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阙春》
1. 几度秋
“公主?公主?”
姜成沐的神智从一片黑暗中被唤醒。她的脑海一片混乱,伴随着周身隐隐传来的疼痛,终于挣扎着把眼睛睁开。
“太好了!公主您终于醒了!”身侧穿着宫装,像是从历史书上走出来的小姑娘惊喜道。
“公主?”姜成沐声音带着刚刚苏醒的嘶哑,她的脑袋依旧昏沉,有点摸不清现在的情况。
“公主殿下,您睡糊涂啦?”小宫女欢喜的声音里带上了泣意,“也是,我们公主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来……还好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诸天神佛保佑,安然无恙……”
姜成沐想先把自己的身子撑起来,小宫女看她动作,连忙上前帮衬。口中还念叨:“公主殿下,您小心些,别碰到伤口了。您这样,皇上都心疼坏了……”
“不碍事。”姜成沐很自觉地代入了“公主”这个角色。她先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古色古香的室内风格,上好的檀香木床,床顶悬挂着清雅的帐幔。自己身下铺着丝绸软毯,看上去价值连城。
嗯,公主。
公主???
自己的的确确在考察望春楼时失足跌下潮阳湖。试问一个重伤患者,醒来后不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而在熏香袅袅的古装剧片场的可能性,有多大?
从测度论的角度看,该事件属于一个零测集。在完备的概率空间中,它可以被视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事件。
姜成沐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她还是试图获取更多的信息来形成答案。
“我睡了多久?”
“您已经睡了三天了,可把小萍吓坏了。”小宫女乖巧回答,后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着急忙慌道,“对了!昭王殿下说,您醒了就马上告诉他,我这就去重华殿通报……”
“等会儿!嘶——”姜成沐伸手拉住小萍的袖子,动作太大扯到了身上什么伤口,忍不住发出气音。
作为一个从小受到全方位保护的学霸白富美,姜成沐何时受过这么重的伤?在她以往二十年的人生中,最最难受的时候也就是发个烧了。
她的眼角甚至渗出了生理性盐水。
“公主!怎么了?您别乱动啊!”小萍见状,更加手足无措了。
“先别走,我脑袋有点昏,想找人说说话。”姜成沐冷静道。
“好,好,公主您想说什么,小萍陪您。”小萍为她调整了一下身后的靠背,乖顺地跪坐在床前。
“小萍?”姜成沐试探道,“现在是什么年份了?”
小萍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还是恭谨地回答:“如今是元和初年,公主殿下,您过笄礼的第三年。”
元和初年,这个年号……姜成沐没想到坠个楼还让自己重返十八岁了,实在有些魔幻。排除这位小宫女认错人的可能性,排除有人恶作剧的情况,姜成沐回想起学生时代班上很流行的穿越题材小说,然后不得不承认,现下最大的可能……
她穿越了。
这还不算最魔幻的。
最魔幻的是她醒来后,眼前一直悬浮着一块白色的光屏。她原以为是自己刚醒来神志有些不清产生的幻觉,但这块光屏随着她清醒的时间,不但没有消失,还愈发清晰。
接受了自己穿越的这个现实,姜成沐没有慌乱,理清思绪后,冷静得有些过分。
“父皇很担心我?”
“对啊,您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皇上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前几日还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您呢……”小萍道。
元和,最宠爱的公主。
姜成沐是个实打实的理科生,京大数学系学霸一枚。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和数字公式打交道。她高中分科后就再也没碰过历史,但自己的父母都是文学院院士,加上记性实在太好,耳濡目染,也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了想要的信息。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自己所处的时代应该是大夏初,夏文宗姜恒统治时期。而自己是夏文宗“最宠爱的公主”,结合自己的年龄,那只能是金枝玉叶,前半生风调雨顺,备受宠爱,后半生悲凉凄苦,远嫁邯跶和亲的清和公主——姜宁徽。
“小萍,我现下清醒多了,你先去告诉二哥,我没事,不用太过担心。”姜成沐很快把小萍话里的“昭王”对上了号。清和公主的二哥,姜顺,被立为太子,但最终被外臣暗杀,没有继承皇位的二皇子,可谓是下场悲催,凄凉至极。
算了,还有心思可怜别人呢,最惨的就是自己好吧!
昭王至少还有人收尸呢。据说清和公主出嫁后,因其嚣张霸道的性格,在远嫁路上就惹怒了蛮夷之人,最终横尸异族他乡的荒野。
大夏著名的两个短命鬼。
天妒英才裴大诗人,红颜薄命姜二公主。
“快去罢,别让二哥等急了。”史书上记载,昭王对这位二妹可是照顾有加,想到以后要在这里生活,姜成沐想也不想,先讨好再说。
“好。”小萍担忧地看了眼姜成沐,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公主,您想要什么吱唤一声便好,外头都有宫人守着的,小萍快去快回,马上回来陪您……”
姜成沐微微颔首,目送小丫头离开。
小萍刚走,姜成沐的耳边就响起了类似高中英语听力前奏的乐声。
姜成沐抬头,就见到眼前那块光屏上出现了字迹。
【一段BGM,叮——欢迎来到“文学复活”项目系统,检测到编号0453试验者身体状况良好,正在更新系统ing……】
姜成沐摇了摇脑袋,确定没出现幻听。她再次不可置信。自己不仅穿越了,还绑定了莫名其妙的系统???
她有些遗憾,自己那段岁月沉浸在题海中,享受解决数学题的快乐。没有多看一些“不务正业”的网络文学作品,现在她实在没有什么穿越的经验。
【宿主您好!我是您的专属接待员小文,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哦,小文会热心回答的ovo~】
嗯,就是现代的人工智能客服而已,还会卖萌。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姜成沐满脸黑线,问道。
【宿主您指的是您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夏初年吗?是这样哒,您原先的身体在二十一世纪受到严重创伤,昏迷不醒,系统察觉到您或许需要帮助,就把您的灵魂接入到这个时代了。】
“帮助?”姜成沐抓重点。
【是哒,宿主。您只需要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就可以获取积分。积分可以用于最终的许愿,不管您许什么样的愿望,系统都会尽力实现的,包括让您二十一世纪的肉身恢复健康哦~】
“什么愿望都可以?那如果我要毁灭银河系呢?也能实现吗?”姜成沐对这个莫须有的系统很是无语。系统的出现,让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摇摇欲坠。
【……宿主真的想要实现这个愿望吗?系统会尽力实现,但是不保证实现。世界这么美好,充满浪漫与诗意,为什么要毁灭世界,生活也这么美好,如同苏子云“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这种清淡的欢愉生活,多好啊~宿主,三思而后行啊!】
“停,打住。”姜成沐想了想,尽力实现,不保证实现,怎么感觉这小文在和她玩文字游戏?欺负她文科不好吗?还有,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说话这么奇怪!还要引用诗词?
姜成沐自认不是个脾气好的主,莫名其妙从高楼上摔了个重伤,穿越回大夏,还绑定了奇怪的系统。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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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发现自己面对的是这么个情况,心情都不会美妙。
但是她面上依旧平静。
“你刚刚说你是什么‘文学复活’项目系统,什么意思?我要执行怎么样的任务?”
【宿主,是这样哒,任务是有阶段性的,平常会有小任务可以为您积攒文学值,积攒文学值都是为了最终任务。当文学值达到百分百时,就可以解锁最终任务完成的条件。最终任务完成后,您可以获取一大笔积分,并参加许愿哦~ovo】
姜成沐皱了皱眉头,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原先身处的时代,毕竟自己报名的数学大赛还没准备完呢。真不该答应父母一同去望春楼考察,如果自己再狠心一点就好了。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如果。
她急忙问道∶“任务是什么?”
【查询到用户正在咨询现阶段任务……】
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欢快音乐,一声“叮”的提示音后,白色的面板变的古韵十足,风雅至极。
【当前用户∶编号0453】
【当前进度∶0%】
【当前文学值∶6】
【积分∶0】
【任务一诗歌创作:捕捉自然的瞬间。
题目主旨:自然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它用风、雨、雷电、山川和四季书写着永恒的诗篇。请你调动全部的感官,用诗歌的语言,描绘一个令你心动或沉思的自然风光瞬间。
核心要求:
1.题目自拟。
2.体裁为古典诗词(如五言、七言)均可。
3.至少运用两种感官(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进行描写。
4.字数不限,但需情感真挚,意象清晰。
5.评分达到90以上即可算任务完成。】
姜成沐看着眼前这道典中典的文科写作题,心情有些复杂。她是个典中典的偏科生,普通学生为之头大的函数、导数、圆锥曲线,她是信手拈来。但一涉及到有关文学创作,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高中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写作文来着的?背十篇以上的范文,把它们重新排列组合。
姜成沐还记得自己的语文老师是如何评价自己的。
记忆里,那个带着眼镜,梳着马尾的中年教师面带惋惜,把自己的作文试卷递过来,上面用红笔醒目地批着八个大字——“空有辞藻,没有灵魂”。
现在要让她写诗,还要90分以上。她实在是有些苦恼。
“这个文学值是什么意思?”姜成沐好奇道。
【宿主,是您目前的文学创作能力哦~】
“满分十分给我六分?”学霸小姐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低的评价,居然刚刚到及格线。姜成沐心中有些不悦,但是她想了想自己的文学水平,又悻悻然闭嘴了。
【不是哒,宿主,满分一百分哦~】
姜成沐∶……
原来高估自己了。
姜成沐有些不忿,当下就想作诗一首,证明自己的文学值不止是个位数。
她思考了片刻,就对着光屏,一字一句输入自己用历代诗人名篇拼凑而成的“杰作”。
输入完成。
姜成沐很是满意,她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杰作”,越看越觉得自己真是文采斐然,文曲星下凡。这小系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敢不给自己的文学值打个及格。
【检测到宿主提交答案,正在评分中……】
【最终得分∶23】
【失败乃成功之母,宿主莫灰心,平芜尽处是春山,成功就在朝阳升起处向您招手!】
【请再接再厉!】
姜成沐∶……感觉自己是回不去了。
2. 夜未央
姜成沐咬了咬牙,继续在脑子里遣词造句。学霸小姐的学习生涯可谓是顺风顺水,没道理被中学生作文题难倒。
【最终得分∶25请再接再厉~】
【最终得分∶36请再接再厉~】
【最终得分∶42请再接再厉~】
……
姜成沐几乎要把脑中的诗词储备耗费光了,可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42分而已。她不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现在知道自己不可能独自完成任务,心中就开始琢磨起了别的法子。
大夏有什么著名的诗人吗?自己好歹是穿成了个公主,如果召集一些文人雅士,将他们奉为宾客,让他们帮自己把诗文写出来……
是个妙计。
“你们只要符合这个主题的诗就行了?作者是谁无所谓吗?”
【宿主想找别人代笔吗?查询到当前任务没有作者限制。系统不反对文人朋友帮忙完成任务哦~只要宿主能给出佳作~ovo】
这不就简单多了。她自己写不出来,世界上难道就没有人写的出来了吗?
大夏著名的文人。
姜成沐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个名字——裴旭。
裴旭是何许人也?千古第一狂才。
其实有关裴旭的传记,在当代可谓少之又少。他在史书上的资料,也不过是寥寥几笔。但是他短短二十五六年的人生,又能在纸页上占据多少篇幅呢?
裴旭,字静之。他是神童,是少年天才。后人皆道他是谪仙人物,在人间走一遭,就回到天上去了。
虽说“文无第一”,但在当代,他还是被评为大夏最杰出的诗人,并且是学界的共识,无人反对。
你问姜成沐为什么会知道?
当然是因为裴旭名声太燥,一首未写完的《望春赋序》惊艳了多少时光。就连她那对古板的父母,也败在了这残篇之下。痴迷到研究那短短四百来字三十年。
“裴旭……”她低声喃喃。
其实姜成沐第一时间想到裴旭,还有一个原因。她连父母的作品都没读懂过,却读懂过裴旭的诗。
是她高中时候的事儿了。高二那年,市一中不知掀起了什么风气,或许是被当时市面上流行的“青春疼痛文学”影响,学校里崇尚恋爱。
作为一个品学兼优,霞姿月韵的“校花”级人物,姜成沐自然是没少受到追捧。每天她一到学校,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理一抽屉的情书。
姜成沐不赞成早恋这种行为,但也不会把收到的情书全部扔进垃圾桶。那天她正在清理抽屉,突然有一张纸掉了出来。
那是一封古朴典雅的旧纸,纸页有些泛黄,上面只有一首短小的诗。
[玉簟惊秋梧叶黄,兰灯照壁影初长
金梭停织鲛绡冷,素手调笙凤柱凉
云外雁书传早讯,风前明镜掩迟寒
夜未央,夜未央,寒砧声里月如霜]
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一个父母口中没有文学感知力的人,她本应看不懂的。但是奇怪的是,她看懂了。
她感受到了诗人笔下,思妇怀远,长夜难明的意境,还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可言说的柔情。
姜成沐感到有些意外,她立马去查了这首诗的作者。
百科上显示,这首诗是大夏诗人裴旭二十岁时创作的《夜未央》。
后来的学者专家点评到,这首《夜未央》与裴旭这段时间的创作风格大相径庭。裴旭这段时间作为皇子侍读,可谓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他的才情被人赏识,青云与诗文花开两面。他在这一时间的作品,都是昂扬上进的,而这一首却意外充满柔情。
因此,学者断定,裴旭在这段时间,可能有一个心仪之人。至于是谁呢?专家曾推断,应该是昭王府上一个小侍女。
这首诗创作后不久,根据大诗人守恒定律,得意后必然失意。很快,裴旭就遭人陷害,被逐出昭王府。
裴旭失意后,不乏有很多对他不满之人落井下石,他南下寻亲,一路坎坷,很快就走向了人生的终结。
姜成沐划阅着网上能找到的裴旭资料,她甚至动用了父母研究院的资料库账号,只为了能再多了解他一点。
她能读懂的人。
她也曾可惜过裴旭流光少年,英年早逝。
如今,自己穿成大夏另一个著名的短命鬼,清和公主。姜成沐居然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让她此刻想吟诗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对了。”姜成沐突然想起一个事,她大声吩咐,“来人,帮我把铜镜拿过来。”
外头听见声音的侍女有了动静,很快,敲门声响起。
“进。”
两个小侍女将门打开,把一面铜镜搬到了姜成沐面前。
关于清和公主,广为流传的说法是超级大美女,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有野史记载,清和公主是因为面目狰狞,丑如夜叉,邯跶王子看不下去,找人偷偷把她解决了。
姜成沐很好奇,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铜镜上的女子,眉如远山黛,目若秋水横波。面容清秀娴静,本是温雅的相貌,却因姜成沐刻意摆的冷脸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和姜成沐现代的模样几乎一样,就是更年轻了一些。
野史果然不能相信。
姜成沐放心了。
侍女见她们的公主对着镜子看了又看,也不太理解公主的用意。但清和公主凶名在外,除了小萍,无人敢随便与清和公主搭话。
时间流逝,姜成沐看得满意了,正想让她们退下。
门外传来了小萍的声音——
“公主殿下,昭王来看您了!”
姜成沐下意识将伤痕累累的手臂藏了起来。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她抬头,看见小萍的身后跟着一穿着华服的男子。鸦青色,上好的绸缎,在卧室的微光下散发着柔和高贵的光泽。
男人面容可以称得上俊朗,有一种周正的气息。
“宁徽,你看看你,都说了二哥的望春楼还没建好,你偏要跑那儿去玩,现在好了,摔成这样。让你贪玩,真是不长记性!”昭王姜顺语气带着些许怜爱。
姜成沐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关心,连责备,都是轻声细语的。她与父母的关系不算好,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姜成沐没有任何应对亲人关心的经验,但不妨碍她想象出,一个被宠坏的妹妹,是如何和哥哥说话的。
“二哥,曹大人说望春楼上可以摘星星。我就是想去看看……”姜成沐语气带着委屈。
曹笙德,当朝宰辅。是姜成沐母妃的哥哥,同时也和昭王关系匪浅,望春阁的工序,很大一部分力都是曹大人出的。此时提起曹笙德,应是合理的。
姜顺轻轻弹了下她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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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语气带着无奈,道∶“你这个糊涂蛋,星星哪能真的摘下来啊,曹大人和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我不管,都是二哥的望春楼不好。二哥要补偿我。”姜成沐拽着姜顺的袖子,撒娇道。
姜顺本来就喜欢这个从小一直黏着自己的二妹,他们年岁虽相差无几,但他一直都在细心地照顾姜宁徽。
被妹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姜顺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要什么?西域进贡的珍宝?还是御膳房刚研制出的雪花糕?”
然后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我早就料到了,这些已经送到你府上了。还有林神医家传的伤膏,比御医院的好上不少,我听裴旭说,这伤膏用料特殊,使用后不易留疤。”
“裴旭?”姜成沐捕捉到关键词。
“嗯,裴家的大才子,我向父皇请求的,让他当我的伴读。”
“二哥,秋猎会上是不是要开诗会啊?”姜成沐突然问道。
“诗会?”姜顺心中疑惑,自己贪玩的二妹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这都是传统了?怎么?你有兴趣?”
当然没兴趣。
姜成沐羞涩地笑了笑,道∶“听说京都今年的秋猎会,是给曹小郡主选郡马的,很多大夏才子都慕名前来,我想去凑凑热闹。”
“哦~”姜顺了然,调笑道,“你这是迫不及待想出阁了?”
“才没有,二哥瞎说!”
“好好好,只要你能在秋猎会前将身体调养好,我就带你去。”
“一言为定!”
