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春晴》 第1章 初见 宋听春要离婚了。 昨天加班回家,宋听春独自坐在餐桌吃饭,看看日期,对坐在客厅的柳谢说:“纪念日要到了,给我买个礼物吧。” 他们从谈恋爱到现在,什么节日的礼物都是宋听春找好发给柳谢的,这次他也说好。 宋听春把官网截图发给柳谢,正在看文献的柳谢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思考地脱口而出:“你怎么变得这么虚荣了。” 说完,他发现自己好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转头看宋听春的脸色,餐桌前的人只是放下筷子,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留下一句“记得收拾碗”就回了主卧。 宋听春坐在床上,觉得这段感情特别没劲。 他和柳谢是在大学认识的,两个人在同一个校园组织,久而久之就走到了一起。他知道柳谢的家庭条件不好,所以当初谈恋爱时他从来没有要超过两百块钱的礼物,就怕柳谢会有压力,甚至他们要结婚了,婚房还是宋听春出的钱。 柳谢在他面前表现得越可怜,他就越心疼,用自己的生活费给他补贴,在柳谢读研时承担他的全部费用,给他找工作。 现在的柳谢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穷小子了,他在研究所工作,没有车贷房贷的压力,宋听春发给他的那条两千块的项链,以他一个月的工资买十条也绰绰有余。 说到底,柳谢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两千块的项链。 但是这个牌子的项链,在宋听春的眼里是小孩子才会买的,他上高中之后就不收这个牌子的东西了。 他们刚结婚就分房睡了,当时柳谢说的是两个人都在读研,很忙,作息不固定,分开睡对大家都好,以至于恋爱两年结婚五年,他们做过最出格的事,是柳谢在婚礼上吻了宋听春的额头。现在想起来宋听春都觉得自己特别傻,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一直在自己骗自己。他必须承认,柳谢不过是把他当提款机。 宋听春不想继续这段婚姻了。 他联系律师,连夜拟了一份离婚协议,房子车子都是宋听春婚前全款买的,柳谢能分到的东西很少。 他让人第二天将协议送到研究所,自己则在家指挥清洁人员将柳谢的东西全部打包扔到门外,最后,换掉门锁的密码。 宋听春向公司请了年假,和自己的好友一起踏上前往马尔代夫的飞机。 田奕元摇晃着手里的橙汁,朝宋听春竖了个大拇指:“离得好,早该离了,我一直不敢说,怕伤了你们的感情。” 田奕元是和宋听春一起长大的,知道他要结婚的消息时火冒三丈,差点掀了婚礼现场,但是看到宋听春的笑脸又熄火了,万一呢,万一他是真的幸福呢? 但事实证明大少爷和穷小子是走不长远的。 到达马尔代夫已是晚上,酒店的人接他们两个上岛,宋听春昨晚没怎么睡,今天又要处理事情又连续飞行,到房间后简单洗漱就睡觉了,手机的飞行模式都忘了关掉。 宋听春睡到自然醒,隔壁房间的田奕元早就醒了,坐在亲水平台上吃早餐。 “你醒啦,看看要吃什么。” 宋听春随便叫了些,很快便有人送到房间来。 田奕元刷着手机,突然收到了宋听春爸爸发来的信息,发语音回他:“对的叔叔,听春现在跟我在一起。” 田奕元转头跟他说:“你电话打不通。” 宋听春这才拿出手机,把飞行模式关掉,弹出来的信息让手机有一瞬间的卡顿,大部分都是他的朋友家人发来的,来自柳谢的只有一个未接来电。 宋听春略过那条信息,在心里嗤笑,他还以为他给个台阶宋听春就会跟着下,那是爱他的宋听春才能做出的事,现在的宋听春已经不爱他了。 他先给爸爸回了个电话,跟他说了自己的决定,然后回朋友的信息。 大家都支持他离婚。 吃过早餐,田奕元被公司突如其来的事务拦住脚步,宋听春只好一个人在岛上走走。 海滩边只有零星几个人,脚下细软的沙子,眼前青绿的海和湛蓝的天让宋听春疲惫的心情得到了放松,暂时将那些烦心事抛到脑后。只是海边风很大,他戴着的草帽一个不小心被吹走,宋听春只好去追。 帽子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抓住,宋听春来到他面前,很感激地朝他说了声谢谢,男人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草帽还给他,宋听春的手机铃声像夺命般响起。 柳谢的电话。 宋听春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但还是按下接听键。 “你发什么疯,你人呢?又不是说不给你买项链,至于跟我离婚吗?还送到研究所里面,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宋听春很平静的问:“离婚协议签了吗?” 