腰接了个菠萝味的吻。 而后说：“菠萝有点酸。” 应梦珠被他吻得眼睛都泛水光，懵懵地说：“因为我最近又有点喜欢吃酸的，所以专门拜托陈姨买酸一点的菠萝。” 柏谕摸摸她的头，“去睡吧。” 应梦珠点点头，她大概真的困得有点糊涂了，走出去几步后竟然又倒了回来，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柏先生，今天不一起睡吗？” “……”柏谕说：“我待会儿有个国际会议。” 应梦珠：“好哦。” 她晃晃悠悠去了洗手间，洗漱完出来已经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刚推开门人就被抱了起来，她吓了一跳：“？！” 柏谕说：“我开完会回来找你。” 他把应梦珠放在了自己床上，盖上被子，语气仍旧是惯常的冷淡疏离：“晚安。” 应梦珠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不知道他此刻是否神色温柔，迷迷糊糊地沉进梦乡，做了一个满是菠萝的梦。 她想，下次睡前要吃甜一点的水果。 第一百五十章 起码我得到了 公司里一旦有什么八卦，就会像是插了翅膀似的传遍所有部门，最受欢迎的是桃色新闻，其次就是同事之间的互相构陷了。 向卉在长则的人缘一直不错，跟谁都能聊两句，要不是被项目组所有人一起当场抓获，这消息传出来估计都没人信。 应梦珠刚进办公室，就感觉办公室里氛围非常古怪，大家都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她。 她干脆直接笑了笑，问：“前辈们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年纪最大的邹姐首先忍不住开口了：“那个，梦珠啊，我们之前误会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我们也是被向卉给骗了，你还没来的时候她就说你是关系户什么的。” “之前在船上，你姐姐还说蔡静的死跟你有关系，我们就……” “真的很抱歉，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你。” 应梦珠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没关系，我能理解。” 她鞠了一躬，“希望以后共事愉快。” 众人忙说“共事愉快”“今天下班后去吃烤肉吧”“梦珠你能喝酒吗？” 办公室里气氛一片喜气洋洋，直到薛茵敲了敲门板，大家瞬间安静下来。薛茵仍旧板着脸：“应梦珠，你跟我过来一趟。” 应梦珠跟着她走出去，薛茵道：“是陈总叫你有点事。” “好的。”应梦珠点点头。 薛茵顿了顿，又道：“抱歉。” “是我偏听偏信，一开始就对你抱有偏见。如果我知道向卉和丰教授之间还有这样的恩怨……我不会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 应梦珠说：“被导师拒绝是很正常的事情，是她自己心胸狭窄，谁也想不到她会记恨这么久。” “她从小也是被人叫做天才的。”薛茵扯了扯唇角，“但因为年纪的增长，圈子的变化，她身边的‘天才’就会越来越多，可悲的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她遇到了丰教授这种真正的天才，沦为了不被选择的那一个，才骤然知道原来自己也并不是那么优秀。” “所以她才会耿耿于怀至今，一直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基因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有人注定耀眼，也有人注定庸碌，并不是耀眼的一生就比庸碌的一生更有价值。人之一生原本就不能用这些来衡量。 跟这个处处充满阶级的世界和解的第一步就是对自己生而有之的庸碌释怀。 薛茵叹口气，对应梦珠伸出手：“欢迎你加入我们，应梦珠，希望我们能共同让海底隧道这个项目完满结束。” 应梦珠弯起眼睛，跟她握手：“谢谢组长。” “你去吧。”薛茵说：“向卉在陈总办公室，我不想看见她，就不过去了。” 应梦珠表示理解，自己去了陈总办公室。 因为这个项目组是直接归陈总管的，所以向卉想要辞职首先要过陈总这一关，不过应梦珠有点不明白陈总叫她来干什么。 “梦珠。”陈总道：“等你好一会儿了，来，过来。” 向卉脸色铁青：“叫她来干什么？” 陈总道：“这是我的公司，我想叫谁来就叫谁来，你管得着？” 向卉：“……” 向卉咬了咬牙，将手里的辞职报告往陈总桌上一扔，道：“我明天就不来上班了。” 陈总却道：“你这份辞呈，我不能收。” “什么？”向卉心里骤然划过一丝希望。 难道陈总决定挽留她？ 她已经为天钥工作了很久，工作履历也一直很漂亮，长则果然不会轻易放她走！ 向卉原本就很担心离开长则后会不好找工作，没想到想瞌睡就来枕头，陈总还是舍不得她离开的。 想到这里，向卉的唇角压都压不住：“为什么不能收我的辞呈？” 陈总道：“因为你被开除了。” 他沉声道：“工作期间陷害同事，行为恶劣，差点引发严重的工作事故，你以为自己辞职就能算了？” “向卉，我严肃地通知你，你被长则开除了，并且长则将会起诉索赔，你造成的我司经济上、员工精神上的损失都将以金钱的形式进行赔偿。” “……开除？！”向卉不可置信道：“你们要开除我？！” 被公司开除和自己辞职可是截然不同的意义，一般公司也不会开除员工，而是让员工自己辞职，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除非是非常重大的错误，才会直接开除。 向卉被长则开除的话，在国内相关行业基本就混不下去了。谁敢要一个被龙头企业开除的员工？ 或许有些小公司愿意聘请她，但以向卉那高傲的心性，她能接受这样的后半生吗？ “陈总。”向卉的五官都扭曲了，“我这些年为公司做出的贡献也不少吧，你们非要赶尽杀绝？” “你陷害同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行为会让公司蒙受多少损失？”陈总冷声道：“现在才来跟我你打感情牌，是不是太晚了？” 向卉这下是真的慌了，她抿紧唇，气焰再也嚣张不起来：“我也只是鬼迷心窍，我愿意跟应梦珠道歉……” 应梦珠道：“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你！”向卉怒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应梦珠，你不给我一条活路，就不怕我跟你鱼死网破吗！” 应梦珠：“我好怕哦。” “你这个……” 陈总道：“向卉，你已经被开除了，请立刻带着你的东西离开长则，否则我就要叫保安请你出去了。” 向卉眼睛通红，强忍着没有流下眼泪，在应梦珠面前哭，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丢脸了。 “你也得意不了多久。”向卉嘶声道：“应梦珠，你以为像柏谕那种人会真心对你吗？你很快就会被弃如敝履！” 应梦珠想，柏谕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爱上这样的人是什么下场，我也比你清楚。 她笑了一下，道：“起码我得到了啊。” “你呢？” 向卉面目豹变，简直恨不得从应梦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陈总忽然站起来，“丰教授？您怎么忽然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丰译带着顾鉴栎等人去了无人小岛做考察，原本还要过几天才会回来的，陈总这会儿看见他，自然惊讶。 “提前结束了。”丰译道：“忽然对MZ103的后续优化有了新的想法，想找梦珠说说这事儿，他们说人在你这儿。” 他抬头看了陈总一眼，“你还有事吗？” 陈总：“没了没了，您把人带走吧。” 丰译点点头，对应梦珠道：“你跟我来。” 向卉看见丰译，终究是忍不住开口了：“丰教授！” 丰译转过头，看着向卉，“你找我有事？” “你不记得我了吗？”向卉深吸了口气，“当然我想到你手下读博，你拒绝了我，后来我找过你好多次，你都没有同意……我一直以为是我水平不行，可你却收了一个本科生当学生，我想知道原因！” 丰译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思索，好一会儿，他说：“原来你就是那个烦人的学生。” “我拒绝你的原因很简单，你学术能力堪忧，心术也不正。” “我收应梦珠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在这方面是个真正的天才，除了我，没人能教她。” 向卉如遭雷击，咬牙道：“我二十四岁就读完了博士！你竟然说我学术能力不行！？” 丰译冷冷道：“我二十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跳级难道是什么很值得夸耀的事情吗？” “……你当然厉害，你是国内AI领域的领头羊，但应梦珠凭什么？她甚至二十岁了还没大学毕业！” 丰译皱了下眉，“你觉得自己很厉害？” “像你这样跳过一两次级就觉得自己是天才的人我见得太多了。”他轻嗤一声，“实际上有多少水分，你自己心知肚明。” “你问我应梦珠凭什么。就凭你直到现在都做不出MZ103，但这是应梦珠十七岁时研究出来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又摇摇头，“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浪费时间。” “梦珠，跟我过来。” “好。”应梦珠点头。 “丰教授！”向卉把自己嘴唇都咬出了血，“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丰译冷淡道：“我为什么要记住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 向卉颓然后退两步，泪如雨下。 她惦记了这么多年，几乎成了执念和梦魇，可对丰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也没兴趣知道。 应梦珠与向卉擦肩而过时，轻声说：“如果你把经营算计的本事用到学术上，或许会比现在过得好。” “你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应梦珠道：“但这次，是我赢了。” “梦珠！” 应梦珠忙道：“来了！” 她小跑着跟上丰译，边走边跟他谈论起MZ103的后续优化，向卉看着他们的背影，指甲硬生生攥破了皮肉，掌心流出鲜血来。 陈总道：“你说你，何必呢。” 他捧着自己的保温杯，摇摇头：“去收拾你的东西，离开长则吧。”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走，向卉的后半生就完了。 但自己种的果，再苦也得咽下去。 …… 应梦珠跟老师开完会出来脑袋晕晕，天旋地转，差点二十六个字母都不认识了。 顾鉴栎笑着给她递了颗糖，道：“还在岛上的时候老师就一直说，要是你们小师妹在就好了，她肯定不像你们这么蠢。你不知道，你其他的师兄师姐简直欲哭无泪，祈祷下次出去考察你能跟着一起，不然一天挨八百次骂。” 应梦珠苦着脸：“我也会一起挨骂啊。” “老师对你可温柔多了。”顾鉴栎道：“事情我已经听人说了，你最近过得不太好，抱歉，我现在才知道。” “这跟师兄有什么关系。”应梦珠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她飞快在笔记本上提炼关键词， 边写边说：“而且我已经解决了，厉害吧？” “太厉害了。”顾鉴栎叹气，“我们小师妹也真是长大了，以前都只会默默挨欺负。” 应梦珠笔尖一顿，说：“只是学到了一点道理。” “以前觉得不管什么委屈，忍忍就过去了，否则之后的事情会更麻烦。现在才知道，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这世界上没人是生来就该受委屈的。” 顾鉴栎莞尔：“是从柏谕那里学到的吗？他的行事风格应该没这么温和吧。”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嘛。”应梦珠弯起眼睛：“师兄你们这次去无人岛应该很有意思吧？” 顾鉴栎：“没什么意思，成天就看海龟趴在沙滩上晒太阳了。那里的海龟倒是挺大的。拍了几张照片，要看吗？” “要看要看！” 顾鉴栎拍拍她的脑袋，说：“在你林师姐相机里，去找她吧。” 等应梦珠离开，顾鉴栎才靠在墙边点了支烟，打了个电话出去。 “嗯……是我。”他说：“有个叫做向卉的人，最近应该会到处投简历。” “就说是我的意思，要是有谁收她，就是跟顾家作对。” 顾鉴栎笑笑，“没什么恩怨。” “看她不爽而已。” …… 今天柏谕出差，不来接应梦珠，应梦珠便跟同事们出去聚餐。 大家都是搞科研的，其实很有共同语言，也没什么恶臭的酒桌文化，就是吃吃饭聊聊天，相谈甚欢，聊着聊着就有人问到应梦珠的婚姻大事，应梦珠实在招架不住，便借口上卫生间溜了出去。 包间里有点热，她脸都被蒸得通红，站在花园里吹了会儿冷风，觉得大家应该开始聊别的了，便准备回去，忽然听见一道冷淡低沉的声音：“……我知道。” 应梦珠停住脚步，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对方似乎是在讲电话。 “我已经警告过他了。”男人道：“他听不听与我管不着。” “跟你无关，你不要管。”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甚至没有见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她？” 应梦珠无意听人谈话，但她实在想知道这道声音属于谁，便蹑手蹑脚上前了几步，探出头，就见站在拐角处的人个子高大，五官锋锐俊美，给人一种非常浓厚的封建家庭大家长的上位感。 不是陆越屏又是谁。 第一百五十二章 见色忘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应梦珠对陆越屏这种严厉、古板、控制欲强的人有种天然的畏惧，看见是他，立刻就缩回头想要走，同时脑子里胡思乱想—— 听陆越屏的语气，好像是在跟陆雪沫打电话？ 但陆越屏这人实在是太敏锐，应梦珠只是探出头看了一眼，竟然都被察觉到了，他厉声道：“谁在那里？” 应梦珠吓得一哆嗦，后退两步。 要是被陆越屏发现，她会不会被灭口啊？应该不会吧……兄妹谈话而已，又不是什么机密，但肯定会让陆越屏觉得她别有图谋。天知道她只是想要出来透透气啊…… 应梦珠已经在脑子里盘算该怎么跟陆越屏求饶了，忽然有人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应梦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就已经被按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 她错愕地睁大眼睛，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陆越屏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啊。”男人嗓音散漫，带着笑意：“据我所知，这家餐厅并不是陆家的产业吧，下次陆总要是不想让旁人打扰，可以直接包场。” 短短一句话，阴阳怪气的味道简直要溢出来。 “……”陆越屏道：“我只是问一句而已，慕璘。” 慕璘？！ 应梦珠全身起鸡皮疙瘩。 救她于危难的这个好心人竟然是陆慕璘？！ 陆越屏的眸光在慕璘怀里的人身上扫过，“她是谁？” “我新交的女朋友。”慕璘笑着说。 “那个叫应珏的？” 慕璘啧了声：“她？” 陆越屏显然对别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只是道：“你年纪不小，该收心了。” 应梦珠感觉到慕璘按在自己腰上的手瞬间收紧了。 他在生气。 “陆总这话在对谁说呢。”慕璘皮笑肉不笑道：“我们似乎不是这么亲近的关系啊。” 陆越屏：“你还在记恨我。” 慕璘声音里没了半点笑意：“你当初把我抽得半死，我不该记恨你？” “是你越轨了。”陆越屏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你是雪沫的哥哥，永远都是，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他说完后转身离去，慕璘却气得太阳穴青筋直跳。 “……喂。”应梦珠动了动，“你能先松开我吗？我腰都要被你勒断了！” 慕璘松开手，跟她拉开距离，转眼就已经变了脸，笑嘻嘻道：“你胆子挺大啊，陆越屏的墙角都敢听。” “我只是路过而已。”应梦珠揉了揉自己的腰，心想陆慕璘难道是什么怪物吗，力气真的好大。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我救了你。”慕璘挑起眉，“你对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 应梦珠：“陆越屏不会对我做什么。” 陆越屏显然是想要促成陆家和柏家联姻的，只要她还怀着孩子，陆越屏就不会动她。 “你倒是很自信。”慕璘冷冷道：“看来你对陆越屏这人还不太了解。” “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他的亲人，只要触犯了他的利益，他也会照样收拾。” 应梦珠：“哦。” 她推开慕璘，“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慕璘靠在墙上，慢慢道：“不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吗？” 应梦珠停住脚步。 “托柏谕的福。”慕璘冷笑一声，“我被老头子叫回去训了一顿。雪沫直到现在都不肯接我电话。” 他逼近应梦珠，耷拉着眼皮看她，“应小姐，我什么都没对你做吧，你到底跟柏谕说了什么，让他这么搞我？” 应梦珠伸出一根手指，将他推开一点，“我什么都没说。”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如果你再这样，那我就有很多话要跟柏先生说了。” “威胁我？” “你可以当做警告。” 慕璘盯着她，“你真以为我怕柏谕？” “你怕陆小姐不理你。”应梦珠说：“她刚刚还在向陆总询问我的近况。陆小姐真是个好人。” “正因为她的好，才反衬出你的丑恶嘴脸。”慕璘扯了下唇角，“你也知道雪沫很关心你，那你怎么好意思觊觎她未婚夫的？” “……” 应梦珠忽然抬起头，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你们都觉得我欠陆小姐的。” “不是吗？” “我的孩子交给她抚养，难道还不够吗？”应梦珠脸色苍白，“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样最好，那就糊里糊涂过下去吧，何必反复强调，非要我失去孩子，还要我对陆雪沫心怀愧疚？” 慕璘一怔。 “我很感谢陆小姐的关心，也感谢她制止你伤害我，如果有机会，我会对她当面致谢。”应梦珠道：“所以，慕总，能让开了吗？我同事还在等我。” 慕璘当然没让。 应梦珠忍无可忍，一脚踩在慕璘脚上，趁他吃痛，一溜烟就跑了。 慕璘简直怒不可遏：“应梦珠！！” 应梦珠跑更快了。 “梦珠，是不是有人叫你名字啊？”有同样出来透气的同事问。 “没有啊。”应梦珠微笑：“我们赶紧进去吧。” 没两天，应梦珠就听说向卉投简历四处碰壁，竟然连愿意收留她的小公司都没有。 海城发展无望，她只能准备出国，谁知道她干的事不知道怎么的，连国外的相关领域都知道了，也不愿意用她。 “那她之后怎么办？”应梦珠疑惑道：“国内外都不行的话，只能转行了？” “差不多吧。” “或者等风声过了再说。” “我听说是有人打了招呼，不准录用她。”邹姐满脸八卦，对应梦珠挤挤眼睛，“梦珠，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 应梦珠茫然道：“我怎么会知道？” 她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邹姐便道：“可能是这事儿确实恶劣吧，我还以为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呢。” 应梦珠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跟向卉之间的恩怨已经了结了，向卉以后会如何，她并不关心。 下班时应梦珠接到喻安莘的电话，约她吃晚饭，应梦珠有点为难，喻安莘立刻道：“见色忘友。”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喻安莘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是在犹豫陪我还是陪柏谕吧？” 应梦珠心虚，赶紧说：“当然是陪你了呀。他哪有你重要。” 话音刚落，背后有人淡声道：“这样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通情达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应梦珠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过头鞠了一躬：“柏先生！” 办公室里其他人也吓了一大跳，纷纷小心翼翼地问好。 柏谕嗯了声，看向应梦珠，道：“你男朋友听见这话应该会很伤心。” 应梦珠：“……” 因为背对着众人，别人都看不见，应梦珠便瞪着柏谕，无声地问：“你干嘛呀？！” 柏谕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像非要从她嘴里听见个答案不可。 身后还有同事们，应梦珠只好硬着头皮道：“不会的，他很通情达理。” “是吗。”柏谕这个大老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雅致，在下班的点儿堵着一个普通的员工谈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很伤心。” 