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结束、这里是开始》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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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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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再打扰,就不礼貌了。」
「请,尽情地打扰我吧。」
我始终记得这两句话之间,隔着她低头的一瞬和我动摇的一生。
*** *** ***
“你这个事得去找班长。”
一个男生翘着腿挖耳朵,头也不抬地甩出一句,连语气都懒洋洋的。他还不忘补刀:“不想参加选秀也得先报备。我们这冷冰冰的学校现在又缺亲和力、又缺脸蛋担当,你这种长得能当信仰的资源,不上台都对不起国家税收。”
他说完弹了弹耳屎,顺手照了照自己刚做完的渐变甲,满意得像刚签了一笔大单。
白如果扶着课桌,胃像被人用锯齿刀捅了一下,强忍恶心耗费的卡路里都感
觉让自己瘦了一些:“2033年了,我拒绝个选秀还要走行政流程?”
“这是什么学校啊?”
男生“啧”了一声,理直气壮:“那你跟我说有啥用?要不你来我们姐妹社团,我们保送你C位出道。咱们一起横扫校园文化节,成为全院最美好的——”
他的话没说完,手已经飞快往她肩上搭。白如果吓的一激灵。下一秒,啪地一声,她条件反射的拿手摁住了男生的脸,硬按回了座位上。白如果面无表情,手掌按在他脸上,把他按得像个犯错的盆栽。
她垂眼瞄了眼他胸牌:“卓今鸟?”鼻音里全是不耐烦,“请您管好您的手。”
卓今鸟被她摁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姐妹你暴力值这么高也能走美貌特招吗?”
白如果揉着眉心,像在给脑细胞做心肺复苏:“……班长在哪?”
“档案室。”旁边桌吃瓜的女生嚼着口香糖接话,饶有兴致地看她,“B区东侧尽头。你最好现在去,我们班长大人一会还要去教务楼开会。”
白如果拖着步子往B区走,路上碎碎念开了:“什么官僚主义学校,还这么难进,我选学校还是应该更谨慎一点的。”
*** *** ***
去B区的路很长,长到她一路抱怨都没断过气。
狄利安记忆学院不太像学校,更像精修过的战略级园区。建筑群像拼起来的迷宫,高塔形教学楼横在天际线,宿舍被切成蜂巢一样的模块,连花园都修成可藏狙击手的地形。
她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这哪是学校,这是训练营加塔防虚拟机。”她踢了脚路边的石砖,自顾自翻开折起来的志愿申请表。
路过公告屏,她顺手把折起来的志愿展开。
【截止日期:1月15日】。只给一周选研究课题。
边走边念:“记忆分析师……记忆重构员……记忆投影协同师……”念到“记忆操控师”时,她整个人停了两秒。
白如果看着研究注意事项,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控制人员失误可能导致意识崩裂甚至死亡——”】
她嗤一声,语调上扬:“有病吧,这种研究方向谁报?命不要了?谁会心甘情愿当个前线耗材,这研究院的校服是寿衣吗?。”
翻到选修社团一栏,她瞥见“话剧社”,看着那些宣传画报,目光停留了几秒。
——她跳过入学考试直接入学的原因,难不成真是只是因为长得好看?
现在人类招生已经荒诞到以美貌计入战略储备了吗?
她把志愿表塞到胸前,嘴里嘟囔:“左转五十米就是档案室。”
话音刚落——
一个人影像子弹一样从拐角冲出来,和她正面撞上。
“哎呃——”
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哗啦散在地上。
对方没让她倒地。肢体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快得离谱,一只手从后方横扣她手腕,另一只卡在她后颈位置,腰一带,死死将她固定在墙面——动作标准得像特战教材。
那短短一秒,她连尖叫都没来得及组织。
“呃!……你干嘛……!”
下一瞬,力道猝然后撤,对方像觉察带到自己的失态,退了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对…对不起……。”
有礼貌,但不多。
伴随着鞠躬的动作,黑色兜帽下几缕柔顺的发丝垂落,口罩遮住下半脸,看不清全貌,但那双眼——清冽而又真诚,像未经过这个世界的纷扰。
“哎——”白如果话都没来及说。
后方突然传来喊声——
“站住!别跑!”
“来人抓住那个穿兜帽的!”
兜帽女人迅速扫了一眼声音方向,目光看了看地面的档案袋,慌乱的俯身捞起,转身就跑。
白如果:“???”