那头没有说话,宋听春继续说:“签了它吧。你其实不喜欢男人吧?或者说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提款机,觉得我人傻钱多是不是?结婚后住的房子,开的车子都是我买的吧?我虚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找你要别墅庄园,我告诉你,如果我虚荣就不会坐在你的电瓶车后座陪你淋雨,更不会跟你结婚。觉得跟我离婚钱分得不够多?我没让你还钱就不错了,还记得你之前给我写的欠条吗,加起来也不少,体面点,一个月后民政局见,不要迟到了。” 不等柳谢回答,宋听春挂掉电话,把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宋听春这才发现男人还在旁边。 他把草帽戴到宋听春头上,拉好下面的松紧绳,宽大的帽檐衬得他的脸更小,男人轻笑:“帽子要戴好,人也要选对。” 宋听春刚输出完一大段话现在脑子还没转过来,等他回过神男人已经走了。 宋听春没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接下来的几天跟田奕元一起出海浮潜,看海豚和群鱼风暴,海钓。 离开马代的前一天晚上,两人找了个酒吧坐着,点了两杯鸡尾酒。 “来一趟晒黑了不少。” 宋听春仔细观察了一下,得出结论:“还好吧,本来也没多白。” 田奕元抬起手假装要打他,把自己逗笑了,拿起酒杯跟宋听春碰了一下:“祝你离婚快乐。” 宋听春手撑在吧台上,喝了一口酒,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很快乐。” 和柳谢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出去旅游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度假了。 田奕元贱兮兮地凑近,肩膀撞一下宋听春:“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些器|大|活好的男人?” 宋听春白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人家活好不好?给我介绍你的前任们啊?”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被我甩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会介绍给你呢,不要拉倒。” 宋听春谢过他的好意,不过他现在没有开启下一段感情的想法,他感觉之前自己就是好日子过够了才会想结婚,每天不管多晚都要回家,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护柳谢那可怜的自尊心。 “你不会不相信爱情了吧?” 宋听春摇摇头:“相信啊,不过只有我付出的爱情不值得,味同嚼蜡的爱情也不值得。” 度假的这段时间,他有时候还会想起柳谢,他不明白,七年,寒冰也该捂化了,柳谢不爱他,又能和他结婚。他有时又感觉自己想明白了,柳谢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帮他的、家世好的、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结婚对象,而他爱不爱对方并不重要,那个人是谁也不重要。他为自己感到不值,为这七年大好时光不值。 田奕元的公司还在起步阶段,第二天一早就搭飞机回国了,宋听春的假期还没放完,他昨天晚上看了一下手机,决定自己去隔壁的斯里兰卡。 在酒店躺了一天,宋听春觉得不能这样,给自己约了第二天一早的游猎。 赤道的太阳猛烈,宋听春戴上一顶鸭舌帽,穿着冲锋衣,全副武装地出门了。 到达雅拉国家公园不过五点左右,天还没亮,宋听春刚准备坐上吉普车,就听到身后有人说:“又见面了,小帽子。” 宋听春觉得他们还挺有缘份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 吉普车行驶在砂石地上,他们的肩膀不停碰在一起,宋听春不着痕迹地侧身,靠着吉普车的栏杆上。 天只是蒙蒙亮,看不清林间的动物,宋听春只能听见几声隐约的象鸣。 身旁的男人存在感太强,宋听春无法忽视,转过头去介绍自己:“我叫宋听春,你叫什么名字?” “段揽洲。” 宋听春点点头,却见段揽洲朝他伸出手,吓了一跳,避无可避,但段揽洲的手只是轻轻压了压他的帽檐,“帽子又要飞了。” 宋听春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每次见到段揽洲帽子都要飞走,他又要将此归于缘份。