应梦珠：“……” “那个。”应梦珠艰难道：“但是我朋友也很重要啊。” “所以在朋友和爱人之间，你毫不犹豫就选择了朋友？” “也没有毫不犹豫……” “你刚刚斩钉截铁。” 应梦珠简直都想跪下给柏谕磕一个求求他赶紧走了。 柏生真是好恶趣味，就喜欢这样一本正经地逗弄人。 “柏、柏先生。”邹姐鼓起勇气帮应梦珠说话：“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柏谕终于收回了落在应梦珠身上的视线，淡声道：“找你们陈总。” “陈总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里，要不要我带您过去？” “不用了。”柏谕道：“你们下班吧。” 他与应梦珠擦肩而过时，应梦珠紧张得要死，就怕他又忽然说些引人遐想的话。好在柏谕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冷淡，又是那副众生都是蝼蚁的表情。 应梦珠刚松口气，就感觉手心里被人放了什么东西，她一愣，柏谕却已经远去了。 她攥紧手指，不敢让人看见他们大庭广众之下“私相授受”。 “吓死人了……”其他同事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柏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找陈总的时候路过吧？” “哎哟梦珠，你被吓惨了吧？看这小脸白的。” 应梦珠：“……啊，是有点。大老板忽然出现在我背后接话……心脏有点受不了。” “我要是梦珠，转头看见柏先生的时候肯定就腿软了。” “不过我们大Boss是真的好帅啊，还年轻多金，也不知道谁那么幸运能嫁给他。” “嫁入豪门可不是好事，他们这种有钱人玩儿得可花了呢。” 应梦珠默默收拾东西，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她摊开掌心，看见那是一颗奶糖，是柏谕上次去M国出差给她带回来的。应梦珠还蛮喜欢。 把糖塞进嘴里，应梦珠背上包，跟大家告别，边走边看手机，果然就见两分钟前柏谕给她发了消息，说在地下车库等她。 果然，他不是来找陈总的。 应梦珠小跑着到了地下车库，趴在窗口跟柏谕说：“莘莘找我有事，我待会儿要去找她的。” “我已经知道了。”柏谕道：“我这么通情达理，当然不会阻止你。”‘ “。”应梦珠气恼道：“你还说！” 她撇嘴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 “我长得很面目可憎？”柏谕凑近应梦珠，挑眉看着她，“那真是抱歉了。” 这样一张堪称完美无瑕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应梦珠心跳都慢了一拍，她轻咳一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柏谕唇角带着笑意，她才察觉到柏谕又在捉弄她，终于忍不住在他肩头捶了一下，道：“总之，你自己回去吧，我要走了。” 柏谕：“不要通情达理的男朋友送你吗？” “莘莘来接我。”应梦珠说：“你自己好好吃饭哦。” 她站直身体走出去几步，忽然又回头，道：“你过来一点。” 柏谕：“怎么……” 应梦珠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而后风似的跑了。 柏谕：“……慢点跑。” “知道了！” 应梦珠离开车库，在路边找到了喻安莘的车。她熟门熟路上了副驾驶，侧眸问：“怎么样？” 喻安莘的表情有种又得意又像是吃了苍蝇般的恶心，“示弱还真的有用，老登现在对我还挺关心的。听管家爷爷说这几天他一直都没怎么搭理范铃，范铃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老登都没去看他，只让她上医院。” 应梦珠道：“范铃应该恨死你了。” “何止，她简直想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喻安莘冷笑：“我不知道喻剀是真觉得亏欠我，还是想要在他儿子长大前给公司培养一个好用的工具人，他开始教我处理公司里的事情了。” “范铃知道后急得口舌生疮，饭都吃不下。” 应梦珠说：“喻叔叔的想法不重要。” “对，他的想法不重要。”喻安莘面无表情地说：“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应梦珠莞尔。 两人去了一家老粤菜馆，味道确实一流。席间喻安莘说起喻剀新给她的任务，道：“是廖家老爷子的寿宴，他这几天都在国外，原本是要让徐致熠去的，但出了投毒那事儿后，他就交给了我。” “徐致熠气得在家里砸了一地东西。” “廖家？” 喻安莘解释道：“你知道那个廖氏船业吧？他们家老爷子过八十大寿，排场办的很大。” 应梦珠笑道：“所以你心里没底？” “……宴会我参加过很多次，但都是去玩儿的。这次可不是去玩儿。”喻安莘摊开手：“性质完全不一样，肯定会紧张。” 应梦珠：“你想要我陪你去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应梦珠道：“需要准备寿礼吗？” 喻安莘说：“你就不用啦，我们家的寿礼老登已经准备好了，我送过去就好。” 应梦珠知道这件事对喻安莘来说意义非凡。 自从范铃嫁进喻家，喻安莘就被她刻意打压，以至于很多人都压根不知道喻家还有位大小姐，像这种大场面，以前是绝对不会让喻安莘出席的。 所以喻安莘需要让海城的权贵都知道，她才是喻家真正的，且唯一的继承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禁止连吃带拿 “莎莎姐。”应珏手里端着杯果茶，笑着放在了廖莎面前：“今天拍戏辛苦了。” 廖莎瞥了一眼，道：“我最近减肥呢，不碰这些。” 应珏笑容不变：“莎莎姐的身材已经这么好了，哪还用得着控制啊。” “你找我干什么？直说吧。”廖莎挑眉道：“别跟我弯弯绕绕的。” 应珏顿了顿，道：“莎莎姐，我听说你爷爷最近要过寿了？” 廖莎之所以能在娱乐圈横着走，就是因为她出身不简单。廖家早年跑船发的家，随着海城日新月异的发展，船只对海城人来说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是吃饭的家伙事，无数人都在船上讨生活。 只是廖家靠的不是打渔，而是海上运输。 因为这一层关系，所以廖家也是第一批投资丽港码头的。明眼人都知道丽港码头是个香饽饽，廖家参与了这个项目，等丽港码头正式通航，身价恐怕还会翻倍。 这次廖家老爷子过寿，不少人闻着味儿就凑过来了，就想从巨大的利益里分一点残羹冷炙，也够他们过一辈子。 “哦。”廖莎道：“你想去参加寿宴？” 应珏道： “莎莎姐，你误会了，我想去的话，慕总会带我去。” “那你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害你在红毯出丑的应梦珠吗？” 提起这个廖莎都来气，“怎可能不记得？要是陆星洲求情，我当场就得撕了她。” 应珏勾起唇角，凑到廖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廖莎眯起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应珏道：“她现在可谓是陆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你能帮忙除掉应梦珠，我相信大少爷肯定会感谢你的。” 廖莎眸光一闪。 廖家和陆家早就有联姻的消息传出来，但一直都没有定下。廖莎对陆越屏倒是很满意，有魄力有手段长得还帅，那长相就算是放娱乐圈里都是出类拔萃的。 陆越屏对廖莎却一直挺冷淡。不过这人对任何人都这样子，廖莎并不在意，订婚只是迟早的事。 她昨天还去探过爷爷的口风，老人家说或许这次寿宴就能公布好消息。 应珏这消息可谓是及时雨。 她马上就是陆家的大少夫人了，帮小姑子料理个不知轻重的贱人，也很正常吧。 “我知道了。”廖莎道：“我会考虑的。” 应珏也不纠缠，道：“那莎莎姐你先忙，我就先走了。” 到了僻静处，应珏在手机里找到了一个联系人，打电话过去：“我这边已经搞定了，你那边呢？” “放心。”徐致熠不耐烦道：“这么点小事我还处理不好吗？” 应珏冷笑：“那可不一定，有些人一看见应梦珠就跟被勾了魂似的，谁知道会不会心慈手软。” “……”徐致熠说：“我为什么会对那种人心慈手软？少在那儿阴阳怪气。”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应珏道：“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吗？” 想起被关在鬼屋里那绝望的几个小时，徐致熠久久没说话。 应珏勾起唇角，“徐致熠，想想应梦珠是怎么对你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不用你反复提醒我。” 徐致熠挂了电话，应珏却心情颇好。 她看着虚空，喃喃道：“我不能要你的命，但有的是人能要你的命。” “应梦珠，我们走着瞧。” …… 临近年关，柏谕的各种应酬也多起来，应梦珠常常只有睡前才能见他一面。这天柏谕终于抽身，回家陪应梦珠吃了顿晚饭，应梦珠趁此机会问柏谕会不会参加廖家的寿宴。 柏谕道：“你想去玩儿？” “你去不去嘛？” 柏谕：“廖家跟天钥有合作，会去。不过那天还有别的事，到的会比较晚。” 果然，这种大家族的应酬，柏谕还是要去露个脸的。 “如果你想去，我可以让樊宣带你过去。”柏谕说。 应梦珠嫌弃道：“我才不要。” “我和莘莘一起过去。” 柏谕无可无不可。 只要应梦珠不是想要下海摸鱼，都可以纵容。 到了廖家寿宴这天，喻安莘开着辆非常拉风的阿斯顿马丁来接应梦珠，应梦珠都惊呆了，看着这炫酷的车，好一会儿才说：“莘莘，你去抢银行了吗？” 喻安莘：“我遵纪守法。” 她撇嘴道：“喻剀给买的。我十八岁那年就想要，范铃非说我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开这种。可能是为了补偿我，喻剀昨天亲自带我去开回来的。” 应梦珠疑惑道：“可是这种车不是都要提前很久定吗？” “对啊。”喻安莘勾起唇角，“听说原本是给徐致熠定的，现在归我咯。” 要是以前，喻安莘肯定会觉得这是送给徐致熠的东西，她才不要。但现在她的想法已经截然不同了——不要白不要，收一辆上百万的跑车还可以气死徐致熠和范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应梦珠钻进车里，好奇地左摸摸又摸摸，喻安莘趴在方向盘上看她：“你家柏谕一车库的名车呢，你干嘛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又不是我的。” 喻安莘：“我靠，他真有一车库的名车啊？” 应梦珠想了想，柏家老宅的车库里确实停了很多车，据说都是柏谕的藏品。丽港壹号这边倒是只有四五辆的样子，都是柏谕常用的。 他很少开同一辆车、同一个车牌的车太久，毕竟身份敏感，容易被人盯上。 “是的。”应梦珠点点头：“很多很多。” 喻安莘喃喃：“让我过一天柏谕的日子吧，白天开着不重样的豪车到处装逼，晚上还能抱着香香软软的阿珠睡觉……如果这样的话让我中五百万我也愿意。” 应梦珠：“禁止连吃带拿。而且他晚上并不抱着我睡觉。” 她垂头系上安全带，嘟囔道：“其实像他那样的人生也并不算好啊，每天都很忙很忙很累很累。” 喻安莘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别心疼男人。心疼男人是所有不幸的开始。” 应梦珠好笑道：“我只是觉得他并不像大家所认为的那样而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要吃。”喻安莘发动车子，挑起眉毛：“我比较想看看柏谕吃爱情的苦。” 第一百五十五章 管管你三哥呀 应梦珠道：“他不是已经吃过了么。” 喻安莘一顿。 好一会儿，她说：“其实我很难想像，像柏谕那样的人会真的爱上谁，其猎奇程度堪比范铃忽然跟老登离婚说一分钱都不要。” 应梦珠其实也很难想象。 柏谕就是那种不管如何接近都无法真正触碰的人，他会跟你玩笑，偶尔也会有温柔神色，但应梦珠知道，那些都隔着一层无法言说的东西，像是一层透明的墙，柏谕永远在世界之外。 但尽快如此，要说谁最接近他心里面那个位置，必定是陆雪沫无疑。 应梦珠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以后。 因为对她来说，未来并不算美好。 但粉红大象效应就是如此，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喻安莘已经说起其他的事情，应梦珠面上含笑附和，心里却有些难受。 等过完年，她和柏谕还剩五个月的时间，或许那时候，她能更加坦然地接受这不算美好的未来。 廖家这场寿宴排场极大，媒体记者来了一堆，两人到的时候已然宾客如织，喻家在海城还算是有些名气，廖家有人亲自接待喻安莘，带她们进了宴会厅。 喻安莘将寿礼交给门童，又对那位廖家的人道谢，等人走了，她才松口气，道：“看看人家这阵仗，攀上了丽港码头是不一样，原本廖家哪有这么风光。” 应梦珠：“丽港码头那个项目这么厉害吗？” “我原本也奇怪，一个码头而已，为什么大家都要往上凑，这几天跟着了解了一些才明白。”喻安莘低声道：“你知道现在海城几个大码头几乎都是公家的吗？” 应梦珠点点头。 “这就是柏谕的厉害之处了。”喻安莘说：“他能拿到丽港那块地本身就已经令人震惊，但只要你仔细看丽港码头的项目性质，就会发现虽然政府也有参与，但持股部分只有百分之十，也就是说，这座码头将会是海城唯一一座私人持有的大型码头。” “海城就这么一亩三分地，能挣钱的生意都被瓜分干净了，丽港码头一旦修建完成，就是一棵巨大的摇钱树，周边的配套产业也会飞速发展，成为另一个经济圈。” “具体的利益估计只有柏谕清楚，普通家族就是捞点碎渣都够三五年不愁了。” 应梦珠一怔。 她一直不太清楚柏谕到底在忙什么，原来他勾勒出来的，竟然是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 “以前就说海城百分之八十都归柏家。”喻安莘感慨道：“等丽港码头建成，柏家就是当之无愧的海城王了。” “不仅仅是国内，就连国外很多势力也想分一杯羹。最典型的就是慕璘代表的那个WRG，从最开始就想投资丽港码头，据说被柏谕拒了九次。” 应梦珠忍不住笑了声。 难怪慕璘对柏谕怨气滔天了。笑完她又有点发愁，上次在餐厅她情急之下踩了慕璘一脚逃走，慕璘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还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主意搞她。 今天要是在这里撞见慕璘怎么办？ “……应梦珠？” 刚想到这里，应梦珠就一激灵——难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慕璘真来找她麻烦了？！ 应梦珠见鬼一样转过头，才发现来人并不是慕璘，而是陆星洲。 大明星今天依旧很帅，一身白西装好像电影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看见应梦珠哆嗦的样子，陆星洲抿了下唇，“我只是看见你了，跟你打个招呼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上次在时尚峰会上，跟慕璘对峙时他没帮应梦珠，至今有些愧疚。 也不怪应梦珠看见他反应这么大。 “吓死人了。”应梦珠拍着胸口，心有余悸，“我还以为你三哥来逮我了。” “陆慕璘？”陆星洲皱起眉，“你跟他起冲突了？” “我们的冲突还少吗？”应梦珠抱怨了一句，又左右看看，“他今天没来吧？” 虽然陆星洲很想告诉她否定的答案，但是…… “找我？”慕璘阴恻恻的声音在应梦珠身后响起，“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应小姐，我这几天闭上眼睛就都是你呢。” 应梦珠：“！” 应梦珠飞速躲到陆星洲身后，第一反应就是看慕璘的脚。 穿着鞋，看不出来什么情况。但还能走路，应该没有残废。 应珏今日打扮仍旧珠光宝气，像是乌鸦似的，恨不得把所有亮晶晶的东西都挂在自己身上，她跟在慕璘旁边，看了应梦珠一眼，道：“梦珠，好歹你也跟着柏先生，怎么打扮得这么寒酸？” 应梦珠拉拉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虽然谈不上华丽，但参加宴会也算得体，不知道应珏在喷什么。 慕璘眸光一顿，一把握住应梦珠的手腕，应梦珠一惊：“你干嘛？！” 应梦珠皮肤白，骨肉匀称，手腕被慕璘这么擒着，显得羸弱不堪，手腕上那条粉钻手链却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火彩，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钻石漂亮，还是手漂亮。 “这是那颗雪沫想要的粉钻。”慕璘扯了下唇角，“你倒是戴得挺心安理得？” 应梦珠：“……” 慕璘对陆雪沫的关注度未免也太可怕了，这颗石头已经经过切割、镶嵌、加工，竟然还能一眼就认出来。 应梦珠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就这么一会儿竟然就让慕璘这个大力怪掐出了红印子，她皱着眉揉了揉，道：“谁付了钱就是谁的，我为什么不能戴？” “是你付的钱吗？”慕璘冷笑。 应梦珠说：“柏先生付了钱然后转赠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你要是不爽就去找他买一条送给你。” 慕璘：“我他妈还需要……” “三哥。”陆星洲挡在应梦珠身前，道：“大哥都没计较这件事，雪沫也说算了。” 应梦珠在陆星洲身后对慕璘扮了个鬼脸。 慕璘：“？！” “应梦珠你这个……” 陆星洲转过头，应梦珠眨眨眼睛，一脸无辜，说：“你快管管你三哥呀。”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喜欢男的 陆星洲小声说：“你看我像是管得了的样子吗？” 应梦珠：“你怎么这么没用。” 陆星洲：“……” “你要是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帮着他打你？” 应梦珠双手合十拜了拜，“息怒息怒，实话确实都比较难听的。” 陆星洲：“。” 原本他对应梦珠还有点愧疚，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辗转反侧都像是喂了狗。 “我就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人，原来都在这里呀。”廖莎一袭黑色鱼尾裙款款走过来，她能在娱乐圈混到如今的地位，除了必不可少的家世外，一张脸也确实长得漂亮，明艳动人。 “莎姐。”陆星洲叫了声，“廖爷爷呢？” “还在跟他的老朋友们叙旧呢，等会儿就过来。”廖莎笑着道：“你们在聊什么？” 慕璘对廖莎的态度不冷不热，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倒是应珏道：“也没什么，就是看见我妹妹的手链很漂亮。” 果不其然，廖莎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应梦珠的手腕。 应珏道：“那颗主石最后是以七千万的价格成交的。不愧是陆小姐都看得上眼的东西，确实漂亮。听说陆总当时跟柏先生竞拍，柏先生也没同意割爱呢。” 廖莎眼睛一眯，“应小姐真是好本事，陆小姐的东西也敢抢。” 她喝了口香槟，开玩笑似的说：“应小姐跟我们不是同一个圈子的，所以不知道。我们以前都有个共同认知，那就是陆雪沫看上的东西，最好不要跟她抢，毕竟不管是她的未婚夫还是几个哥哥，都凶得很呢。” 陆星洲脸色一变，看向应梦珠，怕她难堪。 应梦珠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道：“廖小姐，没想到今天是你们家的宴会，上次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很愧疚，想要再次跟你道歉，一直没有机会。” 应梦珠是真心想要道歉，在廖莎眼睛里却跟挑衅无异。时尚峰会那事儿让廖莎在热搜挂了整整两天，现在都被对家的粉丝截丑图黑她，廖莎光是想起来都一肚子气，冷笑道：“是吗，我看你也不是很抱歉啊。” “要是真的有诚意，你这会儿难道不应该跪下跟我磕两个响头吗？” 喻安莘皱起眉道：“廖小姐未免太咄咄逼人了吧，那件事阿珠也是受害者。而且始作俑者并不是她。” 廖莎笑着道：“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嘛，喻小姐怎么这么较真——说来，喻小姐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还以为今天来贺寿的会是你那个继兄呢，毕竟喻叔叔好像一直比较偏疼他啊？” 要是以前，喻安莘听见这话肯定立刻就炸了。但现在听过后心里竟然毫无波澜，她甚至能微笑回复：“以前我还在念书，想要专心学业。这不马上就要毕业，所以就跟着学习处理公司的事务了。” 廖莎碰了个软钉子，只好扯了下唇角。 这时候，今天的寿星过来了。廖老爷子虽然已经八十岁的年纪，人看着却很精神，陆越屏跟在他旁边，让不少人猜测廖家和陆家怕是真的好事将近，要借着寿宴的机会直接公布了。 “爷爷！”廖莎嘴里叫着爷爷，眼睛看着的却是陆越屏。 陆越屏面无表情，好像一座俊美的雕像。 “你们都在这儿呢。”廖老爷子笑呵呵地道：“星洲，慕璘，你们哥俩都到年纪了，怎么还没有找对象？” 人年纪大了就爱操心小辈们的婚事，但不管是慕璘还是陆星洲都默默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如果廖陆两家真要联姻，慕璘肯定就要阴阳怪气一句自家事情都操心不完还管别人单不单着。 但看在陆越屏的面子上，他硬生生忍住了。 陆越屏这人很不是个东西，抽他亲弟弟，已经断绝关系的弟弟也抽。 “想专心发展事业。”陆星洲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廖老爷子便看向慕璘，“那慕璘你呢？” 