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龙套是技术活》 第1章 第1章 烈日炙烤着大地，干燥的空气包裹着人的每一寸肌肤，昆虫因过热的温度而变得逐渐疲惫，只是偶尔才会发出鸣声。 球场内的冷气却冷到令人止不住的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哨声响起，原本急躁、尖锐的脚步摩擦声渐渐平缓下来。年轻的球员们从紧绷的状态松弛下来，他们走到场边的观众席上，三三两两的坐下。 刚刚完成一组训练的人满头大汗，戴着黑色护腕的男生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拽着领口想要把衣服脱下来。他刚抬用手指抓住领口，旁边的队友忽然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做什么？”被打断动作的人皱起眉头，语气低沉，而拉住他的同伴脸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颌，同伴说：“看那边。”他下意识地朝着同伴指向的方向看去，视线抵达终点的那一刻，整个人被按下暂停键。 「宿主，宿主！快醒醒，男主训练结束了。」 有一道声音自乌牧的脑海中呼唤她。乌牧靠着椅子，睡得很沉。她的头低垂着，半长的刘海有些遮盖住眉眼。她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与白色短裙，短袖上画着不知名的卡通狗和毫无规律的英文字母。她头部没有依靠，身体微微朝□□斜，眼看着快栽倒下去，要人担心她是否能睡好，又或者是何时才能醒来。而她的身旁原本还在运行着的洗地机已经停止了嗡嗡作响的运行，进入了待机状态。 很明显，她是一个体育场内做清洁兼职的学生，她此时此刻正在偷懒。 年轻的男学生走至乌牧身前，他平静地注视着她。大约几秒后，他单膝跪了下去，伸出了手——女孩子原本握在手中的矿泉水，因为手指松动，此时这瓶水顺着乌牧的短裙，顺着滚动下去，跌落地面，滚动到了面前人的脚下。 白乔杨伸出食指轻轻触碰水瓶一侧，让这瓶滚动的水停了下来。 「宿主。」009号声线波动，懊恼不已，在乌牧的耳旁不停地呼唤着她，企图唤醒自己的主人。 《系统工作守则（第七版）》第九条：坚持作为系统的工作原则，禁止无底线的纵容宿主。009深刻反省自己纵容宿主玩游戏玩到凌晨这一行为。 “训练馆里做清洁兼职的不是一直是个男生吗？”白乔杨漫不经心地问，他捡起水瓶，将水瓶放至一旁的椅子上。与校内的其它训练馆相比，这个训练馆是最小的，所以被校队租走以用作专职的训练场，为了方便，场馆内通常聘用男生做清洁兼职。 “不知道。”队友走到白乔杨身旁，他眼神划过坐在椅子上睡觉的女孩。迟疑道：“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好眼熟，是……追你的那个？” 白乔杨不语，队友了然于胸地转头，皱着的眉毛松解后眉尾扬起，他小声嘀咕：“她还真是主动。” 白乔杨转移话题说：“我们走吧。” 抬腿之时，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停止了步伐。他折返至乌牧面前，伸长手臂，轻轻地从乌牧垂下的发丝之上摘走了一样东西——一小片白色纸片。同时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快速按了几下，随意拎起放在乌牧身侧的背包，这才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队友愣了一瞬，快走几步跟上，“咱们就这么走了？把她扔这儿？不好吧？” “有人会管。”白乔杨随口应付一声，往身后看了一眼，扬声道：“快点，都跟上。” 停留在观众席上，磨磨蹭蹭的收拾着东西的男大学生们胡乱将散落的物品扫入包内，这才跟了上来。 只是他们每个人在路过某片区域的时候都故作不经意的转头看一眼。行为举止刻意得很，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 ＊ “叮咚”、“叮咚”的推送音响起。躺在床上面无表情，一边等消息一边刷论坛的孟昭，点开最新的帖子，看到标题的那一瞬间，她丢下平板，从床边随意拽过来一条长裤，套上之后便跳下了床。 而对于另一条老熟人发来的消息，孟昭直接忽略掉了。 关门的一瞬间，孟昭动作停顿一瞬，折返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拎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手提袋，这才重新带上了门。 