她脚还没动,后面追来的人,那个声音来源的主人,已经冲过来,带着已经丧失刹车的生物系统。
结结实实的撞了上来——
‘哐当!’
“哎哟,真是造孽啊!”
她和对方一起被掀翻在地,脑袋嗡得直冒金星:“……我到底报了个什么学校……”
———林希视角———
我坐起身,耳边还回荡着地板震响的残余回声。
右膝磕破了,血珠沿着擦痕缓缓渗出来,黏在被晒热的地砖上,有点刺。可我第一眼,不是看伤口,而是落在了那女孩的胸牌上。
一抬眼就看到倒在我面前女孩的胸牌。
【白·如·果】。
……就是她啊。
那位在入学前就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特招生。听说连入学考试都跳过,分班当天。
光靠脸就在校内论坛冲上了热帖第一。
我下意识地想:“名字……竟然这么普通。”
可下一秒我就后悔这么想了。
阳光刚刚好,顺着高窗落进来,刚好照在她脸上。她喘着气,脸颊泛着均匀的红晕,像被阳光特意调亮了一格。
那种美——
像清晨窗台上摆着的一份早餐,温热、静好,沾着晨露的碎光;
像午间街角还没打烊的面包店,带着小麦被烘烤后的甜香;
像傍晚回家楼下那只猫,懒洋洋地蜷着,却恰好正眼看你一眼;
像爱神偷偷背着弓,在黄昏前认真写下的情书,却不忍将它射出。
她美得不张扬,却让人无从忽视。
我竟然出神了两秒。两秒太长了,足够让人察觉。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她警觉地往后缩了一点,手挡在了自己胸前。
我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她的名字。
那名牌上的姓氏反射着温润的阳光伴随着她的脸在我眼里同框的瞬间,像是白雪和白驹之间的第三种白。
那一刻,我才知道,五彩斑斓的白是真的存在。
“你就是林希?”她瞥了一眼我胸前的名字牌,语气像是突然抓住了重点,
“班长?我以为班长应该更……。”
她没说完,可能是想换个话题,“对了,选秀比赛的事……。”
我回过神,猛然记起那被拿走的档案袋。
“……糟了。”
我起身,快速扫了眼楼宇的尽头,那个兜帽人的身影已经快要拐出去。
“走。”我对她说。
“欸??”她还在原地。
我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刚才看到了他的脸,对吧?”
“啊??我——啊???”
“陪我抓人。”我语气平静得像在说“请你跟我走一趟”。
她看起来还没从撞击中缓过神,整个人晃了一下:“等……等一下……我刚才被你们撞飞欸……哎你、你先放手……!”
可我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加快了步子。
她就这么被我拽着跑,步伐凌乱,鞋跟磕在校园的地砖上发出不规律的声响,
嘴里还在断断续续抗议:“我没看清啊!真没看清啊!——哎你慢点、你慢……”
我们从教学楼拐角穿过去,树影斑驳,光从窗格里洒下来,打在她的头发上。
温度从她的指尖缓缓传来,一点点渗入掌心。意外地,很温暖。
我忽然回头想去确认这份温暖传递于什么样的人,她正好停在阳光正中的位置,光线从教学楼高窗倾斜下来,把她整个人裹进一片微尘浮动的金色里。
她抬着手挡着眼,被光晃得眯起了眼睛,看不清我的脸,只能盯着我的背影出神,一副想骂人又骂不出口的表情。
风贴着地面滑过去,拂过我和她的影子。两道影子并排往前冲,一前一后,
像是早就练习过很多次,在某种看不见的节拍上默契地起舞。
这时,她忽然冲前方喊到:“桥上!那人要跳下去!”