他瞥了眼应珏，“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往家里领。” 应珏笑容一僵。 慕璘懒散地笑了下，语出惊人：“我喜欢男的。” 众人：“……” 廖老爷子：“……咳咳咳咳咳！！” 他疯狂咳嗽了两声，对陆越屏道：“这是病，得治啊。越屏你这当大哥的得好好管管！” 陆越屏：“他已经不是陆家的人，我管不了。” 廖老爷子道：“他被陆家养大，不姓陆了就不是陆家人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越屏皱了下眉。 虽说要订婚，但廖家未免也管得太宽，陆家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置喙。 廖莎看出陆越屏的不悦，忙道：“爷爷，这位是喻叔叔家的千金，你还记得她吗？” “嗯？”老爷子看向喻安莘，显然并没有印象了。 “廖爷爷好。”喻安莘说：“我爸爸在国外处理一件极其紧要的事情，因此不能回国为您贺寿，他让我代他说声抱歉，并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廖老爷子道：“原来是喻家的细仔，转眼都这样大了……有急事脱不开身很正常，让你阿爸不必放在心上。” “爷爷，我听说喻叔叔为你精心挑选了礼物，说是不可多得的稀罕东西，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不如打开看看？” 廖老爷子道：“好啊，让人去取来，让大家都看看。” 喻安莘蹙了下眉。 喻剀送的礼物确实很名贵，是一尊白玉观音像，廖老爷子非常信佛，送一尊玉观音算是投其所好，当众打开礼物其实是对喻家的一种抬举，但喻安莘总觉得不对劲。 廖莎之前分明对她和应梦珠步步紧逼，现在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她看向应梦珠，应梦珠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猫腻，但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想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很快就有佣人将喻家的寿礼带了过来，周围也有不少好事之徒凑过来想要看看热闹。 廖莎微笑道：“喻小姐，既然是喻家的寿礼，就由你亲自打开吧。” 喻安莘接过那个锦盒，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回头路，她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盒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于此，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寿礼。 然而随着盒子的打开，先是一阵鸦雀无声，而后就是议论纷纷。 众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喻安莘。 应梦珠和喻安莘也愣住了。 应梦珠记得很清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车上时喻安莘还专门打开盒子给她看过，里面是一尊羊脂白玉的观音像，雕工精美，非常漂亮。 然而现在，盒子还是盒子，里面放着的东西却已经变成了一座钟。 上个世纪的风格，做工也很精致，看得出来价值不菲。 但廖家老爷子八十大寿，谁这么不长眼，送一座钟来当做寿礼？ 尤其海城这地方的人非常迷信，这个节骨眼上送钟给廖家老爷子，跟送终有什么区别？ 老爷子脸色当即就不太好看了，但他到底是长辈，只能忍着脾气，廖莎就不一样了，当即质问：“喻小姐，你这是在诅咒我爷爷吗？！” 喻安莘立刻道：“东西应该是拿错了，这是误会……” 廖莎略一思索，“我早就听说喻叔叔拍下了一尊观音像要送给爷爷，喻叔叔不可能跟爷爷开这样的玩笑。那么喻小姐……” 她盯着喻安莘：“这是你的意思？” “我诚心诚意来为廖爷爷祝寿，怎么会送这样的礼物诅咒他？” 廖老爷子也道：“我们和喻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我相信他们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廖莎说：“有人把里面的东西换了。” 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因为盒子还是喻家的那个盒子，不存在拿错的可能。很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 但有谁需要这么处心积虑地掉换寿礼？ 喻安莘还以为她会向自己发难，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说出了另一种可能，便道：“肯定是有人把东西换了。” 廖莎道：“寿礼是喻小姐带来的，还请喻小姐仔细想想，这一路上，是否有人动手脚？” “我自己开车来的，不可能……” 廖莎勾了下唇角，“可是喻小姐车上还有别人，不是吗？” 应珏装模作样地一捂嘴，“哎呀，梦珠你是跟喻小姐一起来的吧？难道你因为之前和莎莎姐之间的不愉快，所以怀恨在心，调换了喻家的寿礼，以此来诅咒报复莎莎姐？” 她这话逻辑自洽，有理有据，慕璘说风凉话：“应小姐，喻小姐可是你的好朋友，你就这么对她？” 喻安莘道：“这件事跟阿珠没有关系！不可能是她！” 廖莎寸步不让：“ 不是应小姐，那就是喻小姐你想诅咒我爷爷？！” “我……” 喻安莘咬紧了牙。 现在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被人架在了火上烤。 廖莎的意思很明显，要么你把责任全部推给应梦珠，要么就是你喻家想要诅咒我爷爷，总得认一样。 周围人窃窃私语： “天呐，这大好的日子怎么会出现这么晦气的事……” “难怪以前喻家都不让这什么大小姐出来呢，第一件事就办成这样。” “以前我就奇怪，为什么喻剀对没血缘的继子更器重，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嘛。” “你们别胡说，照我看多半就她那朋友干的，时尚峰会我也在，两人确实起了冲突。” “应梦珠是谁？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噫，她你都不知道？就是柏先生那个……你懂的。” “难怪干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觉得有柏先生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她也不想想看，廖家要是真跟陆家联姻，有了这门姻亲，柏先生看在陆小姐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对廖家动手啊。” “要不怎么说这些小女仔没见过世面，得志便猖狂呢？” “……” 声声议论里，喻安莘抓住了应梦珠的手。 不论如何，她不可能让应梦珠背这个黑锅。 应梦珠却对她轻轻摇头。 现在喻安莘好不容易凭借着愧疚让喻剀愿意对她委以重任，决不能功亏一篑。 “这件事跟喻安莘没关系。”应梦珠道。 “这么说，是你干的？”廖莎横眉立目：“应梦珠，之前时尚峰会我是骂了你两句，但受害者分明是我，你就因为这种事来搅合我爷爷的寿宴？” 应梦珠道：“我只是说跟喻安莘没关系，不代表就跟我有关系。” “不是你就是她，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当然。”应梦珠说：“寿礼拿来廖家后，是廖家的人在负责保管。” 廖莎冷笑：“你是说是我家的人换了寿礼？简直荒唐。” “是啊，梦珠。”应珏慢慢道：“难道廖小姐还会诅咒自己的爷爷不成？” 应梦珠手指蜷缩了一下。 她可以百分百确定是廖莎动的手脚。廖莎也是真心狠，为了设计她，搅乱亲爷爷的寿宴也在所不惜。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证据。 旁人也不可能相信这事儿是廖莎干的。 在别人的主场，想要调查搜证，几乎是不可能的。并且她此刻孤立无援，没人能帮她。 应梦珠下意识地想，如果是柏谕，他会怎么做？ “廖小姐。”应梦珠抬起头，“我没法证明是廖家的人换了寿礼，你也没法证明是我换了寿礼，不是吗？” “应小姐还真是伶牙俐齿，只可惜，我觉得你就是在蓄意报复。”廖莎抓起旁边侍应生托盘里的酒杯，抬手就把一整杯酒全部泼到了应梦珠脸上，冷笑道：“做出这种事，我要是不给你个教训，旁人还以为我廖家好欺负呢！” 红酒打湿了应梦珠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滴落，狼狈不堪。 人群低呼一声，心想廖小姐真是好跋扈，直接就泼了人一脸的酒，这跟当众扇应梦珠一巴掌也没有区别了。 喻安莘忙要给应梦珠擦擦脸，陆星洲蹙眉道：“莎姐，你这样未免也太武断了。她没必要做这种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泼懵了，应梦珠好几秒钟都没有任何动作。 她满脑子都是柏谕教过她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所以应梦珠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也拿了一杯酒，兜头泼在了廖莎脸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食其果 海城权贵圈里对廖家大小姐的嚣张跋扈早有共识，碍于她的家世，大家都是能忍就忍。 所以廖莎当众泼人一身酒，他们虽然会觉得惊讶，但也就是有点惊讶而已。 真正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应梦珠竟然敢泼回去。 那可是廖莎，今日还是在廖家的主场，应梦珠是得了失心疯吗？ 不说别人，就是廖莎本人也懵了，她下意识抬手抹了把脸，看见手上的粉底液和红酒渍，这才意识到她还把自己的妆容擦花了，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就要甩应梦珠一巴掌。 “莎姐。”陆星洲挡在应梦珠身边，道：“是你有错在先，你还要动手打人？” 廖莎气昏了头，一时间口不择言：“上次你帮着她，这次你还帮着她，陆星洲，难道你和自己未来妹夫的女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陆星洲惊呆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恶心的想法？”陆星洲道：“我早就说过了，帮理不帮亲。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给应梦珠定罪，还想要动手打她，我拦着不对吗？” 廖莎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完全被怒气所支配了：“你究竟是因为正义还是私心自己心里清楚！” “应梦珠，你还真是有本事啊，就连陆家的小少爷也甘愿为你的马前卒，这般手段，真是叫人羡慕不来。” 陆星洲没想到她还越说越过分了——他和应梦珠之间清清白白，被廖莎这么一说，之后会传成什么样他都不敢想。 刚要不管不顾骂回去，一直沉默的陆越屏忽然开口：“过了。” 他嗓音冷沉，天生就有种令人镇定的力量，廖莎如梦初醒，“我……” 陆越屏终于正眼看她，“廖小姐，过分了。” “我是一时生气，这都不是我的真心话！”廖莎慌乱解释，“爷爷的寿宴被人这么捣乱，我生气也是正常的……再说了，之前时尚峰会星洲就帮应梦珠说话，现在更是一点也不给我面子，明明我跟星洲的关系更亲近啊。” “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那也肯定是应梦珠这个狐狸精的错，星洲年纪小，被她引诱也不奇怪，我也是太担心星洲了……” “廖小姐。”陆越屏皱起眉，他看着廖莎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不合格的商品，“陆星洲和你有什么亲近的关系？” “我们……我们不是要订婚了吗！”廖莎着急道：“订了婚，我就是星洲的大嫂，他当然应该帮着我！！” 此言一出，慕璘立刻轻嗤了一声。 廖莎这个蠢货。 想要当陆家的大少夫人，却连陆越屏的性格都没有摸清楚。 她今天没证据就给应梦珠定罪，是浅薄；肆意揣测陆星洲和应梦的关系，是恶毒；在没有定论前就说出订婚的事情，是蠢。 以上种种，陆越屏大概会给廖莎打个负分。 “那只是长辈们之间的戏言而已。”果然，陆越屏淡声说：“不必当真。” 这下就连廖老爷子都变了脸色，“越屏……” 陆越屏道：“我近期没有成家的打算，还是不要让这种流言耽误了廖小姐比较好。” 廖莎面无人色：“你要取消跟我的婚事？” “根本没有定下的事，何来取消一说。” 廖莎根本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教训教训应梦珠，反而丢了跟陆家联姻的机会。 她想要抓住陆越屏的衣袖，陆越屏却疏离地退后一步，“廖小姐自重。” 廖莎眼睛通红，“你要因为应梦珠这么对我？？” 陆越屏：“……” 父亲跟他说起联姻的事时，他对娶妻一事无所谓，所以直接答应了。现在看来，还是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要真的娶了廖莎这种蠢货，将来再生出一个小蠢货来，都无法想象到底会有多头疼。 直到现在，廖莎竟然都觉得是因为应梦珠，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 “廖小姐。”陆越屏开始不耐烦了，虽然那张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却冰冷了几分：“非要我拆穿你那拙劣的小把戏么？” “什、什么？” 陆越屏看了眼自己的保镖，对方会意，立刻就将那个取寿礼的门童扣下了。 陆越屏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直接道：“被换走的玉观音在哪里？” 门童吓得面无人色，还嘴硬：“我、我不知道……啊啊啊啊啊！！！” 众人惊呼。 因为陆越屏的保镖竟然直接掰断了门童的腕骨！出手之狠辣，实在是让人胆寒。 “下一次是你的脖子。”陆越屏居高临下看着门童，“我问你最后一次，考虑清楚再回答。” “我……我说！！我说！”门童哭着道：“大小姐让我把盒子里的玉观音换成这座钟，说玉观音随我处置，我就想拿去卖点钱……” 他哆哆嗦嗦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座成人手掌大小的玉观音像，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的。 人群哗然。 刚刚廖莎还口口声声骂应梦珠诅咒廖家老爷子，搅乱寿宴，可如今看来，分明是廖莎自己换了寿礼！ 喻安莘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当即道：“廖小姐，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做。如果因为这件事喻家和廖家生了嫌隙，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廖家老爷子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莎莎？” 他是真的很信这些，做梦也想不到这座钟是他最疼爱的孙女送来的！ “他胡说八道！！”廖莎尖声道：“他肯定是被人收买了才会这么说的，肯定是——” “这可是你们家的人。”陆星洲凉凉道：“有人收买了你们自家的人来陷害你？那我真是想不到这件事对谁有好处。” 廖莎双眼通红，死盯着应梦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 “廖小姐。”陆越屏皱起眉，“我以为，你起码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 应梦珠慢吞吞道：“廖小姐，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厉害了。” “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食其果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要回国了吗？ 要不是有陆星洲在，廖莎早就已经不管不顾上前撕了应梦珠那张脸了。 果然她跟这个女人八字不合，第一次见面就被害得挂了两天黑热搜，现在又因为她婚事都黄了！ 应梦珠又道：“不过我相信廖小姐不会特意针对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话算是给了廖莎一个台阶下，也让她想起到底是谁给她出了这个馊主意。 廖莎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抽在了应珏脸上。 应珏可没有那么好运，有陆星洲帮她拦着，这一巴掌打得震天响，她嘴角当即就渗出血丝来，人也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都是你这个贱人！”廖莎骂道：“要不是你，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应珏气得想要骂娘。 廖莎这个蠢货，自己要把陆越屏拉进这件事里，要不是陆越屏出手，他们的计划分明已经成功了！ 明明是她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来怪她？！ 廖老爷子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终于找到了一个替罪羊，立刻沉声道：“原来都是你在怂恿引诱我孙女……我就说你这种东西上不了台面！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以后不准她再踏进廖家一步！” 今天的宴会排场那么大，外面全是媒体，应珏好不容易才有了知名度，要是被拍到她被廖家赶出去，事业肯定会大受打击。 应珏慌乱地看向慕璘，“慕总，求您帮帮我……” 慕璘却笑了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主人家要赶你走，我能怎么帮你？” “慕总，我是按照您的……”应珏说到这里，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她不能把慕璘牵扯进来。 被从廖家赶出去，她还有机会公关洗稿，但要是得罪了慕璘，她会死。 廖家的人很快就来把应珏往外拖，廖莎仍旧不解气，“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你还没胡闹够吗？”廖老爷子看着廖莎，眸光里全是失望。 廖莎一僵，知道今天这件事是彻底伤了老人家的心。 “越屏啊……”廖老爷子道：“关于订婚的事，你看是不是还能商量一下？” 陆越屏：“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第二次拒绝了，廖老爷子叹口气，摇摇头，说：“是莎莎这孩子没福气，我还有其他的孙女，要不然……” 他是真的很想跟陆家联姻。 老爷子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孙子没有一个中用的，他死后廖家必定会坐吃山空，一路走下坡。陆家却不同，几个孩子个个出类拔萃，就连还在读书的小女儿也能独当一面。 若是有这样的亲家，廖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陆越屏看不上廖莎，他还有其他孙女，联姻的对象只要是廖家人，他都无所谓。 陆越屏还没说话，廖莎就已经炸了：“爷爷，你怎么能让别人嫁给我未婚夫？！” 廖老爷子：“……” 以前他也没发现自己这孙女这么没脑子啊。 “廖莎!”廖老爷子厉声道：“我看你是酒喝多了，不然今晚上怎么一直在说醉话。来人，送小姐回去休息，这段时间就先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要出门活动了！” 说是让廖莎好好休息，其实跟软禁没有区别，廖莎恨得眼眶里都要滴出血来。 廖莎被带走，场面总算是清净了，喻安莘跟廖老爷子道歉，陆越屏接电话去了，陆星洲小声说：“幸好这婚事吹了，要是廖莎真成了我大嫂，我觉得我迟早因为这个跟我大哥断绝关系。” 应梦珠有点担心：“就这样拒绝婚事没关系吗？” “没关系。”陆星洲说：“想把女儿孙女嫁给我哥的人多的是，不差廖家一个。再说了，我哥是个绝对的利益至上主义，他选择拒绝，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应梦珠嘟囔道：“只要你大哥别把这笔账算到我身上，将来要我赔他一个老婆就行了。” 陆星洲乐不可支：“没准他还挺感谢你让他看清了廖莎是个什么货色。” 有人叫陆星洲，陆星洲应了一声，对应梦珠道：“我朋友叫我。你要跟我们一起玩不？” 陆星洲的朋友不是富二代就是大明星，应梦珠跟他们完全没有共同话题，当然拒绝。 大家都有事要忙，应梦珠只好一个人溜达，漫无目的地想，柏先生怎么还没来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阳台，应梦珠想出去透透气，阳台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陆越屏站在门边，拿着手机，看见她，脚步便顿住了，而后道：“你来得正好。” 应梦珠：“……我吗？” 陆越屏道：“来接电话。” 应梦珠十分莫名其妙，接过手机问：“谁的电话？” “应小姐，你好。”