但是他很快又想清楚,不是因为段揽洲,风大了帽子就是会被吹跑。 宋听春将帽子摘了下来,头发迎风飘扬,露出他清淡的眉眼,像西湖的雾。 司机带着他们在公园中驰骋,见到动物时会停下来让游客们看,大象、水牛、鹿还有孔雀,近得一伸手就能碰到。宋听春拍了不少照片,但可惜的是转了几圈都没有看到锡兰豹。 太阳完全升起来,公园里全貌也出现在人们眼前,裸露的岩石和或枯或荣的树木,被阳光和砂土镀上一层黄色,像电影狮子王中的场景。 吉普车停在路边,司机说十分钟后返程,宋听春整理着手机里的照片,有些可惜地说没有看到锡兰豹。 一旁的段揽洲没有马上回答,拿着望远镜四处看,他突然定住,随即露出笑容,把望远镜递给宋听春,指着一个方向说:“在那里。” 宋听春半信半疑地拿起望远镜,但视线里只有数不尽的枝叶,并没有豹子的身影。段揽洲靠近了一点,很认真地帮宋听春调整望远镜角度,两人没有肢体接触。 视线被框在了望远镜里,宋听春突然很激动地拍了一下段揽洲放在望远镜上的手:“我看到了!” 锡兰豹藏匿在一棵树上,漂亮的花纹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像有感应般,它睁开了眼睛,和宋听春对望。慢慢变细长的瞳孔,眼珠是像皮毛般的黄色,充满野性,美得让人失语。 宋听春想转头向段揽洲分享,却看到一双更美的眼睛。 段揽洲的眼睛是绿色的,静谧的,像一片湖。 宋听春仿佛溺毙其中,两人就这样对视,车辆的启动声让他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生硬地问:“你是混血吗?” 段揽洲点点头:“我妈妈是北欧人。” 宋听春了然,坐直身体,摸了摸自己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耳朵。 从国家公园出来已经临近中午,段揽洲向宋听春发出邀请:“要一起吃午饭吗?” 宋听春欣然答应:“好啊。” 两人选了一家当地的餐馆,点了一些特色美食。 段揽洲发现宋听春不喜欢吃咖喱饭里的豌豆,会特意绕过它,有时夹在饭里他没发现,皱皱眉也会把豌豆吃下去。 有些可爱。 饭后,段揽洲结了账,站在门口问宋听春下午有什么安排,宋听春想了想,很诚实地说回酒店躺着。 “我包了一艘船,下午要不要一起去追鲸鱼?” 宋听春揶揄地看他一眼:“就我们两个人吗?” 段揽洲实话实说:“还有我的家人们。” “那我还是不去了,”宋听春耸耸肩,伸手摘掉落在段揽洲肩膀上的树叶,“祝你们玩得开心。” “如果我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会去吗?” 宋听春仔细考虑,摇摇头:“不一定。” 段揽洲结束这个话题,只问:“那我回来的时候能请你喝一杯茶吗?” 宋听春的答案仍然是不一定,车到了,他按下车窗,一只手搭在窗上,晃了晃手里的帽子,笑容昳丽:“如果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帽子还会飞走,那我答应和你喝一杯茶。” 如果还有第三次,那宋听春相信是命运的指引。 第2章 再见 宋听春在斯里兰卡待了几天,都是等傍晚时分才出去逛,买杯咖啡或者一个椰子,独自走在异国他乡的路上。 直到他踏上回国的飞机,命运也没有让段揽洲请他喝一杯茶。 宋听春没有回之前和柳谢住的那套房子,径直回了父母家,趁着自己还在假期,在家里当蛀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他醒在自己的两米大床上,伸着懒腰大喊了一声爽,给他妈妈招来了。 “别爽了,你前夫来了。” 宋听春嫌恶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软饭男,给我赶走。” 他妈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祖宗保佑,她的儿子终于不是恋爱脑了! 孙燕清女士吩咐下去,之后看到柳谢赶走就行。 宋听春联系秘书,让他把自己在市中心的那套房子卖了,留着碍眼。 很快一个月过去,宋听春把柳谢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拉出来,发了一条“明天早上八点民政局”,再次把他扔进黑名单。 今天天气有些冷,宋听春想穿件开衫,但颜色大多鲜艳,蓝色粉色的,跟离婚的场景太不搭,遂止,随便穿了件白色的长袖就出门。 柳谢早就等在民政局门口,看到宋听春下车,眼睛亮了一下,笑着迎上来,有些磕磕巴巴地说:“你今天......穿得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宋听春没有看他,皱了皱眉,他想干嘛?打感情牌?现在已经没用了,宋听春竖起手掌,意思是不要说话:“不用说这么多,办完手续赶紧去上班。” 随着钢印落下,他们的婚姻也到了尽头。 