孟昭几乎是跑过了大半个学校，直到逐渐接近目的地，她的脚步才慢了下来，孟昭控制自己的气息平稳，随即推开了训练场的大门。 一瞬间，孟昭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乌牧顶着她那颗十分有标志性的圆圆的脑袋，在椅子上睡得简直要栽倒下去。她身体过瘦，颈部白皙秀颀，过于蓬松的黑色长卷发随意地搭在颈后，显得有些凌乱，这样看起来，像一朵好笑的大头蘑菇。此时，她的头一点，又一点，孟昭远远的看见，都觉得脖子酸得不得了。 她快走几步到了乌牧身旁，长臂一拦，推开了围在少女身旁的几个陌生人，不耐烦道：“都让开。” 赶走了黏在乌牧身边的虫子，孟昭伸出手托住了乌牧的下巴。 “真麻烦。”虽然这样说着，但少女还是十分轻柔地将乌牧的头靠在自己的腰侧，她皱着眉头，用力捏了捏乌牧的下巴。 ”小乌！乌牧！喂，醒醒！” 见人还不醒，孟昭“啧”了一声，稍微用了点力度，拇指与食指捏着乌牧的下颌晃了晃，直到看到对方紧闭着的眼皮因为不舒适而抖动，孟昭才松开手。 乌牧的眼中还弥漫着刚睡醒的朦胧的水汽，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嗯？” 009:「……」 “别睡了，赶快起来！你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吗？” 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场馆正中的表，乌牧吓了一跳——居然已经十二点了！她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拉起待机的洗地机。 今天是周一，下午闭馆半天，得在闭馆之前完成工作。 她着急忙慌地开始工作，这幅慌乱模样令一旁等着她的孟昭深吸了一口气，从工具间拉出了另一台机子，从场馆的另一边开始运行起来。 场馆中只剩下了机器运作时“嗡嗡”的轰鸣声。 直到两个人做完这一切，已经将近一点。 “抱歉啦昭昭，害你陪我加班。”乌牧愧疚地低头，小声问道：“不是晚上一起吃饭吗？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孟昭双手抱胸，一言未发，只是递过去一个盒子，乌牧动作自然的接过来盒子，两个人并排往外走着。 果然，乌牧的注意力被孟昭递给她的盒子吸引走，随着精致的丝带抽开，盒子中的东西一点点的露出，乌牧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我早就想吃这个了！” 白色盒子里放着的是学校商场一楼甜品店的夏日新品系列，昨天才推出，根本谈不上什么“早就”。因为是和某IP联名的系列，推出的时候，排队的学生从店门口排到了学校商场之外。乌牧下课路过看到了长长的队伍，她对着五彩斑斓的招牌叹了口气，步伐不停，眼睛却一个劲的朝着店铺那边看。 以这个架势，看来这两天是吃不到的。 结果—— 孟昭微笑：“我今天没课，路过的时候，刚好看见排队的人不多。” 谎言，百分之百的谎言。对孟昭的行踪再了解不过的乌牧感动的泪汪汪，她眯着眼睛，一边狂吃一边心中感慨，大小姐人美心善，明明很忙还去帮我排队蛋糕。 她一幅别扭又冷漠的模样，但在乌牧看来，简直是完美女人！ “那我之前说的事，你想好了吗？”孟昭依旧淡淡的。 乌牧将赠送的冰箱贴顺着孟昭提着的书包边儿上塞了进去，她笑眯眯地把脸转向孟昭，含糊地说“谢谢”。因为嘴巴里还嚼着东西，她的声音听起来黏糊糊的。 “什么事啊？” …… “算了，没什么。”孟昭沉默了一瞬，别过头去。 但乌牧却偷偷笑起来。 “你笑什么？”孟昭问。 “我怎么会忘呢？我答应了下午和你一起去海洋馆的呀。所以才提前和人换班的，不然只是逛一两个小时多没意思。”少女很真诚。 感觉到冰冷少女皱着的秀气眉毛一点一点松开后，乌牧轻轻地拽了拽孟昭的包带，道：“那我们快走吧！我还想吃海豚餐厅的点心呢！” 被她拽着包带的高个子少女，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情不愿的，却加快了步伐，同孟昭并排朝外走去。 画面拉远，看起来温馨而美好，如果不是旁边有个不停震动翅膀的白色团子的话。 009急得抓狂：[宿主，我们得尽快走剧情了。否则，这个世界对你的排斥力度会越来越大的。] 外来者永远会被发现。 “我知道，我知道，但剧情不是已经走完一大半了吗？” 乌牧安抚009，语气很平静，但其实，乌牧同样感到不安。