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 第1章 许觉呢 “叮铃——” 闹铃刚响起的瞬间就被人毫不留情的关上,但也仅仅安静一秒,像是故意挑在这个时间段一样,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拽起被子蒙住脑袋,并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一人一机就这样彼此僵持了好几分钟,终于在铃声第四次开始重复播放的时候,沈迟按耐不住了,他从床上咕噜一下坐起来,烦躁的抓了一把自己像鸡窝一样的头发,随后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一道有些愠怒的女声从手机听筒传出来:“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张导那边都开始准备试人了,你起床了没?” 沈迟眼睛都还没睁开,这些话在他脑袋里转了一圈,在认清每个字后,他脸不红心不跳的回了一句:“在路上了。” 电话那边轻呵了一声:“沈迟,撒谎你也不打草稿,我现在就在车里,怎么没看见你?” 有不少狂热粉丝为了见到偶像,甚至不惜用尽一切办法追踪偶像的车,所以为了保护艺人的人身安全,一般在出门时都会给艺人配备专车的,很显然,沈迟并没有在车上。 空气短暂静默,片刻后沈迟讨好的笑了一声:“程姐,其实我是打车……” 话还没说话,就被程今禾严厉的声音打断:“限你五分钟之内收拾完下楼。” “嘟嘟嘟——” 一阵忙音过后,沈迟又在床上躺了两分钟后才不情不愿的去洗漱,在规定的五分钟时间内,他几乎最后一秒掐着点出现在程今禾面前。 女人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理了下额前的碎发,在沈迟坐上车的一瞬间,把手里的文件扔给他。 “你看一下,这是《爱火》的相关介绍,目前男一和女一已经定下来了,现在还差男二待定,你不是说正经角色你演不了么?这次我提前了解了一下这个角色,和你这种混子的气质如出一辙,这次我看你能不能演好。” 听见后面的话,沈迟啧了一声。 “程姐,我可是你一手带出来的,难道在你心里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程今禾笑了一声:“我一手带出来的人不少,你是唯一一个人人喊打的。” 圈里出名的艺人有很多,其中一大半都是出自程今禾的手。 作为业内顶尖的经纪人,什么样的艺人她都见过,但像沈迟这种,从入圈到现在,骂声就没停过的糊咖,她还是第一次见。 偏偏糊咖本人对这些丝毫不在乎,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一样不落。 按道理来讲,这种人应该早就被逐出圈了,偏偏程今禾就是不放他,一是觉得他这张脸不在娱乐圈发光发热实在可惜,二是他这种性格在娱乐圈太少见了,虽然骂的人很多,但热度却也一直在上升。 黑红也是红。 程今禾从包里拿出口红,打算把等他一早上已经有点花掉的妆补一下。 她一边补妆一边道:“这次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张导的戏十有九火,和他合作过的演员现在发展的都还不错,而且这次的男一是许觉,热度肯定不会低……” “谁?” 沈迟的声音突然放大,程今禾被他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口红涂到脸上。 “许觉。”她淡定的盖上了口红的盖子,收进包里,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他吧?” 熟悉,当然熟悉,沈迟在心里咬牙切齿道。 顺风顺水十几年的沈大少爷,在被他妈亲手送进娱乐圈以后的第一次碰壁,就是在两年前偶然的一次试戏中,倒霉催的碰见许觉。 记得当时他试戏的台词只有三句话,现场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当红小花。 沈迟进娱乐圈本来就不是他的意思,心思自然也不在这上面,他读课本似的刚念完两句台词,就听见有人说了句“停。” 沈迟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瘦削高挺的男人双手插兜,站在导演身后,微低着头,漆黑的头发垂在额前,正微蹙着眉盯着画面中的他看。 在当时年仅十八的沈迟看来,这个人和他身边每一个血气方刚的朋友都不同。 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像一道冰冷的屏障,把周围一切喧嚣隔绝在外。 