我一怔,本能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桥的护栏边,风在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个人影伫立在风口,黑色兜帽被风鼓起的弧度像一张即将断裂的弓。
她偏过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那一瞥没有慌张,也没有犹豫,只是冷静地确认我仍在追。
然后,她踩上了栏杆。
那姿势我只在漫画里的英雄从天而降时候看过,动作优雅却令人心悸。
风更大了,兜帽扬起的一刹那,她的脸半遮在阳光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额头和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
口罩遮住了她的面部大半轮廓,却无法遮住那种让人一见便觉得眼熟的气息。
线条冷峻,动作利落,像极了我记忆里某个模糊剪影的延伸。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追索,脑海里都找不到一个确切的名字来对应这身影。
但至少我一眼就认出了——
那只她怀里的档案袋。
是她。
是刚才撞上我,随后又被我放走的那个人。
是她。
我脑中像被雷霆贯穿一样,某根神经蓦地收紧。
档案袋。
她跳下去就算了,那份档案袋如果沉进水底——
我会有责任。
我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
“等一下!”我喊了一声,声音被风扯成了碎片。
我松开了白如果的手。
不带任何犹豫,百米冲刺一般,弹射出去。
风在我耳边嘶叫,背后传来白如果的声音:“欸!等等——。”
“那个…下面……不是有正常的路吗……”白如果的嘀咕消失在风里,化成
我听不到的尘埃。
脚下的地面似乎变得不真实起来,每一块地砖都在极速后退,我整个人像脱
离了轨道的车,眼中只有前方那个身影和她手中紧紧抱着的文件袋。
风在耳边呼啸,我几乎没想太多,就那样扑向了那道身影。
在她身体倾斜的一刻,我也踏上了护栏。
世界像是突然静音了。
只有风的震颤、校园钟声的叮咛,还有——
阳光斜斜照下,落在我背后,像一双手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跳了下去。
?
站在原地的白如果仍然举着手指的方向,像是还停留在几秒钟前那一瞬。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睫毛被风吹得一抖一抖。
“……就、就这样跳了?”
她喃喃地说,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确认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还在运转。
风从她身边吹过,吹动她校服的衣角,也吹起几片不知从哪飘来的纸页,哗啦啦地在空中转了两圈。
白如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牵住的手,掌心还留着一丝余温。
“…这就是我们班长?”
她的语气像是想抱怨,却又迟迟没找到抱怨的角度,只能撅着嘴小声吐槽。
“这么负责的……神经病吗?。”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 *** ***
冰冷的冲击将我整个拍进水里。
我听不到声音,只有耳膜深处“嗡”的一声,水漫过头顶,世界颠倒成一片模糊。
我睁眼,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团牛皮纸的影子在水里漂。
我奋力划水,手指勾住那纸袋时,纸面已经被泡得一片发涨,我死死抓住,感觉像在抓住最后的稻草。
然后,靠着岸边狼狈的爬了上来。
我喘着粗气躺在了水边,双手摊开两边。
呼吸在喉咙里像碎石子一样滚动,每一下都痛。太阳照得我睁不开眼。
这时,一道影子斜斜地遮住了光。
我勉强睁眼,一个干干净净的脑袋出现在我视线里,与现在的我截然相反。
“呐,你没死欸,真是奇迹呢。”白如果笑着,却没有挪开挡在我与刺眼阳
光之间的手,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兴奋的光。
忽然阳光从她指缝间漏下来,跳跃着洒在我脸上,也洒在她笑着的嘴角。
那一刻,我竟有一瞬恍惚。
我翻身坐起,把档案袋翻过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看袋面。
纸面被水泡皱,但红色的“机密文档”几个字还清晰。角落里签了名字,只有一个“林”字能辨认,后面的字迹全糊了。
“林……?”白如果念了一句。
我一惊,转头发现档案袋竟被她拿在手上了,不知何时从我手里溜过去的。
“你什么时候——”
“我又没打开嘛。”她嘟囔着,把一件干衣服递了过来。
我接过,一边擦头发一边说:“还是打湿了……还好找回来了。”
“那不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事?”
“不行,这东西不能随便打开——”
啪。
她已经打开了。
我心脏骤停,直接扑过去。
袋子里只有一沓纸。
我愣住。
是本食谱。
上面零星的写着几道菜名,还有边角工整的热量表和营养配比。
“……?”
“《很好吃的便当》?”白如果读出标题,“哇,你是为了这个跳的河?你们话剧社是不是有点太卷?”
我不信邪地往下翻了几页——空的。
食谱是真的,机密文件没了。
内容被掉包了。
我猛地站起来,四下望去,水面平静如镜,那个身影早已不见踪影。
白如果一把拿了回去,看起来在检查我有什么漏掉的线索。
“你看到了吗?”我转头问。
“看到什么?哪一段?”她一边晃着脑袋扫视文本上的内容一边吐槽:“那段You jump, I jump的感人画面?,还是你蛙泳蹬腿的绝美泳姿?”白如果没有抬头,开着玩笑,手上翻找的动作没有停下:“我刚看话剧社的海报上没写要演
《泰坦尼克号》啊。”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我说真的。这件事很重要。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脸?”