发现小世界异常的，不只是乌牧，还有男女主。 起初，乌牧因为原主本身的特质，在校园中引人瞩目，随着剧情的开展，外来者在这个不完全的碎片世界里，就像一个小小的光点一般，不停地闪烁着，频率越来越高，发出与众不同的嗡鸣声，直到变成现在这样。 这条规则只针对小世界内的NPC，碎片世界里的NPC，没有自己的思想，反而更容易被入侵的光点所吸引。被她吸引、靠近她，甚至于伤害她。这是固定规则，便于外来者尽快利用这条规则获取信息，但同样也代表着危机。 只是，到了扮演后期，长期与外来者亲密接触的主角们，必然会发现异常。 第2章 第2章 不过，相比这些，乌牧在做更重要的事——准备和孟昭共进晚餐。 此时此刻，看完海豚表演的乌牧脸上流露出惬意的笑容，她翘着腿坐在窗边的高大木桌旁，翻看着菜单点餐。和她面对面坐着的孟昭，神色凝重地翻着手机。 “昭昭，你吃什么？”乌牧还没想好吃什么，她翻过菜单首页，推到孟昭面前。 “随便。”孟昭头也不抬，随口道：“你看吧。” “那我就帮你点了哦。” 乌牧纠结了几分钟后，按响了桌子上的招呼铃，服务员应声而来。 “两份招牌海豚拉面，小食拼盘B套餐一份……两杯冰拿铁。谢谢。”她礼貌点头，朝着服务员递过菜单。 直到服务员离开，乌牧见孟昭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手机上，她没再打扰对方，而是用手撑着头，朝窗外看去。 这里可真美啊！这是乌牧的想法。 这些人可真烦啊！这是孟昭的想法。 孟昭手指快速滑动，上下翻看着论坛的帖子。 在宿舍时偶然刷到的只有几页回复的帖子现在已经被顶在了首页，标题旁挂着几个个小小的红色“热”字。 「求助：篮球场碰到了身体不舒服的同学，要送到医务室吗？」「图」「热」「热」「热」 孟昭每刷新一次，帖子下面就会更新几条回复。 「楼主真无聊，这是在作秀吗？话说这位同学知不知道被你偷拍了。」 「楼主是新生？现在还有不认识她的新生？」 「受不了你们这些人了，动不动就偷拍，没素质。」 「一楼别被骗了，贴主一看就是分享某人萌照的。」 「最讨厌楼主这种人了。……请问有原图吗？」 「祝楼上平安。」 孟昭秀气的长眉拧起，她快速向下滑动屏幕，距离她刚看见这个帖子的时候不到半天，帖子的楼已经盖的极高。 一行又一行的匿名ID回复，像是极小且密集的虫子躲在潮湿的角落里窥探。 主楼只有一张乌牧睡觉的照片，这张照片拍得格外奇怪，少女的侧脸拍得格外清晰，她的身旁围绕着几个人的身影完全虚化，五颜六色的衣角几乎贴上少女的身体，似乎还有人试探性地伸出手。 …… 孟昭面无表情的将帖子转发了出去。 “处理掉，以后别再让我看见这种东西。” 对方很快回复了“好的”二字，这时，孟昭才看到另一条未读消息。 J：[图片] 孟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是最麻烦的。 * 009播报：「监测到孟昭对宿主的好感度下降2个点。」 「监测到孟昭对宿主的好感度上升20个点。」 “啊？” “我干什么了？” 欣赏着窗外美景的乌牧，突然被009的播报声吸引着回过神来。 「宿主，该攻略的角色不功略，不该攻略的角色你疯狂发力。」009的电子音麻木地播报。 “你懂什么，这是少女之间最真挚的友谊好吧！” 乌牧面带微笑，用牙签挑起一小块草莓朝着孟昭伸长手臂，说：“昭昭，吃这个吃这个，好甜！” 009从乌牧的左肩飞到右肩，一边催促动不动就罢工的宿主，一边自我安慰道：「尽快走完剧情然后下线吗？虽然说新手剧情一般不会失败，但是你也不能总是这样消极怠工。」说到最后，009的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它绕着乌牧毫无规律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像个代码失效的机器人，翅膀煽动的频率比寻常高很多。 *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一周前，乌牧被动成为了一名外来者。 再往前追溯，乌牧是一名平凡的上班族——穿着公司发的的工装套装，背着快消品牌打折时买到的电脑包，脚上永远是一双裸色的平底鞋，用着大学毕业那年就购置的电脑现在已经有些卡顿了，往返在家与公司之间。 两点一线，非常稳定。 她很平凡。 外表平凡、内心平凡。 就像每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般，最讨厌周一，最期待周五。 今天，刚好是周一。 晚上八点，结束了一整日工作的乌牧终于回到了她的小出租屋内。