宋听春拿着离婚证站在门口,终于大发慈悲地看了他一眼。一个月不见,柳谢胡子拉碴,脸色憔悴,明明还不到三十的年纪已经长了不少皱纹,想来是实验催人老。如果说宋听春之前是喜欢他的脸,那现在这张脸也毫无竞争力了。 宋听春笑了一下,留下一句“再也不见”就上车扬长而去。 最繁华的会所顶楼,田奕元邀请了一群共同好友来庆祝宋听春离婚,美其名曰“单身之夜”。 作为主角的宋听春姗姗来迟,自罚三杯,让大家随便玩,他买单。 一群人玩到后半夜,一个朋友下去车里拿东西,上来时一脸神秘,挑着眉坐到人堆里,语气跟带钩子似的等着众人上钩:“猜猜我刚刚在下面看到了谁?” “谁啊,别卖关子,快说。”田奕元边说边甩出一对二。 朋友伸手指向宋听春:“听春前夫!” 宋听春甩出王炸,问:“他来干嘛?” “这我不好说,你们自己看。”朋友打开相册,像扔什么脏东西一样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大家接着传阅,看完心里只有两个字。 恶心。 柳谢搂着一个人,非常亲密地走向电梯,而他搂着的那个人只被拍到侧脸,和宋听春有七分像。 好好的单身之夜因为一张照片变成了柳谢批斗大会。 “我不行了,他想干嘛啊,玩上替身这一套了?” “我起一身鸡皮疙瘩了,这不是纯恶心人吗?总不能说离婚了才发现听春的好,但是正品已经不属于他了,找了个赝品,显得他多深情了是吗?早干嘛去了。” “不是说他阳痿吗?治好了?” 田奕元:“还好离婚了。” 宋听春靠在沙发上,越想越好笑,人就是这么贱,对他好的时候他弃之如敝,失去了倒念起他的好了。七年都没有碰他一下,刚离婚对着和他相似的脸就能起得来了?太滑稽了。 天将亮,一群人终于散场,有时候不得不说,上天是个好编剧。柳谢和那个人也在地下车场,宋听春听到那个人喊他老师。 “搞什么,师生恋啊?可以举报吗?” 田奕元的声音不大不小,两人看过来,自然看到了被簇拥在中间双手抱胸的宋听春,柳谢像过街老鼠般钻进车里,那个学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宋听春,仿佛谁先动谁就输了。 宋听春没时间陪他玩,等司机下车来给他开门,脸色如常。他以为他是谁,太低级的挑衅,宋听春还不至于对前夫有占有欲。 后视镜里,那个学生坐上了柳谢的副驾。 宋听春让司机送他去自己的另一套房子。 刚躺下就来电话了,宋听春现在工作的公司是和他朋友一起开的,请假这么久,陆宁已经坚持不住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怨气冲天:“宋、听、春,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不知道呢,辛苦你再坚持一下啊。” 陆宁倒也没真的想硬把他扯回来上班,发两句牢骚就挂了。 宋听春撑着身体起来去洗澡,点了个外卖,吃饱快中午了,他把窗帘一拉,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晚上十点,宋听春感觉自己的时差完全倒过来了,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可以去美国玩一圈。 待在房间里太闷了,宋听春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十分钟后他把车窗摇上。原因无他,大红色的法拉利配美人,追上来要加联系方式的人太多。 宋听春等红绿灯的时候,依稀记得在网上刷到过这附近有一家评价不错的关东煮店,他看一眼地图,还在营业。绿灯亮起,宋听春一脚油门驶过两个路口。 他不喜欢在晚上吃太多东西,只点了萝卜、溏心蛋和魔芋,在吧台前坐着。旁边的位置是空的,有一个人坐下来他也没在意,继续看着社交软件。 只是旁边那个人好像坐得不舒服,一直在调整坐姿,弄得凳子摩擦地面发出扰人的声音。 宋听春偏头看过去,男人马上不动了,像是早就准备好怎么说一样,伸出左手按亮电子手表,上面显示着心率,“我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心跳就特别快。” 宋听春“哦”了一声,把头转回去,男人准备的长篇大论打了水漂,很识相地坐到离宋听春很远的地方去了。 关东煮上来了,萝卜煮得很软烂,筷子一戳就开,宋听春将它分成四口,慢慢吃着。 手机给他推送外国美男,照片里的人有一双蓝色眼睛,宋听春忽然想到了段揽洲,觉得有些惋惜,因为段揽洲长得确实很好,高眉骨,绿眼睛,北欧和东方血统混得恰到好处,是宋听春不常见的类型。 但是没办法,命运使然,他在斯里兰卡那几天都带着帽子,只有一次,帽子被吹飞,当时他的心突然漏了一拍,竟然有些期待段揽洲的出现,但是没有。他的帽子落在一个喷泉旁,躺在地上,周围也没有段揽洲的身影。宋听春过去把帽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沙尘。 