姜顺走后,寝殿内又恢复了冷清。
走之前,还特意交代这几日都不能让公主外出,必须留在寝殿休养。
姜成沐过了几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虽然爽歪歪,但是时不时出现的白色光屏却让她烦不胜烦。
【检测到宿主长期无响应……】
【检测到宿主长期无响应……】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搞诗的,别再提示了!
姜成沐收敛起那日和亲近之人撒泼打滚的劲儿,此刻被系统吵到,她的面色不耐,是一如既往的冷。
小萍见公主好像从醒来后就变得有些不寻常,虽然感觉还是那个公主,不过好像换了种气质,但她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区别,只能简单归咎于公主心情不好。
“公主,心情不佳吗?”小萍轻声问道。
“有点。”姜成沐道。
“公主,可是因为在寝殿闷太久了?不如小萍陪您在长乐宫转转?”小萍思考良久,提议道。她的公主那么喜欢“玩”的一个女子,定是因为卧床太久,不舒服了!
姜成沐的计策只达成了一半,她的语气泛上了冷意∶“哼。”
“公主,昭王交代过奴婢,要让您好好养伤,不能轻易带您外出啊!”小萍还是很了解公主的,“最多,最多也就在长乐宫转转了……在外头被人看见了,传到昭王耳朵里,奴婢就算失职了。”
“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事!”姜成沐这几日检查过了,自己身上就是一些擦伤。她将枕头扔到地板上,气道,“二哥还不让我出去玩?长乐宫早就转腻了,既然他不让我出去别处转,那我就到他的重华殿去!”
小萍低头看到地上的枕头,抬头看到公主“不悦”的神色,深知不能再不遂公主的意了,连忙应道∶“诺。奴婢这就去准备。”
3. 赏菊会
姜成沐跌跌撞撞地穿过黄琉璃瓦的建筑群,彩绘梁枋,红漆高墙。巍峨得压迫感十足。
她突然就有些懂了,为什么说被宫墙困住的人,就像被折去羽翼的鸟儿,一辈子飞不出这方狭窄的天地了。
这是和博物馆里AR技术完全不同的体验,这些景色,是确实存在的。直到此刻,姜成沐才有了她已经回到大夏,身处华国最灿烂的过往的真实感。
“公主,您慢一些,小心脚下!”小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成沐今日穿着一席水蓝色的长裙,广袖飘飘,仿若画像上清秀的仙女。她快步走着,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才能见到裴大才子。
今日的重华宫道可谓是热闹非凡,忙碌的宫人捧着各色菊花川流不息。
“咦?今日二哥这怎么这么热闹?”姜成沐停下脚步,疑惑道。
气喘吁吁的小萍好不容易跟上了公主,答道∶“公主……昭王今日在重华殿设赏菊会,宴请宗亲和青年才俊……”
小萍说话断断续续,但姜成沐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语。
刚刚摔了个屁股朝天,还想着到处乱逛?千万别告诉你们公主!
“好罢好罢。”姜成沐挑眉,这倒是个选择合作伙伴的好机会,她正打算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先瞧瞧,却被小萍直接拉到了一边的转角隐蔽处。
姜成沐后背直接撞到了墙上,刚刚恢复得差不多的伤口又开始发疼。真是具金枝玉叶的躯体,她面露不悦∶“怎么了?突然拉我做甚?”
小萍没有出声,示意了一下远处一群簇拥而来的华服女子。
为首那人仪态端庄,面容肃穆。满头金钗,走路间步摇都不晃动一下。
这般体态,这种姿容,这个年纪。如若不是宫中的某位嫔妃,那就只能是她那位以“规矩严明、不苟言笑”著称的大皇姐。荣安公主姜宁玥。
既然是二哥举办的赏菊会,那嫔妃出现的可能就极低,再加上小萍把她拉到一旁的举动,姜成沐心下已经猜了个大概。
清和公主与荣安公主不和吗?
“皇姐怎么会在此处?”姜成沐故作讶然。
小萍道∶“被昭王请来了?京中不是传曹大人要在秋猎会上为郡主选郡马,说不准大公主想先替郡主掌掌眼?”
“那你拉我做甚?”姜成沐嗔怪。
小萍明显是个没脑子的,见公主有些生气,连忙道∶“公主,是奴婢不好,撞疼了您……奴婢也是太着急了,您平日不是最怕大公主了。她每回见您,都要说您行止跳脱,不合规矩,上次还罚您抄了十遍《女诫》呢……”
姜成沐心道,原是如此。史书上记载的清和公主的确娇横刁蛮,举止端庄的大公主看她不顺眼很正常,好像……两位公主的母妃间也有嫌隙?
小萍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原身就是怕这位大姐的。现下她在养伤期间跑来此处,定是会被说教一顿。她可没心情应付古板教导主任。
眼见姜宁玥一群人就要走到她们藏身之处,姜成沐当机立断,拉着小萍一闪身,溜进了旁边一处挂着“善物房”牌子的侧殿。
这里光线很暗,叠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着许多杂物。看起来是负责宴会后勤准备、存放暂时不需用的器皿杂物的地方,此刻里面空无一人,正好躲清静。
“公主,我们躲在这里……不太好吧?”小萍惴惴不安。
“嘘——”姜成沐示意她噤声,“等大皇姐进去了我们再走。”
她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踱步,看着架子上陈列的各式精美瓷器、漆器……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找个文采斐然的人帮忙写诗。裴旭现在已经是昭王侍读了,那应该就在重华殿才对……
“啊!——”小萍突然一阵惊呼,就往姜成沐身上扑过去。
姜成沐还在想事情,措不及防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有老鼠——”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突然从姜成沐脚下窜过,姜成沐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扑倒摆放着众多瓶瓶罐罐的柜子。
完蛋了,又要摔了。姜成沐内心叫苦连跌。
预料之中的疼痛和碗碟碎裂声并没有出现,她被一个人接住了。
那人似乎也没有意料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姜成沐听到一个温润的男声。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躲藏在此处?”
姜成沐下意识抬头望去。那是一个穿着月白色儒衫的年轻男子,衣料不算顶好,却洗得十分干净。
他面容清俊,儒雅随和。整个人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但那双看过来的眼睛,却深邃沉静,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
姜成沐借力将自己的身子重新站立,她再次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人。
美男子?
这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此处?
“你又是何人?为何要鬼鬼祟祟地在这里?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姜成沐恶人先告状,她见到还有其他人,立刻把语调掐拿得高冷味十足,再配上那一脸不耐的冰冷神情,颇有气势。
男子看清姜成沐的面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平静,微微颔首致意。
“昭王府下从而已,不值一提。在下并非鬼鬼祟祟……习惯安静行事而已,吓到两位姑娘,十分抱歉。”
姜成沐见他态度温和,心想说不定就是二哥府上哪个有礼貌的主管而已,并未多想。矜持地点了点头。
“没事了,你退下吧?”
男子感到莫名其妙,看了姜成沐一眼。并未多言,径直走向一个架子,似乎是来取什么东西。
“等等!”姜成沐突然叫住男子。
白衣人手中已经拿了几张备用小碟,他本来想要离开,但听见姜成沐叫他,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些许疑惑。
“你不认得我?”姜成沐觉得奇怪,皇宫里的人怎么会有不认识公主的,这该不会是哪个姐姐找的男宠罢!
白衣人微微摇头,答∶“在下确实未曾见过姑娘。”
回答完,转身欲走。
姜成沐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她不禁在心中吐槽,这人的情商,怎么在宫里混下去的,看她的服饰,也该知道自己不能得罪啊。现在不应该配合地问她是谁吗?
“留步!”姜成沐再次出声。
男子再次停下了脚步,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昭王的二妹,我想去赏菊会,但是没找到地方,误入此地。”姜成沐道,“你是这里的下从?帮本公主带个路。”
男子的脸上带了惊诧,他对着姜成沐行了个礼,道∶“失敬失敬,原是公主大驾。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
“公主既然是受邀来赏菊会的,为何不直接去找昭王殿下?昭王殿下难道没有派人接引吗?”
姜成沐简直无语了,这人怎么回事,耿直boy?会不会察言观色啊!
“废话这么多做甚,叫你带路就带路。”姜成沐直接端起公主的架子。
男子思忖片刻,最终还是遂了姜成沐的意。
“好罢,公主殿下,且随我来。”男子说道。他打开房门,随手拦下了一个路过的小侍女,低声交代侍女将小碟子送到后厨。
姜成沐带着小萍等在一边,她打量着这个男子,越看越觉得是哪个贵族的男宠。此人背后定有豪贵,不然在宫中活不过三天!
一路上,男子都非常安静,丝毫没有讨好姜成沐的举动以及言语。姜成沐有种感觉,普通百姓和皇族,似乎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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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冷?真是棋逢对手。既然男子不说话,那姜成沐也保持了矜持。虽然她有一肚子想问的问题,但还是憋回去了。
“前方就是赏菊会了,公主,望您玩得尽兴。”男子指着游廊前的一处地方,“在下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姜成沐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看着前方建筑上大写的“漱芳斋”三个大字,以及遍地行走的名流,耳边还传来隐约的丝竹声。
她好奇地走过去,里面是一个露天的公园,园中摆放着一盆又一盆争奇斗艳的菊花,在秋风中傲然绽放。
确实是一派好景象,姜成沐索性在菊花园中闲逛起来,目光在那些三五成群、吟诗作对的文人雅士之间逡巡。
既然裴旭暂时找不到,不如先拿别人试试水,看看这时代的“普通”才子是什么水平,也顺便验证一下系统的评分标准。
很快,她在假山旁的水榭里发现了两个正在对酌的年轻文人,看上去意气风发,似乎对自己的诗才颇为自信。他们一人刚吟完一句“金菊傲霜枝”,另一人便击节赞叹,接上“幽香沁秋池”。
姜成沐整理了一下表情,摆出公主的派头,带着小萍走了过去。
那两人见一位衣着华贵、容貌昳丽的少女突然出现,先是一愣,待看清她身后跟着的宫女和通身的气派,连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姜成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方才听二位在此吟诗,甚是风雅。本公主近来也对诗词颇有兴趣,偶得一题,却苦于才疏学浅,难以成篇,不知二位可否代为执笔,一展才思?”
两人受宠若惊,虽不知是哪位公主,但定然身份尊贵。能受到公主青睐,自是求之不得。其中一人连忙拱手:“殿下请讲,在下等必当尽力。”
姜成沐便将系统任务的要求稍作简化,说道:“便以眼前秋景为题,作一首七言诗吧,需得描绘出秋日风物,最好能调动视听之感,情感真挚些。”
那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此题不难。略一沉吟,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凑成了一首《咏菊》。
平心而论,这首诗对仗工整,用典也恰当,在姜成沐看来,已经比她拼凑的那些强太多了。
她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趁着那二人还在互相谦逊“承让”、“兄台高才”之际,悄悄在心中将这首诗输入给系统。
【检测到宿主提交答案,正在评分中……】
【最终得分:68】
【格律工稳,意象传统,然遣词造句略显熟套,创新不足,情感表达流于表面。宿主有很大进步,加油ovo~】
【请再接再厉!】
六十八分!连七十分都不到?!
姜成沐看着光屏上那个鲜红的数字,感觉一阵无力。这都才刚到及格线?那九十分以上的诗得是什么神仙作品?她简直要晕倒了。
姜成沐脸上的失望之色难以掩饰。那两位文人见她神色不豫,心中忐忑,试探着问:“殿下……可是觉得此诗不佳?”
姜成沐勉强笑了笑:“尚可,有劳二位了。”她示意小萍给了些赏赐,便兴致缺缺地转身走开。
留下那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公主。
姜成沐走到一丛开得正盛的墨菊前,看着那丝缎般的花瓣,心里愁云惨雾。秋风吹过,姜成沐感觉到了萧瑟的凉意。
“小萍,你去帮我取件外衣,快去快回……”姜成沐好像有些明白古代的诗人为什么都喜欢在秋天发愁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任务简直比证明哥德巴赫猜想还难!看来还是得找到裴旭才行!
正惆怅间,一个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咦?这不是清和妹妹吗?方才听昭王哥哥说你前几日摔着了,在宫里养伤,怎的今日有兴致来赏菊了?”
4. 波澜生
姜成沐闻声回望,只见一穿着粉色锦裙的少女,手中轻轻摇晃着圆扇。少女眉目明艳,本是张极为出挑的脸,可却因左半脸颊上一道红色的伤疤而显得白玉微瑕。
姜成沐几乎立刻确定了这位少女的身份。宰辅曹笙德的独女——曹笙念。
姜成沐记着,之前自己看过一个有意思的科普视频。视频介绍过,曹笙念和清和公主从小一起长大,但因为性子一个比一个刁蛮,导致二人经常碰撞出火花。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敌蜜”。
曹小郡主身上还有个“幕里挑婿”的典故。就发生在元和初年的秋猎会上。还得感谢曹笙念,让自己刚醒来时和二哥有话可聊。
这场秋猎会好像还有什么大事来着……自己有些记不清了,好像还和裴旭有关。姜成沐心中悔恨万分,为什么不把《大夏那些事儿》刷几遍,历史明明那么有用!
“一点小伤,倒是劳妹妹挂心了。”姜成沐假笑道,语气端的没有半分波动,“老是在长乐宫闷着也不是事儿。天高气爽,出来通通风,透透气,走走说不准更利于养伤。”
“妹妹素来喜爱热闹,姐姐惯是晓得的。”曹笙念语速很快,带了点嘲讽,“不过妹妹可要小心了,这漱芳斋临湖而造,妹妹可要小心脚下,可别刚从高楼上摔下,又掉进秋天的湖里。”
“那是自然。”姜成沐想了想自己的“刁蛮公主”人设,定是受不了这种被嘲讽的委屈,于是决定反击。
“姐姐才要小心,姐姐这嘴能说会道,不知哪位公子有幸可以将姐姐娶回府中,那府里可真是会鸡飞狗跳般热闹。”
“妹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讨喜。”曹笙念的笑容凝固了,重重地扇了两下手中的扇子。
“彼此彼此,姐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惹人厌。”姜成沐丝毫不落下风。
曹笙念的脸一下红一下白,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击。突然,她好像瞧见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明朗了起来。
只听曹笙念招呼道∶“昭王哥哥,荣安姐姐——这里!这里!”
还带搬救兵的?!姜成沐心中“咯噔”一下,感觉不太妙。
她缓缓转过头,果真看到她先前躲着的“教导主任”和二哥走在一起。听到了曹笙念的招呼,往她们的方向来了。
二人看到姜成沐,神色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变化。姜成沐依据他们眉头的松紧程度以及嘴角上下弧度精准分析出∶二哥,是“果然如此,还是防不住”的表情;大姐,是“没规没矩,又在作妖”的表情。
姜成沐瞪了曹笙念一眼,心中暗暗想着,算你狠。现今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可没有小黑屋给自己躲,若要表演大变活人,只能往湖里钻了。
显然不合适!
姜成沐心中翻江倒海,表情却稳的很好。这种时候,害怕就输了!
她端端正正给自己的哥哥姐姐行了礼,笑得人畜无害。
“你怎么跑这来了?不是在养伤吗?”姜宁玥皱眉,语气不善。
“是二哥让我来的!二哥说通风透气更有利于养伤!”姜成沐看大姐满脸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眨巴眨巴大眼睛,给她的二哥投去“救命”的眼神。
“真的?”姜宁玥侧目看向姜顺,怀疑道。
“咳咳……确是我让二妹过来的……”姜顺接收到信号,眼神飘忽。他最终还是选择帮自己宠着的小妹。“今日天气确实不错……”
“你们两个……”姜宁玥摇摇头,还想说些什么。
姜成沐察觉到教导主任要发威了,马上转移话题:“大姐,您今日不是还有要事吗?”
“你……”
“我的《女戒》抄完了!”
旁边的姜顺轻笑出声,打圆场道:“罢了,大姐,反正二妹都已经到了,一起去宴会罢?也快到午膳时间了。”
姜宁玥看他们一唱一和的,还是给了昭王几分薄面,轻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就走了。
姜顺示意姜成沐跟上。
姜成沐瞥了曹笙念一眼,摆出了几分得意,挑衅道:“如何呢?”
“妹妹还真是深得昭王哥哥喜爱……”曹笙念咬牙切齿道。
她和姜成沐并肩走着,半晌,曹笙念垂下眼,意味不明道∶“妹妹是天之骄女,所有人的掌上明珠。事事都有哥哥姐姐惯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无忧无虑,只要到处游乐便好。”
“不像我,身不由己。”曹笙念自嘲一笑。
姜成沐感觉曹笙念语气酸酸的,不太对劲啊?莫非……
她斟酌着问道:“你不想现在成婚?”
“妹妹也觉得,女子到了年纪,就一定要相夫教子吗?”曹笙念抬起头,幽幽望了姜成沐一眼,“甚至连夫婿都不能自己选择……到了年纪就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姜成沐听了曹笙念的话,被她那明亮的眼睛看得心中一动,她多想告诉曹笙念,并不是这样的。
在她的那个时代,女子是自由的,可以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警报!警报!因最终任务与历史有关,小文建议宿主不要怂恿郡主勇敢追爱,避免蝴蝶效应,改变历史,导致任务失败!】
“……”姜成沐看着眼前跳出的光屏,惨淡一笑,“姐姐,莫要多言了。”
这种时代,就算是备受宠爱的公主,也逃不过远嫁的命运。
她从边上的小桌板顺起一块糕点,捻着塞进了曹笙念嘴里。
“?”曹笙念本想说话,却被塞了一大块桂花糕,一双美目中满是不解。
姜成沐勉强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祝姐姐能寻得一个德才兼备的如意郎君罢?婚宴多摆上几盘桂花糕?姐姐以后就可以富贵美满了。”
“嘁,谁稀罕……”曹笙念转头,不再和姜成沐说话。
姜成沐也转头敲系统,在心中问道:“你们这任务,怎么还要角色扮演?不是只要写诗就好了吗?我又不知道历史上发生过什么事,到时候一不小心造成蝴蝶效应怎么办?”