她疲惫地推开门，在关门的同时开始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脱掉外套，扯掉衬衫，蹬掉鞋子，将今天的一身全部扔到了门口的脏衣篓内，然后赤脚朝着浴室走去。 诸事不宜的周一，最好一回家就先洗澡，这是乌牧的习惯。 半小时后，水声渐渐停止。 乌牧穿着新的睡衣走了出来。她一边面无表情的擦头发，一边盘腿坐到了床上，熟练的从被子里摸出平板，一口气点开三个游戏，同时开始刷今天的日常。 到这时候，她疲惫的脸上才焕发出一些神采。 白天在现实生活中工作，晚上进入虚拟世界中工作，感觉自己在打两份工。 但这种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 二十分钟后，其中两个游戏已经完成了日常，乌牧拿到今天的日常奖励，在两款游戏中面不改色的抽奖。 毫无收获。 乌牧习以为常的叹气，将注意力集中到最后一个游戏上。 这是一款上市许久的养成游戏，操纵者的主要任务就是操纵自己的主控角色进行行动。而今天新剧情更新，做完新剧情除了能抽十发，还能获得一个限时掉落的时装。 乌牧将多屏模式切换成全屏，全方面集中注意力，无外乎其他，只因这款游戏不仅操作难度大，还又肝又氪，新剧情上线要打满成就才能通关，一不注意，就会前功尽弃，需要从头开始。所以乌牧一般选择先做完所有游戏的日常，最后再将自己睡前所有的休息时间贡献给这款游戏。 此时她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点击了“立即开始”。 十分钟后，乌牧将平板面朝下盖了下去，她长长的深呼吸，胸膛不断起伏。再一次点击了“立即开始”。 十分钟后，“立即开始”。 十分钟后，“立即开始”。 再一个十分钟后，“立即开始”。 …… 许多个十分钟后，社畜向来平静毫无波澜的眼眸此时已经迸射出熊熊烈火，她将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立即开始”。 又失败了。 怎么会这样？连新剧情的BOSS都打不过，谈什么奖励十连抽啊！ 算了，不玩了。乌牧大受打击，她恶狠狠地放下平板，平躺着看向天花板发呆，没过几分钟，乌牧深吸一口气，重新点亮屏幕。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我轻易放弃的事情，今天必须要拿下这十连抽！这样想着的乌牧面无表情地坐起来，重新打开平板，靠着墙点击“重新开始”。 最后一次，就这一次。 这次，一定能行。 乌牧盘腿坐着，坐得笔直，聚精会神地操纵屏幕，她重新调整了天赋与出装配置配置，十分钟后，在BOSS挣扎着倒地的瞬间，绚烂的烟花在屏幕中心被点燃。 成功来之不易，乌牧睁大眼睛，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她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长呼出一口气，食指操纵着自己的养成小人跑到了BOSS身旁，捡起了BOSS旁掉落的宝箱。 一个白色套装的卡通图标出现在屏幕上，等级为“传说”。 是否穿着？点击“是”。 穿着黑乎乎装甲装的小人原地转了一圈，换成了一身洁白。由一名战士成为了一位骑士。 好看，真好看。乌牧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小人喜悦地在屏幕上跳了几下，头顶上冒出一个大大的气泡：“好漂亮的裙子！” 乌牧双击截图，迫不及待地把截图分享到自己的基友群里。 十连抽，再加上分享后奖励的一抽，完美！现在抽？还是攒着？乌牧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手指放在抽奖页面，有些纠结。 现在已经十点，如果等到零点再抽明天会起不来吧？乌牧面带犹豫做不了决定，比起她这微不足道的微妙情绪，先前被忽略的自她左胸膛内传来的刺痛愈发明显，逐渐加重的疼痛感让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乌牧不安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试图缓解疼痛。 向左侧躺。 向右侧躺。 平躺。 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都无法缓解疼痛。她难耐地翻来覆去，强忍着心脏被抓握的窒息感，呼吸变得愈发急促。 不是吧……意识到不对的乌牧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强撑着翻下床，踉踉跄跄地朝着桌子上走去。 