扬声器里传出一道柔和的女声，“这样突然跟你通话有些冒昧，请你原谅我的无礼，我是想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 应梦珠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声音属于谁。 柏谕的白月光，陆家的大小姐，陆雪沫。 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忽然跟陆雪沫通话，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突然。 “……你好。”应梦珠道。 “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哥已经跟我说过了。”陆雪沫叹口气，“廖莎是因为我才会针对你，幸好没有对你造成什么伤害，我很抱歉。” 应梦珠早知道陆雪沫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人，但没想到她面对自己也能这么冷静、理性、温柔。 “跟你没有关系的。”应梦珠道：“陆小姐不必道歉。” “不，确实是因为我。”陆雪沫说：“廖莎觉得我应该很讨厌你，虽然才会想要陷害你来对我大哥示好。” “……”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廖莎要是真想对付她，不用等这么久，还给自己亲爷爷添堵。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陆雪沫声音轻柔，“应小姐，让你有了一个不愉快的夜晚，是我的过错。等我回国，一定会当面向你道歉。” 应梦珠心头一跳。 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你要回国了吗？” 第一百六十章 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如果陆雪沫回国，那她和柏谕连五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 柏谕或许有一点点在乎她，但在他心里，肯定是陆雪沫更加重要。 陆雪沫沉默了几秒，才笑着道：“我这边课业还没有结束，走不开，应该要明年毕业后才会回来。” 虽然应梦珠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松了一口气。 陆雪沫回来的时候，也就到了她离开的时候。 “打扰你了，应小姐。”陆雪沫又说：“我有点事，先挂了，帮我跟大哥说少喝点酒。” “……好的。”应梦珠轻声说：“陆小姐再见。” “再见。” 通话结束，应梦珠将手机还给陆越屏，垂眸道：“陆小姐说让你少喝点酒。” “知道了。” 应梦珠犹豫了下，又说：“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跟你道歉。” “原因？” 应梦珠：“让你婚事泡汤了。” 陆越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应小姐，你是在讥讽我看人的眼光吗？” 应梦珠抬起头，非常真诚地道：“我是在认真道歉。” 陆越屏扯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不过陆星洲说你应该感谢我。”应梦珠想起上次在拍卖会上陆越屏对自己的无视，她从不知道自己是那么记仇的人，陆越屏的视而不见竟然让她记了这么久，“陆总真是这么想的吗？” 陆越屏：“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因为我让你看清楚了未婚妻的真面目。”应梦珠说：“要不是今晚这一出，陆总应该会默许廖家宣布两家联姻的事情吧。要是把廖莎娶回去，陆家应该会很热闹。” “你在幸灾乐祸?” 应梦珠：“我没有。” “不过你挑人的眼光确实非常差。” 陆越屏眯起眼睛，“我以为今晚帮你洗清污名，你会感激我。” 应梦珠很清楚陆越屏戳穿廖莎只是因为廖莎发疯把陆星洲也扯了进来，或许还因为这事儿跟陆雪沫有关，总之不是为了帮她。 但论迹不论心，客观上他确实帮了应梦珠。 “所以我们扯平了。”应梦珠如是说。 陆越屏忽然道：“是你的攻击性一直都这么强，还是今晚的你有些反常？” 应梦珠一顿。 和陆雪沫的通话确实让她心烦意乱。平时她肯定不会这样跟陆越屏说话。 应梦珠抿了下唇，道：“我有点累，先走了，陆总，再见。”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应梦珠没理会，转头就走，陆越屏加重了语气：“应梦珠。” 应梦珠转头看着他，“原来陆总也不喜欢被人无视。” 陆越屏立刻就想到了什么，“这么记仇？” 他当时确实是故意无视应梦珠的。应梦珠这样的身份，他不屑于多费口舌去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直接无视是最好的做法，也是在无声地告诉她，你在我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应梦珠哼了声，钻进了人群。 陆越屏：“？” 应梦珠不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了，还敢这么嚣张？ …… 夜里九点半。 应梦珠看着手机，给喻安莘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先回去了。 宴会衣香鬓影，就连空气中和酒精混在一起的香薰味道都在昭示这名利场究竟有多纸醉金迷。 但她觉得窒息。 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喻安莘立刻就说让司机开车送她，这地方也打不到车，应梦珠自然同意。 应梦珠走出大门，就见媒体还堵在门口。明天大概就能在海城晚报上看见应珏被廖家扫地出门的消息了。 一辆黑色的车停下，司机下来给应梦珠打开了车门，应梦珠有点疑惑。 因为这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不是喻家的司机。 “我是老孙的老婆。”女人和气地道：“他吃坏了肚子，接到小姐的消息，就让我送应小姐回去。希望应小姐不要跟小姐说，不然老孙要挨骂的。” 应梦珠笑着道：“好。” 她上了车，意兴阑珊地靠在窗边，余光瞥见另一辆车停在了门口，媒体全部闻风而动，争相往前挤。 应梦珠这个角度看不见车上下来的是什么人，她收回视线，心想大概是什么咖位很大的明星。 她脑子里很乱，眸光没什么焦点地落在窗外。海城的冬天比起别的城市要温暖许多，但仍有很多植物熬不过冬季，唯有洋紫荆开得轰轰烈烈，路边是一大片连绵的紫色，成为冬日夜晚里唯一的亮色。 应梦珠看着那些靓丽的紫色，忽然觉得不太对，道：“阿姨，是不是走错路了。” 来的时候似乎不是这条路。 女人说：“这个点过丽港那边太堵啦，我就选了另外一条路，虽然远一些，但不堵车。” “原来是这样。”应梦珠道：“但从这里走，前面就是跨海大桥了吧？” 丽港壹号距离丽港码头并不远，和廖家的老宅都在同一个区域，哪里用得着过跨海大桥？ “绕点路，但是不堵车。”女人还是这么说。 应梦珠顿了顿，道：“阿姨，你跟司机叔叔结婚多少年了？” “快三十年了吧。”女人说：“我们结婚结得早。” “那孩子应该很大了？” 女人笑了笑，“是呀，比你都大，就是不成器，全靠着他爸爸养活。要是他爸出了什么事，我们全家都活不下去了。” 应梦珠说：“您不是也会开车么，跟喻家说说，你应该也能接替他吧。” “我不行啦。”女人摇摇头，“我都多少年没有上过班了，早就不行啦。应小姐，要是你过惯了优渥的生活，还愿意靠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地去挣钱吗？” “我一直都在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应梦珠皱起眉。 “是吗？”女人声音有点古怪，“我还以为离开了柏先生，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这话就说得太难听了，应梦珠终于道：“……你不是司机叔叔的妻子。” “你到底是谁？！” 女人阴恻恻地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家那口子，姓孙啊。” 她紧紧握着方向盘，神情极其不正常：“应小姐，前面就是跨海大桥了。” “我和你一起死这里，不亏。”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却不爱她 “请不要进行任何拍摄。”杨总助声音和缓，动作却很强硬地将媒体挡开，“柏先生是私人行程，不希望见报，还请诸位配合。” 记者们原本都还很兴奋，闻言纷纷收敛。 别人的警告可以无视，这位海城的太子爷却是真的可以谈笑间搞垮一家媒体。 杨总助拉开后座车门，柏谕从车上下来。 他刚结束会议，眉眼间有几分倦怠，刚要往里走，忽然脚步顿住。 好像有人在看他。 这时候自然是有很多人在看他的，但他就是有那种在无双莫测的目光中找出自己最熟悉最在意的那一道的本事。 然而转头看去，只见一辆陌生的车扬长而去。 没看见熟悉的人，就连车也没见过。 “柏先生？” “没事。”柏谕道：“进去吧。” 柏谕过来，自然是廖家老爷子亲自出来迎接的。柏谕对跟老头子谈天说地并不感兴趣，随意敷衍了两句，便拿出手机给应梦珠发消息，问她人在哪里。 没回复。 柏谕皱了下眉。 这是很不正常的。 应梦珠在非工作状态下，看见他的消息都会秒回。这会儿她在参加无聊至极的宴会，怎么会不回消息？ 正好这时候喻安莘路过，原本是想装作没看见柏谕的，但柏谕主动开口了：“喻小姐。” “……柏先生，晚上好。”喻安莘道：“原来柏先生认识我。” 柏谕直接道：“并不。” 他只是令人调查过应梦珠身边的人而已。喻安莘作为应梦珠最好且唯一的朋友，自然也在调查之列，所以柏谕看过她的照片。 喻安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柏谕还真是跟传闻中一样，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啊。 “那柏先生是找我有事吗？” 柏谕：“应梦珠呢？” “她回去了。没跟您说吗？”喻安莘看了眼时间，道：“大概十分钟前跟我说的，我让我家司机送她回去了。” 柏谕又看了看手机，确信应梦珠并没有给他发消息也没有打电话。 “阿珠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喻安莘解释道：“刚发生了点事。” 她把事情跟柏谕说了一遍，最后总结：“多亏了陆总出面，不然我和阿珠都要冤枉死。” 柏谕：“你们察觉到是廖莎动手脚，为什么不像陆越屏一样直接审问？” 喻安莘满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委婉道：“柏先生，我和阿珠呢，就是普通老百姓，不像二位实权在握，实在是没有这样的狗胆。” 说到底，在廖家动廖家的人，除了柏谕和陆越屏之流，还有谁敢？ 到时候被廖家人吊起来扒层皮都算是轻的。 “下次我会教她。”柏谕认为是自己的失责，并且做了自我反省。 回去就教应梦珠，遇到这种事直接开撕，不用有任何顾虑。 喻安莘：“……” 老实说应梦珠今天会把酒泼回去她就已经很震惊了。要是柏谕再教，不会教出一个混世魔童吧？ 不过转念一想，欺负人总比被人欺负好，于是喻安莘没有再劝。 柏谕给应梦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 他抬眸看向喻安莘，喻安莘非常识趣地掏出手机打电话。 应梦珠也没有接她的电话。 柏谕眉头越皱越紧，转而给陈姨去电，陈姨说应梦珠并没有回去。 杨总助身上的冷汗唰一声就下来了。 自从水华凶杀案后，柏谕就对应梦珠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下落不明这种事非常敏感。 上次应梦珠失联的一个半小时里，杨总助可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地狱一日游。 喻安莘也察觉到了不对，想要给司机打电话问问，司机的电话却先进来了：“小姐……对不起，我可能没法去接应小姐了。” “什么？” “我接到您的消息后正准备把车开出去，谁知道有人从背后偷袭我，我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刚刚才醒过来……” 一瞬间，喻安莘浑身的骨血都凉了。 她看着手机上和应梦珠的聊天界面。 十六分钟前，应梦珠给她发来消息：【莘莘，我已经上车了。】 司机被人打晕，至今仍在廖家，那么，应梦珠上的是谁的车？！ “车呢？！”喻安莘哑声问。 “我正要跟您说，车也被开走了！”司机道：“小姐，难道是抢车的吗？” “不……” 不是为了抢车。 是为了降低应梦珠的警惕，所以开了喻家的车。 因为应梦珠是不会上陌生车辆的。 喻安莘脸色煞白。 十六分钟。 应梦珠已经被人带走十六分钟了！ “柏、柏先生。”喻安莘声音都发抖，“阿珠被人接走了，我不知道是谁……” 再加上应梦珠失联，一时间一切不好的猜想都涌进了喻安莘的大脑，明明宴会厅里温暖如春，她却如坠冰窟。 “应梦珠又失踪了？”慕璘从侍应生的托盘里端了杯威士忌，挑起眉道：“我先声明，不是我干的。别他妈的又像上次那样发疯来质问我。” 杨总助道：“慕总，如果是你做的，请立刻把人放了！” “……”慕璘猛地把酒杯砸在地上，眼神阴鸷：“我他妈的说了，不是我干的！” 柏谕脸色如同冰封，他瞥了慕璘一眼，冷冷道：“才被叫回陆家骂了一顿，确实不是你。” 慕璘：“……” 这姓柏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只感觉背上的鞭痕又在作痛了。 柏谕打开手机上一个不知名软件，慕璘一眼认出来，嗤笑：“应梦珠是你养的宠物狗吗？你竟然还在她手机里装了定位软件？” 柏谕打开地图，看见代表着应梦珠的红点正在朝跨海大桥移动。 “不确定的因素就该紧紧握在手里，让她变得确定。”柏谕道：“我以为慕总应该懂这个道理。” “这是做生意的道理，不是谈恋爱的。”慕璘反唇相讥，“我还以为你对应梦珠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你对她的在乎也就是控制欲作祟罢了。” 柏谕无心跟他作口舌之争，大步离去。 慕璘看着他背影，慢慢眯起眼睛。 柏谕这人，还真是冷心冷肺得很。应梦珠看他的眼神那么柔软缱绻，分明是陷进去了的样子。 可他对应梦珠，只如养猫猫狗狗。 饲养她。 却不爱她。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在这里，你不会死 应梦珠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她怕自己要是情绪起伏过大，会影响到前面开车的女人。 原本就有些精神不正常的人要是再受刺激，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 阿姨。”应梦珠道：“你是孙弘的妻子？” “真难得啊，应小姐还记得我老公。”女人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应小姐贵人多忘事，早就不知道孙弘是谁了。” 应梦珠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都要死了，也该知道杀你的人叫什么。”女人冷笑道：“我叫王福芝，你最好记住了。到了地底下，跟阎罗王讲清楚，是王福芝杀了你！” “王阿姨！”应梦珠怕她激动下去会把油门当刹车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孙弘出事那天我确实跟他起了冲突。但他是被一群突然出现的歹徒刺伤的，跟我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找那群人报复不是吗？” 王福芝却道：“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老公就是因为你才会直到现在都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应梦珠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福芝忽然阴恻恻道：“你说那些人是突然出现的？应梦珠，你把人当傻子呢，你觉得真会那么巧，在你要被老公带走的时候，就忽然出现一群人持刀伤人？！” 应梦珠一怔。 “也可能是孙弘的仇人——” "如果是他的仇人干的，我就不会来找你了！"王福芝嘶声道：“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应梦珠想到她之前说儿子不成器，自己也好多年没有上过班，全家都靠丈夫一个人养活，看来所言非虚。 孙弘是孙家的顶梁柱，他变成植物人后，孙家的产业肯定会被瓜分殆尽，偏偏继承人不争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走向败落。 这大概也是王福芝找应梦珠复仇的最大原因。 反正活着也要负债累累，还不如拉着应梦珠这个罪魁祸首一起去死，好歹是报了仇。 应梦珠咬紧嘴唇。 王福芝说得如此信誓旦旦，难道水华凶杀案真的不是意外吗？ 她迅速将当天的关键人物在脑子里全部列了出来。不可能是柏谕或者樊宣，他们当时找她找得焦头烂额。而且按照柏谕的行事风格，他也不会藏着掖着，就是明摆着告诉孙家人孙弘就是我弄死的，孙家人难道还敢找他的麻烦吗？ 那么难道是……柏曜？ 想到这里，应梦珠又摇摇头。 不对。 柏曜在柏家混得那么惨，就是个纨绔，在水华见到孙弘那种货色都要客客气气的，哪可能干出这么轰动的事情？ 但排除掉柏曜后，就再没有人选了。 “王阿姨，你先冷静。”应梦珠道：“事情还没有走到绝路，我去死无所谓，但你呢？你还有孩子在等你。” 王福芝闻言握紧了方向盘，流下泪来，声音却恨意凛然：“不劳你操心，我已经买好了商业保险，我死后保险金全是我儿子的，足够他安稳过完下半生！” 应梦珠：“……”还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来的啊？！ 车子已经驶上了跨海大桥，这座桥全长五十五千米，应梦珠不知道王福芝打算撞破哪里的栏杆直接连人带车翻出去坠进海里，只知道不管是从哪里坠海，明天的海城早晚报都会刊登这消息。 生平头一次上报纸是因为死讯，怎么不算是一种黑色幽默。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跟这个疯女人一起淹死在海里吗？ 应梦珠全身冰冷。 她不想死。 这二十年来，她活得磕磕绊绊，被送去乡下吃不饱饭时她没想过要去死，被何美惠篡改高考志愿时她没想过要去死，怀孕后又要被送给老男人换取利益时，她也没有想过要死。 她这么艰难地长大，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就算死，她也不想死在海里。 虽然在海边长大，但她很怕水，原本是会游泳的，盖因小时候差点在海水里淹死，就连游泳都不会了。 应梦珠攥紧手指，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王福芝的算盘已经很明白，她想要自杀骗保，本着拉着仇人一起死的想法才会找上她，那么王福芝完全可以在路上随便找辆油罐车撞上去，保管她们两人连全尸都留不下。 可她为什么要不辞辛劳开这么久的车带她来跨海大桥？是对这里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还是知道她怕水这件事？ 如果是前者，海城人信奉妈祖，认为死在海里的魂灵都会被妈祖度化，王福芝想要死在海里可以理解。 但如果是后者呢？ 王福芝不可能知道她怕水这一点。 思来想去，应梦珠决定赌一把，直接道：“王福芝，是谁让你带我来跨海大桥的？” 王福芝一僵。 应梦珠瞬间知道自己赌对了。 “没有人。”王福芝冷冷道：“我只是想要你这个贱人死后也不得安宁，让鱼虾把你的尸体啃食干净罢了。” 应梦珠还要再问，忽然一辆漆黑的迈巴赫连超两辆车，与应梦珠坐着的这辆奥迪并排行驶，且一直在往这边靠。 王福芝骂了一声：“会不会开车……找死吗！” 她往护栏边靠，那辆迈巴赫却紧追不放，又逼了过来，两辆车的后视镜几乎要碰到一起，王福芝破口大骂，应梦珠的眼睛却慢慢亮了。 她飞速打开车窗，喧嚣的寒风灌进来，迈巴赫驾驶座的车窗也降下来，露出男人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 应梦珠喉头酸涩，声音忽然哽咽：“柏谕——”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柏谕的面叫他的名字。 应梦珠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一张脸通红，明明之前还很冷静，看见柏谕就哭得稀里哗啦，那样子其实好看不到哪里去。 柏谕神色却柔软了两分，说：“关上窗户，系上安全带，坐好。” 应梦珠哇哇大哭：“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你没有要跟我说的话吗？” “……”柏谕说：“妹珠，我在这里，你不会死。” “那、那万一呢！” “没有万一。”柏谕眯了下眼睛，“听话。” 第一百六十三章 游鱼逆流而上，兔子毙于鹰爪 柏谕可能天生少一根名为浪漫的神经。 应梦珠也觉得这样吹风真的好冷，默默把窗户关上了。 心想原来电影里说的都是假的。按理说这种情况下男女主角就该深情告白了，什么我爱你，下辈子还要在一起之类的。 果然她并不是柏谕的女主角啊。 王福芝咬牙道：“竟然能追到这里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们。” 应梦珠也一愣。 是啊，柏谕是怎么找到她的？明明这辆车上装了信号屏蔽器，发不出任何消息。 迈巴赫步步紧逼，丝毫不在意几百万的车子被剐蹭，奥迪几乎已经擦着大桥的护栏在行驶了，很明显柏谕是想要直接逼停王福芝，两辆车要是真的撞在一起，吃亏更大的必定是奥迪。 