【ovo~检测到宿主需要帮助。秉持着人性化、专业化、为宿主减负的理念,本系统推出“任务完成额外奖励”,即完成任务后,可观看大夏随机一段历史,都会与宿主的处境有关哦~】
【满意小文的服务,请给五星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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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机?”姜成沐无语,“不能自己选吗?”
【查询到历史资料过于庞大,目前系统无法精准查找……orz】
你是哪个年代的系统?!是不是有点太没用了?还五星好评?我要向开发商举报你!
果然还是得完成任务!
“姐姐……你可知现下有何声名远扬的文人在京中?”比如裴旭,姜成沐心中暗自期待,矜持地问道。
“文人?你二哥身边不就有一个?不是挺厉害的?”曹笙念想了想,“还是我爹举荐来的,还未加冠罢?就被破格录用了……”
姜成沐眼睛一亮,巴望着曹笙念再多说一些。
“叫什么……”
“裴静之!你居然敢加害大公主!”周遭突然一阵骚动,侍女尖细的嗓音打破了丝竹管弦缭绕的氛围。
议论声纷纷响起,有好奇的宾客在往闹剧中心靠拢,逐渐形成了一个环状。
果然不论在哪个时代,八卦都是人类天性……
等等……裴静之?加害大公主?
姜成沐听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暗道不好,大才子这是有麻烦了。这罪名盖的,如果裴旭被抓到牢里,谁来帮她完成任务?!
她丢下曹笙念,二话不说就往闹剧中心靠拢,一路扒开挡道的身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里头,看到左边一脸茫然的大皇姐姜宁玥,和她身边怒火中烧的小侍女。
右边……右边是小黑屋里那个白衣低情商男。所以我的救星在哪里呢?
正这么想着,白衣低情商男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带了几分郑重:“新送入的碗碟确是裴某去善物房取的,但碗碟中途被裴某转交他人……且装盘事项是由御膳房的宫女经手,裴某一人之力,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若说是裴某对公主有加害之心,莫非太过草率。”
“裴旭,你不承认是你在碗碟上加的砒霜?”一名黑衣的华服男子道,“可碗碟既是你取出的,那你就是最有可能对碗碟动手脚之人。”
“若是裴某在碗碟上加砒霜,那也太过显眼……其一,装盘的宫女会发现奇怪之处,其二,砒霜本就是粉末状,直接下在碗碟上极易飞散……”
“世子此言,太过武断。没有道理与证据。若要捕获真凶,还需多方考较才是。”
就差没直接说“你可不可以动动脑子”了。
果然,此话一出,那咄咄逼人的华服男子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姜成沐暗叹,不愧是低情商男,敢这么对权贵说话。
“等等,裴某?”姜成沐反应过来,震惊,她指了指白衣低情商男,转头问跟过来的曹笙念,“他是裴旭?”
不对啊……二十一世纪的课本画像上不是这样的。
在姜成沐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曹笙念点点头,奇怪道:“对啊。裴大才子,谁不认识啊?你不是见过吗?”
“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曹笙念摇摇扇子,嫌弃道。
“……姐姐莫要打趣妹妹了,妹妹记性不佳,之前也未将此人放在心上。”姜成沐深吸一口气,找补道,“所以眼下认不出,哪位才是裴大才子。”
5. 捻尘埃
“认不出?”曹笙念皱眉,但思量了一下姜成沐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行事风格,确实也没必要将一个文人放在心上。
她点点头,在姜成沐耳边轻声道:“陈嘉世子,不是什么好人。妹妹还是随我先行离开罢,这热闹不瞧也罢。”
曹笙念正想拉着姜成沐离开,却听到什么声音,呼吸微窒,整个人的行动都僵硬了。
“宁徽,发生甚么事了?”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姜顺不过是稍微离开了一下,回来就瞧见宴会已经乱糟糟了,语气中带了些烦躁。在归途中,他隐约听见什么“下毒”、“大公主”……之类的琐碎言语,心都沉了几分。
“二哥?”姜成沐注意到姜顺出现在身边后,曹笙念很自觉地退后了几步,悄悄拉开了与二人的距离。
“适才,三弟派人给我送了些手稿,我不过离开一会……”姜顺眉头紧皱,眸色暗了下来。
说罢,他示意姜成沐让步,站在了众人的视线下。
“诸位,先安静一下!不知是发生了甚么事,既是本王的宴会上发生,那就由本王来处理。诸位可先行散去,本王会派人通知内务府专人调查。”姜顺看到一脸茫然的姜宁玥,立马过去扶住了她,口中关切,“大姐,没事罢?”
姜宁玥摇摇头,又点点头,像是被这突发情况吓到了。
“我看今天谁敢走!”黑衣华服男子,或者说,陈嘉世子,又发话了,“昭王殿下,来得正好啊?您的侍读办事不利,设计毒害公主殿下。该当何罪啊?”
“裴旭?”姜顺皱眉,“怎么可能……”
“殿下,仆不敢有此心思与作为,加害者另有其人,还望殿下明察。”裴旭对着姜顺行礼,语调依旧平静,没有丝毫被冤枉的焦躁与恐慌。
“是啊……昭王殿下可一定得‘明察’,切莫让有不轨之心的家伙继续在宫里待下去……”陈嘉阴阳怪气道。
“仆万不敢有不轨之心,砒霜之事,确是与仆无甚关系。”裴旭冷冷道。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又怎么会自己承认?要证据是吧?来人!把宫女带上来!”陈嘉拍手道。
姜成沐愣了愣,看到一群黑色侍卫带着一个身着宫装的小宫女赶到,似乎已经是准备多时。
“说。”陈嘉睥睨着下跪的小宫女,压迫感十足道。
“奴婢……确实是裴大人将碟子交给奴婢的。盘子上当时就有粉末了,裴大人还道那是霜糖,蘸糕点用的,让奴婢切莫不要洒出……”
“还有呢?”陈嘉接着问道。
“裴大人还说,大公主最喜食甜,一定要让我们用此碟给大公主送上糕点,讨得公主欢心……”
姜成沐对这小宫女略有印象,这是帮裴旭送盘子的那位宫女。此刻小宫女身体微不可察地发颤,说的话也断断续续,眼眶里还渗出了泪水。
她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就是一场经典的“陷害”吗?太老套了。
这个陈嘉世子是什么人?自己怎么没有半点印象……姓陈,大夏倒是有个姓陈的著名将军,名曰陈忠。史书记载,蛮夷来犯,陈忠将军死守边城三日不退,城中粮草耗尽,还被蛮夷之人切断水源;将军带着将士,以鼠血为饮,草皮为食,硬是撑到了援军到达……
这种蛮不讲理的阴险小人,不会是陈忠将军的儿子罢?基因变异了?
蛮不讲理的小人步步紧逼,一看就是想要置裴旭于死地:“裴旭,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还有话说?”
裴旭听了小宫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显然也是怔住了。他摇摇头,道:“裴某未曾说过这等言论。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姑娘,谨言慎行。且这话里多有不合常规之处,裴某与大公主八竿子打不着,为何要讨好大公主?”
“当然是因为你倾慕大公主已久!”陈嘉理直气壮道。“但是觉得大公主肯定瞧不上你,因爱生恨,想要毒杀大公主!”
看着裴旭精彩的神情,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姜成沐心底暗笑,原来在殿试上舌灿莲花旁征博引的裴大才子,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这可不是你的满腹经纶可以解决的事情啊……
“咳咳咳……我可以证明裴旭没有在碗碟里下砒霜!”姜成沐咳嗽了两声,刚想从人群中走出来,却被曹笙念拉住。
“你凑什么热闹!”曹笙念压着声音。
“‘妹妹素来喜欢热闹’,姐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姜成沐低声回道,将曹笙念的手拨下去,缓步走到裴旭身前。
“二公主?……这又有您什么事啊?”陈嘉看到裴旭身前那个窈窕的蓝裙身影,有些不悦。
“世子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说的受害者是我的大姐,怎么没有我的事了。”姜成沐冷笑,“还是说,这事,陈世子管得,我管不得?”
“二公主自然管得……”陈嘉迎着姜成沐冰冷的视线,将自己咄咄逼人的气势放下了一点。“二公主与裴旭又有什么关系?”
几面之缘而已。裴旭看着眼前之人,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想到,传闻中刁蛮任性的二公主居然会帮自己。
姜成沐在心中敲系统∶“小文,裴大才子可是活到了20多岁,说明历史上这场‘诬陷’是失败的,我这不算改变历史吧?”
【宿主,查询到裴旭是任务的关键人物,建议您不要太过影响他的生活轨迹。】
姜成沐奇道:“既然历史上的清和公主已经被掉包了,其实我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不会与原主相同。蝴蝶效应早就产生了,所以要保证历史的大方向相同,我必须要出手干预。”
“你们也不希望裴旭缺胳膊少腿吧?如果你们真的将‘文学’奉为圭臬的话……”姜成沐早就有了猜想,这个文学系统,既然是“文学复活”项目的产物,那大夏必然有他们想要“复活”的文学作品。
刚刚小文说裴旭是任务关键人物,姜成沐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太明显了……裴旭的半篇《望春赋序》。
果然,系统没有再发出反对的声音。
姜成沐放下心来,对着陈嘉道:“裴旭转交碗碟时,我也在场,确实是没听到这些话。究竟是她的耳朵有疾,还是本公主的耳朵有疾呢?”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那个小宫女立刻变得面色惨白,眼中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一涌而出。
“……那这碗碟中的砒霜又作何解释?!”陈嘉指着姜宁玥身边桌上的碗碟,上有白色的粉末状物体。他显然是没想到,还会半途跳出来个二公主,脸上乌云遍布。
“你怎知这是砒霜?”姜成沐睨了他一眼。
“自是用银钗验毒,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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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泛黑,证明此物有毒!”陈嘉让身后的侍卫呈上一支尖端黑乎乎的银钗。
姜成沐走到侍卫跟前,伸手想要接过银钗。侍卫有些犯难,用眼神询问陈嘉。
“二公主想要,给她便是!”陈嘉就不信了,实打实的砒霜,还能怎么狡辩。
姜成沐心里已经琢磨好了,银钗验毒,本就是一种极其不科学的做法。砒霜中有毒的物质为氧化亚砷,是不会与银进行反应的。古代炼制的砒霜纯度不高,里面可能混有含硫物质,银钗变黑,是因为硫与银反应,生成了硫化银。
姜成沐捻着银钗的尾部,道:“二哥,我瞧着这钗子有问题罢?怎么就可以验出那白色粉末是砒霜了?”
“荒谬,银钗验毒,古法如此,人人皆知。这银钗遇粉末变黑,那不是砒霜又是什么!”陈嘉急道。
“是吗?”姜成沐转模作样地“疑惑”道,“来人,去厨房取个鸡蛋。”
姜顺不知道姜成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但是他心底也不相信裴旭会给大公主下毒,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仆从按照姜成沐吩咐的做。
没多久,一篮子的鸡蛋被送至姜成沐眼前。
姜成沐随手拿起一个鸡蛋,摔烂在桌板上。
她高声道:“看好了。”
说罢,就将手中那只银钗中部浸泡在蛋黄内。片刻后,浸泡过蛋黄的部位竟是变黑了!
姜成沐将手中的的银钗举过头顶,走动了几步,让大家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
四下哗然,人群中议论声纷起。有人窃窃私语道今天这事本就诡异,怕是有人陷害裴侍读!……
“怎么?这蛋黄里也被下了毒吗?”姜成沐转头对着陈嘉,冷冷道。
“这……”陈嘉不知为何蛋黄也可以使银钗变黑,他一时说不出话,甚至也怀疑起了银钗本身有问题。
“就算这个蛋黄有毒,那这个呢?”姜成沐随手又摔开一个鸡蛋,用银钗的尾部浸泡过蛋黄。不出意外,银钗尾部也变黑了!
“依我看,今日之事,怕是有人想陷害裴侍读。故而使用一根有问题的银钗,硬将普通的霜糖说成砒霜。”姜成沐对着她的二哥二姐,下定论道,“还望二哥调查清楚,究竟是谁指使宫女,诬陷裴侍读。”
姜顺见状,心中也是大惊。他怒道:“大胆!是何人指使你!诬陷本王的侍读?”
宫女泣不成声,嗫嚅着说着什么,但是没人听得清。
“说啊,是何人指使?”局面已经如此,陈嘉也不好再发作,只好阴沉道。
“是……是奴婢自己胡言乱语,没有任何人指使……也是奴婢,偷偷告诉陈世子那是砒霜。与世子没有任何关系!”宫女断断续续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姜成沐心知肚明,这件事与这位小宫女定然没有联系,只怕她是被威胁了。被谁威胁呢?好难猜啊!
姜成沐正在思考如何才能救下这位小宫女,得到两全其美的结局。余光却瞥见那位宫女突然起身,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鲜血淋漓。
事故只发生在一瞬。
姜成沐断然没有想到会这样,视网膜上呈现着地上显然已经没了气息的宫女,她像是从万米高空坠落,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瞬间攻破了姜成沐的心理防线。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6. 观秋水
“公主,您怎么在这啊,小萍把外衣取来了,找了您老半天了……”小萍将手中的披风搭在公主身上,问道,“公主?您怎么不说话?”
“我……小萍……”姜成沐望着木栏前的湖水,湖中的植物大多已经枯黄,佝偻着,低垂着。像是被触碰就会破碎,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落叶被风卷下,惊动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怎么了?公主?可是身体不舒服?”
姜成沐垂下眼睫,不知从何处说起。她自诩眼界境界、知识储备都高这些古代人一等,她觉得一切都可以按照她设想的来进行,却没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她眼前逝去。
“小萍,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公主……”小萍担忧。
“回去备上饭菜,我饿了。”
“诺。”小萍瞧公主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有心无力,也只能听公主的吩咐。
姜成沐现在的思绪简直就是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好像第一次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世界,底层人民只有被欺压,利用的命运。
是啊,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水落石出”呢?真正的幕后黑手,又怎么会放过那位宫女。
就像是命途多舛的裴旭,纵使你是天才,才华横溢,那又如何?无权无势,随时随地可以被权贵踩上一脚……
裴旭陪着昭王处理完一系列后续事项,已是身心俱疲。正想找个地方歇息,却看到远处那个看似有些“落寞”的蓝色身影。
那个身影独自融入了萧瑟的秋景,草木摇落,奏起一首无声的挽歌。
像是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他知道不太合适,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别的什么。但他还是被什么吸引般,一步一步走到了姜成沐身边。
“多谢公主殿下今日出言相助。”
听到声音,姜成沐像是被惊醒了一般,缓缓转过头,看着裴旭,没有说话。
“公主殿下,外头风大,凉,还是快些回宫休息罢?”裴旭提议。
都是因为你!
姜成沐心道。若不是为了帮你解围,我又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境地,有了这么一大块心理阴影!
“哼!我在哪里呆着,和你有什么干系?”姜成沐满心的情绪没有宣泄口,看到有人送上门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此人当出气筒。
裴旭怔愣了一瞬,想到,传闻果然没有错,二公主当真喜怒无常。
“公主自然是想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是小人多言了。”裴旭见公主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行个礼,想要退下,“就不打扰公主赏景了。”
“慢着,先别走。”姜成沐叫住他。
裴旭露出疑惑的表情。
“动不动就小人小人的,你很低贱吗?”姜成沐本就对这种等级森严的欺压感到不悦,现在听裴旭这样说,更是不满。
“公主,虽然裴某不这么觉得,但这只是谦……”裴旭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
“那你怎么想的怎么说不就行了!假惺惺的!你不是说什么‘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吗?”姜成沐的声音似乎都被秋风感染,触手生凉,“言行不一,你还好意思说教别人?”
“公主,记性这么好?”裴旭轻笑一声,似乎完全没有恼。
“这是重点吗?”姜成沐觉得这裴旭,面上有些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了。他不是“狂才”吗?狂在哪了?为什么会有这种评价。
“公主的二哥可是天天说道,自己的小妹课业不合格,又被夫子训了,还找他帮忙抄书……”裴旭悠悠道,“公主这般好记性,看来是昭王殿下说笑了。”
“……”原身居然是个学渣。
“哼。”姜成沐轻哼一声,不理裴旭了。
见公主不再说话,裴旭也没走,就安静地站在旁边。
被这么一打岔,姜成沐心里的烦闷竟然神奇地散了几分。她偷偷瞅着靠在水榭木栏上的裴旭,白衣衬着白肤,温润的眉眼。确是一副秀气书生的模样。和史书上那个胡子拉渣的形象可谓毫无干系。
姜成沐看他已经站了很久,心道这人怎么还不走,自己没事儿干的吗?
“你……”
“公主……”
两人竟是同时开口。
裴旭又轻笑了一声:“公主先说。”
“你怎么还不走?二哥的侍读很闲吗?”姜成沐抱起手,眉头微微上挑,问道。
“公主殿下,您不是让我先别走吗?公主还没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呢……裴某怕公主不高兴,就没有擅自离开。”裴旭认真道。
“你刚刚想说什么?”姜成沐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会说话吗?情商也没有那么低啊?但她不以为然,只当他是怕了自己。
“公主,那是真的砒霜罢?”裴旭转头,看着姜成沐的眼睛,叹了一声,“公主又为何要替裴某说谎?”