握到手机的那一刻，乌牧眼前一黑，跌倒在地，此时，乌牧的的拇指刚刚停留在拨号键上。 就差一点。 迷迷糊糊地看着天花板的少女，意识渐渐消散，在她意识完全消失的那个瞬间，床上的平板亮了亮。 待机十五分钟，游戏自动进入陪伴模式。穿着崭新白色时装的可爱小人面孔放大，睁着大眼睛，似乎在透过屏幕朝某个方向看去。小人歪着头看了看，美丽的脸蛋在屏幕之上蹭了蹭后，同样闭上了眼睛。 “晚安，主人。” 一个白色的气泡出现在它头顶，随即归于黑暗。 第3章 第3章 乌牧恢复意识，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忽然得救，挣扎着从水中伸长双臂，扒住岸边，想要爬上来——乌牧大口喘着气，双臂挥舞着，从床上猛地坐起，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少女迷茫的双眼忽然睁大，她想：原来我不是在水中，可这又是什么地方。 等等，我不是死了吗？ 理智恢复后，那种濒死的感觉令乌牧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慌，并且那绝不是幻觉。 难道我现在在天堂？乌牧怀着十二分的警惕，打量着周身完全陌生的环境。她，正处一个由白色构成的奇怪空间中——白到诡异的墙壁，一尘不染的白色床单，连自己身上的穿着，她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白色长袖、长裤以及拖鞋，衣服似乎是一体的，乌牧拽起衣角想要在身上找出点什么东西，但这衣服诡异的连走线都看不到，更别说是口袋或别的什么。 总而言之，这是个完全纯白，不，也可以说是空白的空间。此外还有个格外奇怪的东西。 乌牧的视线无法控制般的，从纯白的天花板，转到了在她面前飞来飞去的白色光圈身上。少女面无表情地想着，这是什么东西，是玩具？还是机器人？还是天使？ 此时，白色光圈同样发现了她，这个大概一拳头大小的、边缘模糊的白色光圈快速地朝着她飞过来，飞到了距离她仅一拳的位置，猛地停下。 乌牧看清了这个白色光圈的真实面貌，这是个毛绒绒的白色团子，在这个毛绒绒的白球身上，有两个小小的圆点，并不是装饰。因为此时此刻这两个小小的圆点在白球上转来转去，显得十分灵动。 乌牧下了结论，这不仅是个活物，还是个长了奇怪双眼的活物。 “这是哪？” 明确自己的处境后，乌牧面无表情地伸手，推开快要贴在自己的脸上的，格外奇怪的白色团子。在摸到白团子的一瞬间，乌牧心想，果然是毛绒绒的，像小狗一样。她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这白团子冷不丁被她推开，受到了惊吓，发出了“滴”、“滴”急促而又尖锐的电子警报声，努力在空中稳住了身型。 白团子发出声音：「宿主，你好。」 乌牧指甲抠住手心，她问：“这是哪？你是谁？” 白团子再次“滴”了一声，声音变得没那么尖锐，它解释道：「你好哦，宿主，我是您的专属系统，您可以称呼我为009。您因为在现实生活中遭遇意外，目前属于濒死状态，系统紧急将您的生命值维持在了最低值，完成系统布置的相关任务后，您可以顺利回到现实世界，重新拥有生命。」 …… 乌牧的手停止动作，人类死了，还会做梦吗？不，这不是梦。“系统”、“任务”这些词语对于来自现代的乌牧而言并不陌生。只是。作为一名看过无数相关电视剧和小说的现代人知道，天上不会掉免费的馅饼。 未知的世界。 目的不明的称呼自己为“系统”的生物。 乌牧默默地坐着，暂时保持安静。 白色团子一挥翅膀——它居然还有翅膀，乌牧这样想着，下一秒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屏幕在乌牧面前展开，乌牧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屏幕内，似乎在上演着什么电视节目，又或者是现实世界的投影。 乌牧更相信后者，她皱着眉头看着，随着镜头不断地移动，画面中呈现的信息愈来愈多。这是一个由柔和色系组成的室内空间，房间内似乎有许多精密的仪器，规律发出的“滴滴”的声音。一张床、床边放着一张小型单人沙发…… 这是在医院？ 镜头拉进后又闪烁几下，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病床之上。乌牧皱起眉头想，床上的人，这不是我吗？ “我怎么会在医院？”她扭头看向白团子。 「为保证宿主的生命值不再下滑，系统以21世纪的科技发展水平为准，选择了最合理的方式，将宿主的躯体暂存于医院中。完成任务后，宿主即可“苏醒”。」 