她眨了眨眼,表情收敛了一些,正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树林那边传来。
我立刻意识到不对,目光侧了过去,几名穿着整齐制服的人正在迅速接近。
他们一边按着耳麦,一边用目光审视我们。
我朝白如果看了一眼,轻轻摇头,低声用唇语说出两个字:
“我来。”
她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下一秒,我们就被那些人“请”走了。
表面客气,实际上毫无选择余地。
*** *** ***
教务处的灯光很白,白到像是被刻意校准过色温,照得人思维都像要被剥离成数据。
我披着大大的浴巾,坐在长桌一端,对面是两位戴着徽章的“记忆安全专员”。
他们都穿着深蓝制服,面无表情,像是每一个字都已经写在台本上。
隔壁的房间,隔音墙很厚,但我知道她就在另一边。
我们之间只隔了一道轻质合金板——
她的房间编号是 3127,我是 3126,本科在本校当了三年学生会主席的我,对这个学校构造可再熟悉不过了。
我甚至知道我们连座位方向都是背对背的。
【林希】
“你确认你没有蓄意包庇那名可疑人员?”
“我确认。那人拿了档案袋,我去追,过程我已经说过三遍了。”
“你跳河的原因是?”
“档案袋在那人手里。掉河里就完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资料吗?”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遵守规则,只取走教导员要求的档案。”
“你确定不认识那名擅闯者?”
“如果我认识,现在就不会说‘不认识’。”
“有人能证实你的话吗?”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闪烁的仪器:“她会说的。”
……
【白如果】
“你刚入学不到一周,就卷入这种事件,是否和那名嫌疑人有私人接触?”
“怎么可能。”
“你有看到档案夹内容吗?”
……
【同一时刻·两间办公室之间】
“所以你看清嫌疑人的脸了吗?”
【林希】:“没有,戴口罩,又跑太快。”
【白如果】:“当然没有啊,她带戴口罩欸,还差点把我胳膊卸了。”
“所以跳河只是为了追回档案?”
【林希】:“我做错了吗?。”
【白如果】:“这有错吗?。”
“你打开的档案袋?”
【林希】:“出水就是打开的。”
【白如果】:“从水里出来就是打开的。”
“你是否看清嫌疑人性别?”
【白如果】:“如果长发等于女的,那就是。”
【林希】:“我,没有。”
两位记忆专员面面相觑,沉默三秒——同时在表格上写下:口径一致,无串供迹象。
隔壁那间门关上的时候,有人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她先出去吧。”
我没抬头,签字笔在纸上磨得发涩。那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从很远的位置传来——跟我没关系,也不需要我回应。
我不觉得她会等我。
说实话,我也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人会等一个一见面就跳河的神经病。
*** *** ***
白如果在走廊尽头那排长椅上坐得百无聊赖,腿一晃一晃,鞋尖反光擦在地面上。
她看了三次钟。
“也太久了吧……”她嘟囔,“店面都要关门了欸……”说完,她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讲给空气听,站起来走了几步,风把她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脚步声在大理石砖上“嗒嗒”地往外走,越走越远。
*** *** ***
我签完最后一页的时候,教务楼只剩应急灯。
纸张收走的声音、笔盖扣上的声音、门落锁的声音,像是排练过的一样安静。
我走出去时,楼道空得连风灌进管道的声音都听得见。
穿过大厅,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连台阶下那盏故障的感应灯都懒得亮一下。
我往前走了两步——
“……呼。”白气打在嘴边,“好冷。”
就在我准备把手往兜里塞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门口侧边探了出来,就是那
种“故意伸出来占道”的角度。
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几根有辨识度的手指捏着一听饮料,轻轻晃了晃,在冷空气下,还冒着白雾。
“喂。”她声音从门框那侧探出来,听不出表情,只听得到态度,“快点拿走,烫手。”
我低头,她已经把饮料塞进我掌心。温度很直接,从指骨传上来,却不是那种会让人甩手的烫。
她站在门外台阶边,背对着灯光,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呼出来的白气。
“你不是走了吗?”我问。
她站在门外台阶边,背对走廊的光线,看不清脸,只能看到白气呼出来一团一团的。
“本来是要走的。”她叉着腰,语气嫌弃得过头,又不像真的不耐烦,“但我想了下,说不定你磨这么久是因为我。”
她说这句话的态度,像是我欠她好几顿饭。
我没反驳,只抬眼看了她一下,把手重新握住罐子。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我说。
“哈?你谁啊你就送我——”
“太晚了。”
她咂了一下舌,没再拒绝,只伸手去拿她之前脱下来给我擦头的外套。
我注意到衣服上沾着河床的沙砾,袖口还湿了一片,便先一步拿走:“给你
弄脏了,我明天洗了还你。”
“好的吧。”她敷衍得漫不经心。
我的余光看到她脚边放了一排与我相同牌子的热饮,她突然用身体挡住我的视线:
“会走吗?”