“我高兴。”姜成沐听了他的话,有些意外。这人还有点脑子,这些弯弯绕绕他不是懂吗,那为何……
“裴某适才偷偷试了,正常的银钗,碰到蛋黄,也是会发黑的。还望公主解惑。”
那当然,鸡蛋黄里有硫化氢。文科生,我怎么和你讲。
“我小时候贪玩,不小心把银饰掉到厨房锅里,偶然发现的。”姜成沐随便扯了个理由,转移话题问道,“你明知是有人要加害你,为什么还要讨那个什么世子不快?”
“刚刚对着我,不是很会说话吗?”
这是姜成沐今天第三次听到裴旭笑。很温柔,像春天的风。
“公主殿下,裴某不是傻子,有些东西,还是心知肚明的。”
“君子,知世故而不世故。”裴旭的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暖意,“殿下,裴某只是想做自己。”
姜成沐瞪大了眼睛。
好一个知世故而不世故!裴旭祖籍在杭城,江南人特有的说话腔调,吴侬软语,声轻而慢。这么柔和的语调,姜成沐竟是从里头听出了些许狂意。原来这层谦谦君子的皮囊下,藏着的竟是如此嚣张的灵魂!
可惜,可惜。
如果你生在我那个时代,定是清高的文学院大家一枚,因“知世故而不世故”收到众人追捧;但是你生在大夏,又怎么可以有这种理念,这种作风呢?
自寻死路。
姜成沐突然就对裴旭的文章有了些兴趣。据说作者笔下的文字,最能体现作者的性格。这么一位“狂才”,他意气风发的文字,又是怎样的呢?
姜成沐不喜欢文学,也不喜欢《望春赋序》,她连那举世闻名的残篇都没有认真读过。说到文学……
“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要报答我?”姜成沐突然道。
“自然,公主想要什么?只要是裴某力之所及,不违背天地良心,裴某定然竭尽全力完成公主的吩咐。”
“帮我写首诗罢?调动视听之感,描绘一下眼前的秋色。”任务,我的任务。姜成沐几近魔怔,因这对于她来说几乎不可能独自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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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欢有东西在她的掌握之外。很显然,诗词是不可控的。对此,她感到有一些焦躁。
“公主,这是夫子留的课业吗?裴某不知公主的文风,若是裴某的文字,那必然与公主文风相差甚多,怕是会被夫子发现,公主少不了责罚……”
姜成沐心中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是在说我写的东西太烂,和你写的没得比,很明显可以瞧出来是吧?看不起我是吧?
“不是夫子的课业,你写就是了。”姜成沐面露不耐,“本公主要极好的!你不许糊弄我!我……我会找人帮忙看的,若是写的不佳……”
姜成沐一阵眼风扫过去,阴恻恻道:“我就让二哥把你赶出去做乞丐。”
“裴某怕极了!公主千万别让昭王殿下赶我出去做乞丐啊!”裴旭“配合”道。
“……”原来古代也有戏精。
“你究竟能不能写?别告诉我声名远扬的裴大才子,写不出一首普通的写景诗?”姜成沐开始阴阳怪气,“还是说裴大才子脑袋里的墨水都被这秋风吹干了?在这里和本公主扯东扯西……就是为了……”
“潋滟秋光接太虚,澄湖如练映穹苍——”裴旭突然缓缓道。
姜成沐止住了话头,裴大才子发力了?不用再多思考一下吗?今日她随意抓的文人可是思量甚久……
姜成沐默默将裴旭的大作输入给系统,裴旭诗中用典很多,她有些不太懂具体是什么字。
“本公主记性不佳,你写下来!”姜成沐面露不悦,开始“蛮不讲理”道。
裴旭肚子里还憋着最后一句诗,闻言,也是挑了挑眉头,神色带了点促狭。他装模作样地朝四周看了一圈,问道:“公主,周围没有纸笔……不如裴某回去再……”
“哎呀哪里那么多事。”姜成沐本来就因这任务感到焦躁,感觉任务就像悬在她头上的达摩斯之剑。她恨不得把裴旭绑回去,一天就让他帮自己把积分攒好。
姜成沐伸出一条胳膊,把手心摊开,搁在裴旭眼前。
“写吧?”
裴旭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迟迟没有动作。
“快点啊?本公主急着回去用膳呢!你别耽搁了本公主!”姜成沐催促。
在姜成沐的再三催促下,裴旭也是缓缓动了手,用食指在公主洁白的掌心上勾勾画画。
裴旭不知为何感到一股怪异感,他有些不自在。公主的手细皮嫩肉的,有些像御膳房晨间特备的软糯白豆腐。
裴旭不动声色,将心中乱七八糟的念想压下去。这般想法,有些失礼了……
知晓了具体是哪些字,姜成沐的输入进度可是快了一大截。不愧是裴大才子,真是有文化啊!
“凝情欲借乘槎问,却见白露满荻粱……”
“这首诗叫什么名字啊?”姜成沐问。
“就题为……”裴旭望了眼远处的秋景,慢慢启唇,“《观秋水》罢?”
【检测到宿主提交答案,正在评分中……】
【诗文得分:92分】
【因典故运用得当,妙用视听之感。且有大夏才子裴旭诗风。附加分+3分】
【最终得分∶95分】
【本诗严格遵循平水韵七阳韵部,通过四联流转实现声韵回环。意象选用颇佳,借景抒情,情景交融。有望成为文学系统推崇的佳作。宿主表现十分出色,请继续努力!ovo~】
【任务积分+200,解锁奖励《大夏正史》片段影视ing……】
【当前进度∶10%】
7. 镜花缘(1)
【查询《大夏正史》片段影视①已解锁,正在加载播放器ing……】
【空间场景已生成,正在投入宿主意识ing……】
【程序启动完成。】
姜成沐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再是清和公主豪华的寝殿。她掂量了一下自己身处的地方,狭隘,拥挤。堆满了茶具、雨伞之类的杂物。
等等……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地心引力呢?物理学不存在了吗?!
她惊诧地往下看,发现自己的身体近乎透明、虚化。游荡在空中,像极了西方鬼故事里的古堡幽灵。
更奇妙的是,姜成沐抬手,发现自己的左手穿过了旁边的木板。
还可以这样?
她索性将整个身子都探出木板,看到的是一副动态的画面。路边的街景正在疾驰着,往后褪去。由此,她可以推断——自己在一辆马车上,还是类似后备箱的地方。
“马车上坐的是谁?”姜成沐心中疑惑,于是直接穿过了后备箱与车厢的屏障,飘到了车窗上。
这是一辆内部空间宽敞的马车,车内有两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位正是昭王姜顺。他面前有一张小桌板,上面是沏好的茶。但是茶叶已经凉了,也没有碰过的迹象。
“殿下,茶凉了。”姜顺对面的人提醒道。
姜成沐听这声音,符合她对古代儒学大家的刻板印象。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人的面孔。虽然面部布满褶皱,但是眼神清明温润,配着长长的胡须,像是天上的老神仙。
“老师,弟子近日又将儒学经典翻阅一通,心中有疑,还望老师解惑。”姜顺谦逊道。
老师?昭王姜顺的老师,大夏的太傅张倾正。推动大夏的经学革新,修撰经书十二卷,学富五车的儒学大家!
果然如此。
“殿下,且道来。”张倾正摸了把胡子,眼神中满是对得意弟子的满意。
“《论语》曰‘仁者爱人’,若只对臣民行仁,是否会违背‘泛爱众’之旨?这其中的界限,究竟该如何把握?”
“殿下能问出此问,足见仁心已发,此乃人君之德的根基。其界限,不在外,而在内;不在行为,而在发心……”
“哐哐哐——”一阵物体倾倒的声音。
张倾正眉头紧皱,脸上充斥着话语被打断的不悦:“殿下,车上可是还有其他人?”
“啊?不会啊……可能是老鼠罢?”姜顺讪讪。这时的姜顺不过十六七岁,脸上藏不住事,眼神躲闪,不敢与张倾正对视。
“殿下,君子养心莫善于诚……”张倾正皱起眉头,正要教导一下小殿下,蓦地瞳孔皱缩,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隔断车厢与储物格的帘子掉了下来。
“停车!”张倾正当机立断,叫道。
“殿下,可有什么要交代的?”张倾正脸色肉眼可见黑了下来。
“这……那……”姜顺支支吾吾,把脑袋放的更低了。
张倾正看姜顺是不打算老实交代了,起身将掉落的帘子扒拉到一边。他倒要看看,是何人敢躲在皇子的车上。
还没来得及探头,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就从储物格里窜了出来。
“咳咳咳……”那个黑乎乎的身影咳嗽着,倒在了车板上,又迅速爬起来。
“你……”张倾正还没来得及查看,这个偷偷躲在车上的人便从他脚边飞速爬到了车门口,他正想拉住这个小毛贼,却被自己的乖学生拽住了袖子。
“老师,让她走吧!”姜顺急道。
张倾正气的脸色发红,他的鼻子里喷出两股气,试着将自己的袖子收回,却发现姜顺的用的力气大到离谱。
“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那是谁了吗?”张倾正气道。
姜顺不语。
“哼……”张倾正大声道,“来人!刚刚溜出去的那个娃子是二公主!快点把她抓回来!”
“老师!二妹只是好奇学宫是怎么样的!想跟来看看罢!”姜顺不复刚刚君子端方有礼的模样,语气中带上了焦急,“若不是学宫明文规定女子不能入内,二妹也不会出此下策!”
“殿下,您对二公主太过纵容了!她如今这般性子都是您惯的!”张倾正严厉道,“二公主顽劣,宫中夫子被她恼的头疼不已,把她带来学宫,成何体统?”
“况且学宫既然已经规定女子不得入内,那我们自是要遵循学宫的规定,就算她是公主也不例外!”
姜成沐听着这有些死板的言论,心中不悦。连忙追着姜宁徽去了。
她有些好奇,第一个任务的奖励,会给她讲述些什么。
“谁说女子就不可以进学宫啦?”姜宁徽躲在灌木丛里,一边拂去身上粘着的叶子,一边自言自语道。
“我倒要看看,这颖都学府,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姜宁徽的声音里踊跃出兴奋。她看着只有两个守卫的小门,蠢蠢欲动。
姜成沐靠近姜宁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位正牌公主。眉目和她有九分相似,现下不过十三四岁的幼童年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此刻她将头发束起,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小童制服,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学宫的门口。不放过一点细微的动静。
只见她等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枚圆滚滚的物件,摔在远处的地上。
那物件裂了开来,一股浓烟从灌木丛中升腾而起。烟雾很快扩散开来,熏的小公主脸庞变黑,忍不住咳嗽再三。
“来人啊——走水了!”姜宁徽大声哟呵道。
那边的守卫二人听见动静,看到蔓延的烟雾,果真离开查看。
姜宁徽借着灌木丛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绕到了他们身后,如愿以偿地溜进了她所好奇的颖都学府。
“也没什么嘛,不就是花花草草树树木木嘛,和皇宫里也没差……”小公主边逛边嘟囔,“还以为二哥天天都要来的是什么好地方呢,真是无聊至极!”
姜宁徽走的有些累了,直接随地大小坐。她望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心道,还是快些去和二哥汇合罢,和张老头赔个不是就行了,虽然那老头惯是满嘴仁义道德,好生讨厌……
自己免不了被说教一番。姜宁徽从小被宠着长大,最讨厌别人说教。此刻她想走却又不情愿走,心中纠结万分,在地板上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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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叶子。
“走,不走,走,不走……”
“什么走不走的!你怎么还不去搬书!马上就要下雨了,前几日拿出去晾晒的竹简还没收回来,去晚了,就等着被教训吧!”一个穿着书童服饰的少年突然出现在姜宁徽的身后,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拎了起来。
这少年尖嘴猴腮,看面相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姜成沐蹲在姜宁徽身边,评价道。
“谁敢教训我!”姜宁徽吃痛,直接尖叫道。
“这里谁都敢教训你!”少年用手中的竹简狠狠敲打了姜宁徽的脑袋两下,“你去哪里弄的这么脏兮兮的?不愧是夫子从狗洞里捡来的低等下人!快点去把竹简搬了!”
“本公主,低等下人?你是不是疯了?”姜宁徽一把将他推开,不可思议道。
“哟,臭小子还做什么公主梦?你是公主?我还是皇上呢!”那少年面上露出嘲讽之色,“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我看你才是疯了罢?”
“不过是会写几个破文章,就把夫子的魂都勾了去!我看你果然和你那狐媚的娘一样……”少年嗤笑,“不过夫子重视你,我们可不惯着你!快去把竹简搬了罢?”
少年把竹简砸到姜宁徽身上,恶狠狠道:“若是一刻钟内我发现没搬完,有你好受的!今天的晚膳你也别想着吃了!”
说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怪声怪气地补充道:“夫子今日可有要事,要亲自接待皇宫里来的贵客……可没功夫理你。”
“你……!”姜宁徽气急了,她这么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粗鲁无理,心都像被墨水染黑的人!
“你什么你,还不快点去搬书?”那少年见姜宁徽不动弹,径直走上前去拉她。
“你这个坏人,快放开本公主!”姜宁徽尖叫。
这一嗓子叫的非常大声,饶是少年耳朵再不好,也该听出了这是个明显的女声。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认真瞧了下手中抓着的小崽子的脸。
除去那满脸脏兮兮的污渍,五官生的还真是好看。
“颖都学府怎么会有女娃?”少年震惊,仍旧紧紧抓住姜宁徽的手臂,“你是谁?”
“我是公主!你快点放开我!你居然敢打本公主,我二哥不会放过你的!”姜宁徽都快哭出来了,她抽噎道。
少年显然不相信公主会独自出现在这里。且他看这小女娃的穿着,既不华贵,也不精美,和他想象中的公主天差地别。
他认定这不过是偷溜进学府的小毛贼罢了。
他哼了一声,再次重复:“你是公主?我还是皇上呢?”
说完,拉着姜宁徽就往一个方向去。
“放开本公主!大胆!你要带本公主去哪里!”姜宁徽不断挣扎,但她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比得过比她年长好几岁的少年?
“哐——”地一声巨响,接着是落锁的声音。
“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罢!等夫子回来,我再找人处理你!”少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你——快放本公主出去!”姜宁徽拍着门,急道。
没有回音,少年离开了。
8. 镜花缘(2)
姜宁徽又不死心地敲打着木门,企图唤来哪怕一路过的小书童的注意。很可惜的是,小公主的努力并没有获得老天的垂青。天空阴沉得翻涌着,夹杂着肉眼不可计的云雨而来。
“轰隆隆——”
从木门缝隙中透出的光亮一点点泯灭,周遭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总是使人滋生恐惧。
姜宁徽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上被书简砸出的红紫伤口开始作痛,细皮嫩肉的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先是愤怒:“等我出去,定要让父皇把颖都学府给拆了,夷为平地!”
愤怒之余,又生出了几分懊悔:“早知道就不跟着二哥来这劳什子破地方了,这里的人也太过彪悍!一点礼数都不讲。居然敢这么对待本公主……”
姜成沐看着小公主背靠着木门,坐在地板上,大眼睛盈满的泪水将落未落,哼哼唧唧地自言自语。
她都不禁心生怜惜,小公主这一趟学宫之旅属实是遭了老罪。姜顺发现二妹失踪,应当会找来的吧?到时候一定要教训一顿那个坏心眼的少年!
姜成沐蹲下身子,发现几滴豆大的水珠从她的手背上穿过。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奏。
嘀嗒,嘀嗒。
“父皇,母妃……”姜宁徽再也忍受不住,泪水决堤而下,把一张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小脸哭得更加精彩。
这下真是小花猫了。姜成沐虚虚抬手,想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可自己不过是一个投影而已。
姜成沐提醒自己,这是埋藏在时间的灰烬中,已经发生过的,不可改变的历史片段。
这个房间没有窗子,林林散散的架子上摆放的尽是些布满尘灰的书卷。仿佛被遗弃了一般,正如同此刻可怜兮兮的小公主。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电闪雷鸣。但还是没有人发现这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一位不应该在此处的公主。
姜成沐似有所感一般,低下头去。发现姜宁徽此刻的状态不太对劲。特别是雷电过后,小公主的身子不受控制般抖动,眼神有些呆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这像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备受宠爱的公主,怎么会有心理创伤……?
“会有人找到你吗?”姜成沐心下疑惑,担忧道。虽说她是一个外来的观测者,可此刻也不免为姜宁徽纠了一把心。
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姜宁徽身上,并没有及时发现在轰鸣的雷声中,出现了落锁的声音。
先是一缕微弱的光线,再逐步变宽,拉长。光线中的尘灰被外头的狂风吹散,迎面而来的是秋的冷意。
姜宁徽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循着本能追光而去。她抬起头,目之所及是飞扬的白色衣袖,像是钱塘的浪。
不确定来人是敌是友,姜宁徽被冷风冻的一激灵,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没事了,别哭。我送你回家。”清澈稚嫩的童音,带了几分少年老成,“你是从哪里来的?”
姜成沐一惊,听这熟悉的嗓音,再一看。这不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裴大才子吗?
小裴旭身子很单薄,衣裳也破破烂烂的。白色的旧衣裳上沾满了洗不净的黄色污渍,袖口飘着掉落的线头。即使穿的这么破烂,但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却已经初具雏形。
还未长开的眉眼晶莹又充满柔和的意味,仿佛出生起就把儒雅刻进了骨子里。
姜成沐看了又看,发现……有点可爱啊?比裴大才子现在那副假笑脸顺眼多了!