乌牧紧盯着屏幕，病床上的人戴着呼吸罩，静静地躺着，看起来就像只是睡着了。 几秒钟后，画面闪烁了几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步行至病床边，他步伐踌躇，停留了许久，才在病床旁的沙发坐下。这个身影十分模糊，乌牧皱着眉头，思索对方的真实身份。 是谁呢？乌牧的大脑快速运转。 老板？老板大概已经把自己开除了。 亲人？无父无母，孤儿开局。 朋友？我没什么朋友。 …… 没有结果。 乌牧将视线重新转向白团子，白团子像是得到宿主的认可，张开翅膀扑腾了两下，继续道：「欢迎宿主加入拯救剧情第003号战略项目组。」 白团子翅膀挥舞，屏幕内的场景开始切换：一个接着一个没有脸的人影出现在了屏幕上，人影快速切换。 这些人影身型高低胖瘦各不相同，他们疯狂地对着屏幕做出动作，神情中蕴含着巨大的情感。有人心力交瘁，有人焦躁不安，有人愤怒无比…… 画面快速切换了几次，这次，再次出现的画面有了声音。一名长发女子捂着心脏的位置大声控诉：“作为一名作者，笔下的每一位人物都是我的孩子。这些孩子们应该是怎样的？该怎样成长，拥有什么样的性格，遭遇过什么样的事情？我想着、想着……但是，为什么我写下的角色不见了，我的孩子们去哪了？” 一名短发男子接上，继续控诉：“这种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关键人物丢失，剧情前后无法衔接，导致故事直接崩溃，读者疯狂要求退订，有没有人管管啊！” 乌牧长出一口气，这看起来像是个水分满满的项目汇报PPT，似乎并不能体现出主题。如果是自己的老板，大概会用狂躁地砸项目书吧：“这PPT谁做的？！你们是在拍电影吗？重做！重做！！” 哈！ 乌牧莫名一笑，余光看到009“咻”地一下转了过来，小小的眼睛中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乌牧清了清嗓子，重新恢复了眉头紧锁，双手怀抱双臂认真看PPT的姿势。 009扇动着翅膀，暂停了视频播放，声音低沉道：「不久前，代号为A0-79的病毒入侵，导致部分小世界的关键角色被病毒感染，部分关键角色意识苏醒，逃离小世界，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小世界剧情缺失、作者卡文严重，世界逐渐崩坏，投诉大量增加，为降低维修成本，现拟用人工进行修复，故需要选定宿主进行扮演。」 009话音刚落，乌牧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她说：“我不干。” “这任务有难度，我做不到。况且，在世界上我也没什么留恋的。” 「啊？」009诧异地飞到乌牧面前，白色身躯几乎顶到乌牧的鼻尖。它盯着自己宿主的眼睛，妄想识破宿主的谎言。 「为什么？居然有人类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009十分不解，慌到发出尖叫声。 乌牧的双眼中是完完全全的平静，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朗诵课文：“活着的时候，每天打两份工，现在死了，我还要在这里继续工作吗？”乌牧挑起眉毛，平静的语气中蕴含着一丝无奈。 009睁大了眼睛，再次发出疑问：「活着不好吗？」 「完成任务的话，可以送宿主重新回到现实世界。并且，还能为宿主实现一个愿望。」 “毁灭世界？”乌牧脱口而出。 「合理范围内的愿望啦！」 “我开玩笑的。” 009锲而不舍地尝试说服对方：「只是一些龙套角色，稳赚不赔的。」 作为初次投放小世界进行工作的系统，如果乌牧坚持拒绝它，它会被默认判定为劣质产品，直接回收。 想起来自己会化成一片虚无，009刚刚长出没多久的双目中，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噗。l 乌牧看到白团子努力做出的既可爱又可怜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这个小系统还挺有意思的嘛。 乌牧眼中的防备似乎渐渐松懈，她低垂眼眸，轻轻出声，“只是龙套角色消失，就会导致剧情崩坏？” 龙套不都是可有可无的吗？ 009挥舞翅膀，道：「龙套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有的角色却在关键剧情中发挥重要作用。」 「可怜的小公主在母亲去世后捡到了神遗失在人间的神器，拥有了许三个愿望的能力。小女孩原本想要将三个愿望用在自己身上：想要失踪已久的父亲归家，想要去世的妈妈重新活过来，想要自己的家庭永远幸福美满。