其实段揽洲就在他五米之内,只是喷泉的雕塑和水幕挡住了视线,宋听春将帽子戴回头上,两个人走向相反的方向。 异国他乡的露水情缘果然很吸引人,现在宋听春看到绿色的事物都会想起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想买一条绿宝项链,不过颜色都太深,不是他想要的。 研究所的所长约宋听春的爸爸商讨投资事宜,宋廷叫上了在家睡觉的宋听春,让他来学东西。宋听春想着来吃顿饭,没想到看到来人就让他没了胃口。 柳谢最近升了职,是副所长一手提拔的,今天来吃饭也带上了他,柳谢又带着那个学生,一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当初柳谢能进研究所,有一半是靠宋家的关系,但柳谢说不希望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宋听春就没有昭告天下,所里只有所长知道他们的关系,也知道他们离婚了。 柳谢带的那个实习生正脸和宋听春有六分像,但经不起细看,所长和宋廷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精,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回事,脸顿时就拉下来了,宋廷站起来,冷哼一声:“我看我们的投资,还是改天再说吧。” 所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实习生就说话了,“是因为我吗?实在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来学东西,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就走。” 宋听春小口喝着热水,听闻放下杯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有些怯懦,仿佛宋听春欺负了他一样。“我叫李秋叶。” 宋听春点点头,反问道:“你刚才说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实习生出现在这里就可以影响我们的决定,因为什么,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李秋叶下意识看向柳谢,但柳谢从进来看到宋听春的第一眼就没有移开过眼。 没办法,他总不能让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一边哭一边跑走了。 宋听春没心情吃饭了,他站起来跟爸爸说他没事,不要影响他和所长的合作。然后快步走出包间,路过柳谢时他发现对方想伸手拉他,反应很快地躲开,“自重。” 段揽洲刚结束应酬,走出包间门就看到宋听春气乎乎地往外走,他今天穿了一件蓝色丝质衬衫,脸颊有些红,应该是气的,在看到他时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随即快步走过来,在段揽洲面前打了个响指,带起一阵香风。 “我请你喝酒,走不走?” 宋听春并未停下脚步,有一种他不答应马上就要找下一个的气势,这么好的事情段揽洲怎么会错过,迈出两步就追上了宋听春。 “走啊,我的荣幸。” 段揽洲:还有这种好事?[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再见 第3章 真心话 宋听春叫了一桌子酒,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 包间就他们两个人,段揽洲刚才没喝多少,现在看着宋听春喝自己也有些口渴,拿起杯威士忌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品味,眼疾手快地拦下了准备倒第三杯的宋听春。 宋听春没有醉,但喝得快有些呛到了,眼中泛起细雾,在灯下像细碎的宝石。 “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宋听春抱臂靠在沙发里,空调打得冷了,真丝衬衫并不保暖,他微微打了个颤,抬眼看向段揽洲,指使的意味很明显,等段揽洲调好空调,他才开口。 “我不明白。” 宋听春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如果说是因为柳谢和李秋叶,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多生气,甚至并不在意,可能是因为当初跟爸爸保证了自己一定会幸福却变成现在这样,那些据理力争的话变成利剑刺向五年后的他,他才会被那些低级的挑衅刺激得失了态。 