“嗯。”
我们就并排往校内走。脚步声落在夜色里,被风吹得很轻。
通往宿舍区的主道上,路灯坏了一半。风掠过树梢,把枝叶吹得沙沙作响。
地上的落叶踩上去,软软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手里从我出来起就一直捏着一份什么东西,脚步不紧不慢。她的影子被残缺的光线拉得细长,和她本人一样安静地行走。
我原本打算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就离开。但她忽然偏了方向,绕向教学楼后的小路。
“那边不是宿舍。”我提醒她。
“我知道。”她头也不回,“我想绕一下再回去。你要送就跟上,不送就回去。”
我没说话,我这一路感觉到了她有一种欲言又止,但我并不排斥再跟她耗一下。
我握紧了那听还冒热气的饮料,跟了上去。
夜色把校园分成几个寂静的区块。我们穿过无人经过的小桥,走到桥下的小堤坝。
这里白天是观景点,晚上几乎没人来,连灯都没有设。风吹得更大了些,带着河水潮湿的味道。
她随手把手中的纸垫在石阶上坐下,抬头望着水面。
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我们的研究志愿申请表。
“你跳下去的时候,”她忽然说,“我本来以为你脑子瓦特了。”
我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没有回应。
“但你跳完我才发现,可能是我太正常了。”她抱膝,把下巴搁在手臂上,
“正常人不会第一反应是去捞文件。”
“我第一反应不是捞。”我说。
“哦?那你是想殉情?”
“我是先觉得麻烦。”
她偏头看我:“哈?”
“掉下去要写材料、赔偿、挨训,还要解释为什么东西会丢。我讨厌写那种报告。”
她盯了我三秒,没忍住,“噗”地笑出来,声音闷闷的,“……你这人脑回路真的挺公务员的。”
我没反驳,也没接话。
夜风把河面吹得轻轻起皱,气温降下来了。
她忽然打了个喷嚏。
“冷?”我看她。
“没有。”她嘴硬,“我是被你这种行为冻到了大脑中枢层面。”
我忽然向她伸出手:“走吧,再不回去,宿管要关门了。”
她看着我发了两秒的呆,似乎还是想问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她没有伸出手,只是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石子。
站定后,郑重地将手伸向我:“我叫白如果,很高兴认识你。”
她的声音轻,却清晰,像某种声明。
那张漂亮到近乎疏离的脸,此刻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疲惫与警觉。
她的手指碰到我掌心的那一刻,温暖的温度从她的指尖传来,不烫,但带着穿透夜风的热度。
我怔了怔,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我说,“小白,我是林希,也很高兴认识你。”
“欸?你真的很擅长让人生气耶!小白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狗啊!”她立刻炸
毛,朝我挥拳。
我捂着头四处逃窜:“好的小白,报告小白!”
*** *** ***
“林希,你过来坐下。”
嬉闹后,她忽然对我说到。
我乖乖的坐了下来,还没开口,她已经半蹲下身,发丝散落下来,一阵清香向我靠近。
“别动。”
她语气温温的,却不容拒绝。
我正要问什么,她忽然靠近,一阵清浅的呼吸拂过我的腿。
心跳漏了一拍。
“不处理,会感染的。”她轻轻吹了下我白天磕破的伤口,然后从口袋里拿
出消毒棉和创口贴,动作小心翼翼地给我处理着。“河水很脏。”碘伏沁凉,
但她的手指暖得出奇。
“小时候啊,我也摔过一跤。”她忽然开口,语气像是自言自语,“那时候
我好像是故意摔的……因为不想回教室。”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在教室门口,听到她们在说我坏话。”她眼睛没抬,语调依旧轻描淡写,
“说我笨,说我装可怜。”“说我除了好看一无是处,那笑声,太刺耳了。”
我怔了一下。
“最难过的不是她们说什么,是……她们说话的时候,还拉着我最好的朋友一起孤立我。”她说着,笑了一下,却比刚才还要苦,“我后来就不敢再交朋友了。就算有人对我好”此刻她似乎抬眼看了眼我,但也许是我的幻觉:“我也会想,是不是还是会随时抛弃我?”