可惜关键角色丢失，小公主在幼年便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夜。」 「小世界完全崩塌。」 “什么角色丢失了？” 「神。」 乌牧无言。 「所以说，宿主，我真的没有欺骗你嘛。」 乌牧：“只是这样简单的龙套角色，那么试试也不是不行。” 009激动起来，在乌牧的身边飞来飞去，围着她转。 第4章 第4章 009听到强硬的宿主松了口，瞬间打起精神，欢快地在她身边扇动翅膀。 「所以宿主，你是同意了对嘛！？太好啦，你对我真的太好了唔，本系统先帮你登记愿望！」 愿望…… 乌牧沉思。 009从空中拽出来一个小本子，拔下一根羽毛化作笔，写写画画起来。这套动作像极了动画里面的卡通角色，乌牧想或许这个新生儿系统是从小世界里学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挑眉，等待009开口。 「愿望可以是重要的人。」 「父母、爱人、朋友。」 “没有。” 「梦想，事业，一生一定要做的事？」 “……也没有。” 009动作暂停，在空中停止飞行，同样陷入沉思。 沉默，依然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乌牧轻声开口：“或许，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不知道可不可以实现？” 009的眼中瞬间有了光，它飞至乌牧面前睁大那双小眼睛。 它追问：「是什么，是什么？」 “我在乎的那样东西，我想要它永远的存在于世界上，可以吗？” “一个游戏中的虚拟人物，我很喜欢，花了许多心思。只是我想，这种游戏的运营似乎都超不过五年。”乌牧看天，若有所思道。 “而今年是游戏运行的第四年，日平台在线的玩家越来越少，我很担心我的角色在未来会消失。” 009快速从大数据库里提取所谓“游戏”“闭服”的相关信息，忙不迭的点头，与头部同样宽度的脖颈上下扭动。 「可以哒可以哒！」 这么简单的愿望它甚至主动为乌牧补齐所有条件，009继续说:「这样的话，只要是关于这款游戏的一切诉求，我们都可以为宿主实现呢！」 「独享版？破解版？永久版？你想要的我们都有。」 009每说一句，乌牧的眼睛亮一下，但最终，她只是微笑着摇头拒绝，“这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任务完成后，我再慢慢考虑。” 「你终于同意了宿主！」 009“嗷”的一声从地面上飞起来，几乎在乌牧话音刚落的同时，009便再次从空中扯出一份羊皮卷式的合同，一人一份。 “这家伙学的东西还挺杂。”乌牧小声吐槽。 009快速录入申请，写下自己的大名，和乌牧交换了羊皮卷，直到乌牧的名字和009同时出现在两张羊皮卷上，009挥动翅膀，羊皮卷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中，尘埃落地。 009:「宿主代替缺失的角色进入小世界，弥补剧情空白，完成角色‘扮演’，引导作者如期完成剧情，并进行小世界发布、评分。任务完成并获得A评分及以上，任务值积累满，即可回到真实世界」 009继续给乌牧补充任务背景：「请注意，为帮助宿主更快的带入角色，小世界将角色的形象与扮演者进行了融合，在这里，您可以自然的使用自己的本名，而保证扮演者不出戏。」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尽管大部分任务没有标准时间，但扮演者依然不被允许长久的滞留在小世界中。 来自异世的灵魂不论伪装的多么完美，最终都会被原始世界的意志给察觉到。这是因为作为外来者的宿主们，灵魂始终与世界格格不入，好像黑色的世界中出现一抹亮光，又好像在全是圆形的世界里出现一个三角形。 幸好这种原始意志不包括主角团与关键角色们，因此大部分外来者都选择和主角团们朝夕相处，因此来获得安全感与角色的融合度。 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在小世界中停留的时间越长，灵魂闪动的频率越高。原住民们会无法抑制般的注视到这个在黑暗中不断闪烁着的灵魂，这种注视，不总是善意的。此时外来者在巨大的压力下，容易做出错误的“表演”，造成更加危险的后果。 以真实事件为例。 扮演者停留在小世界中的时间过长，原住民们的行为举止变得越来越激进，而扮演者连任务的一半都没能完成。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扮演者只得一边尽力避免落单，一边粘着主角团们推动剧情，勉强让自己的“表演”不出错。 