他太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以为自己的爱情是温室的花朵,馥郁芬芳,但暴雨过后才发现,他的爱情不过是窗上的印花磨砂纸,挡住了来自外面的视线,自己也望不出去,哪怕它一撕即掉。 段揽洲看着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他接下来的话了,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包间门挡住大半声音,却挡不住DJ的鼓点,震得宋听春有些烦了,他从桌上的骰盅里拿出两颗骰子,一颗滚到段揽洲面前:“就这么喝太没意思了,来真心话吧,谁的点数大谁问。” 两颗骰子在桌上翻滚,停下。 宋听春轻笑:“我来问。” 他想了一下,直接问段揽洲感情问题未免太冒昧,所以他问:“你今年多大。” “过了生日就30。” 宋听春来了兴趣:“生日在几月?” 段揽洲拿起桌上的骰子放在手心,递给宋听春:“这是下一个问题。” 宋听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以表惩罚。 酒过几轮,多数是宋听春问,他知道了段揽洲的生日在10月,学生时代谈过两段恋爱,在北欧长大。 段揽洲喝得比宋听春多,但不见醉态,有些可惜地说:“我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宋听春先一步掷下骰子,一点,他靠回椅背,伸出手:“你的机会来了。” 段揽洲有些欲言又止,还是将问题问出口:“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前夫。” 宋听春轻轻蹙眉,段揽洲以为他会用喝酒来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陷入短暂的回忆之中,然后将故事缓缓道来。 大三上学期,新闻报道今年的特大台风将于这周四傍晚登陆,云图上,这个台风的大小比整个省都大,并且还有增大的趋势,手机上的信息不断弹出,让市民们做好防范措施。 宋听春是校学生会的办公室部长,台风来临前他还在整理资料,今天之内要归档,但他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在群里问了声谁有时间,许久没有人回复,应该都在超市囤泡面零食。 明明只是下午三点,天色暗得像晚上,风愈来愈烈,窗外的树已经弯到看不见,窗户发出岌岌可危的声音,这一切让宋听春急起来。 柳谢就是在这时来的。 他只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整理,两个人的效率很高,不多时就弄好了。 就在这时,窗被吹开,眼看着刚整理好的资料就要满天飞,两只手一起按在了上面,手心手背相贴,与窗外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门砰的一声关上,宋听春的心也漏了一拍。 就是这暴风前的一秒,让他搭上了七年青春。 “我其实是一个看感觉的人。” 宋听春说完,一瓶酒也见了底,段揽洲听得入神,正想问他什么是感觉时,却见宋听春捂着嘴站起来走向卫生间,段揽洲听见声音跟着过去,就看见残留的呕吐物上混着血丝,他的眉皱起来,扶着有些脱力的宋听春靠着自己,拿出手机给司机发信息。 宋听春此时已经胃痛得直不起身,唇色惨白,看得人揪心。 段揽洲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他身上,将人打横抱起往外走。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段揽洲抱着宋听春坐在后座,替他擦了额头上的冷汗,安慰道:“马上到医院了。” 宋听春的头靠在他颈边,声如细丝,段揽洲靠的很近才能听到他在说想吐。 段揽洲把外套放在他身前,宋听春只是干呕两声,胃里早就没了东西。 车停在医院门口,段揽洲把人抱进急诊,检查和缴费之后,守在病床前看宋听春挂水。 病床上的人白得几乎要和床单融为一体,眉紧皱着,看起来还是很难受,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抓着段揽洲,一片冰凉。 他应该早就发现的,气冲冲地从餐厅出来宋听春肯定没吃什么东西,自己还没有拦住他喝这么多酒。 输完液已经是凌晨两点,宋听春的精神看着好了些,但还醉着,浑身无力,段揽洲问他家里有没有人能照顾他,宋听春想到自己这样回去肯定会被爸妈说,于是摇摇头。 段揽洲将人带回了他在市中心的平层。 他刚回来不久,只收拾了主卧,宋听春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段揽洲帮宋听春盖好被子,准备去次卧洗漱一下时,睡在床上的人突然撑着身起来。 