看怔了的不止姜成沐,还有小姜宁徽。
她二话不说,直接扑进了小裴旭怀里,将满脸的泪水留在了小裴旭的衣襟上。
女孩儿长的比较快,姜宁徽又虚长裴旭几岁,且公主的生活,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此刻小裴旭的身量远不及姜宁徽。他像是被老鹰扑住的小兔子,有些动弹不得。
姜成沐清楚地看到小裴旭脸上露出类似于“嫌弃”的表情,但是他怀中的姜宁徽显然是发现不了的。
怎么?小姑娘投怀送抱还不满意?小伙子不行啊!姜成沐围着他俩打转,兴味蛊然地看小裴旭的笑话。
姜宁徽抱的太紧,小裴旭束手无策,只能任人宰割。
“小姐,先放开我好吗?”
姜宁徽充耳不闻。
这句话最终被铺天盖地的雨声掩盖。酝酿了许久的秋雨再也憋不住,将缭绕在空气中的寒气再度刷新一个等级。
这间屋子很暗,只有被推开的半扇门带来了光。外头黑云压城,雷声轰鸣。
姜成沐看着二人,突然不切实际地想起了她18岁那年爆火的爱情电影里一句经典台词——
“世界被遗忘的角落处,二人紧紧相拥。”
紧紧相拥……吗?姜成沐心里有些动容,看向小裴旭和小公主。
小裴旭一脸生无可恋,伪装的温和假面再也维持不住。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样子。
“……”姜成沐把刚刚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两个小孩而已,有点不合时宜呢……
最终,小裴旭松了一口气,费劲地用他短短的胳膊拍了拍姜宁徽的后背,轻声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小姐,你是从哪里来的?”
姜宁徽缓了片刻,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抱着个人,像被吓到一样,一把推开小裴旭。
“小姐,别怕,你从哪里来?”小裴旭被用力推开,也没有恼,耐心地重复了这个问题第三遍。
“我……我是公主。”姜宁徽有些结巴,语气弱弱道。经历过刚刚的打击,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个所谓的颖都学府中,公主的身份似乎没有丝毫威慑力可言。
“好,公主殿下。别怕,我问你答?”小裴旭将门关上,挡住了斜泼进来的雨。他从袖口中抖落了一支只剩下拇指高的白蜡烛,用火折子点燃了。
蜡烛虽然只有微弱的光,但似乎也温暖了四周的黑暗。
“公主殿下,您今日是随二殿下的马车到这边来的?”小裴旭问。
姜宁徽呆呆地点了点头。
“好。您刚刚是不是遇到了……”小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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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突然有些不知怎么形容,他起身从架子的低处抽出一本书。
书的封面上都是灰尘。小裴旭眉头紧皱,用两根指头把它拎到了姜宁徽面前。
姜成沐心道,此处连笔墨都没有,这表里不一的小骗子想干什么呢?
只见小裴旭从袖口处又抖落了一把汤匙,汤匙的尾端很细长,他拿起汤匙,用灰尘在书封上勾勒起来。
寥寥几笔,勾成了一个少年样貌的雏形。姜成沐一瞧,这不就是那个尖嘴猴腮的坏小子吗?画得活灵活现,没想到裴旭还有这种功能!?
“殿下,您刚刚是遇到此人了吗?”小裴旭将书转向姜宁徽,问道。
姜宁徽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先是抖了一抖,然后愤怒地甩开这本书,气愤道:“就是他!他把本公主关在这里!还用竹简砸本公主?!还让本公主去搬书!”
果然如此……
适才他还在构思新的文章,洪三行色匆匆来找到他,先是敲打了他一番,口中念叨着什么“矮冬瓜!和人家女孩子一样!害我差点没注意到那是小毛贼……”
然后又指使他去把书搬了。
最后嘟囔着裴旭是小白脸走开了。
洪三是颖都学府洪夫子的亲戚,平日里就喜欢狐假虎威。从他的话中不难得出,颖都学府这是混进了一个女孩子。碰巧被洪三错认成他,指使人家小女孩干活。
洪三应该是在与那个女孩的争执中发现了那是个女孩,应当是把人家关在“黑屋”里了。
“真是蠢货。”小裴旭忍不住吐槽。
颖都学府素来守卫森严,除门口那几个不起眼的守卫外,山下有层层禁军把守。非权贵马车不得入内。
试问有哪个平民女孩可以独自来到颖都学府?联系今日洪夫子要接待的宫中来人——二殿下和张太傅。
这女孩八成是传闻中贪玩任性的二公主。
公主若是在颖都学府出了什么事,圣上生气起来,岂不是要将整个学府夷为平地?到时候别说学府中的小仆了,就怕是学府的主人,洪夫子,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小裴旭知道事情不妙,连外头的竹简都没去管,就赶忙朝“黑屋”的方向去。
果然不出所料,“黑屋”里头传来隐约的抽泣声,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黑屋”的锁并不复杂,他用细汤匙捣鼓两下就开了。
接着他就被里头受惊的公主抱了个满怀。
这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公主看上去状态不好,但还是能够交流沟通的。
“公主莫怕,您的二哥还留在学府里,应该是在等您。”裴旭冷静下来,认真道,“我带您过去找他,但是您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太好了,你带我去找二哥。”姜宁徽眼睛都亮了,矜持道,“什么请求?你想要什么赏赐,本公主都给你!”
“还望公主……和二殿下打好商量,私下处置把您关在此处的人。切莫将今日在学府里发生的事情宣扬出去。”
9. 镜花缘(3)
“请公主,切莫将今日在学府里发生的事情宣扬出去。”裴旭认真道。
姜宁徽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笑话”的表情,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袖。
“今日之事,本公主受了这么大委屈,我怎么可能不说出去?”姜宁徽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裴旭,“你换个请求,想要金银还是珠宝?”
“公主……”小裴旭手上本来就没有砝码,会提出这个请求不过是想看看公主会不会心软。事关整个颖都学府的命运,他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姜宁徽气呼呼地问道。
“公主殿下……学府照顾公主不周,这消息传出去,没有人来学府上学,也就没人交学费,我就会吃不饱饭了。”小裴旭思索了片刻,眼神真挚地看着姜宁徽,无比认真道。
“哈?”姜成沐差点笑出了声。这小裴旭也太有意思了,居然能扯出这种理由。听着小裴旭一句一句的话,她心中疑虑陡生,像雨后阳光下疯长的杂草。
为什么……?小裴旭为人处世各方面透露着得体合宜,这些弯弯绕绕他心里和明镜似的。还特别会看人下菜。这和他后来所表现出来的“低情商”可是完全不同。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他的想法吗?他后来的那一系列什么所谓“知世故而不世故”的理念、“挑衅”权贵、最终导致自己身亡的行为,竟是他故意为之。
可是为什么呢?
越长大还能越傻不成?
“你个傻子!”姜宁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之前大哭过一场,脸上还被烟熏过,现下顶着一张大花脸笑起来,十分具有喜感,“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答应你。”
“说话算数,公主?”小裴旭眼睛亮了起来。
笨蛋,姜成沐悄悄骂道。姜宁徽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她告诉父皇母后,自己也少不了一顿罚。这件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姜成沐傲气道:“那当然,本公主骗你做甚?”
“草民裴旭,拜见公主殿下。”
“裴旭?什么旭?”
“取自‘旭日东升’,乃是光明之意。”小少年的眼睛很亮,此话说完,恰好室内的烛光灭了。
但奇怪的是,想象中的黑暗并没有到来。
门外的雨声已经不见了。阵雨来也快去也快,昏黑的天色逐渐透亮起来,那些害怕恐惧终会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万顷光芒。
“裴旭……”姜宁徽喃喃道。
我记住了。
【《大夏正史》片段已播放完成,正在启动宿主意识返回程序……】
【程序已终止。】
姜成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躺了好几天的豪华大床上。
“这是什么意思呢,你想告诉我什么?……”姜成沐头有些晕,干脆直接趴在了床上。
一阵欢快的系统音乐。姜成沐听着心里更烦了。
【编号为0453的用户,欢迎回来ovo~宿主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们这奖励有什么用啊?告诉我裴旭现在那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他现在就是自己想要找死?”姜成沐不耐烦道,“他自己想死我也拦不住,你们想让我保护他?”
【查询到关键词“裴旭”,“裴旭”为最终任务的关键人物,关系到文学系统存在的本源代码。】
“这个系统是裴旭的脑残粉写的吗?裴旭写首诗还另外加分,现在裴旭还关系到你们本源代码了?”姜成沐不可思议道。
【宿主,请按照历史大体发展完成任务哦~】
“历史已经乱七八糟了,裴旭本来要被打几个板子扔出去的,现在他好端端呆在昭王府。屁股上一点事都没有。”姜成沐糟心地闭了闭眼睛,冷漠道,“难道要我亲自去打他屁股吗?”
【哈哈】
“?”姜成沐看着白色屏幕上两个大大的“哈哈”,心里想投诉这个系统的念头更上一层楼。
“算了算了,和你这人机也说不清楚。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查询到用户正在咨询任务。】
【当前用户∶编号0453】
【当前进度∶10%】
【当前文学值∶6.5(增幅0.5)】
【积分∶200】
【更新任务。任务二∶《礼记·乐记》有云:“酒食者,所以合欢也。”自古以来,宴饮聚会便是人们或沟通情感、或庆祝佳节、或抒发情怀的重要场合。
请根据以上材料,以《秋日游园》为题,创作一首宴席主题的七言律诗。
核心要求:
1.按给定命题写作。
2.体裁为七言律诗。
3.至少运用两种典故。
4.字数不限,但需情感真挚,意象清晰。不拘泥于单纯描写欢饮,鼓励在诗中融入个人情思、人生感悟或时代气息。
5.评分达到90以上即可算任务完成。】
“命题作文!!”姜成沐崩溃。
然后,她满脸黑线。
“这个增幅0.5是几个意思?”
【查询到宿主的创作能力有所进步~】
“……!真是服了!”
“咳咳……公主,什么糊了?您那日在重华殿受寒了,这是昭王派人送来的汤药。”小萍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些受凉后的沙哑,“公主,趁热喝了罢?”
这是生病了?小萍是姜成沐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且小萍是姜成沐的贴身侍女,平日里的衣食起居都由小萍亲手照拂,简直比姜成沐爹娘对她还好。可能有点所谓的“雏鸟情节”,在这个世界,姜成沐的心理还是有些依赖小萍。
听到小萍沙哑的声音,姜成沐心中不免担忧……早知道就不任性,往重华殿跑一趟了。
姜成沐抹了抹鼻子,她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原先还不知道是什么,自小萍走进寝殿后,越靠近她一分,这股奇特的臭味就更浓郁一分。
姜成沐的内心被吓得花容失色,面上仍旧稳如泰山:“咳咳,这是什么汤药……”
“回公主殿下,是用艾叶和吴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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萸制成的。名唤‘驱寒健体汤’”小萍小心地觑着公主的面色。
驱寒健体汤???谁起的这么简单粗暴不雅致的名字,小心文学系统给你评6文学值哦。
姜成沐轻轻捏着鼻子,靠近这所谓的“驱寒健体汤”。她目之所及,尽是黑乎乎的药渣,以及漂浮着的不知名白色药沫。
“额……本公主刚刚吃饱了,现下喝不下了。”姜成沐移开目光,随手拨了拨,道,“这汤既然已经热了,那就你喝了罢?省的等下还要再热一次。”
“公主,小的不敢,这是昭王殿下给您准备的。小萍一介侍女,自是不配使用。”小萍连忙把放着药碗的盘子放在一边,跪在地上。
“什么敢不敢的,你是本公主的贴身侍女,本公主说配就配,你不听本公主的话了吗?”姜成沐皱眉。
“公主……这……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小萍面色恐慌,讷讷道。
“是不是本公主说把这汤药倒了,你也会心甘情愿去倒。但是让你喝,你就不愿意了?”姜成沐冷笑,“难道那渣斗,还比你一个大活人金贵吗?”
“公主,小萍不敢。小萍只是……心知不配……”小萍惯是知晓公主喜怒无常的,未及时做好准备,现在也有些语无伦次。
“本公主说配就配。”姜成沐如是道。
“多谢……多谢公主殿下。”小萍对着公主嗑了三个头,结巴道。
“往后只有你我二人时,也不必行这些虚礼了,你且起来罢?”姜成沐下了床,把小萍扶起来。
“公主……您对小萍真好,就是小萍的再生父母……再生母……额……”小萍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听公主的话。”姜成沐起身整了整衣袖,端着脸,高深莫测道。
她心中暗喜,不用喝难喝的中药了,耶!那什么“驱寒健体汤”,看着难喝,闻着难喝,色香味一样不占,自己是绝对、绝对不会下口的。
“公主,您醒来已经有好几天了,也没和淑妃娘娘报个平安。您看要不要,咱等这几天雨下完,去看望一下淑妃娘娘?”小萍本来在那支支吾吾什么“再生父母”,突然转移话题道。
“再……再说罢。”姜成沐早就有想过这个事情,但是她一直没敢。
淑妃娘娘,姜宁徽的母妃……
姜成沐脸上颜色变了几变,据说清和公主是备受宠爱长大的,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惧怕自己的母妃。
但是,姜成沐自己与父母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她有些“惧怕”自己的父母。
她始终没有处理好自己与父母的关系,所以不敢轻易接触原身的父母。
“公主,您怎么了?”小萍觉察到公主的异样。
“……前些日子从高楼上摔下来,母妃定是被我吓到了,我有些怕……”姜成沐随意掐了个理由,“我有些怕她教训我一顿。”
“公主,别怕。淑妃娘娘再怎么说您,也是宠着您长大的,不会过多斥责的。”小萍宽慰道。
宠着长大……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
姜成沐眼底的光暗了几分。她侧过身,藏住了眼中的阴霾。
10. 折墨痕
秋高气爽,阴雨绵绵的日子过后,虽温度降了几个点,但也将皇宫清洁得甚是明朗。
姜成沐一身嫩粉色的衣裙,肩上披了件挡风的斗篷,随风咋呼呼作响。她今日点了胭脂,画了花钿,一改往日清水出芙蓉的形象,像冬天里雪地上的寒梅。清雅间若有暗香浮动,疏影中似见佳人凝立。
“公主,您今儿这身可真俏!”小萍连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她家公主,在小萍心中,公主自是样样拔尖的,“小萍觉得这粉色衬您,淑妃娘娘见了定是舍不得责骂!”
“谁说我们要去淑妃娘娘那儿了……”姜成沐骤然停下了脚步,她虚虚握着一侧的拳头,后又慢慢松开,“本公主还没准备好。”
“啊?可这个方向不就是……”小萍不敢过多揣摩公主心中所想。事实上,公主受伤醒来后,许多举动都出乎小萍的意外。她就是想揣测,也揣测不到点上。
这对于自认了解公主的小萍来说,无异于一个重大打击。
比如现下,公主往前走了两步,忽又转头走到原处;往后走了两步,又马上掉头往前走……
“公主?……您这是?”小萍呆立一旁,不知公主用意。
“二哥现下在哪里啊?”姜成沐乱走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岔路口停下,回头询问小萍。
“哦!公主是想和二殿下一块儿去看淑妃娘娘!”小萍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了然道,“今日不是休沐,这个点儿,二殿下应在书院读书呢!”
“去找二哥。”姜成沐当下决定。
【姜顺可是出了名的讨淑妃娘娘欢喜。昭王的母妃难产而逝,淑妃是他的养母,淑妃心善,待他如待亲生儿子般,姜顺也争气,在皇子中算是脱颖而出。
淑妃生下姜宁徽后,姜顺对她那是呵护备至,故二人从小亲密。姜宁徽虽刁蛮任性,但在姜顺面前,总会收着点,姜顺也愿意时时宠着自己的小妹。】
【以上资料来自《名家说大夏.宫廷趣事》】
【宿主充值购买阅读VIP七日,积分-120,当前剩余积分∶80】
姜成沐不是历史专业的,自然是不可能事事知道的详尽。为了扮演好“姜宁徽”,她认真地探索了系统的各种功能,终于发现了这个“文学系统”,在隐藏模块,居然有电子书!
这无异于雪中送炭,正好可解她的燃眉之急。这些天,她已经将宫中各个妃嫔,皇子,公主的概况了解了一些。这些知识,足够她应付一些场合了。
但那是姜宁徽的生母啊!姜成沐不知道如何才能将“亲情”演绎的活灵活现,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公主,您不要害怕啊,淑妃娘娘哪有认真骂过您啊,那可是您的母妃啊,血浓于水……”小萍的声音把姜成沐恍惚的思绪拉得很远、很远。
她想起了来到大夏之前的一些碎片。
姜成沐,京大数学系教授的宝贝,父母眼中不值一文的“废品”。
她的父母都是国家级文学院研究员,同时还是当代著名的诗人、作家,对文学有着近乎疯狂的热爱。
偏偏生的女儿是个异类。
姜成沐从小就不理解文学,也不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玩意儿。但她的父母显然不能赞同。
毕竟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父母都是这般腹有诗书气自华。怎么两个人的女儿不会写文章了?
还能正正得负不成?