创口贴轻轻贴上,我感到她的指尖在我皮肤上停了停,眼神空洞了一秒,仿佛一些不知名的情绪让她不舍地按了那一下。
她没再看我。
“但你今天……没有那样。”她慢慢收起废料,放在了荷包里,站起来。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帮她。
但我知道,她在试探。
她话没说完,似乎她刚知道身为成年人,承认今天的行为后会产生的后果。
她眼里的疑问比言语更清楚。
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望着她。
事实没有从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嘴里说出。
风拂过水面,把她发梢吹得轻轻晃。我膝盖上的创口贴还带着余温,连夜色都像被捂热了一点。
回宿舍的路上,她说了很多。——
被朋友排挤、独自吃饭、被人当面装好人、背后当笑话。语气平平淡淡,像在念路人八卦,可每一句都绕着远路试探我的反应。
我听得比她想象中更认真。
她没有问“你为什么包庇我”。
可我知道——她想知道的只有这个。
她当然清楚,那档案袋是她拆的。她只是想确认,我是不是下一秒也会像别人那样,把她卖掉。
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却也没有答案。
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楼下。
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只是随口开口:
“我在学校谁也不想认识,但现在我——白如果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哦。”
她抿了抿唇,“那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嗯,好。”我随口应了一声,语言显然比我大脑快了一步。
这份心不在焉只因,我还在恍神——也许是前面她的话语太过密集,脑子里
都是,她小时候一个人站在原地,被丢下的画面让我不忍。
“上去吧。”我对她说到,脑袋里还在消化第一次见面的人提出这种要求,
我还答应这么快的后悔。
她点点头,“那我走啦?”她转过身迈了两步,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住,
又缓慢的向前迈步。
“等一下——”我忽然开口。
她几乎是小跑着转回来,目光落到我脸上,带着一点兴奋。
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纸,那张纸就在我指间。
是她刚才在堤坝石阶上随手垫的那份申请表,被我顺手拿了起来。
“你的东西忘记了。”我捏着申请表,递了过去。
她愣了一下,像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失落什么。
她接过申请表,目光落在上面的字。
“你也要填吧?”她问,“跟我一个班的……那你的志愿是什么?”
“嗯,我已经填了,我的梦想。”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指尖轻点表格上的
一行课题名:“记忆操控。”
“欸?当记忆操纵者?”她睁大了眼睛,像不敢相信我会选这个研究课题,
“这个梦想……比命还重要?”
“嗯。重要。”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从很小就决定了。我要找到那个人。”
“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是吗……”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可我不想你死啊……难得有个人……”
她的声音轻柔,轻柔的我听不清内容。
我沉默了一下,忽然挺起胸膛,冲她笑了笑:
“才没有啦,我可是宣誓过誓死效忠国家的!“在她担心的眼神里,我抬起拳头,继续说到:“我可是全校第一,我可不会轻易的死掉!”
她抬头,看着我胸口的荣誉徽章,视线又落到我攥紧的拳头上。然后,轻轻笑了出来。
那笑容有点像嘲笑,又像某种温柔的认同。
“那我也选这个课题好了。”她忽然说。
“啊?为什么?”我异常差异,因为这是这个国家最复杂的研究课题,不仅有生命危险,还有非常高的双商要求。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点不安,却又坚定:
“我仔细看过了,操作记忆仪器需要两个人,我可以当你的‘记忆协控师’。”
“我会罩着你,确保你安全。”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压过了我心跳的重量。
“而且我相信。”
“你也会保护我的。”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
“虽然我真的很胆小……。”
“谢谢。”我从喉咙管里生生的挤出了两个字。
“啊?”