段揽洲快步走过去将人扶着,怕他是又想吐,轻声问:“怎么了?” 宋听春迷迷糊糊地就要脱衣服:“还没换睡衣。” 中央空调保持着舒适的温度,但宋听春身体没好,段揽洲怕他着凉,用被子把他裹好,去衣帽间找了套新睡衣给他。 “自己可以换吗?” 宋听春点点头,衣服刚提到肚子上,他皱眉:“你转过去。” 段揽洲听话地转身,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听见宋听春说“好了”。 换完睡衣的人倒头就睡,自己还知道要盖被子,段揽洲收拾好他换下来的衣物,放进洗衣机。 凌晨四点,正是整个城市陷入沉睡的时刻,落地窗外只有零星几盏灯光,段揽洲抱着笔电坐在客厅处理未完的工作,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映着屏幕上的内容。 主卧门没关,在客厅可以看到床的一角,段揽洲怕宋听春半夜会不舒服,索性没有休息。 天边渐渐有了微光,段揽洲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山根,走到卧室里,用手背探宋听春额头的温度,睡梦中的人感受到他的抚摸,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不知道宋听春什么时候会醒,但醒来总要吃东西,段揽洲提前在星级餐厅订了一些好消化的食物,放在厨房温着。 宋听春还没睁开眼,先感受到的是有些刺痛的胃和干燥的唇,他侧身捂着肚子,睁眼看到了陌生的环境,昨晚的记忆回笼。 别的不太记得了,自己被段揽洲抱在怀里倒是很清楚,他低头看,身上穿着段揽洲的睡衣,袖子长得像戏服,感觉他应该不止一米九。 宋听春撑着起身,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段揽洲从秘书手上接过一套衣服,和宋听春昨天穿的是一个牌子,走到主卧和坐在床上的人打了个照面。 他把纸袋放在床头柜,轻声问:“还有不舒服吗?” 宋听春点点头,声音沙哑:“想喝水。” 段揽洲倒了杯温水来,宋听春想伸手接过,但手转了几圈都没从袖子里出来,反而越缠越紧,没办法,就着段揽洲的手喝了一口水。 暖流从喉咙流到胃里,他感觉好一些了,精神好了,就开始嫌弃出了汗有些黏的身体。 他扶着段揽洲的手站起来,问他能不能用一下浴室,想冲个澡。 段揽洲怕他着凉,但宋听春的要求很强烈,只能把水温调高一点。 洗完澡的宋听春带着一身热气来到客厅,换上了刚才段揽洲拿来的衣服,浅绿色的衬衫他不常买,但现在还挺喜欢这个颜色的。 因为不知道宋听春有什么忌口,段揽洲订了两份粥,除了猪肉和鱼片没有放别的配料。 宋听春坐在餐桌旁,有些惊讶于段揽洲的体贴,粥放到了刚好合适入口的温度,他尝了一口,看向坐在对面的段揽洲,突然想起自己睡到半夜好像看到了客厅坐着一个人,加上刚才出来时不经意间扫过茶几上的笔电和眼镜,这让宋听春确定了不是梦,他真情实感地向段揽洲道歉:“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 段揽洲摇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他不敢想,如果昨天宋听春是自己一个人去喝酒会发生什么。 胃痛的感觉的确不好受,宋听春应下,静静喝面前的粥。 太阳升起,整个客厅都沐浴在阳光里,宋听春不好继续待在这里,说自己要回去了。 段揽洲拿上钥匙说要送他,宋听春拦住了他,讲笑道:“干嘛?疲劳驾驶啊。” 段揽洲闻言笑笑,给出第二个选择:“我让司机送你。” 宋听春摇头拒绝,却拗不过段揽洲,两人一起下到车库,司机停在他们面前,宋听春拿出手机在段揽洲面前晃晃:“加个联系方式吧。” 段揽洲的头像是一张风景照,草地和大海,不知道是去哪里旅行时拍的。 宋听春发送好友申请,段揽洲帮他拉开车门,等宋听春坐好后才说:“回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宋听春点点头。 段揽洲独自回到家,厅中阳光依旧,空气中还浮着宋听春的味道,很奇怪,明明他用的是自己的洗护用品。 段揽洲打开手机,通过了宋听春的申请。 不多时,宋听春到家的信息就来了。他的头像是他自己,白色帽子遮住了上半张脸,蹲在草地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羊。 他说:我到家了,谢谢你哦。 段揽洲回:好的,小帽子。 宋听春边看信息边推开门,迎面撞上准备出门上班的爸爸。 宋廷声音中气十足,把宋听春吓了一跳:“宋听春,昨天去哪里了?满面春风地回来。” 宋听春解释道:“跟朋友在一起。” 宋廷有些怀疑,但家里孙燕清女士在喊宋听春帮她参谋一下戴哪套珠宝,没揪着他问,叹着气出门上班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