而且柏谕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后还有好几辆车虎视眈眈，王福芝明白，只要对方够狠，可以直接撞上来，让她的车启动ABS。一旦车停下来，她就是待宰的羔羊。 现在还没有撞过来，只是在挑选合适的时机罢了。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福芝咬紧牙，显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应梦珠察觉到她的变化，头皮发麻：“王阿姨，还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我不知道到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们家的事情还有转机，请不要做这种傻事！” “你嘴里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王福芝冷冷地扯起唇角，“就连你的说辞，都被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应梦珠心脏揪紧。 现在她可以确定，王福芝之所以带她来跨海大桥，绝对是因为幕后之人知道她怕水。 对方不仅要她死，还要用她最不能接受的方式去死。 那个人到底是谁？对她如此了解，肯定是认识的人。究竟谁会对她怀有如此之深的仇恨? “王阿姨。”应梦珠声音都有点沙哑了，“你想想清楚，人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已经被你害得什么都没有了！”王福芝嘶声道：“不用再花言巧语，我已经说过了，你嘴里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她面部神经神经质地抽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都发白，可见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王福芝喃喃道：“死吧……一起死吧！” 她一脚踩下油门，奥迪瞬间加速，朝着护栏撞去！ 今年冬季总是阴雨连绵，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连绵的细雨，细如牛毛，落在地面也毫无声响，好似无休无止。 有风从海面而来，带着咸腥的气味。然而长风只迤逦而过，并不作分毫停留，很快便朝霓虹旖旎的市中心而去，恍惚间一切都好像变成了慢动作。 “砰”的一声巨响里，玻璃碎裂，轮胎离地，护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应梦珠额头砸在车窗上，鲜血流出来花了她的眼睛，但她在抬头的瞬间还是看清了雨滴坠落的轨迹。 细雨落进她眼瞳，和鲜血混在一起，再顺着脸颊往下低落，就好像她落下了不甘心的血泪。 有什么放不下呢？ 是疗养院里需要人照顾的阿嫲，是项目组仍在研究改造的MZ103，是这些时日里认识的许许多多对她好的人。 是柏谕。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过谁。身边的同学纷纷开始谈恋爱时，她好像没有觉醒爱人的能力。巧克力、鲜花和情书，从不乏有人送这些给她，含蓄地告白和大胆地示爱，她也见过不知道多少次。 应梦珠没想到自己会喜欢谁。 一如她没有想到自己情窦初开，喜欢的就是柏谕这样的人。 就如飞蛾眷念罩中的火，蝼蚁寻觅下一个家，游鱼逆流而上，兔子毙于鹰爪。 她喜欢柏谕，也是这样自然而然，好像是她天生的使命一般。 在这短暂一生最后的走马灯里，她想起的是当她带着那张薄薄的孕检报告，站在柏家老宅的客厅里等待柏谕时，脑子里曾经浮现过的各种猜想。 她设想中的柏谕有一千张脸，一千种不同的态度，但当那个人从窗边慢慢走过来时，呈现的是第一千零一种应梦珠无法想象出的脸，展现的是第一千零一种应梦珠未能预料的态度。 但除了这些，那时她还想了什么？ 是了。 她想，柏先生长得真好看呀。 “呲啦——” “砰——” 两声巨响在应梦珠耳边炸开，她眼睫都被血水黏在了一起，花了大概两三秒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王福芝铁了心要带着应梦珠一起死，踩死了油门想要撞破护栏连人带车直接翻下大桥，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柏谕的迈巴赫从斜刺里插进来，以车身成吨的重量硬生生将奥迪卡在了迈巴赫和护栏之间的夹角！ 奥迪已经半个车身都在桥外，这种危险的平衡持续不了不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又或许只需要一秒钟，奥迪就会掉进海里。 王福芝的脑袋不知道在哪里撞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几乎将她整张脸都染红了，雨夜里简直像是什么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这女人竟然还当真有几分魄力，她强忍着疼痛拉开已经变形的车门下了车，到后座将应梦珠强行拖出来。 应梦珠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但因为是在后座，柏谕还专门只撞了车的前半部分，所以她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头晕目眩，非常想吐。 王福芝的力气大得吓人，拽着应梦珠想要将她推进海里，应梦珠拼死反抗，两人在摇摇欲坠的栏杆边扭打起来。 应梦珠都不知道王福芝一个整天打麻将逛美容院的中年妇女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她被王福芝按在栏杆上，能够很明显地听见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开。 应梦珠咬紧牙关，忽然看向王福芝的身后，惊讶道：“孙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福芝一愣，掐着应梦珠脖颈的手下意识松了力道，转头往身后看。 孙弘一个植物人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应梦珠抓住时机，用尽全身力气王福芝推开，两人瞬间换了位置，被抵在栏杆上的人变成王福芝。 第一百六十四章 目标是我 “你敢骗我？！”王福芝死死抓住应梦珠的手臂，破釜沉舟般用力一撞。 护栏承受不住这一撞之力和两个人的重量，终于发出呲啦一声，栏杆断裂，从高空坠向海面。 应梦珠和王福芝也因为失去支撑，一起朝海里坠去！ 王福芝眼睛里充满了大仇得报的狂喜，丝毫不在意自己也将失去生命。 骤然的失重感让应梦珠大脑一片晕眩，只觉天旋地转。 海面在夜色里呈现一种难以名状的灰黑色，大桥的灯光被水面映射出来，波浪荡漾，在应梦珠眼里就好像一张张扭曲的鬼脸，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结果还是落了个她最厌恶也最害怕的死法。 应梦珠闭上眼睛，在心里轻轻叹气。 曾经她觉得自己的未来并不算美好，现在，就连这不算美好的未来她也看不见了。 传说人死在水里，就会变成水鬼，必须要抓替身才能转世轮回。 好惨。 应梦珠想。 忽然手臂一痛，好像被铁钳钳住了一般，应梦珠蓦然睁开眼。 无边细雨绵绵而下，柏谕脸色阴冷，他半跪在地上，抓住应梦珠的那只手臂上青筋暴起，可见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的衣服和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身上也蹭了不少脏污，身后就是冒烟的车辆和被撞得歪七扭八的护栏，那样子真是太狼狈了。 应梦珠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柏谕。 “……应梦珠。”柏谕声音比寒风还要凛冽：“你以为自己在拍电影，坠海的时候还要安详地闭上眼睛？” 应梦珠连忙抓住他的手，她整个人都吊在半空中，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那种感觉相当恐怖，最恐怖的是“咚”一声响后，应梦珠知道，这是王福芝掉进了水里。 而一个不注意，她也会落得跟王福芝同样的下场。 应梦珠仰起头，眼前却一片模糊不清，因为她的睫毛被雨水黏在了一起，将她的视线几乎全部遮挡住了。 “我看陆星洲新上的那个电影，就是这么演的呀。”应梦珠委屈说：“都要死了，还不能体面点吗？” 柏谕道：“我说过了。” “我在这里，你不会死。” 他手上用力，慢慢将应梦珠拉上来，一碰到实地，应梦珠才知道自己的腿已经软成了面条，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站不直。 柏谕摸了摸她冰凉的脸，刚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什么，飞速将应梦珠摁进了自己怀里。 应梦珠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柏谕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力气极大的东西撞到了一般，整个人都往前一靠。下一秒，柏谕闷哼一声，应梦珠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自己脸上。 她伸出手摸了摸，怔怔看着那雨水也冲不淡的暗红色。 是血。 “柏先生……”应梦珠跪在地上，慌乱道：“你受伤了吗？！” 柏谕却笑了一声，“刚刚还叫我柏谕，现在又开始装乖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应梦珠都要哭了：“你流血了！” “没事。”柏谕咳嗽了一声，按住应梦珠的肩膀，“先不要乱动。” 柏谕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保镖们很快就事发现场围起来，杨总助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两位没事吧？！” 柏谕冷声道：“有狙击手。子弹从三点钟方向射过来，立刻去抓人。” “是……是！”杨总助下意识照吩咐做了，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他看着柏谕后背上大片洇开的血迹，整个人都呆住了：“柏先生，您、您中弹了？！” 柏谕的回复就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嗯。” 杨总助简直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慌乱去搀扶柏谕，柏谕却自己站起来了，怀里还抱着腿软的应梦珠，低声说：“没事了。” 这大概是他今晚对应梦珠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 应梦珠看着他肩上的血迹，哽咽之下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啪嗒啪嗒掉眼泪。 这种情况下柏谕竟然还笑得出来，“中弹的人是我，你哭这么凶做什么？” 应梦珠哑声道：“医院……要去医院！” “知道了。”柏谕抬手擦去她的眼泪，垂眸在她额头安抚地亲了一下，轻声说：“别哭了。嗯？” 跨海大桥出现车祸的事情很快就上了新闻，人人都在议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疯子才会直接往护栏撞，就算是想死也不该破坏公共设。 这则报道最后多会以“投资失败”“身患重病”“老公出轨”等等理由掩盖过去，公众不会知道更多细节。 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其实是一场杀人未遂的凶杀案。 应梦珠身上裹着柔软的羊绒毯子，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呆呆地看着茶几，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小姐，喝点姜汤。”杨总助递过一个保温杯，道：“医生说除了额头上的撞伤和是身体其他部位的一点小擦伤，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毕竟是伤到了头，还需要后续观察。如果什么后遗症，您一定要告诉医生。” “我知道了。”应梦珠道：“柏先生呢？” 杨总助一顿，道：“在做手术。没有伤到要害，不会有生命危险，请应小姐放心。” 应梦珠脸都皱成了一团，“中弹怎么可能会没事？！” “这对柏先生来说不算什么。”杨总助语气镇定，“子弹取出来后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应梦珠捧着杯子，喃喃道：“其实狙击手的目标是我吧。” “……什么？” 应梦珠仰起头，“当时如果不是柏先生把我抱进怀里，那颗子弹应该会射中我的心脏。” 杨总助面色一变。 “还有王福芝。”应梦珠说：“她是受人唆使才会这么做的。有人要求她把我带去跨海大桥，让我死在海里。” 但他们已经没有机会知道谁是幕后主使了。 王福芝坠海，尸体现在都没有捞到。 海里情况复杂，谁也不知道哪里就会忽然出现一道水流，将尸体卷去不知名的地方。可能被鱼虾将皮肉啃食干净后也不会重见天日，白骨直接沉进海里。 谁也不会再找到王福芝。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留她五个月 “我立刻让人去查这件事。”杨总助低声道：“要是能找到那个狙击手，应该能再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应梦珠摇摇头。 那枚狙击弹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并且只开了一枪，可见对方极其谨慎，也许在扣下扳机后他就飞速拆卸了狙击枪装进吉他包里，从跨海大桥赶过去的时间差，已经足够他混进人群里掩藏自己的踪迹。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会对自己抱有如此之重的杀心。 在王福芝几乎百分百得手的情况下，竟然还安排了狙击手，一定要她在今晚毙命。 应梦珠想到什么，忙道：“莘莘家的司机呢？他没事吧？” “没事。”杨总助说：“只是被王福芝打晕了，伤势并不严重。喻小姐应该也快要到……” 他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喻安莘几乎是一路飞奔进来，看见应梦珠就一把抱进了怀里，声音都发抖：“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应梦珠拍拍她的后背，“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吗？” “这叫好端端的吗？”喻安莘看看她的脑袋，包着纱布，又看看她的胳膊，一片青紫，瞬间破口大骂：“天杀的，怎么搞成这样？！” “呃……”应梦珠小声说：“这个是柏先生救我的时候抓出来的。” 当时她整个人都吊在半空，可想而知手臂承受了多大的力度，她皮肤白，容易留下印记，看上去就更可怕了。 喻安莘：“……” 喻安莘说：“他不是救你吗？怎么把你搞成这样？” 应梦珠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喻安莘咳嗽一声，道：“那确实不能怪他哈。医生说你有没有事？” “没有。”应梦珠摸摸肚子，“宝宝也还好。” 喻安莘重重松了口气，她捧住应梦珠的脸揉了揉，“我们阿珠也真是福大命大，又是绑架又是车祸又是差点坠海的，竟然没受什么伤。” 应梦珠迟疑道：“可能是因为我系紧了安全带？” “……”喻安莘说：“还真有可能。从今天起安全带就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两人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杨总助不好留在这里听，便退出了休息室。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柏谕还在手术室，他必须要先处理一部分烂摊子。 他打了几个电话，觉得总算是能喘口气了时，就见樊宣和隗亦攸从电梯里出来，樊宣一向吊儿郎当，此刻却面如寒霜，一把抓住杨总助：“说柏谕中弹了？！” 隗亦攸面色也不好看：“人怎么样？” “没有伤到要害，子弹卡在了肩胛骨里，正在做手术取弹片。”杨总助汇报完柏谕的情况，才继续说：“是狙击弹，子弹是大概一千米外的商超楼顶射出的，我们派人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跑了。” 隗亦攸道：“柏谕暴露在狙击枪的瞄准镜下，那群保镖都是吃白饭的？” 杨总助抹了把汗，“当时场面极其混乱……” 樊宣倒是问了一句：“应梦珠呢？” “应小姐没受严重的伤，但医生说不排除会有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 隗亦攸冷声说：“又是她。” 他看向旁边的休息室，“人就在里面？” “！”杨总助魂飞魄散，连忙挡在了隗亦攸面前，“隗总，冷静！要是柏先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后知道应小姐有什么闪失…… 隗亦攸眸中已然杀机毕露，“她留在柏谕身边都闹出多少事了？我早说了她就是个祸害！” 杨总助拼命扒拉着隗亦攸，生怕他踹开休息室的门冲进去把应梦珠一枪毙了——这位可真是随身带着枪的。 但杨总助一个被工作和老板双重摧残的牛马哪里是隗亦攸的对手，眼看着就要拦不住，还是樊宣上前一步，挡在了门口，道：“她肚子里还怀着柏家唯一的继承人。你这时候动手，不仅柏家，就是陆家人都要找你拼命。” “……”隗亦攸看向杨总助：“她还有多久生孩子？” “呃……大概五个多月？” “好。”隗亦攸扯了下唇角，“我就再留她五个月。等孩子生下来，我立刻弄死她。” 杨总助汗流浃背，“隗总，其实很多事都不能算在应小姐头上的，这次的事情对她来说也是无妄之灾呐。” 樊宣叹气：“你怎么还是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不要这么暴力嘛。那什么，你先回去，阿谕有消息我通知你。” “不等他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应梦珠肯定要去陪着。”樊宣实话实说，“我怕你见到她忍不住掐断她的脖子。” 杨总助也疯狂点头赞同——隗亦攸是完全能干出这种事的！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将隗亦攸这个定时炸弹赶紧请走才是正事。 隗总可能会把杨总助的话当放屁，但樊医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臭着脸离开，临走前还盯了眼休息室紧闭的门板，杀气震天。 “真是太感谢了樊生。”杨总助抹冷汗，“本来应小姐今天就受惊严重，要是再被隗总吓到……没准真会留下什么永生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今晚上的事情对她来说已经是心理阴影了。”樊宣道：“我进去看看她。”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见喻安莘在给应梦珠擦手臂上的血迹和污渍，皮肤白得简直晃眼睛。 “……樊生？”喻安莘用毯子裹住应梦珠，道：“晚上好。” “这个晚上大家都不太好呢。”樊宣笑笑，在沙发上坐下，道：“喻小姐家里人应该还在等你回去吧？一直留在这里没关系吗。” 喻家的寿礼出了问题，虽然是廖莎做了手脚，但喻安莘身为这件事的负责人之一，当然要给家里一个交代。 恐怕范铃和徐致熠已经在等着兴师问罪了，要是喻安莘再不回去，鬼知道范铃会怎么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讲给喻剀听。 “莘莘，你先回去吧。”应梦珠从毯子里冒出头，道：“你也看见了，我没什么事。” 她对喻安莘眨眨眼睛：“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会买我吗？ 樊宣明显是有什么话要跟应梦珠说的样子，喻安莘也确认了应梦珠没什么大事，便摸了摸应梦珠的头发，道：“那我就先走了。阿珠，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应梦珠点头。 等喻安莘出去了，应梦珠看向樊宣，“樊医生想跟我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樊宣道：“关心一下你而已。” “……”应梦珠道：“樊医生，你可以不要这样讲话吗，有点恶心。” “可是我的女朋友都觉得这样很温柔很有魅力？” 应梦珠：“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樊宣笑了下，道：“真没什么。随便聊聊而已。你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应梦珠喃喃：“我可能有个恨我欲死的超级大仇人，可怕之处在于，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樊宣：“一点头绪都没有？” 应梦珠摇摇头，一脸纯良：“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像这种可怕的仇家，比较像是你们会招惹的。” 樊宣道：“我难道不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吗？” 应梦珠看着他，不说话。 樊宣举起双手，“好吧，就当我没说。” 应梦珠喝了口姜汤，没留神唇边沾上了一颗枸杞。