不仅不会写文章,文科成绩还很是一般?这成了学界诸多学者茶余饭后一个有趣的闲聊话题。打趣的对象就是姜成沐的父母二人。
有什么比书生群里出了个目不知书的异类还有意思的?虽说姜成沐成绩不算差,但终归不是朝着姜成沐父母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她的父母又是何等的心高气傲,本来对自己的女儿充满期待,希望女儿可以成为一个惊世绝伦的天才作家,可最后却发现女儿的文学感知力低的可怕。
他们不敢相信,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自欺欺人地投入到文学研究中,试图让自己忘记“女儿是俗人”这个可怕的现实。
姜成沐的家庭关系一直不好,她也曾努力地想靠近父母一些,但有些东西就是上天注定的,就像有人解不出数学题,就像她写不出好的作品。
她知道父母一直不喜欢自己。父母为了文学研究不归家,自己孤身一人是家常便饭。十岁那年,父母为了《望春赋序》译文的研究,可以把她忘在托管所整整两天两夜。她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泪水浸湿了枕面。
她恨文学,她恨文学抢走了她的父母,十岁的姜成沐幼稚又恨恨地想着——“你们那么喜欢裴旭,为什么不去找裴旭当你们的儿子!”
转念又想,如果真有这种选择,那她的父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她。
自己是被文学抛弃的人。
所幸的是,上帝给姜成沐关上了文学的门,却为她打开了另一扇关于数学的窗。
她在理科方面的领悟力简直超乎寻常。也担得起“小天才”的名声。姜成沐只能把心思都放在数学上,用数学题来填补父母缺席的童年。
父母与女儿的路越走越不相同,渐行渐远,之间隔了不知多少难以用血脉填平的沟壑。直到她二十岁那年,父母在《望春赋序》的研究有了一个小突破时,才骤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已经被遗忘了不知多少年的女儿。
毕竟为人父母,他们或许也感到惭愧,缺席了女儿的成长,没有尽好相应的责任。于是他们绞尽脑汁,想出的补偿方法也不过是邀请自己的女儿一起去南溪望春楼游玩,在文学研究中顺带来一场亲子旅游。
姜成沐还记得那场“亲子旅游”。
她和她的父母就像相识的陌生人。没有人敢在这场寂静中率先出声。
就连她父母因感到尴尬而起的话题,也是关于一篇古文的看法。二人自顾自在车上引经据典,谈古论今。酣畅淋漓间,全然忘了后边的女儿。
姜成沐接不了话,她融入不了话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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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融入不了她父母的生活。她只能安静地微笑着,坐在车后座。
最终,她只是在父母谈论完毕后,适时地出声∶“爸,妈。京大的数院院长贺教授举荐我去欧国的坦尔顿大学交流学习,下个月我就出国了。”
她的父亲顿了一两秒,回应道∶“很好啊,沐儿,你考上京大了?学的什么专业?”
她的母亲悄悄拍了她的父亲一下,接话∶“沐儿从小就喜欢画画,学的是数字设计吧?我们沐儿果然很优秀……”
她的父亲突然醒悟∶“数字设计好啊?沐儿在大学里有没有找男朋友?这么如花似玉一小姑娘,不少人追吧?京大的文学系也是不错的,爸爸有个老同学,就是……”
姜成沐突然就有一种无力感。就像小时候,她把满分的数学试卷骄傲地带回家,想得到父母的另眼相看。得到的只是一句不带感情的“真棒,继续努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古镇景象,强忍住眼中的泪意,生怕被发现。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了。
但是并没有。
不然自己怎么会答应这趟旅行呢?
也正是这趟旅行,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机遇。
姜成沐心神不定,每每想起自己的父母,她就止不住地委屈。
像是从小留下的本能,即使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心中也会时不时抽痛。像是一种无法被抹除的条件反射。
“公主!公主!您往墙上走做什么啊?!”小萍的声音。
感觉到袖子被人拽住,姜成沐回过神来,没有任何责备意味、但是冷冰冰道∶“没大没小的,我哪有往墙上走?”
“确实不算往墙上走,按理来说,公主殿下应当是正往‘墙里钻’。”温润的声音散落在秋风里,被送到姜成沐的耳畔。
她当下转头,果不其然瞧见了穿着白衣的裴旭。裴旭还没有二十岁,未行加冠礼。故他未佩戴发冠,一头长发用发带简单束着,看上去还有几分少年人的俏皮。和他故作老成的气质可谓格格不入。
他手中抱着一叠书册,脸上依旧是那副假笑。
“见过二公主。”裴旭微微颔首,掂了下手中的书册,示意自己不方便行礼。
“你怎么在这?”裴旭这般作为,若是换作别的公主皇子,肯定要给他记小本本上的。所幸姜成沐本来就不在意古代这些繁琐的礼节,故而只是轻飘飘问道。
“公主殿下,这里是弘文院,在下是皇子侍读,自然呆在此地。”裴旭答道。
“哦,那你去忙罢。”姜成沐现下不想理他,还觉得他有些碍眼。一方面是因为这人小小年纪,身上到处都是谜。一点都不真挚,老千层饼了。
另一方面,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有文学才华啊!明明都是一样的碳基生物,为什么裴旭就是文曲星下凡,她就是6文学值。哦,现在是6.5了。
姜成沐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现在,的确是在嫉妒。
对,她在嫉妒裴旭。
11. 又日新
“您心情不佳?”裴旭奇道。
“和你有关系吗?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姜成沐懒懒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二哥的侍读很闲?”
“呜……还是挺不得空的。公主若是有机会,帮忙在昭王殿下面前提上两嘴,给在下休个假。”裴旭自动忽略前面一个问题,眨了眨眼睛,温和笑道。
姜成沐不想再和他浪费口舌,带着小萍就要往弘文院里走。
“公主殿下!”裴旭突然在后边叫道。
姜成沐闻声回头。她的眼神看上去很冷,像是暮秋的海棠上结了霜。微蹙的眉杂着淡淡的不耐。正所谓美人薄怒别有风采。即使是这样冷的表情,也还是难掩公主殿下从内而外散发的,清丽绝伦的气质。
裴旭在心里暗叹,这样一张清秀温婉的脸蛋,怎么就配上这么奇怪的性子。
“公主殿下,张夫子正在气头上——”思量片刻,他还是提醒道。
“和本公主有什么关系?”姜成沐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一掀裙摆,就跨入了弘文院大门。
弘文院不愧是皇家子弟学习读书的圣地。可谓是四面清幽,院中有翠竹点染,窗口有金菊飘香。镂空木窗的空隙间洒下金光,随之而来的是学子们的朗朗书声。
“公主殿下,咱们这样大摇大摆走进来,不向张大人招呼一声,真的不会……”小萍忽地放慢了脚步,低声道。
“招呼一声?招呼什么?”姜成沐没有多想。
“您已经逃课三月有余啊?……张大人之前不是被公主气的头脑发昏,病了段时日,也没管公主来不来书院,只是派人定时收公主的课业……”小萍踌躇道,“虽说公主前些日子心血来潮,没要人催,自己乖乖将课业交了过来,张大人还夸了公主一通。”
“但是,公主毕竟天天和张夫子对着干,现下不招呼一声,就跑到张大人的讲堂上……是否不太……”小萍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都替公主感到心虚。
姜成沐心里一咯噔,这原主不仅是个学渣,还是个逃课的学渣。要知道,她在京大,连发洪水的课都没有逃过一节。
既然原身是老师眼中的坏学生,再联系裴旭刚刚说的——“夫子正在气头上。”
遭了,这不是自己往枪眼上撞吗?和本公主很有关系啊!
姜成沐掉头就想走,没成想在她的视野之内,出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人物。
“哟,这不是二公主吗?今日怎么有雅兴来学府了?”穿着一身黑色华服的陈嘉世子语气戏谑,眼神直勾勾盯着姜成沐。
“……我来找我二哥。”姜成沐现下进退两难,她实在不想和这陈嘉世子有什么交集。无他,她现下所知的信息太少了,这陈嘉什么来头,和原身有什么关系,她是半点不知道。
姜成沐在心中默默敲系统:“小文,你们这VIP不支持查询功能吗?我翻了半天没找着陈嘉世子是哪位啊?!他到底是不是陈忠将军的儿子啊?”
【宿主,想开通查询功能,需支付100积分解锁“搜索引擎”。查询到宿主当前积分为80,暂不支持解锁该项功能。】
“……能不能给我多来点其他任务?”姜成沐心中吐槽,这积分的获取来源也太少了罢!如果是任务二的宴会主题诗词,她是打算在秋猎会上寻找目标的。
大夏才子佳人众多,何必在裴旭一棵树上吊死?
其实是,只揪着裴旭不放的话,不知道裴旭会不会起疑。这位才子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无害,这是姜成沐在接触过他之后,最直观的感受。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再者,一个学渣公主天天缠着和自己八杠子打不着的侍读,写诗。这侍读还颇有几分姿色。
诡异,诡异至极!除了公主想要把这位侍读收入囊中,作为男宠,姜成沐想不到第二种这件事情的合理解释。
按照人类的八卦天性,京中很快就会传出风言风语。可能包括但不限于——“清和公主爱而不得,放低身段讨好昭王府一个小小下仆”、“霸道公主竟是为爱上进,苦读诗书,只为求俊秀男仆一笑”……
【查询到宿主咨询获取积分途径,正在搜索ing……】
【查询到系统版本过低!自动升级模式开启ing……】
【请宿主耐心等待。】
真是无用之啊!
姜成沐心里正恼火,对面陈嘉世子发话了。
陈嘉世子的身侧还有两名衣着同样华贵的男子,有一位的手上拿着蹴鞠。他们三人霸道地占领了书院通往大门的通道,并丝毫没有让路的自觉。
“二公主?叫什么来着,姜……?”陈嘉拍着脑袋,思虑了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看样子是真的想不起来。
“公主闺名唤作姜宁徽。”陈嘉身后的“狗腿子”提醒道。
“宁徽公主?之前还不觉着,今日一看……”陈嘉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成沐,支支吾吾点评道,“还挺水的。”
“?”挺水,我现在挺火的。姜成沐心下暗道,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陈嘉世子好雅兴,”她意有所指地盯着陈嘉世子身后跟班手上的蹴鞠,高傲地仰起头,潇洒帅气地转身,“本公主还有事,先走了。”
姜成沐招呼着小萍跟上。比起这个曾刁难过裴旭,还害死了一个宫女的权贵,她认为还是老师更好打交道一些。自己在21世纪可是诸多老师的心头宝,相信她的魅力也可以征服古代的夫子!
个毛线球啊!
当一堆纸页飞扑到姜成沐脸上的时候,姜成沐的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维持理性的小船摇摇欲坠。她嘴角本来挂了“讨好”的笑意,此刻也凝固在了脸上。
“清和,自己看看!这些都是什么!”张倾正怒不可遏。
姜成沐闻言,收拾好表情,俯下身子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页。
大夏素来以尊师重道为正统,故“师者”,在大夏是有很高的地位的。就算是皇子皇孙,在国家级书院的夫子面前,也需要稍微放低姿态,做一下表面功夫。
所以,她实在是不理解。姜宁徽,为什么会和一个德高望重的夫子对着干!把夫子画成王八是几个意思呢?还在王八壳上写了个浓墨重彩的“张”?生怕张倾正不知道你在骂他是吧?
不是,这都是小学生才喜欢做的事情了,姜宁徽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为什么不好好完成作业!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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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要在作业本上胡乱涂鸦!为什么要内涵夫子!
姜成沐内心叫苦连跌,但那是原身干的好事,为什么要她来擦屁股!
在张倾正眼中,姜成沐拿着纸页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几度,十分精彩。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调皮”几句然后溜走?据说二公主从高楼上摔下来摔坏脑子了,难道是真的?
正这么想着,素来顽劣无比的清和公主有了动作。只见公主殿下将手中纸页扔到一旁,乖乖对张倾正行了个拜师礼,痛惜道:“夫子,清和不知夫子何故气恼。”
“你前些日子送过来的‘课业’。”张倾正冷笑。“辱没师长,该当何罪?”
整个书院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吧?姜成沐想找人帮她背黑锅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夫子,是清和不好。清和只是想讨夫子欢心而已。”事到如今,只能承认错误了。
“但清和绝对没有辱没师长之意,学生所绘,乃是上古灵兽——玄龟。”姜成沐硬着头皮编道。她边胡言乱语,边不动声色观察姜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偌大的讲堂,只有张倾正一人在批阅经文啊?
“《礼记·礼运》有云:‘何谓四灵?麟、凤、龟、龙谓之四灵。’玄龟,乃四灵之一,主长寿、智慧与坚毅。”
“哦?竟是如此吗?不是画的王八?”张倾正闻言,眼里竟然带了丝讶然,心中想到,这清和公主,又想耍什么花招,且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学生笔拙,未能绘出玄龟之神韵万一,请夫子恕罪。”她语气转为恭敬,“学生只是见夫子为教导我等,每日呕心沥血,夜阑更深仍秉烛备课,心中感佩万分。唯恐夫子劳心过度,故以此拙作,虔诚祈愿夫子您能如这玄龟一般,背负学识之厚重,享天地之长寿,福泽绵长,桃李满天下!”
摔坏脑子了。
张倾正做出判断。
“既然如此,公主殿下为何连续三月未曾在学堂正常听学?”张倾正脸色稍缓,但是语气依旧不善。
“夫子曾教导我们,‘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亦曾为我们讲解《大学》之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过去的清和,年幼无知,虚度光阴,辜负了夫子的教诲与父皇的期望,”姜成沐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而现在的清和,立于您面前,愿洗心革面,日新其德,专心向学。”
张倾正闻言,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像是看到母猪爬上树了一般。
“夫子乃天下名儒,最懂有教无类,诲人不倦之理,定是会原谅过去的清和……”姜成沐真挚道。
“你既有悔过之心,那我就略微施以小惩。”张倾正摸了把胡子,锐利的眼神望向姜成沐,“公主,可有怨言?”
“学生不敢。”姜成沐恭敬。
“既如此,去藏书阁整理经卷罢,你二哥刚从藏书阁带了经卷回去。发觉藏书阁经卷混乱,还特意留了个人整理。”张倾正道。
姜成沐闻言一怔,二哥原是已经离开了。真是阴差阳错,还多余给自己找了份差事。
整理经卷……之前在大门口瞧见的裴旭,手中是不是拿着经卷???
12. 占八斗
藏书阁位于弘文院正前方,姜成沐独自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竹影婆娑,日光艰难地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地上留下痕迹。
一阵秋风吹过,竹叶刷刷落下。姜成沐感到寒冷,不自觉地将斗篷拢紧了些。
张倾正的惩罚是让清和公主“独自”整理藏书阁的经卷,不许侍女代劳。因此,小萍被张倾正扣留了。
姜成沐好说歹说,倒是让张倾正放人了。但是小萍自己不愿意离开,坚持要在弘文院门口等公主殿下。
姜成沐只得说自己想喝那什么“驱寒健体汤”,想喝得不得了。希望从寒冷的外边一回到温暖的宫中就可以来上一口。小萍心下大喜,公主总算是愿意喝药了,连忙欢喜地回去准备。
藏书阁的大门是开着的,姜成沐直接拎着裙子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漫山遍野混乱生长的“经卷”,有的三五成群堆砌在地上,有的高高挂在书架上……像是被十级地震波影响过一般。乱,非常乱。
究竟是何人对你痛下杀手,阁?!!
姜成沐随意拿起了一本经卷,封面上没有题字,她粗略翻阅了一下,发现,她有些看不懂古文,完全不知道该归类在何处。
而且,她比划了一下书架和自己的身高。嗯,最上方的一层,完全够不着。
“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儿?”话语中丝毫没有惊讶,或者是疑惑的意味。似乎早就料到了,姜宁徽去见夫子的下场,就是被罚到藏书阁整理经卷。
姜成沐应声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手中搬着一堆书的裴旭。
“咳咳,本公主今日心情好,来体恤一下……整理经卷的感觉。”姜成沐面不改色,非常沉静地说道,“久病在床,许久没有活动身子骨。来整理这藏书阁,一能造福宫中众多学子,二能让本公主活经络通气血。一举两得之事。”
“公主殿下还是太亲民了。”裴旭看破不说破,温和回道。
“那是自然。”姜成沐又拿起了地上的另一本书。很好,还是看不懂。
于是,裴旭忙里忙外跑了好几趟,看到公主殿下还是呆愣地站在原地,面上冷淡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变幻了好几度。手中的经卷换了一本又一本,但是藏书阁依旧杂乱无章,没有变好哪怕一点一滴。
甚至更乱了。
“公主殿下,您……有什么需要仆帮忙的吗?”裴旭斟酌着开口。他已经将新运来的书册搬运完了,整理藏书阁本来也是他要完成的事务,索性帮一把糊涂的公主罢。
姜成沐实在搞不懂这些书是什么,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不如直接全部整架子上算了!管他什么分门别类呢!但是她心中的原则告诉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张倾正,要将藏书阁整理好,那就势必要整理“好”,不得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这是她的原则。
但是她实在难以下手整理,又死要面子不肯开口问裴旭。
听到裴旭主动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唔……这个要怎么摆?”姜成沐摇了摇手中的书,问道。
裴旭放下手中的书册,来到姜成沐身边。天气寒凉,他穿的又单薄,里里外外走着几趟,一滴汗没有,倒是身上透着股冷气。
裴旭心下了然,二公主素来顽劣,宫中传闻,公主为游玩,逃学三月有余。看不懂书册该怎么分类,实属正常。二公主只怕连四书都不知道是哪几本罢。裴旭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聪慧一张脸,居然目不识书。
果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姜成沐看到裴旭用一种看“文盲”的眼神看着她,心中有苦难言。但是她现下,确实是个文盲。
裴旭接过姜成沐手中的书册,随意翻阅了一下。
“这是经部的书。”裴旭顿了一下,道,“公主,不若你我分工合作。仆将书册分门别类,五册为一小摞。您将仆整理好的书册放在对应的书架上。这样更高效些。”
“如此甚好。”姜成沐简直想放个烟花庆祝一下。这样她就不用苦恼看不懂是什么书了。
“公主殿下,您稍等。”裴旭将书重新转交到姜成沐手上,就朝着藏书阁深处去了。
姜成沐听到一阵翻东西的声音,片刻后,裴旭带着一张小板凳出现了。
比对一下,加上小板凳的高度,她正好可以够得到书架的最上层。
贴心,真是本公主的贴心小棉袄。姜成沐十分满意,连带着看裴旭那张假笑脸都顺眼了不少。眉清目秀,不错,比很多男明星都更好看。
裴旭转身将小板凳放在最空的书架边上,佛学在大夏十分盛行,故经卷需要摆在最尊贵的位置。
姜成沐注意到他束着头发的发带有些松散了,一段长一段短的。她心中突然生出了个念头。
心中想着,她也就这么做了。
裴旭比她还小上一岁,身量没比她高多少,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够到裴旭的发带。姜成沐伸手将裴旭偏长的那段发带抓住,轻轻一扯。如墨的长发瞬间落了下来,像是黑色的流云倾泄,带着些许微寒的凉意,拂过姜成沐的手背。
“哎呀,怎么掉了?!”姜成沐故作惊讶。
“……”裴旭转身,脸上带了些无语的表情,“公主,好玩儿吗?”