“拉钩,谁都不许先死。”我伸出了手。
“嗯,拉钩,谁违约谁是小狗!”她微笑着伸出手,轻声回应。
我伸出小拇指,钩住了白如果纤细的指节,依旧传来的只有温暖的。
夜风轻拂过发梢,落在我们的影子上,像悄悄为这个约定盖上了章。
“嗯,好的,小白。”我没有收回手指的意思,满眼笑意。
“都说了别叫我小白了!!!”
*** *** ***
她缓缓摘下黑色兜帽,掀起的动作带起发梢未干的水珠,在夜风中零落。口罩也被摘下,她甩了甩头发,水滴划过颈侧,那绝美的容颜悄无声息地褪去伪装。
风吹过旧宅的青砖灰瓦,那是上个世纪的军官院落,大梁上残留着旧式灯笼的火光,在厚重的围墙上投下深深的影子。那一刻,她的轮廓像是从泛黄照片里走出的静物——无声、干净,带着历史的光。
她从防水外套里抽出那沓文件,指尖摩挲着纸张的边缘。
文件被轻轻翻开的瞬间,月光斜照在她侧脸。她垂首,月光落在她无暇的脸侧,只露出一截下颚和弧线柔和的颧骨。那张脸在夜色中像被历史压了一层灰,沉重而优雅。
她盯着那一串编号与名字,眼里浮出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和眼里那深不见底的忧伤。
少女工整的收纳了这份个人的资料。
——却握在手中,久久未能封上口。
*** *** ***
宿舍里灯光昏黄,一盏台灯倔强地撑着夜色的重量。
她盘腿坐在下铺,头发还潮湿,松松披在肩上。吹风机插头歪在一边,像是中途放弃了战斗。床单有些凌乱,像她脑海里那团还没理顺的情绪。
她从校服口袋里抽出一叠纸,小心地展开。那是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手写食谱,纸角被水沾湿了,摊平时还有点发软。
第一行字赫然写着:
《很好吃的便当》
笔迹清秀、异常工整,像是谁写完后还细心地吹干了墨迹。
她眨了眨眼,盯着那一页页便当食谱看了许久,眼神复杂得像在破解某种加密档案。
眉头轻轻蹙起,但她没有放下。
灯光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这也算情报吗?”她小声地问,像是在和自己确认。
语气里没有戏谑,一个嫌麻烦,却迟迟不未放下那张纸。
*** *** ***
同一轮月亮,从桥边滑过旧墙的轮廓,也正攀上宿舍窗外的水泥墙,用光缝悄悄缝合——
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我其实没有很在意。
真的。
外套叠了放在桌边,那只是个顺手的动作。
她要拿就拿走,不拿也不碍事。
第二天早上,她看起来没来。
第三节课后我去接点水喝,雾气沿着水龙头升起来。
她和另一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路过,脚步很快,像风把文件吹着走。
我没叫她。
水漫出来了一点,沿着指节往下滴。
午后她来过一次,站没两分钟又被人叫走。
外套还在我桌边。
我不急,她大概也不急。
我也没有非要还。
只是——总得有个时间吧。
*** *** ***
第三天。
我不急,她可能也不急。
我把那件外套夹在臂弯里,想着下课顺手递给她就算完事。
她正站在讲台边,翻着那沓申请表。
她的那份志愿,终于想起来要交了是吗?
我刚走过去一点,前排一个同学冲出来,抱着热水袋挡住了我。
我往边上一让。
再抬头,她已经下楼了。
中午,有人说她在实验室。
我没问是哪个实验室。反正也不一定真实。
她那份志愿申请表还在抽屉最底层,被讲义压着
我经过的时候没碰。
我不急,她也不急。
*** *** ***
第四天。
她还是在我面前没坐下来。
今天阳光有点毒,我出门前误以为那是冰箱里的灯。
我没戴帽子,脑门晒得有点热。
我把外套装进一个袋子,打算这次是真的要还。
放学路上在楼梯口碰见她。她正低头系鞋带。
我刚靠近,她就起身,顺着手把头发从一边拨到另一边。
她没看我。
“白如果。”
有人在楼上叫她名字,这声叫唤,让我拳头捏的死死的。
她走了。鞋跟点地的声音比我脑袋里那点“就现在吧”的念头清晰多了。
有人说她在隔壁班。
有人说她被叫去办公室了。
她好像一直都很忙。
但每次刚好不是跟我。
我把外套袋子放回桌下。
袋口还没扎紧。
*** *** ***
第五天。
我没带那袋外套出门。
反正也没机会给她。
早自习前我动用一次班长的权力。
把没交的志愿申请表又重新收了一遍。
“白如果呢?”有人探头进来问。
“刚走,应该在四班。”
“不是吧,我在三楼才看到她。”
他们说得理直气壮,好像她是个满地图刷新的NPC。
她好像很多人找的样子,我有点愤恨的低头写着卷子。
写着写着发现她又不在。
她没回来,表也没动,抽屉里的讲义还是鼓起来的样子。
我把自己的表对折,又摊开。
纸边皱了,我用指腹摁了摁,声音有点大。
晚自习风灌进来,把门吹得“砰”一声,吓得我笔尖抖了一下。
外套袋子从书堆底滑出来,我又把它踢回去。
真的不急。
就——有点烦人了而已。
*** *** ***
第六天。
黑板写着“下午两点前交表”。
对,没错,我写的。
工工整整。
我把自己的那份志愿压在包里,整齐得像要送去展览。
她的表还在,干净得像没人碰过。
一点笔迹也没有。
我站在她桌边,我没弯腰,只是看了一眼。
有人走进来问:“大美女在吗?”