樊宣下意思伸手帮她擦掉了。 应梦珠惊恐地看着他。 “樊医生？” “……”樊宣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应梦珠，道：“我说是我无意识的动作，你信吗？” 撩妹撩习惯了，简直就是顺手的事。 应梦珠想起他那堪称糜乱的私生活，不由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樊宣：“……” 他还想要解释，杨总助却匆匆推开门进来，道：“手术结束了！” 应梦珠立刻站起身，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樊宣怔了两秒，才站起身状若平常地道：“麻药效用还有多久过去?” 杨总助：“……没用麻药。” “什么？” 也就是隗亦攸不在，杨总助才敢说这话，小声说：“幕后之人是冲着应小姐来的，柏先生担心后续还会有什么事，所以没让人用麻药，一直都是清醒的。” “……这个疯子。”樊宣骂了声，“或许我刚刚就不该拦着阿隗。” “啊？” “没事。”樊宣道：“既然人没事，我就先走了。” 杨总助疑惑：“不去见见柏先生吗？” “你家柏先生现在哪有空见我。”樊宣笑了下，“算了，我明天再过来。” 柏谕已经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应梦珠一路小跑，撞进柏谕怀里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受了伤，又赶紧退开，紧张兮兮道：“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柏谕躺在病床上，唇角带着笑意：“相比较之下，你更像是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那个。” 应梦珠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柏谕虽然看上去好像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脸色苍白一些，整个人都有些疲倦。 应梦珠闷闷道：“你怎么为我挡子弹。” 柏谕掐住她脸颊肉，“这是什么道理，我给你挡子弹，你还不高兴？” 应梦珠：“你对我太好，我没法还你的。” “当时那种情况，帮你挡我受点小伤，不帮你挡，你会死。”柏谕挑眉，“我一路闯红灯追到跨海大桥，报废一辆车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死？” 应梦珠的脑回路就不太正常，这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辆迈巴赫一定很贵吧？” “还行。” “还行是多少？” 柏谕说了个数字。 应梦珠眼前一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就算把我拆成散件卖，我也还不起啊。” 柏谕说：“整个卖更值钱。” 她偏头看着柏谕，“那你会买我吗？” 柏谕：“也许。” 应梦珠严肃地说：“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柏谕：“……”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拆开应梦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应梦珠做了法律科普，又去给柏谕倒了杯水，道：“你喝点水。” “不渴。” 应梦珠：“那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你现在是不是只能喝粥？” 柏谕想说他没有那么娇弱，但眸光一转，改了主意。道：“差不多。” 应梦珠果然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我知道一直喝粥有多痛苦，喝多了胃里都冒酸水。” 大概是想到了自己某段不太愉快的经历，应梦珠舔了舔唇，喝了口水，还被咽下去呢，人就已经被柏谕压着脖颈，半跪在病床上，被柏谕吻住了唇。 这个吻并不温柔，或者说柏谕少有温柔的时候，在这方面则更加强势，长驱直入地撬开了应梦珠的齿关，缠着她软嫩的舌尖，不停索取。 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唇角滑落，拉出暧昧的银丝，因为VIP病房里实在是太安静，以至于接吻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明显，应梦珠耳朵发红，伸手想要推开柏谕，却反被扣进了怀里。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刚刚包扎好，这样胡来会不会裂开，只是缠着应梦珠的唇舌不放，很快应梦珠的唇就红肿一片，好像清晨蔷薇带露的颜色。 刚刚才喝的一点水，就被柏谕尽数席卷，他甚至恶劣地用舌尖抵着她的舌根，强迫她分泌津液。 “唔……”应梦珠只觉得自己就连呼吸都要被剥夺了，抵着柏谕的胸口喘息道：“不行……不行了……” 柏谕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她，用拇指擦去她丰润唇角的水迹，道：“都亲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应梦珠趴在他肩头剧烈喘息：“这种事、也是要看天赋的！” 柏谕道：“难道我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应梦珠羞愤难当，“这难道很值得炫耀吗？！！” 柏谕捂住肩头，蹙眉：“好痛。” “！”应梦珠立刻无比紧张：“你还好吗？是不是我压到你伤口了？快让我看看！” 柏谕心安理得地靠在她怀里，说：“我今晚可能会做噩梦，妹珠，陪我睡。” 应梦珠眨眨眼睛，“做噩梦，你吗？” “当然。”柏谕说：“经历了这种事，会害怕得睡不着觉很正常。” 第一百六十七章 废物 虽然很多时候应梦珠都不太聪明，但她还是本能地觉得柏谕这话很有问题。 海城叱咤风云的太子爷，翻手为云覆手雨，雨夜车祸这种事对他来说应该算不上大场面。 但转念一想，柏谕都中枪了。是个人都会怕死，就像应梦珠现在想起被吊在半空中命悬一线时的，还会全身发寒一样，柏谕也会因为想到子弹穿透皮肉卡在骨头里而感到恐惧。 那是很正常的。 想到这里，应梦珠蹙起眉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怕晚上睡觉会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 可见她对自己睡觉到底有多不老实，心里还是有数的。 柏谕道：“不会，你睡觉很乖。” 对此应梦珠持怀疑态度：“真的吗？” “嗯。”柏谕道：“所以，妹珠，一起睡吗？” 可能是失血过多，也可能是刚做了手术的缘故，脸色苍白的柏谕呈现除了一种非常少见的虚弱状态。 应梦珠本就是会同情弱者的性格，曾经强悍的人露出虚弱之态她就更加受不了了，叹口气：“好吧，但我要是碰到了你的伤口，你一定要推开我。” 高级VIP病房比起酒店的套间也不差什么了，客厅、浴室、卧室俱全，甚至还有厨房。床自然也宽敞柔软，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明明是柏谕说自己可能会做噩梦，可当天晚上做噩梦的人却是应梦珠。 梦里她被王福芝抵在松垮垮的栏杆上，冷风吹得人视线模糊，王福芝的眼睛里的凶狠却那么明晰，像是两团炽烈燃烧着的火。 而后王福芝用力一撞栏杆，栏杆崩开，两人一起朝海里坠去，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如神兵天降一般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她的手，将她强行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朝漆黑的海面坠去。 一切都好像多了一层蒙昧的光影，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变得空灵，不再真实。 冰凉的海水将她包裹，那种阴冷直逼肺腑，肺部的空气在急剧消失。 她不知道是自己先沉底，还是肺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都不再有，直到什么都不再看得见听得见，直到意识消散。 于是她明白，自己淹死在了海里。 ——应梦珠猝然睁开眼。 病房里一片昏暗，唯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清冷，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玻璃外是即便深夜也依然灯火通明的海城，歌舞升平，盛世人间，不过如此。 她攥紧的手指轻轻松开，感觉到背后温热的胸膛。 柏谕其实很喜欢埋进她怀里睡觉，很长一段应梦珠都震惊于此，因为这样依恋的态度不像是柏谕会展现出来的。 应梦珠翻了个身，胆大包天地伸手呼噜了一把柏谕的头发。 硬硬的，和她的完全不一样。感觉不用发胶都能立起来。 应梦珠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笑了下，她抱着柏谕，闭上眼睛，重新沉进梦乡，这一次再没有做任何梦。 凌晨三点四十六分，跨海大桥岸边。 海浪汹涌地拍打礁石，石头已经被海水腐蚀得坑坑洼洼，夜里的海面看起来并不如同白日里那般湛蓝美丽，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可怖。 捞尸队已经工作了将近五个小时，早已经人困马乏，但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尽快捞到尸体，所以他们一刻也不敢停歇，派了好几只船出去搜寻尸体。 终于远远地传来哨声，那是有了发现。领队立刻眼睛一亮，让其余人都赶去帮忙。 半小时后，王福芝的尸体摊在海岸上，肤色已经变成了死人特有的灰白，大概是因为含怨而死，即便是死后，面部表情也非常狰狞。 让人看了心里发怵。 “老板娘，人确认死亡。”远处停着的一辆车降下车窗，有人垂头汇报：“就算找到王福芝，他们也不可能再有丝毫线索。” “未必。”女人懒散地靠在床边，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道：“没听过隗亦攸的名声么，他能从死人的嘴里问出话来。” 男人迟疑道：“要不要派人去毁掉尸体……” “不用了。”女人说：“做的越多，越容易暴露。” 她看了眼远处的捞尸队，扯起唇角：“王福芝太蠢，稍微两句话就能让她去死，他们不可能查到我身上。” “比起这个。”老板娘敲了敲烟灰，抬起眼睫，“应梦珠为什么没死？” 男人额头上冷汗直落，“按照您的吩咐，如果王福芝没有得手，就让狙击手解决应梦珠，但当时也不知道柏谕怎么察觉到的，帮应梦珠挡了一枪……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没有再开第二枪的机会，狙击手立刻收拾东西走了，即便是这样，也差点被柏谕的人抓住。” 柏家被称为海城的第一大家族，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尤其是在柏谕掌权后，商业版图急剧扩张，说是在海城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他手下豢养的那群鹰犬，也个个凶悍，如果狙击手被抓住，就是再坚韧的心智都难保不会说出点什么东西来。 老板娘吐了个烟圈，淡声说：“废物。” “……您教训的是。”男人哆嗦道：“我会去领罚的。” “下次再想弄死应梦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女人猛地掐灭了香烟，冷冷道：“是你领罚就能算了的？！” 男人战战兢兢：“请您息怒。” 老板娘眉眼间全是烦躁，闭了闭眼睛，道：“让所有人最近都收敛点，不要被柏谕查到。” “落进他手里，神仙也救不出来。” “是！” 陆家。 陆越屏放下文件，淡声问：“人救回来了？” “当然。”慕璘讥诮道：“要是人死了，柏谕早就来让我偿命了。” 陆星洲忍不住问：“三哥，真不是你干的吗？” 慕璘忍着脾气：“我要说多少遍，不是我！还有，谁是你三哥？” “怎么看都像是你的行事风格嘛，而且你动机充足。”陆星洲抱着胳膊，一脸审视。 慕璘：“我要是想弄死她，不用这么麻烦。” “但如果教唆王福芝动手，这件事看起来就跟你没关系啊。”陆星洲怀疑道：“简直越看越像是你干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方夜谭 慕璘无语：“别人就算了，你们也不相信我？” 陆星洲阴阳怪气学他说话：“谁是你三哥~” “陆星洲你想死是不是？” 陆星洲扮了个鬼脸。 慕璘冷笑道：“别逼我把你小时候尿床的照片发到网上。” “……”陆星洲道：“你有病吧陆慕璘，谁会留着那种照片这么多年？” “你头一天知道我有病？”陆慕璘扯了下唇角，“所以，给我小心点，否则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陆星洲敢怒不敢言。 虽然他知道那些照片流出去自己不至于身败名裂，但一想要被对家死命嘲讽，黑子P图恶搞，就一阵恶寒。 陆越屏：“多大岁数了，还这样？” “爸呢？”陆星洲连忙转移话题，“我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亲爱的爹地了。” “聆雨阁。”慕璘道：“除了那里，他还会在哪儿？” 陆越屏看向慕璘，“你回国后，没去看过母亲？” 慕璘一僵，说：“我都已经被赶出家门了，还去见她干什么。要是看见我，被气出个好歹来，老头子不得弄死我？” “三哥你好没良心。”陆星洲道：“要是这个世界上有谁会永远爱你，那个人只会是妈妈了。你明知道当年那件事妈一直想要阻止，你现在说这种话，不是寒她的心吗？” 陆越屏淡声道：“他不是不想见，是不敢见。” “你……” 陆越屏抬眸：“我说错了？” 眼见着两位兄长之间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陆星洲忙道：“不是在说应梦珠和柏谕的事情吗？怎么扯到爸妈了。” “既然要说应梦珠，那就说说应梦珠。”慕璘冷着脸说：“你们没觉得柏谕对应梦珠太在意了吗？连子弹都能为她挡。” 陆星洲：“可是不帮她挡应梦珠百分百会死？我想了下，如果当时是我，我也应该也会给她挡，她要是死了，可就是一尸两命。”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慕璘讥诮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我心里清楚得很，不就是想应梦珠把柏家的继承人生下来么？这样雪沫就能和柏谕结婚了。” “陆家和柏家联姻，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桩好事。”他盯着陆越屏，满是恶意，“陆总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脑子里已经全是生意了，就连自己的亲妹妹也可以当做货架上的商品。” 陆越屏不为所动，“是雪沫自己想要跟柏谕在一起。既然本人愿意，又对家族有实际利益，我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吗？” 他语气多了几分严厉：“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自己见不得人的私心。” “……”慕璘咬紧了牙。 “如果应梦珠能生下孩子，两全其美，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慕璘吼道：“我担心柏谕会爱上应梦珠！” 书房里一阵安静。 好一会儿，陆星洲才干巴巴道：“三哥，要不然你真去挂个精神科的号？柏谕那种人，我说句实话……我觉得他对雪沫都没多少喜欢。” 这样一个绝情冷心的人，会喜欢应梦珠？ 简直是天方夜谭。 陆越屏没说话，但显然，他的看法和和陆星洲一样，觉得慕璘这是在杞人忧天。 “三哥，这一点就不用操心了吧。”陆星洲说：“应梦珠生下孩子后就会离开这个圈子，到时候你可别去找人家麻烦。” “用得着我去找麻烦？”慕璘道：“有的是人想弄死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 慕璘却没有解释，拿过一旁的大衣披上，也没撑伞，就这么踏进了雨幕里。 “我以为他出国三年，会有点长进。”陆越屏看向窗外的凄风苦雨，合上文件夹，嗓音平静：“现在看来，并没有。” 陆星洲道：“大哥你也别对三哥太苛责，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才老是吵架。” 陆越屏：“我要是真的苛责，三年前他把母亲气得命悬一线时，我就会直接抽死他，而不是留他一条命，把人送去国外。” 雨声大作。 夜雨下大了。 陆星洲再不敢说什么。在他的记忆里，大哥一直都是这家里说一不二的掌权人，手段冷血，强势傲慢，像是一座巍峨的山。 或许他终其一生也无法翻越这座高山。 “夜深。”陆越屏道：“回去休息吧。” 陆星洲哦了声，走出去两步，忽然又道：“哥，我能去医院看看应梦珠吗？” “随你。” 等陆星洲也离开，书房里只剩下陆越屏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抬手捏了捏眉心。 风大雨急，他看着窗外零落的洋紫荆，良久没有动作。 …… 应梦珠第二天是被查房的护士叫醒的。 她被柏谕抱着，医生没法给柏谕做检查。 应梦珠瞬间脸通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冲进卫生间，等医生走了才出来，脸上的热度还没有消去。 柏谕道：“跑那么快也不怕摔？” 应梦珠羞愤道：“你的手要是没放在我衣服里我不至于跑那么快。” “那这么说，应该羞愧的人是我才对？” 应梦珠：“你说呢。” 柏谕微笑：“我不。” 应梦珠气得想要咬他，又怕被抓住咬回来，只好生了会儿闷气。不多时陈姨送来了早饭，一并来的还有乔蔓。 她听说应梦珠和柏谕都受了伤，特意熬了汤，盯着应梦珠喝了一碗后才道：“昨晚真是太吓人了，我听说消息后一夜睡不着觉，就怕你们有个什么闪失。奶奶本想亲自来，但今天下雨，她浑身骨头痛，就让我来看看。” 老太太早年间为了守住家业，也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落了一身的旧伤，一到阴雨天气就痛得连床都下不了。 应梦珠道：“阿姐，我没什么事。” "你都差点从跨海大桥掉进海里了，还说自己没事。"乔蔓心疼道：“你看你额头上这么大一块伤口，会不会留疤？要是留疤，可就破相了。” 应梦珠倒不是很在意。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希望自己长得丑一点，这样就不会被何美惠带着去参加应酬，在各种男人之间左右逢源。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教你 柏谕掐住应梦珠的脸看了看，道：“不会破相。” 应梦珠眨眨眼睛：“我都忘了问医生这件事了。” 她当时被送到医院后满脑子都是中弹的柏谕，压根没关注自己到底受了什么伤，甚至医生消毒的时候她都没感觉。 “怎么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不上心。”乔蔓叹口气，“这么大人了。” 应梦珠怕被念叨，赶紧转移话题：“昨晚上的事情闹得很大吗？” “当然。”乔蔓说：“跨海大桥有人开车撞护栏想要跳海自杀，就是想压也压不住。现在对外的说法是王福芝因为丈夫成了植物人，想要制造车祸骗保，才会开车往海里撞。” 应梦珠道：“那她儿子拿不到保险金了对吗？” “保险公司不起诉他们骗保就是好事了。”乔蔓道：“而且她儿子这时候估计还在不知道哪个夜店里睡着呢。” “没有通知他来认领尸体吗？” 乔蔓眸中有几分悲哀，轻声道：“通知了。她儿子说随便怎么处理，他不想管。” 应梦珠愣住了，“他妈妈就算自杀也想给他留下一笔保险金，他就这样对自己的母亲？” “他本来就是个远近闻名的败家子，就算他爸没有变成植物人，等家业交到他手里，也是迟早被挥霍一空，时间早晚而已。” 应梦珠想，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孙弘自己不是个好东西，这劣质的基因遗传下来，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了，别想这些事了，这都跟你没有关系。”乔蔓收拾好东西，问：“中午想吃什么？我和陈姨做好了给你带过来。” 应梦珠说：“想喝阿姐煲的酸萝卜老鸭汤。” “好。”乔蔓弯起眼睛，顺手揉揉应梦珠的头发，“那我中午再过来。”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反正我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乔蔓摇摇头，“不麻烦。” 乔蔓离开后，应梦珠看向柏谕：“阿姐没有工作吗？” “老太太不让她工作。”柏谕道，“她也不想跟那些贵太太一起逛街美容下午茶。” 应梦珠：“为什么不让她工作？” “她是柏家的少夫人。”柏谕说：“出去工作，会让老太太觉得丢人。” 更加重要的一点是，老太太虽然留下了柏曜，但她心里其实并不承认这个孙子。柏曜是她和自己亲儿子闹翻的证明，看见都觉得糟心。 她不让柏曜掌握任何实权，当然也不会让乔蔓有接触家族产业的机会。 其实老太太也提过几次，让应梦珠好好待在家里待产，都要生孩子的人了还整天东跑西跑的干什么。 但柏谕一次都没搭理。 久而久之，老太太明白了他的态度，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我曾经说过给她安排工作的事情，她拒绝了。”柏谕道：“她不想让我和老太太因为她起争执。” 