“你束发束得一点都不好,两边带子都不一样长,一点都不君子端方。”姜成沐理直气壮,将手中的发带打成蝴蝶结把玩,“本公主想帮你整理来着,谁让你乱动,这下好了,掉了吧?”
“公主殿下,既然喜欢,那就留着吧。”裴旭无奈地转身,没有想要回被姜成沐折磨得惨不忍睹的小发带,心无旁骛地开始将地上的书分门别类。速度之快,让姜成沐想起了现代工厂的流水席作业。
姜成沐看他这个样子,心中想要逗弄人的心情更甚。她带了点隐隐的报复心理,谁让你觉得我是学渣大文盲!
“唉,还得感谢你让本公主有事可做啊!本公主决定给你个奖赏。”姜成沐悄悄走到裴旭身后,阴森森地道。
“不必了,公主。公主金枝玉叶,肯亲自动手,已经是……”裴旭手中动作不停,随口答道。然后,他的话头突然止住了,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头发被扯住了。扯得有些用力,他有点疼。
“来来来,本公主帮你束。”姜成沐跃跃欲试,她将自己这种冲动和想法归结于小时候没玩过芭比娃娃,现在她有点返璞归真了。
“已经是仆莫大荣幸……”裴旭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位公主真是,和他以往见过的女子,都不太一样。
大夏对女子的要求,素来是讲求三从四德。故民间女子,多半都是唯唯诺诺,甚至有些卑微。别说大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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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给外男束发了,若是没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甚至不敢单独和外男呆在一个房间。
裴旭不喜欢这样的风尚,曾经也写过文章批判,但是文章一经发表,他就被认为是不遵守礼法,有悖“祖宗之训”。那些个大家将他口诛笔伐了好长一段时日,最后还是颖都学府的洪夫子亲自淌了这摊浑水,捞了他一把。
“公主,您不怕……”裴旭心中好奇,想问一问二公主是怎么想的。
“怕什么?”姜成沐手中摆弄的动作不停,回道。
“若是被旁人瞧去了,您和一位仆从这么亲近,怕是会坏了公主的名声。”裴旭道。
“不就束个头发吗?是什么不可言说之事吗?有什么好坏名声的?”姜成沐不以为意,“再说了,谁敢乱传本公主的谣言,本公主就赏赐他喝上几碗‘驱寒健体汤’,让他有苦说不出……”
“驱寒健体汤?”裴旭的语气里有一丝意外。
“对啊,你知道这个吗?不知道是谁研制的。还起了这么个名字,俗,实在是俗!俗不可耐!”姜成沐将发带系好,马上就要大功告成。
驱寒健体汤发明者兼取名者本人,裴旭∶“……”
“公主,这名字通俗易懂,简洁明了,明确告知了汤药的功性。”裴旭心中不满,悄悄为自己正名,“依裴某拙见,这名儿起的挺好。”
“就这名你也觉得好?你该不会钟意这汤的研制者吧?”姜成沐连人设都不端了,揶揄道,“还是说,起这名的就是你?!”
“……”裴旭哑口无言。
该不会被自己说中了?姜成沐看着面前这个没有动静的脑袋,轻轻拽了下裴旭的发尾。
此时姜成沐已经完成自己的“大作”。她左看看,右看看。
束歪了。
算了算了,这是不规则的美感!姜成沐安慰自己。
“回话啊?”姜成沐不满,“哑巴了吗?这可是本公主第一次帮人束发!便宜你小子了!”
“对,裴某钟意这汤的研制者。”半晌,裴旭缓缓开口。
“是哪位可人的小姑娘啊?样貌如何?家境如何?品行如何?才学如何?”姜成沐想到了百家讲坛上关于“才子裴旭”文风的转变缘由——他有一个心仪之人。
至于是谁,那可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说是昭王府上的小侍女,有说是裴家的旁支小姐,更有甚者,猜测是大夏的某位公主……其实那日赏菊会上陈嘉咬定裴旭对大公主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是有缘由的。
成为昭王侍读不久后,裴旭曾写过一句“荣照松柏涵天清,安持素月照冰心。”盛赞荣安公主姜宁玥的品行。
没想到这句可以算是裴旭人生中难得的“恭维”之句,竟成了他人加害的把柄。
“啧啧啧……”姜成沐忍不住出声,她很好奇,哪位才女入得了裴旭的眼,她莫非要成为解开这千古谜题的第一人了?!
“公主,很想知道?”裴旭淡淡道。
“你且说罢,我们既如此有缘,就算是好友了。你不认也没用,本公主这是在告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姜成沐把如此霸气的话说的十分冷硬。
“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家境贫寒,品行不端。”裴旭顿了顿,用微微崇拜的语气道——
“天下才华共一石,裴旭心仪之人占八斗。”
13. 叙红颜
“你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姜成沐好笑道。
裴旭又将一小叠书卷很快分门别类,道:“公主可有钟意的人?依裴某拙见,若是喜爱,自是觉得那人事事都是第一流。”
“是哪家小姐啊?我大夏竟有这般人物?”姜成沐随口回道,她开始将裴旭分类好的书册整上书架。
裴旭的行事作风干净利落,严谨又丝毫不出差错。甚至连叠好的书卷都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
姜成沐的动作也很快,她抚摸着列好的经书,也摸索出了点门道。经书的纸质一般都是最好的,史书次之;子部的书装帧多样,集部多用淡雅的色调……没一会儿,书架已然变得焕然一新。这种效率,一点都不像个娇生惯养的公主。
姜成沐正想着要不要伪装一下,动作间,却感到裴旭好像说了些什么,她隔得有些远,听不清。
秉持着对自己预备“救命稻草”的尊重,她在拿书的间隙弯下腰,侧过头,将耳朵稍微靠近了裴旭。
“你说什么?”
裴旭却笑了笑,不肯再说了。
姜成沐有种被人拉着想要讲八卦,在听到最要紧关头却画风突变,最后听了一耳朵三字经的感觉。
“好玩儿吗?裴旭?”姜成沐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语气还透着微微的凉。
睨着公主冷冷的表情,分明是个不太舒坦的模样,但裴旭莫名觉得,公主并没有生气。
或许是这几日与公主的相处带给他的错觉罢,公主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公主殿下,开个窗子罢?”裴旭注意到姜成沐的额头已经覆了一层薄汗,细小的发丝粘在了鬓边,聚成一缕一缕的黑丝线,末端还时不时坠着水珠子。
室外虽说寒凉,但是藏书阁密闭性极佳,加之为保存书籍常年不透气通风,室内温度可以算上暖和。公主忙前忙后搬运书籍,热得已经把斗篷扔地板上了。
姜成沐原本忙于劳作,没心思注意自己的状态,眼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燥热。
确实是太闷了。姜成沐没有犹豫,转身朝着窗子的方向去。没曾想还未到达窗边,窗口已经被一股巨力打开。
空洞的窗子送来了丝丝凉意,她感觉到舒坦,眯起眼睛,瞧着打开窗子的人。
书生打扮,样貌平平无奇。属于看半个小时扔到人堆里,也无法再找出来的那种。如此普通的相貌,却有一双不普通的眼睛。
少年的眼中暗藏星火,整个人因一双眼睛而显得意气风发。
“裴兄?!裴静之,确乎如此!择‘艳’字更佳!”少年的语气微微激动,而后注意到了藏书阁里并非只有裴旭一人,激动转为疑惑,“唉?裴兄,这又是你哪位红颜知己……?”
裴旭的声音闲闲传来:“红颜知己?杜子研,你再睁大眼睛看清楚一些呢?”
少年揉了揉眼睛,认真地看了看姜成沐,然后满脸震惊,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可以拐骗二公主……?!”
姜成沐皱眉:“什么拐骗?”
她听到裴旭对此人的称呼,杜子研,心下也是震惊。大佬啊,这也是大佬啊!
未来的文宗杜诏啊!请他写墓志铭一字千金那种!杜诏也是大夏著名的文人,在夏文帝退位,夏景帝上位后,推动大夏古文改革运动,不追求繁复华丽的修辞,追求通俗易懂的大白话,使得家家户户,老少妇孺都可以看懂文章,看懂诗歌……
杜诏和裴旭同年科举,同为进士,裴旭被昭王挖去当侍读,杜诏则被任命为四门学士。不过这两人的命运,一个比一个悲催。裴旭英年早逝就不提了,这杜诏的一生就是贬贬升贬贬贬贬一贬千里……被发配之后再也没进过京都,直到景帝上位才被召回。
“二公主,您有所不知……”杜诏连滚带爬地从正门进到内室,煞有介事地给姜成沐端端正正行了礼,“这裴兄,可谓是蓝颜祸水,祸害遗千年……”
“蓝颜祸水?”姜成沐没想到,未来端庄严肃的文学大家还有如此顽皮的一面,差点没有端住自己的人设,笑出声来。还好她意志力坚定,完美把控表情。
“公主殿下,前几天昭王赏菊会上的事情,已经传遍宫中了,在下是不想知道,也得知道啊!”杜诏笑了笑,指了指裴旭,“这小子,和陈嘉世子的恩怨可大着呢!”
“他不是比你年纪小吗?为什么叫他裴兄?”姜成沐有些好奇。
“公主殿下,您不觉着,这家伙小小年纪就有一股老人味吗?”杜诏捂着嘴,对着公主小声说道,“在下虽虚长他个五六岁,但是窃以为,心智还比他更年轻……”
姜成沐眼睛一亮,这杜诏,说的太对了啊!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知己啊,相见恨晚啊!
她遵从心意地点了点头。
“咳咳……”裴旭那边发出了点动静,但是找到知己的公主殿下并没有打算搭理他。
公主殿下拉着杜诏坐到她踩脚的小板凳上,自己则坐在一叠书册上,然后一脸高深莫测问道:“赏菊会之事居然还有渊源?本公主竟是不知。不知杜先生,可否告知本公主。毕竟那日之事,本公主也有参与一二。”
“公主想知道,杜某自然是知无不言啊!”杜诏随手往书架上塞了两册书,而后认真道,“这事儿可得从梦华苑说起。”
“梦华苑?”京都最大的烟花之地,和那地方又有什么关系?姜成沐前几天用自己开通的VIP查看资料时曾看到,文帝最喜爱的出宫游乐之地便是这梦华苑,甚至多次放款,精修梦华苑。
梦华苑中才子佳人众多,歌女舞姬风情万种,数不胜数。其中最著名的,还数许叙颜。
许叙颜?名垂千古的大美人啊,虽生在江南,却是位混血儿,长的那叫一个艳丽。绝对担得起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说起这许娘子啊,还真和裴旭有点关系……”杜诏将声音放低了些,确保裴旭听不清楚,但是姜成沐听得很清楚。
裴旭?莫非许叙颜就是裴旭那位心仪之人?不对啊,裴旭不是说他心仪之人才高八斗吗?可没听说过许娘子会吟诗作赋,许叙颜不是一位长的十分貌美的歌姬吗?
“继续。”姜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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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杜诏不愧是文学大家,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生动形象的言语,一副画卷在姜成沐面前徐徐展开。
京都的梦华苑,是城里最负盛名的风雅烟花地。而苑中最令人神往的,莫过于那位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花魁——许叙颜。
她琵琶一拨,能教满堂静默;她身姿一转,可引万人倾慕。
然而人们最好奇的,还是她那张脸。总掩在一袭轻纱之后,似夜间隐在薄云后的月,朦朦胧胧,似真似幻。于是城中皆传,谁能得许娘子一笑揭面,便是京都第一风流人。
那日,她轻启朱唇,立下一约:“谁若能令我真心一笑,我便为他摘下面纱。”
此话一出,满城骚动。爱好美人的陈嘉世子第一个坐不住,为红颜一掷千金,购尽城中名花奇卉,将梦华苑装点得如瑶台仙境。
他扬言:“美人爱花,我便以花海相赠,何愁她不展欢颜?”
谁知梦华苑后巷恰有养蜂人家。万花齐放,香飘数里,也引来了万千嗡鸣的蜜蜂蝴蝶。
不过片刻,蝶舞蜂喧,世子在鲜花中抱头鼠窜。黑衣华服的公子狼狈不堪,众人想笑却又不敢笑,憋的好是辛苦。
就在一片喧嚣混乱之时,独自坐在角落的裴旭从容执笔。他并未赠花,也未献宝,只将眼前这出“蜂围世子”的戏码,化作一首诙谐清丽的小词,留在座位上,转身离去了。
有眼尖的舞姬发现,便将他座位上的素笺交给了许叙颜,嬉笑打闹着说那是裴大才子留给许姐姐的。
许叙颜展开素笺,轻声读来。读到妙处,她眼波流转,终是忍不住,低头莞尔。那一笑,如牡丹初绽,满苑的鲜花都失了颜色。
她抬手,轻轻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称得上“艳丽无双”的容颜。不是清雅,不是秀美,而是一种惊心动魄、足以照亮整个梦华苑的明艳。
满堂寂静,唯闻她含笑的声音:“裴公子的词,我收下了。”
“这件事之后,陈嘉世子就看我们裴大才子很是不顺眼,将他视为头号情敌……”杜诏正津津有味地说着,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姜成沐也津津有味地听着,直道可惜,此处竟没有瓜子嗑。
然后杜诏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裴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用书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骤然出声:“尽会瞎编,裴某对许姑娘无意,陈世子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喜裴某。”
“许姑娘可是被誉为‘大夏第一美人’,要不是皇后拦着,我父皇都巴不得纳她为妃……你竟是看不上眼?”姜成沐故作震惊。
“公主殿下,古来‘文无第一’,裴某认为,同样适用于美人,”裴旭失笑,“民间有句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许姑娘自是艳绝天下,可公主殿下这般的淡雅娴静,在裴某看来,也不输许姑娘分毫。”
“哦?”姜成沐听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
她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裴旭,微扬起头,浅笑道∶“你喜欢……本公主这样的?”
14. 不识君
“公主殿下,别逗他了,他连小女儿的手都没碰过呢!”杜诏看着裴旭那宛若吃了苍蝇的表情,差点都要在公主面前失礼了。他强忍满肚子的笑意,毫不留情地揭发,“这家伙最是恪守君子端方那一套。别说喜欢姑娘家相貌了,只怕他连认人靠的都是衣物头饰。”
“此事当真?”姜成沐故作讶然,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裴旭轻轻在自己手掌心写字的画面。当时他的表情……姜成沐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杜子研,在公主面前,不可胡言。”裴旭的面色变幻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
杜诏在与公主的交谈中,早也感受到了公主殿下也是个潇洒不羁,不看重条框礼法之人。就像在荒无人烟的小道上独行许久的旅客碰到同伴,杜诏心下也是一阵欢喜。因此,并没有在公主面前伪装,而是遵从本能的心意,直言不讳。
再说了,能让裴旭吃瘪,何乐而不为呢?