“在办公室吧。”
“不是,刚在图书馆看到她了。”
“她不是说她在通讯楼?”
“啊?又换了?”
“她这一入学都在干什么。”
“不知道,除了在咱们班上,她无处不在。”
她今天在很多地方,但就是不在我的教室里。
午休前,我在走廊尽头看到她。
她拿着两张纸,跟谁说话,说得挺认真。
我举了下手,她没看见。
刚好清洁车推过来,她顺着那一侧走了。
经过我放袋子的地方时,她衣角擦过袋口。
我闻到她衣服上带点洗衣液的味道。香香的。
她没说话,我也没说。
*** *** ***
两点前,教务处的人来了。
我从后门把我们班的表交出去,顺手拿了一个回形针,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回来时,我看了一眼她的抽屉。
表还在。空的。
我指头放上去,纸有点凉。
这时候,后门响了。她进来。
我们对视了一下。
她看着我手上的那张表。
我把手收回来,把表放回去。
我抽出那袋子,把外套递过去。
“你说第二天洗干净了还给我。”
她比我先开口。
“我洗了,也带来了六天了。”
我说。
她看了看袋子没说别的。
“选秀比赛的事你看了吗?”她忽然问。
“志愿填了吗。”
“我其实并不想去。”
她语气轻飘飘的,像是闲聊。
“今天志愿要交了,”我声音有点冲,也不知道在冲什么:“如果你留意到
教务处的人来过的话。”
她“啊”了一声,“今天作业还没写。”
“既然你每天都记得写作业,那——。”
她忽然把我的袋子拿了起来。
从里面抽出外套,仔细端详着:“洗得挺干净的。”
“表还在你抽屉里。”我说。
她好像是点头,语气含糊:“等下就给班长盖章。”
我盯着她:“我,就是班长,如果您记得的话。”
“你是班长。”她平静的复述。
“是的,我是。”这对话已经快消磨完了我全部的耐心。
“那你盖。”
“那你填。”
“你先盖。”
“你先填。”
我眯起了我的双眼,看着她,我有点无奈的笑了下。
我们这对话开始打圈子。
我不想打。她似乎擅长躲。
但我不想配合了。
“你是不是在躲我。”我说
她停了一下,脸没什么表情。
“我一直在。”
又补了一句,“不太在教室而已。”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清楚。”我说。
“选秀的截止,也快了。”她指着公告板的反向说。
“嗯,我知道。”我点头。
她没回头解释,只是把袋子提起来,像换了个话题:“我等下去写。”
“现在。”我说
“现在我要去办公室。”
“我等你。”我回,我终于还是有点沉不住气了。
她像想笑,但只是一点点。
“那你别走。”她说。
“我不走。”
她走出两步,又回头。
“选秀,你真的不考虑取消吗?”语气像开玩笑,又像试探。
我看着她:“可以考虑。”
她“噗”地一下,又没笑出来,“那好,等我十分钟。”
她走下楼梯。风灌上来,把书本吹得哗啦作响。
我站在墙边,把回形针从口袋里拿出来,捏在手心。
她在楼梯底和人说话,指尖比了个方向。
我轻轻的把后背靠在了着墙上。
风把她吹远了一些。
现在—
嗯,好像真的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