柏家老太太掌握至高权柄大半辈子，所以控制欲极强，柏家的其他人都对她敬畏有加，唯独柏谕，要是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别说照做了，搭理都欠奉。 “阿姐嫁进来，其实一点都不开心吧。”应梦珠撑着下巴：“感觉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好孤独。” “路都是自己选的。现在过的痛苦，或许以前过的更痛苦。” 应梦珠：“你没有同情心。” 柏谕逼近她，捏着她的下巴道：“我没同情心？” 应梦珠想这话可能有点伤害到柏谕了，刚要找补，就听柏谕说：“我确实没同情心。” 应梦珠：“……”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柏谕又要亲她，应梦珠赶紧道：“不行不行，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而且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不能做剧烈运动。” 柏谕挑起眉，在应梦珠耳边道：“我只是亲你，又不是要睡你，这算什么剧烈运动？” 应梦珠脸红得都要滴血了，瞪着他，“反正我觉得算。” 每次被柏谕亲完后，她喘得比剧烈运动后还厉害。 “妹珠。”柏谕在她耳边哑声道：“别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应梦珠疑惑。 柏谕笑了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应梦珠像是被火烫了似的，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来，柏谕却没松开，道：“妹珠，你难道不该负责吗？” “我为什么要负责。”应梦珠扭开头不够，还死死闭上了眼睛，可人一旦失去视觉，其他的感官就会越发鲜明。 现在尤其突出的就是触觉。 应梦珠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烫得厉害。 “因为你才会这样，你当然应该负责。”柏谕道：“妹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嗯？” 应梦珠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睫毛抖啊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个，我管不了的。” “而且现在是白天！”她义正词严地说：“白日宣淫是不对的。” 柏谕：“等会儿杨总助会来找我汇报工作上的事情。” “？” 柏谕说：“你要我这样见他吗？” 应梦珠：“……” 哪怕他穿的病号服的裤子很宽松，但还是可以看见明显的弧度，确实不适合见人。 应梦珠犹豫道：“它不会自己消下去吗？” 柏谕骗小姑娘张口就来：“不会。” 应梦珠觉得他在撒谎，可触觉告诉她，不仅没有消下去的趋势，反而原来越凶。 “那……”应梦珠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了，“我要怎么帮你？” 柏谕一顿。 他想起樊宣说过，所有想要跟应梦珠发生关系的人当晚都会莫名其妙晕过去，想要包养应梦珠的，死的死伤的伤，可能一辈子都玩不了女人了。 也就是说，在游轮上的一夜缠绵，很可能是应梦珠的第一次。 现在她这青涩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身经百战的海城交际花。 连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柏谕抱住她，闻见她骨肉里透出来的香气，而后毫无预兆地一口咬在了应梦珠的锁骨上。 应梦珠嘶了一声，柏谕在她唇角一吻，声音沙哑：“妹珠，我教你。” 第一百七十章 繁衍是生物的本能 杨总助到病房的时候，发现中了弹需要在床上的人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没什么大碍的人反倒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蒙住了，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杨总助自问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助理了，自然没有询问原因，跟柏谕汇报工作。 主要是有关于王福芝抢车绑架杀人的事情。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杨总助道：“孙弘被确诊为植物人大概率醒不过来后，公司内斗严重，因为王福芝本人和她儿子都没有这方面的本事，所以很快就被排除在了权力中心外。公司被各方面势力蚕食，他们被迫背上了高额债款，卖车卖房都不够赔。” “最要紧的是，这样下去他们连孙弘的医药费都支付不起。王福芝曾经尝试过让儿子接管公司，奈何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她儿子是个嗑药鬼，根本不在意亲爹的死活。” 柏谕淡声道：“即便是这样，她找上应梦珠报仇的可能性也不大。” “是的。”杨总助说：“在孙弘出事那几天，应该是有人接触过王福芝，向她灌输了孙弘出事都是因为应小姐这样的观念。王福芝本来就走到了绝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绑架应小姐制造车祸骗保。” 柏谕：“谁对孙弘动的手至今没有查出结果？” “抱歉。”杨总助垂下头，“我们已经尽力去查了，但那群人进了巷子后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就连摩托车都不见了。” 柏谕看着手上那幅水华附近的地形图，几个摩托车手消失的巷子被用红笔圈了出来，看着离水华很远，但是…… 柏谕眯了下眼睛，道：“这里是不是跟水华的后门离得不远？” 杨总助忙回忆了一下。 从地图上看两个地方隔了很远，但水华本身就是一座很大的建筑，如果实地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巷子和水华的后门几乎就只隔了两堵墙！ 杨总助心神一凛，道：“我这就去让水华的人调出后门的监控，也许会拍到……” 柏谕扯了下唇角，“你就没有想过，他们本来就是水华的人吗？” “……什么？”杨总助愣住。 如果他们本来就是水华的人，那他们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就完全说得通了！ “可是水华一向保持中立，不掺和任何事，怎么会搞出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对付孙弘这种小虾米？”杨总助想不通，“如果他们想要孙弘的命，在酒里下药来的更快，何必大张旗鼓。” 柏谕：“因为来不及了。” 柏谕向后靠在沙发上，想要点一支烟，又因为应梦珠也在，放弃了。 他看着那摞有关凶杀案和绑架案的资料，眉眼间带了几分烦躁，“应梦珠马上就会被孙弘带走，必须在那时候将孙弘拦下来。” 杨总助错愕道：“所以您的意思是……” 王福芝还真不算是恨错了人？孙弘遇刺还真是因为想要带走应梦珠。 柏谕道：“你亲自去水华，见见他们老板娘。” 他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嗓音淡漠：“如果她不能给我个满意的答复，那就别怪我不顾水华和樊宣的交情了。” 杨总助点头：“好的，我立刻就去办。” 等人走了，柏谕起身到了卧室，道：“你不嫌闷？” 床上的大蚕蛹动了动，蛄蛹一会儿，应梦珠露出一颗头发乱糟糟、脸蛋红扑扑的脸蛋来，她深吸一口气，这才道：“像你那么淡定才奇怪。” 柏谕：“繁衍是生物的本能。” 应梦珠惊呆了：“你那是为了繁衍吗？”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还是一片通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又痛又酸，难受死了。 之前跟柏谕滚到一张床上的记忆并不清楚，最深的印象就是很痛，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不痛。 她当晚能活下来，还靠自己跑掉，简直就是超人。 应梦珠都有点膜拜自己了。 ……虽然逃走后确实在床上躺了三天啦。 柏谕说：“人之常情，有什么害羞的？” “我就没有这种需求。”应梦珠立刻说。 柏谕忽然低下头看着她：“这样吗。” 他在应梦珠耳垂上疑一吻，低声说：“等你生了孩子，我要你求我睡你。” “……”应梦珠啪一声把他推开，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刚从开水锅里捞出来的虾子，“不可能有那种事，绝对不可能。”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柏谕道：“妹珠，你在用激将法吗？” 应梦珠觉得自己就多余跟他说这些。明知道说不赢，还会反被调戏一番。 所以她明智地换了个话题：“刚刚我好像听见杨总助跟你说什么王福芝、水华的……是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暂时算不上。”柏谕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用操心这些。” 他嗓音平静：“我会处理好。” …… 水华，顶楼。 “你还能坐这里喝茶？！”女人一把抢过茶杯砸在地上，冷冷道：“那姓杨的都直接来找我了！” 柏曜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唆使王福芝绑架杀人的时候没想过会被查到？” 女人道：“王福芝那里可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要不是你当时直接用水华的人对孙弘动手，柏谕不可能查到我身上！” 柏曜阴鸷道：“你当时故意把孙弘引出去，让他撞上应梦珠的账我还没跟你算——现在你这是在质问我？” “……”老板娘说：“我就是想要应梦珠的命，那又如何？” 她盯着柏曜，“你最好把我看紧点，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会弄死她。” “你可以试试看。”柏曜道：“要是为了杀应梦珠破坏大局，你会不会被上面责难，我拭目以待。” 老板娘一僵。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私心。”她说：“那个小丫头救过你的命，你就真对她动心了？” “难道你就没有私心？”柏曜轻嗤，“你倒是对柏谕痴心一片，他对你呢？” “他身边那人可能是应梦珠，也可能是陆雪沫，唯独不可能是你。”柏曜讥诮道：“你能杀了应梦珠，你还能杀了陆雪沫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不是死了吗？ “有何不可。”老板娘眸光阴冷，“只要阻了我的路，别说是陆雪沫，就是陆越屏我也照杀不误。” “……”柏曜道：“你这个疯子。” “你知道就好。”老娘娘说：“如果你再做这种会暴露我的事情，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这件事确实是柏曜冲动了。 他沉默了几秒，道：“别发疯。那姓杨的你怎么应付的？” “当然是任由他查监控。”老爸娘疲惫道：“还好我早就让人在监控上动了手脚。虽然把他打发走了，但姓杨的太精明，他肯定不会就此打消怀疑。” “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那就老实点。”柏曜道：“你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动应梦珠，柏谕和陆家人都不会放过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一段时间又如何。” 老板娘讥诮道：“像你一样，等着等着，把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让人？” 柏曜声音森冷：“你非要我跟你动手是吗。” 老板娘暂且还不想招惹他，便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柏曜说她是个疯子，其实他自己才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哪怕是她，也不想轻易跟这种人闹翻。 “还有件事要跟你说。”老板娘喝了口咖啡，道：“他们盯上水华了，你这段时间不要老是在这里混迹。” 柏曜：“我就一浪荡子，不在女人堆里躺着，还能干什么？” 老板娘笑了下，“回家陪陪你老婆？” “老太太可是很不满意你一直在外浪荡，要是过年时候也这样，恐怕就要去跪祠堂了。” 柏曜顿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老板娘拍拍他的肩膀，“身为一个男人，顾家也挺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柏曜打开她的手，厌倦道：“我知道了。” …… 应梦珠本以为柏谕受伤后会有很多人争相前来探望，结果柏谕在医院里住了两天，来的最多的人是陈姨和杨总助。 陈姨是来送饭，杨总助是来汇报工作。 其他人也就算了，让应梦珠疑惑的是，就连柏谕的两位好友和亲人也没出现过。 当她终于忍不住跟柏谕提起这件事时，柏谕说：“可能我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应梦珠顿时满脸“他们怎么这样”的指责。 杨总助在心里狂翻白眼——柏先生就差在病房外写上“除了应梦珠其他入内者死”了。是人家不想来探病吗？是您把人家都撵回去了好吧。 柏先生已经完全沉浸在装柔弱骗取应小姐同情之中，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果然，应小姐觉得柏先生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出了事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探望真是好可怜，又被趁机抱着亲了两口。 杨总助只能摇摇头，在心里感叹应小姐真是遇人不淑。 应梦珠不想打扰他们，便去了窗边看书，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她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点了接听后对面却是许久都没听过的、属于何美惠的声音。 “应梦珠。”何美惠声音急切：“你赶紧回来一趟！出大事了！” 应梦珠皱起眉，不想听她废话，准备直接挂断，何美惠却又说了一句：“你要是不来，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 半小时前。 因为应珏傍上了慕璘，和荣还剩一口气，虽然没有倒闭，但也不算太好过。毕竟慕璘不是什么慈善家，不可能给和荣投入大笔资金。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何美惠和应辰都忙得团团转转，活动各方关系才暂时让和荣得以正常运转。 何美惠好不容易喘口气，在家休息了一天。谁知道下午的时候菲佣就匆匆忙忙跑进来，说外面有个女人要见应辰。 “女人？”何美惠立刻就警惕起来。她性格一直很强势，把应辰管得很严，但就算是这样，应辰还是在外面搞出了应梦珠这个私生女，所以一听有女人来找应辰，何美惠心中警铃大作，问：“多大年纪？” “跟您差不多。”菲佣说：“长得还挺靓的。” 何美惠差点把牙齿咬碎。 应家风雨飘摇，应辰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外面搞这种破事，现在那女人都找到家里来了。 何美惠当即起身，怒气冲冲地到了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瘦弱的女人站在铁艺门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同色的长裙。 听见动静，她转过头来。 何美惠看见那张脸，瞬间停住脚步，如遭雷击。 哪怕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哪怕这张脸上已经添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但何美惠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欧妍。”何美惠如同白日见鬼，“你不是死了吗？！” …… 应梦珠挂断电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足足半分钟后，她才猛地起身，道：“柏先生，我要出去一趟！” 柏谕皱眉：“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那场车祸还是给应梦珠留下了脑震荡这个后遗症，会时不时头晕。这也是柏谕至今都没出院的原因。 他住不住院无所谓，主要是应梦珠需要留院观察。 应梦珠攥紧手机，声音都有点发抖：“我继母刚刚给我打电话，说……” 她面色苍白，“我妈妈回来了。” 柏谕和杨总助都是一怔。 柏谕早就调查过应梦珠的底细，知道她的生母叫做欧妍，倒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原本她在某个有钱人家里做女佣，应辰去参加宴会的时候和她搞上了。 也不知道欧妍是单纯舍不得打掉孩子，还是想要用孩子上位，总之，她把应梦珠生下来后冒着大雨到了应家，逼应辰认下这个女儿。 何美惠当然不干，要把母女俩撵走，还是应家老太太出面，留下了应梦珠，条件是欧妍本人必须离开海城， 后来欧妍便不知所踪，最后能够追溯的踪迹是她上了一艘离开海城的船，但那艘船很快就出现了事故，船上无人生还，沉没在了公海。 所以大家都默认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谁承想，二十年后，她竟然活生生出现在了白沙湾，想要找回被自己抛弃的女儿。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会离开的 何美惠已经狠狠吃了两次教训，应该不敢再骗应梦珠，这消息大概率是真的。 柏谕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不行。”应梦珠立刻拒绝，“你身体那么虚弱，要好好休息才行，出门伤口容易裂开的。” 柏谕：“……” 难怪都说人喺度做，天喺度睇，不报时候未到呢。 “那让杨助理跟你一起过去。”柏谕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毕竟何美惠前科累累。 这次应梦珠没有拒绝。 到了白沙湾别墅，应梦珠匆匆进门，客厅里何美惠和应辰都在，应辰简直满脸失魂落魄，怔怔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何美惠气得要死，一巴掌拍过去：“当我死?？！” “我只是没想到……”应辰喃喃道：“我只是没想到她还活着。” 何美惠冷笑：“不管她是活的还是死的，你跟这贱人都没有半分可能了！” 欧妍好像没有听见夫妻俩的争吵，直到门口传来声音，她才抬起头。 应梦珠气喘吁吁，看见欧妍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刚出生就被送来了应家，所以对自己的母亲毫无印象，对她的所有了解都只是在奶奶的讲述中。 “梦珠。”欧妍颤声道：“你是梦珠，对吗？” “我……”应梦珠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跟母亲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寻常的孩子是怎么跟母亲相处的，所以一时间杵在原地，手足无措。 欧妍一把抱住了应梦珠。 她哽咽道：“我看到你就知道，你肯定就是我的女儿……你都长这样大了，还长得这样好看……” 应梦珠眼睫一颤，也落下泪来。 原本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母亲忽然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我不想看你们母女情深。”何美惠盯着欧妍，“当年那艘船上的人明明全死了，你怎么活下来的？” “有人救了我。”欧妍低声道：“我当时受伤很严重，意识也不清醒，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等我有意识时，已经到了M国。” 何美惠暗骂了一声那些人多管闲事。 就让这贱人淹死在海里多好，救她干什么？ “那你怎么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回来看看？”应辰声音发抖，“就算不是为了我、就算是为了梦珠，你也该回来看看啊！” 何美惠气得要死，一把揪住应辰胳膊上的肉，“你真当我是死人？！她回来干什么，继续当你的情妇？！” 欧妍道：“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是谁，但是……” 她苦笑了一下，“我回来干什么呢。” 原本她就是因为没办法把应梦珠养大才选择把孩子送来应家，即便重新回到海城，她也不可能抚养自己的女儿，所以还不如就此不再回伤心地。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何美惠尖声道：“外面混不下去，又想吃回头草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欧妍慌乱道：“我只是……” 她哽咽道：“我在M国也有一段婚姻，我的丈夫是海城人，他身患重病，时日无多，最大的愿望就是落叶归根，想要回到海城，所以我才会陪他回来。” “我回来后，就很想见见梦珠……我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欧妍亚盛说：“我知道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但我还是想要见见我的女儿。” 