杜诏坏心眼地笑了:“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家伙进京赶考的时候,被不少王公贵族家的小姐看上,硬是要让他进府……保他吃穿不愁。甚至放下身段,亲自来我们穷书生住的客栈堵人。”
“杜某一打开客栈的门,那门口花花绿绿的脂粉味简直要腻死个人。就因为这个,我们住的客栈那是日日满客,老板都忍不住给我们免去了费用……”杜诏一讲起这些事情,简直是口若悬河,一句接着一句,和炮仗一般响亮。
裴旭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自此之后,裴旭‘玉面书生’的名头也是越来越响亮……”杜诏感受到裴旭淡淡的目光,声音渐弱。他陡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可以说是,‘天下谁人不识君’……”
“是啊,京中裴旭的名头可响亮。某人就动了歪心思,也不知是谁打着裴某的名头在京都豪门小姐家骗吃骗喝,最终被扫地出门,好不狼狈。”
“是吧,裴某最好的朋友?”裴旭浅笑。
姜成沐震惊,原来文宗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后世只知文宗跳脱,乐观开朗。却不知文宗的少年时期,竟是这般,可以称得上“损”的性子。
“乱说!我哪有!我那是深入权贵圈,了解他们的生活……!以免以后在京中行事,不小心得罪了他们!”杜诏一张脸涨的通红,急道。
“杜先生所言极是啊,像某些人就不知规矩,进宫就得罪一堆人,差点被送去见阎王爷。还好本公主菩萨心肠,出手相助。”姜成沐帮衬道。
裴旭正感到一阵无言,脑中也思索着二公主为何会帮自己。想来想去,不知缘由,二人也就幼时在颖都学府见过面。但那是年幼无知时候的事情,裴旭早慧,记性实在太好,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很正常。可没听说过二公主是个聪明蛋啊?只怕公主早把那杆子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但是裴旭又在心中迅速推翻了这个结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京中虽盛传二公主姜宁徽是个徒有其表、刁蛮任性、不学无术的家伙,但是就裴旭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二公主记性应该不算太差……
姜成沐帮着杜诏说完话,想着要不要夸赞一下裴旭文采斐然什么的,端个水,以免大腿生气。
正思忖着如何开口,却看到裴旭低眸沉思,像是陷入了冥想一般。低垂的长睫在眼下打下浅浅一片阴影,窗外夕阳的余辉照进室内,给他线条清晰的白皙侧脸晕上了暖色。
仿佛他站在此处,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
姜成沐心中一咯噔,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京中贵女会那么疯狂地追捧裴旭。他的才华横溢是一方面,很重要的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张脸罢!
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好看。是和普世的“真男人真帅气”不相同的,“斯文俊美”的类型。姜成沐不是没被人追求过。毫不夸张地说,追她的人,可以从上京大学排到望春楼。其中也不乏有帅哥,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位,可以像裴旭这般,戳中她的内心。
难道……裴旭这种长相,是自己的天菜?!!
正这么想着,裴旭长长的睫毛动了下,像是古卷在暖光下翻过了一页,有通透的智慧气息从中溢散开来。
姜成沐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自己呆滞的倒影,还有一个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靠近书架的黑点。
“哐哐哐——”
尘埃四起,一切混乱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姜成沐睁开眼睛,看到了她亲手给裴旭扎上的头发又散开了来,铺洒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很重,被一个大活人和一个书架压着,简直要变成肉馅了……
她把手伸出去,想要试探着能不能做点什么,却摸到了一地黏糊糊的液体。
顺着液体的来源摸索而去,是裴旭的身体…!这温热的液体正从他的衣物下源源不断涌出,他流血了!
姜成沐的脑子里“轰——”地炸了开来,她叫道∶“来人!来人啊……!”
地上被书架倒塌的余波震倒的杜诏也是迅速反应过来,他像是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想去搬开压住公主和裴旭的书架,却发现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能移动书架分毫。
“公主,裴旭,你们怎么样?我去找人帮忙!”杜诏着急道。
“我没事,裴旭他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姜成沐回应。
上方的裴旭没有半点声息,好像被疼晕过去了。姜成沐心中升起了一丝焦急,这可是她的大救星啊,不能出事啊,不然自己怎么完成任务啊……!
姜成沐冷静地想了一下,弘文院附近本来就少人,藏书阁更是没有批准不得入内。此刻已经是傍晚,侍卫换班的时间,外头应该很难找到人,而且裴旭现在的状态,身上的血液还在不断渗出……恐怕容不得片刻拖延。
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书架下缺了一角,怕是早有人对书架动过手脚,不然仅仅凭着一只蹴鞠,怎么可以放倒一整个巨大的书架。
“杜先生,先别走……!外头恐怕少人,你按我说的做,去外头搬一块平整些的石头,然后将藏书阁门口的大木棍搬来一根!”姜成沐来之前就注意到了,可能是为了修缮藏书阁,门口有长短不一的木棍放置。
阿基米德,靠你了。姜成沐心中念叨着,并迅速通过缝隙观察了压住他们的书架结构,在心中计算出最佳的支点位置和施力方向。
“好的,公主!”杜诏不知为什么,但是他现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根据公主所说行动。
很快,他就搬来了一块中型的石头和一根长木棍。
“公主,现在怎么办?”
“把石头放在距离书架第二层约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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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的地方,木棍架上去,做成一个翘板样式。”
“然后将木棍的一端塞进来,另一端你用力向下压。”她指挥道。
杜诏依言照做,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额头上汗珠不断。
果然,书架有所移动。杜诏惊喜道:“公主,真的作效!”
剧烈的动作和巨大的声音也把姜成沐身上的裴旭惊醒了。
“公主……没事罢……?”
“我没事,你有事。先别说话。”
姜成沐趁着书架被抬起了一点,立马将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垫在松动的地方,给二人留出了行动的空间。
“现在换个位置……”姜成沐再次冷静地指挥。
经过几次调整,压住二人的书架被累起了足够的空间,姜成沐让杜诏帮忙,小心地将裴旭送了出去,再自己爬了出去。
感谢阿基米德,感谢杠杆原理。
姜成沐心中担忧,爬出来后立马寻觅着裴旭。趴在杜诏身上的裴大才子形容狼狈,后背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上鲜血横流。
她的脑海中又回放起了事故刚刚发生的时候——杜诏离的稍远些,那个架子很明显就是冲她来的,书架倒的很快,她反应不过来。但是没想到有人的反应更快,裴旭走近身前,将她护在了怀中。
真是……傻瓜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护着我呢,分明我们才见过几面……
好像是知晓姜成沐心中所想,裴旭虚弱的声音传来:“裴某一介书生,三尺微命,自是比不过公主万金之躯。公主不必为裴某忧心……”
“再说了,公主救过裴某一命,若是没有公主,裴某早就去见阎王爷了。就当……还给公主了?”
“闭嘴,嫌血流的不够快吗?再多说几句就变成人干了!”姜成沐怒道,不知道是因为裴旭的话,还是别的什么。她自嘲地想,原来是为了还我的救命之恩吗?但其实,我不出手干预赏菊会上的事,你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姜成沐将自己的裙子内衬撕下一大块,按照专业的止血包扎法给裴旭简单捆了一下。
“走,把他带上,找太医、对,找太医。快!”姜成沐想要去帮着杜诏把裴旭扶起来,没想到裴旭身量高高的,体重却是很轻。仅凭杜诏一人就将裴旭抱了起来。
“都别说话,你稍微慢些走,别让他太颠簸。把他送到张先生那边,我去把太医找来。”姜成沐交代完,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飞一般的起势,只稍片刻,就消失在了杜诏眼前。
姜成沐跑了许久,此时离弘文院已经有一段距离,终于在宫墙的转角处找到了一队巡逻的士兵。
她伸手拦下士兵,颐指气使道:“快,你们快点去把太医院的医师给本公主找来。”
领头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看公主身上好像乱了一些,但是没什么伤口之类的。不知是公主的恶作剧还是真有需要。毕竟二公主之前干过很多无聊的事情。
“公主殿下,是发生了何事?”士兵问道。
姜成沐看他们一点动作都没有,心中更气了,连忙道:“去找人呐!把太医,现在就送到本公主面前!本公主的好友受伤了,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不知道为什么,姜成沐的脑子里只剩下这段经典霸总台词。
15. 问岐黄
“什么?太医院今日值班的太医被丞相召出宫了?”姜成沐跟着士兵到达了太医院,得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她低敛着睫毛,掩去了眼底的不满,“那宫中……可还有其他医师?”
“公主恕罪,目前是没有的。”太医院留守的小童唯唯诺诺道,“陛下这些天在国寺祈福,太医院的大部分医师都随行了,宫中剩下的太医,着实不多啊。”
“丞相说他的夫人身子不适,派人来请宫中御医……您也是知道的,太医院实在没有人敢忤逆宰相。”
丞相楚豫,权势滔天。连宫里的御医都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是夫人“身子不适”,就将宫中仅存的御医都召了去。如若宫中某位娘娘,皇子公主,此刻患了疾,又该如何是好呢?!未免有些太嚣张了。
姜成沐知道,宰相楚豫为姜恒登上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文帝姜恒性子软,耳根软,处理政事完全没有先皇雷厉风行。因此,整个朝堂,现下可谓是楚豫的一言堂。
确实没有人敢忤逆宰相,但若要说有人不遂宰相的心意,那还真有一位……
就是现在身受重伤的裴旭。
裴旭名头响亮也不是一两日了。他十三四岁时就凭借着自己独具风格的组诗《湛江游三首》、《咏史八首》亮相文坛,而后更是一路生花,用短短两年的时间成为了文坛顶流大V,少年天才,意气风发,甩了同辈不知道多少条街。因此,他刚入京时,也有不少权贵向他投递了橄榄枝,其中就有宰相楚豫。
不过听说裴旭好像没接啊?有文献记载,当时宰相之女钦慕于他,结果裴旭不留丝毫情面地拒绝了宰相之女。人宰相也是要面子的啊,当即就要给裴旭点颜色瞧瞧,所以这橄榄枝,实际上也是宰相想要“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的通道。
裴旭恐怕心知肚明罢……
姜成沐身侧的手慢慢握紧,裴旭是因为保护她才受伤的,不管那小千层饼有什么目的,但现在的结果就是——她姜成沐连点皮都没擦破,而裴旭后背开了道大口子。
再者,裴旭对这个已经在休眠的“文学系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要是真出了个三长两短,小文不会把自己电死吧?!
姜成沐打了个哆嗦。
“离皇宫最近的医馆在哪?”姜成沐吓也吓死了,赶忙询问道。
士兵和小童正在思索,太医院却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
“无妨,公主殿下。”
“有妨,有妨!”姜成沐越听这声音越像裴旭,不是让裴旭就在弘文院休息吗,怎么会跑这来?!
“公主殿下,不用怕,裴兄也是精通医术的。您让这位小童把药房打开就好。”杜诏的声音。
姜成沐看到杜诏已经搀扶着裴旭,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她走到裴旭旁边,打量了一下他现在的状态,面色惨白,额角眉梢都是冷汗,简直是凄凄惨惨戚戚。
“你还会医术?有没有听说过‘医者不自医’啊?”姜成沐听杜诏说裴旭会医术的消息,也是突然想起来,这位天才诗人,还是京都怪医杨木的高徒。
这么说来,这家伙还精通琴棋书画,他的真迹更是被无数人追捧。甚至外邦使臣,都以带回裴旭的真迹进献国主为荣。真是全能型人才也!
如果是裴旭的话……那姜成沐就放心了。示意小童快点去把药房打开。
“公主,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现下血止住了,用点药就好了。”裴旭道。
姜成沐想了想他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真的不要缝针吗?!
“不要缝针吗?”姜成沐关怀地问。
“您说的是缝合术?伤口在后背,裴某肯定是无法给自己缝合的,不过杜兄对此也略知一二,可以让他操手。”
“去准备,去准备。”姜成沐甩了甩手,忧心道。她看着满屋忙碌的人,帮衬着找草药的、寻找针线的、擦药炉的……自己好像也不能做些什么。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不过自己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怎么可以,怎么能为一个小小的皇子侍读太过操劳呢?
所以,她决定出去找点吃的。安抚一下已经在抽搐的胃。顺便再给病号带一点。只是因为他是病号而已……不然自己才不会帮忙带饭。
姜成沐走出门,就撞上了来寻找她的小萍。
“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小萍等了半天都没见您回来,想到张夫子也没有那么苛刻,把您留到晚膳时间还不放回来。小萍担忧,就擅自出来找您了……听路上的士兵说您大张旗鼓要找太医……”小萍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公主,气都还没喘匀,说的断断续续的。
“公主殿下,可是伤到哪里了?”小萍看到姜成沐破破烂烂的衣裙,心中着急,甚至想上手检查。
“本公主没事,小萍,你去给本公主搞些清淡的小食来,动作快些。”姜成沐拦住了小萍的动作,片刻后,又改口,“算了算了,本公主同你一起去。”
“怎么了?公主,你平日可不兴清淡小食啊?”小萍跟着公主极速的步子,问道。
“不是我,是有人身子太虚,刚受了伤,本公主怕他先是疼死,再是饿死。”姜成沐拖长调子,语气中满是“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倒霉事”的不满。
“啊?”小萍不解,但是小萍不需要解,她只需要跟着公主办事就行了。
半刻钟后,小萍拎着食盒,跟着公主返回太医院。到了太医院门口,公主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在她耳边低声交代:“去告诉二哥,今日弘文院藏书阁有心怀不轨之人蓄意伤人,对藏书阁的书架动了手脚,差点伤到本公主。请二哥通知刑部的人,彻查此事。务必要抓到幕后黑手。”
“作案工具是一只蹴鞠,本公主与你都曾亲眼看到……陈嘉世子,有那么一只蹴鞠。”姜成沐的眼神逐渐冰冷,声音也逐渐变得凝重,“速去。”
小萍骇然,没想到她走后竟是发生了这种事!还好公主没事,不然自己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是,公主殿下。”
陈嘉世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啊……
“天呐,公主殿下真是善解人意美貌如花贤良淑德……”杜诏望着食盒中冒着热气的粥食,绿油油的实蔬流口水,“好人,大好人呐!”
“瞧你出息的。”裴旭见他那几辈子都没吃过饭的样子,忍不住吐槽。
“裴兄,麻药已经调配好了,在下给你缝合完,咱就开饭罢!”杜诏跃跃欲试,但是真拿起了针线,又有些息鼓偃旗,“唉,裴兄,在下医术不佳,也就是个半吊子……杜某生在边疆,常有军士受伤,我也就跟着军医学了个一星半点。”
“真的只有一星半点啊……”杜诏说话转移裴旭的注意力,抓准时期缝下了第一针。
“不必多心,杜兄缝就是了。”裴旭安慰。
杜诏应该不是谦虚,他是真的半吊子。裴旭说话声音都在抖。看着他手起线落,缝了个丑丑的歪歪扭扭的样子,姜成沐简直不忍直视,都要心疼裴旭了。
“轻点,你轻点……待会儿他要哭了!”姜成沐虽说是个外行人,但也是轻而易举看出了杜诏的业余。
“唉,公主殿下莫怕,裴兄堂堂三尺男儿,断不会怕这点痛楚!再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杜诏此时已经进行到收尾工作,打鸡血道。
也是,裴旭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小女儿家的,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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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啼像什么样子。
然后姜成沐转身,就看到裴旭眼眶都红了。
“……”姜成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还真哭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不弹何时弹?!
“公主,裴某……好疼啊。”裴旭装可怜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算了算了,毕竟是小孩子。姜成沐自认为是个“知心大姐姐”,很快就将杜诏稀巴烂的缝合术痛批了一顿。然后就不小心发现了原先红着眼眶委屈撒娇的人在偷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裴旭?!!
“公主殿下,杜某的缝合术确实不怎么样……都已经缝成这样了,要不还是找个经验老道的郎中罢……”杜诏边狼吞虎咽,边讪讪道。
而后,他提议:“听闻裴旭的师傅杨木最近在城西义诊,不若到时候,公主带我们出去一趟?找杨先生操手,正好也给裴兄再看看,免得留下一个大疤。”
“为何要本公主带……?”姜成沐本来还疑惑,但随即就想通了其中关节。裴旭是昭王侍读,轻易不能离开昭王左右。二哥自是父皇重点培养的储君有力竞争者之一,每日都要在皇宫里练习礼、乐、射、御、书、数。自由活动的时间都少得可怜,更别说没有父皇的批准出宫去了。
放养整个皇宫,可以有权利带裴旭出宫,并且还与裴旭受伤之事有所关联的,只有她姜成沐了。
“倒是不必麻烦公主。”裴旭不满地看了杜诏一眼,冷冷道。
就是就是。我才刚刚穿越来还不适应呢,出宫要做什么准备我是一概不知。再说了,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呐!还是别让我出手了,你们自求多福吧。姜成沐看到裴旭的伤口多半没有大碍,也是安下心来。不过是拆线痛一些而已。留个疤而已,疤痕是男人的勋章!
姜成沐原本在进行的“了解宫中众人”计划还未完成,实在不想放下自己有条理的计划,出宫去给裴旭找医生。自己已经吩咐好了,太医院的药材,裴旭可以随意取用。之后再让回来的御医帮他看看就行了,何苦出宫找郎中呢?
【滴滴滴——检测到系统更新完成。“文学系统”2.0版本正在启动中,欢迎您的再次使用,我是小文,很高兴为您服务ovo~】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音乐声,接着好久不见的白色光屏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这次更新,还让白色光屏变得更大了一些。
【查询到宿主曾询问关于“获取积分”的途径问题,现下系统优化处理,提出解决方案,除完成主线任务外,附加任务也将成为获取积分的途径。】
【下列为附加任务选项。
选题一∶以一缕炊烟为意象,勾连市井百态——可写早市摊贩的晨雾、老旧木屋窗台晾晒的旧衣衫,落笔于“温度”,让飘渺的烟火照见具体的人生。写一首关于民生百态的七言绝句。(100积分)
选题二∶聚焦秋日京川沿岸的百姓人家,流动的烛火、聚会上举杯的剪影。让千年雅俗在觥筹间复活。写一首关于京川沿岸热闹景象的七言绝句。(90积分)
选题三∶以青苔厚度丈量山谷晨昏,最后收束于拱桥石栏上被雨水模糊的俳句刻痕。写一首关于郊外风景的七言绝句。(80积分)
要求∶1.必须由宿主本人完成,不允许他人代笔。
2.要求宿主实地采景,不允许天马行空,胡乱想象。】
“……”是老天逼我的,不对,是文学系统2.0逼我的。
姜成沐在心里将文学系统胖揍了一顿,然后对着裴旭认真地说:“小裴,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本公主不忍心让你再疼了,我们出去找你师傅,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