只是他越慌乱，便更加表现得异常。 最终，他被主角团中的牧师发现了异常，牧师认为扮演者夺取了原主的灵魂，扮演者被视作恶魔，驱逐出了小世界。 他的灵魂，流落在时空乱流中，至今下落不明。负责这名扮演者的主系统同样受到了处罚，被要求“返场”。 「所以，请宿主一定要认真扮演。」 这是一份危险系数很高的工作，只不过代价是死亡，而已。乌牧这样想着。但对一个死人来说，死亡又算什么惩罚呢？ 她歪着头，问自己更关心的问题：“评分的高低是否有标准？” 「通常由作者来决定！」 这份工作放在现实世界简直荒唐的像个笑话。乌牧叹气。 009提示:「还有还有，在虚拟世界中，009会持续以这种形态出现在宿主的身旁，除了宿主谁也看不到的哦！」 「宿主，现为您接入剧情概述。」 009欢快的在乌牧的身旁扑腾，下一秒，乌牧的思绪瞬间空白，就像一片沙滩而下一秒潮水覆盖，她的大脑中出现了大片陌生的画面。 乌牧要扮演的是一本校园恋爱小说中男主的炮灰初恋。 炮灰初恋样貌清纯，外表无辜，气质无害。实则内心阴暗、自卑、敏感且爱慕虚荣。 开学日，炮灰和男主产生短暂的接触，她对对方心生好感。同时，她偶然得知了对方优越的家境，于是抱着不轨的目的，对男主纠缠不休。 男主被骚扰到无法忍受。频繁丢失的私人物品，接连收到的垃圾信息，甩不掉的跟屁虫，原主就像阴暗的潮虫一般一直围绕在他的身边。 男主冷眼旁观。 事情的转机是原主在宿舍吞药，以死亡威胁男主。原主被抢救回来，但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或许是怕原主再次出事，男主对原主的态度不再那么抗拒，原主狂热的行为他选择平静接受，对于原主的信息和要求，他偶尔会简单的回复。 回复以“嗯”和“好”一类的语气词。 但原主欣喜若狂，单方面认定自己已经成功。这种成功冲昏了她的头脑，时间愈久，原主所渴望的愈多，她想要看到男主为她所表现出喜怒哀乐，而不是那从始至终的冷漠。 可她最终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你从来都不喜欢我，对吗？” 话音刚落，男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他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她说的是个笑话。 原主当场崩溃。 这场感情以一个耳光结束。挨了这一耳光，男主总算有点反应，他用舌头顶了顶挨打的那侧，看了一眼原主，一言不发的离开。 “分手”后，原主的心态日渐扭曲。 而男主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生活、学习。 乌牧追问：“这段剧情？” 「这段剧情一笔带过，你大概可以在小世界里摸鱼，或者一键跳过。当然为了避免时间拉长，我们一般都建议宿主选择一键跳过。」 “谢谢你的友情提示。”乌牧由衷感谢。 剧情的转变是原主发现男主和女主之间存在不明的情愫。 原主无法接受，智商直线下降，行事愈发无理，频繁给男女主下绊子，却屡屡失败，陷入更大的的风波之中。 读完这段剧情后的乌牧：…… 她蹙眉：“先不说剧情，这就是你跟我所说的跑龙套角色？” “戏份多到你跟我说这是女二我也会相信。” “还有这剧情，炮灰初恋的作用是什么？单纯为了让男主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吗？怪不得角色要离家出走，简直惨到底了。” 009:「系统刚刚在网络对这本小说的相关信息进行了检索……宿主您跟原角色都对剧情理解不够深入呢，关于男主究竟爱没爱过原主这件事，有很多读者都发出了质疑。系统检测到有超过70%的读者认为男主喜欢过原主，虽然他最后和女主达成了双强结合的HE结局，但男主许多行为都反应出，他或许真的喜欢过原主，但他爱而不自知啊！」 「这就是这本小说最热门的讨论点，甚至还衍生出了许多以原主为主角的二创小说，所以说原角色的丢失对整个小世界以及作者的作品宇宙影响都是很大的！」 「您别看剧情长，实际您需要扮演的剧情非常短暂，因为您只出现在小说的前三分之一校园剧情的部分哦！连一个学年都没上完，您就下线了。」 乌牧：…… “你继续。” 「所有的剧情结束后，您需要做到完美下线。」 「男主和女主恋情曝光后，您和女主发生了冲突，被看不下去的路人曝光了您踩高捧低、爱慕虚荣、欺辱舍友、脚踏三条船的事情，您在学校里混不下去了，选择休学」 「至此，您从学校里彻底消失，剧情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