何美惠听她已经在国外人家结婚了，这下稍微放下警惕，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欧妍说：“等我丈夫的事情处理好，我就会回M国去。” 何美惠冷哼了一声。 要是按照她以前的脾气，早就让人按住这只狐狸精打一顿了，但因为应梦珠，她没敢动手。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真是这个道理。 “你们要联络感情就自己联络去，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何美惠道：“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应辰道：“要不……” “应辰！”何美惠厉声道：“你是想跟我离婚了吗？！” “……” 应辰蔫了下去。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应梦珠轻声道。 “好。”欧妍点点头。 “忘了提醒你一句。”何美惠抱着胳膊道：“应梦珠不愧是你的好女儿，走的路跟你当初可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找的男人比应辰有本事多了，是柏家的太子爷，现在威风得很呢。” 欧妍面色一变：“梦珠？” “……”应梦珠有些难堪，重复了一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杨总助很贴心地为母女俩找了间咖啡馆。 “梦珠。”欧妍握住应梦珠的手，“何美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应梦珠垂着眼睫，将和柏谕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会娶你吗？” 应梦珠勉强笑了笑，“柏先生那样的身份，怎么会娶我呀。他有未婚妻的。” 欧妍抿紧唇，似乎在强忍着怒气，道：“梦珠，你自己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最清楚。你想自己的孩子也这样吗？” 应梦珠攥紧了手指，“我事先并不知道……” “我之前也不知道应辰有妻子！”欧妍痛苦道：“他说等孩子生下来后就娶我，我信了，结果呢？” “我的女儿，你怎么也这样命苦……”欧妍泪如雨下，“为什么你也要遇见这种事？” 应梦珠眼圈也红了。 她也不想的。 可命运的洪流裹挟之下，无人可以抗衡。 但或许，她的孩子会比她自己运气好一点。 不会被人欺凌、辱骂、践踏，被人指着鼻子骂私生子。 陆小姐会是个很好的母亲，会好好呵护他长大。 他不必为了生计奔波，他亲生母亲追求一生的东西，他唾手可得。 想到这些，应梦珠也就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可是梦珠。”欧妍说：“等孩子生下来，你真的舍得离开吗？” 应梦珠一时间没回答。 好一会儿，她说：“我会的。” 为了她不太美好的未来。 也为了柏谕，为了陆雪沫，她会离开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父母之爱子 虽然欧妍对这件事忧虑重重，但也没有再苛责什么。 毕竟应梦珠也是受害者。 母女俩换了个话题，欧妍给应梦珠讲自己在M国的生活。应梦珠意识到她很少提起自己的现任丈夫，可能是怕应梦珠觉得不自在。 应梦珠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欧妍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她也会很高兴。没有人应该被捆绑，即便对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行。 杨总助适时打来电话提醒应梦珠该回医院了，应梦珠便跟欧妍告别。欧妍皱起眉：“他管你很严吗？” 应梦珠连忙摆摆手，“不是的。我前两天出了个小车祸，医生说需要留院观察，所以我不能出来太久。” “车祸？严重吗？” “没事啦。”应梦珠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只是怕有后遗症，所以才需要留院观察啦。” 欧妍迟疑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我能见见那位柏先生么？” 柏谕虽不是应梦珠的男朋友，却是她孩子的父亲。应梦珠和柏谕起码还要在一起五个月，欧妍实在是忧心。 “柏先生比较忙。”应梦珠垂下眼睫，“我会跟他提的。” “我知道了。”欧妍摸摸应梦珠的头发，道：“他那样的大人物，不愿意见我也是正常的，你不要有压力。” 应梦珠展颜一笑：“那我先走啦。” 欧妍点点头，目送她上了车。 车上。杨总助瞥了眼车内镜，问：“应小姐很开心？” “嗯！”应梦珠点头，“从小他们就说我妈妈已经死了，虽然我一直觉得她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但偶尔也会怀疑那只是我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现在她真的回来了，我很高兴。” 杨总助道：“可她抛弃了你。” 应梦珠抿紧唇角，笑容慢慢褪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说：“所以，等宝宝出生后，我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是谁。” “哪怕我能给自己的离开找出一亿个不由衷的理由，我抛弃他就是事实。” "抱歉，应小姐，我不是那种意思……” “我知道的。”应梦珠弯起眼睛，“你不用感到愧疚，这些都是事实，不可能因为不说就不存在的。” 她偏头看向窗外。 欧妍为了她有更好的生活选择将她送到应家，她应该怨恨自己的母亲吗？ 应梦珠不知道。 但如果欧妍当时带着她一起离开，她可能早就淹死在了公海，不会长大，也不会遇见柏谕。 起码陆雪沫跟何美惠不一样。她人那么好，又迫切需要一个继承人，所以一定会对孩子好。 应梦珠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可心里还是出现了一大块空洞。 荒凉，贫瘠，悲戚。 但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不遂人愿，就是有很多事努力了也没有结果。 这就是名为命运的不可名状的庞然大物。 柏谕本以为应梦珠去见了自己的生母会很高兴，但她回来后就耷拉着脑袋，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抬起应梦珠的脸，“怎么，见面不顺利？” 应梦珠摇摇头，忽然一把抱住柏谕。 她一向很有分寸感，不会主动跟柏谕有过多的亲昵行为，是以柏谕一怔，皱眉道：“妹珠，说话。” 应梦珠哑声说：“没什么事。” “柏先生，可以让我抱一会儿吗？” 柏谕说：“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应梦珠抱了他好一会儿，才吸吸鼻子，“对不起，我好像打扰你工作了。” “到底怎么了？” “见到了我妈妈，心里的情绪很复杂。”应梦珠低声道：“没什么，我已经消化一下就好。” 柏谕实在是不会安慰人，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想了半天，只是让杨总助去买了杯热巧克力。 陈姨总说吃点甜的东西心情会变好，这件事并非什么迷信，糖分会让人体分泌多巴胺，确实会让人生出幸福的感觉。 虽然对柏谕不管用，但希望对应梦珠管用。 也不知道是热巧克力起了作用，还是应梦珠真的很会哄自己，晚上她就已经恢复了正常，饭量也还不错。 饭后应梦珠窝在沙发上絮絮叨叨跟柏谕讲欧妍的事情，都很琐碎，柏谕一边听一边处理工作，偶尔还能回应梦珠两句，一心二用的本领实在强大。 第二天，柏谕办了出院——应梦珠觉得要是南女士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同意，但因为柏谕中弹的消息太过刺激，所以至今瞒着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不久的南女士。 应梦珠对此十分揪心：“真的没事了吗？医生建议你住院起码半个月的。” 杨总助心想Boss简直比公狗还壮，能有什么事。 柏谕道：“虽然我伤口还是很痛，但我在医院睡不好。回家修养也没差。” 应梦珠：“？” 私人医院的高级VIP病房比很多酒店的套房还要舒服，柏谕竟然睡不好？ 柏先生居然也会认床吗？ 想到这一点，应梦珠还觉得挺可爱的。 其实她也不太睡得好，也不知道是医院的磁场问题还是环境陌生，应梦珠晚上总是会醒来三四次，几乎必做噩梦，梦的内容自然还是跨海大桥上的生死一线。 柏谕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但应梦珠的态度也很坚决，所以最后柏谕是坐着轮椅出的院。 对此，趁着工作间隙过来送花的樊医生如此评价：“他是肩膀受伤，又不是腿受伤，坐轮椅干什么？” 应梦珠被他的花塞了个满怀，解释道：“人体的骨头肌肉血管都是连着的呀，走路的时候全身都在动，难保不会牵扯到伤口，所以还是坐轮椅比较保险——不过樊医生，柏先生出院，你送一捧红玫瑰是否不太合适呢？” “哦，本来今天下班后要去跟女朋友约会，定给女朋友的，但就在五分钟前她给我打电话，通知我被甩了。所以顺便送给阿谕咯。”樊宣笑嘻嘻道：“什么花你别管，心意到了就行。” 应梦珠：“……你这也没什么心意吧？” 樊宣：“这就是污蔑了，我和阿谕多少年的兄弟。” 柏谕啧了声，对他这种行为都懒得评价，问：“阿隗没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家不欢迎你 虽然前几次隗亦攸要来探病都被他撵回去了，但他都出院了隗亦攸也不来看看就过分了。 “还是万泽路那事儿。”樊宣道：“当时不是有几个人跑了么，阿隗找了很久，今天有了消息，去码头堵人了。” 柏谕道：“这么久了，还没解决干净？” 樊宣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隗的性格，向来喜欢赶尽杀绝。上次那些人都敢背后捅刀子了，阿隗肯定要把他们家里的耗子窝都端了才算了结。” 应梦珠犹豫道：“这个背后捅刀子，是比喻吗？” “不是。”樊宣摊开手，“是陈述。” 应梦珠：“！” 没想到，隗亦攸那么厉害的人竟然也会遭遇这种事。看来他们混社会的工作环境真是非常恶劣且危险。隗亦攸都混成老大了，也难以避免被人捅刀子。 虽然应梦珠嘴上嫌弃，但到底是樊医生的一片“心意”，所以回到丽港壹号后，应梦珠还是找了个花瓶，把那捧热烈似火的红玫瑰插起来了。 在冬日里看着这样鲜妍的颜色，倒是也不错。 虽然樊医生本人是个多情又薄情的渣男，但品味意外得还不错，这捧花搭配得还挺漂亮，不是红玫瑰配上白色满天星加上黑色包装纸黑纱那种让人眼前一黑的搭配。 得到医生的允许后，应梦珠开始上班。 回到公司后，同事们都很关心她——应梦珠跟公司请假的理由是车祸。 看见她没什么事，大家也都松口气，还让她以后开车小心一些，毕竟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 应梦珠有苦说不出。 她又不是追求刺激的飙车党，以前考驾照的时候教练还调侃她开那么慢是不是怕把蚂蚁碾死了呢。 只是跨海大桥的车祸实在是有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应梦珠只好默默背上了这口“看起来文文静静竟然喜欢飙车真是人不可貌相”的黑锅。 喻安莘听说欧妍回来的事情，当即决定要请应梦珠和欧妍吃顿晚饭，应梦珠询问欧妍后，答应了下来。 晚上下班临走前，薛茵还给应梦珠塞了颗奶糖。 应梦珠一脸震惊，薛茵绷着脸解释道：“是橙橙给你的。她知道你出车祸后很担心。她最近在换牙，一周只能吃一颗糖，她委托我把这周的糖送给你，希望你早点好起来。” 应梦珠的心脏顿时柔软得不像话，“谢谢橙橙，也谢谢组长。” “嗯。”薛茵生硬道：“要是身体不舒服，再请两天假也行。” 薛茵本人是那种只要能下床就绝不请假的工作狂，对组员也是同样的高要求，能说出这话可以说是非常不容易了。 应梦珠弯起眼睛，“我没事了，谢谢组长的关心。” 薛茵：“我没关心你。” “哦……”应梦珠忍不住笑，“组长一点都不关心我。” 薛茵：“……年纪小小，这么油嘴滑舌？” 应梦珠道：“就是因为年纪小嘛。要是年纪大了，就不好意思说出口啦。” 她眨眨眼睛，“就像组长一样。” 薛茵：“。” “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薛茵说：“下班了。” 喻安莘定的是家日料，司机送应梦珠到了餐厅门口，应梦珠便让他先回去了，自己走进餐厅。 喻安莘道：“我也不知道阿姨喜欢什么，她吃日料吗？” 应梦珠一顿，“我也不太清楚。” 她和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就才见了一面而已。 “她现在有自己的家庭，那你有弟弟妹妹吗?”喻安莘问。 应梦珠摇摇头，“没有。海难后她身体出了问题，不能再怀孕。不过她有个继子。这次一起回国了。” “那还好。”喻安莘道：“虽然我这样讲有些不近人情，但她如果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感情就会被分散。” 她知道应梦珠极度渴望亲情，应辰那么懦弱无能，应梦珠却始终记得小时候他对自己的好。 欧妍这次回来，喻安莘自然希望应梦珠能有属于自己的、正常的家庭。 “她说之后要回M国的。”应梦珠轻声道。 “她丈夫马上就要死了，她又没有别的儿女，回M国干什么？”喻安莘道：“你没有跟她说过留下来的事情吗？” 应梦珠摇摇头，轻笑道：“她是自由的，莘莘。” “我不想成为她的负累。她想要去哪里都可以，我都是支持她的。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我就很开心。” 喻安莘叹口气，捏捏应梦珠的脸颊肉，道：“如果你能自私一点就好了。” “……算了，那样你就不是你了。” “哎呀，我的脸都被你揪红啦！” “我又没用力，是你自己太娇气。” 两人正打闹，服务生领着欧妍进来了，喻安莘连忙装乖，跟欧妍问好。欧妍道：“你就是安莘吧，谢谢你一直照顾梦珠了。” “我们是朋友，这是应该的。而且阿珠也帮我很多。”喻安莘道：“阿姨，你好漂亮，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耶。” 欧妍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这么夸张。” 一顿饭还算其乐融融，饭后，喻安莘说送欧妍回家，欧妍起先还推辞，喻安莘道：“都这么晚了，您自己回去阿珠也不放心呀，顺路的事。” “那就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喻安莘道：“阿姨你住哪里？” 欧妍说了个地址，是海城一个还不错的别墅区。 到了地方，应梦珠要下车跟欧妍告别，欧妍却说：“车外面风大，你别下来了。当心孩子。” 应梦珠道：“那我看着您进去。” “好。”欧妍莞尔，“回家好好休息。” “妈妈也是。” 应梦珠趴在窗边，看着她进门，喻安莘感叹道：“要是我妈还活着就好了。如果她活着，我也不会活的这么艰难。” 应梦珠刚要安慰，忽然一愣。 因为欧妍忽然被人推了出来。对方力气很大，欧妍踉跄了两步，摔倒在地，一个看起来是混血的高个子年轻男人冷冷道：“我说了这个家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活该 欧妍像是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道：“你爸爸还需要我照顾。” 年轻男人脸色更加难看，用M国俚语骂了一堆脏话，应梦珠只能听懂个七八十，但已经能够发现他骂得很脏了。 这个人应该是欧妍的继子。 再怎么说欧妍也是他的继母，他怎么能用这么恶毒的词语来侮辱欧妍？ 应梦珠当即拉开车门下车，在男人要对欧妍动手时一把拦住他，用英语说：“你在干什么？！” 这人虽然个子很高，但看着年纪确实不大，可能也就才是十五六岁，典型的混血，黑色头发，蓝色眼睛，长得还挺好看。 就是人面兽心，性格和脸完全成反比。 “……你们是谁？”这小外国佬一张口竟然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对继母的恶行会被人看见，竟然有点慌乱。 应梦珠将欧妍扶起来，道：“我叫应梦珠，是她女儿。” 小外国佬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你就是她那个女儿？看来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喻安莘冷笑道：“看着是个外国仔，倒是还会用成语哈？那你有没有听过C国的一句俗语，叫做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就夹着尾巴做人？” “你……” “好了。”欧妍低声道：“述屿，不要闹了。”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邵述屿冷笑，“真把自己当我妈了？” 应梦珠道：“她确实不是你的母亲，但是你父亲的伴侣。她现在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家而已，你为什么要阻拦？” 邵述屿气得要死：“她家？我才不承认她是我家人，我就是不准她进来！” 应梦珠盯着他两秒，走进了门里，道：“我进来了，又怎样？” 邵述屿惊呆了。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 “妈妈，你房间在哪里？我送你进去。”应梦珠怕欧妍又被欺负。 “不用了……” “走吧阿姨。”喻安莘搀扶住欧妍，“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动你！” 邵述屿：“……” 这简直就是两个土匪！流氓！ 邵家是为了避祸才会举家搬去M国，在海城的祖宅倒也还留着，进了别墅，立刻有佣人过来道：“太太，先生请您过去。” 欧妍说：“我去换身衣服……” “不用了太太。”佣人道：“先生已经知道门口发生的事情了，让您带两位小姐一起过去。” 欧妍叹口气，“他生着病呢，这些事情不该让他操劳的。” 佣人笑着道：“先生也是担心您。快过去吧。” 欧妍转头看向应梦珠，握住她的手道：“老邵知道我有个女儿后，就一直想要见见你。你想见他吗？要是觉得不方便……” “可以。”应梦珠说：“我应该跟邵叔叔见一面的。” 邵旻确实已经油尽灯枯。 他躺在床上，看起来无比苍老，简直和欧妍像是两个年龄段的人。但他气质温文，看起来是很有涵养的老绅士。 “你就是梦珠吧。”邵旻勉强坐起来，道：“你长得比你妈妈还要漂亮。” 应梦珠轻声道：“邵叔叔，您好。” “你妈妈一直挂念你。”邵旻说：“她一直想要回来看你，又怕打扰你现在的生活，这次终于鼓起勇气来看你，希望你不要怪她。” “老邵，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欧妍道：“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不该找借口。” “我没有怪她。”应梦珠说：“您放心。” 邵旻欣慰地笑笑，“你这孩子，一看就乖巧，不像我那儿子……唉，他对欧妍一直很抵触，我会教训他的。” 应梦珠也不好当着邵旻的面说他儿子的不好，便只是点点头。 邵旻跟应梦珠聊了些琐事，没一会儿便精神不济，昏昏欲睡了，应梦珠道：“那，妈妈，邵叔叔，我们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欧妍叮嘱道：“平安到家了一定要给我发消息。” 到家跟家长报平安这种事应梦珠以前只在别人身上见过，听见后一愣，而后弯起眼睛：“好。” 她和喻安莘一起出去，喻安莘道：“看来欧阿姨的丈夫对她还蛮好的，这些年应该过得也不错。” 应梦珠还没说话，倒是有另一道声音阴阳怪气道：“当然了，自从我爸认识她，简直就像是被狐狸精勾了魂似的，能对她不好吗？” 两人都吓了一跳，循声看去才发现邵述屿不知道站在墙边多久了，死小孩抱着胳膊满脸讥讽，简直让人想要抽他两巴掌。 “你有病啊？”喻安莘骂道：“突然出现是想要吓死谁？” “我一直站在这里，是你们眼瞎没看见而已。”邵述屿不爽道。 “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不会是专程为了吓我们吧？”应梦珠问。 邵述屿更不爽了，“……罚站。” M国那边很少打孩子，罚站已经是体罚了。 看来邵旻说到做到，还真教训了。 应梦珠看了他一会儿，邵述屿炸毛：“看什么看？！” 应梦珠说：“活该。” 邵述屿：“？？！” 邵述屿道：“应梦珠，你跟你妈简直一个味道！” 喻安莘思索半晌，都没想明白这个“一个味道”是什么意思。 应梦珠说：“你是想说，臭味相投？” 邵述屿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喻安莘乐不可支，“刚还说你成语掌握的不错呢，结果那就是你的最高水平啊，失敬失敬，真是失敬。” 虽然对成语不是很了解，但邵述屿明白喻安莘这个“失敬”绝不是真的尊敬他。 “好了，莘莘，你不要逗他了。”应梦珠拉住喻安莘的手，“看他那样子都要咬人了。要是被咬，你还要去打狂犬疫苗，没必要。” 这次邵述屿倒是反应很快：“你骂我是狗？！” 应梦珠对他做了个鬼脸，在邵述屿发飙之前拽着喻安莘就跑了。上了车后两人才放下心来。 喻安莘说：“我刚真怀疑那小子要扑上来咬你。” 应梦珠：“那就真的是狗了耶。”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