沈迟就这样盯着他,随即,这个自带生人勿近气息的人对他说出了他此生最难忘的一句话:“回家当厨师吧,挺下饭的。” 沈迟:“……” 周围隐隐传出憋笑的声音,如果不是程今禾拦着,恐怕他的拳头已经招呼在许觉的脸上了。 这件事当时在网上被传了好几天,评论区哈哈声一片,沈迟一连着好几天没上网,窝在家里打游戏。 那时候程今禾在公司忙的团团转,也没空管他,于是沈迟暗暗发誓,下次再让他看见许觉,非要把这个仇报了不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他实在想不通他妈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把他塞进娱乐圈,是不是闲他儿子活太长了? “一会到张导面前好好表现,别给我丢人。” 这段不美好的记忆被程今禾的说话声打断,连沈迟自己都没发现,手里的相关介绍书一角已经被攥皱。 “放心吧程姐,我肯定好好表现。”最后四个字被加重了音,程今禾假装没听出来,透过后视镜看了后面绷着脸的男生,只觉得好笑。 车连着开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片场。 和想象中乌泱泱的一片人不同,现场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人。其中一直被程今禾挂在嘴边的张导,此刻正坐在摄像机前。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姑娘。 沈迟刚进片场,就立马感受身旁传来的目光,他侧头,和那小姑娘结结实实对了个视。 沈迟:“?” 程今禾带着他走到张导面前,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张导您好,我是星河娱乐公司的程今禾。” 传闻中的张导此刻戴着一副很厚重的眼镜,年纪看起来却只有四十岁左右。在来之前,沈迟还以为能让程今禾那么敬佩的怎么着也得是个很有学问的老头子。 张临衡点点头,眼睛终于依依不舍的从摄像机画面移到程今禾脸上。 “今禾啊,早有耳闻。”他笑声醇厚,“金牌经纪人,想不到有一天咱们也能合作哈哈哈。” 程今禾莞尔,“不敢当,张导客气了。” 她把神游天外的沈迟往前推,介绍道:“小迟,这位是张导。” 沈迟双手插在兜里,淡定又缓慢的打了个哈欠,他揉掉眼角的泪,这才不紧不慢的打招呼:“张导好,我叫沈迟。” 程今禾皱了下眉。 好在张临衡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推了推眼镜,说:“不错。” 不仅是程今禾,连沈迟都愣了一秒。 “确实和这个角色很贴切,在你来之前,我还挨个观察了一下圈内的演员,很可惜,都差了一点。” 他突然点起了一根烟,继续道:“直到后来我忘了在谁评论区看到了你的名字,我就去看了一下你的账号和超话,结果发现都是骂你的,但我觉得,你很有个性,也和这个角色符合。” 虽然他是真心实意的在夸,但沈迟总感觉哪里不对。 噗呲一声,那小姑娘没忍住,笑出了声,又立马咬住嘴唇,生怕再笑出来。 程今禾笑容一顿,一时间有些接不上话。她也没想到,自家艺人被选中的原因,竟然是被骂出来的。 “今禾啊,我看这孩子不错,正好明天下午有一场男二角色的戏份,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让他来试试看。”张临衡徐徐道。 “谢谢张导给机会。”程今禾拍了下沈迟的后背,示意他说话。 沈迟心不在焉的道了声谢,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想看的人,他皱了下眉。 “许觉呢?” 他这话不知道是在问谁,那小姑娘和程今禾同时看向他。 程今禾刚想问他搞什么名堂,就听张临衡说:“小觉身体状况不太好,估计得晚点才能到。” “矫情。”沈迟咕哝了一句。 谁知道在一旁原本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突然出声,反驳道:“你说谁矫情呢?” 沈迟挑眉,充满打量的看了一眼她。 半晌,他开口:“你是他对象?” 程今禾偷偷掐了下他胳膊,警告他:“别瞎说话。” “你……”小姑娘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张临衡适时开口,阻止了他俩继续吵下去了,“小迟啊,这位是小觉的助理,叫丁梨,提前来帮他准备东西的。” 小姑娘哼了一声。 张临衡看了眼时间,拿起手边的对讲机对在场的人道:“不早了,剧组给大家准备了晚饭,大家吃饱了就早点休息吧。” 他轻而易举的带过了这个话题,沈迟也懒得和小孩计较。 片场陆陆续续响起了感谢的声音,沈迟睡了一路,还不怎么饿,于是对程今禾说:“程姐,我先去补觉了。” 程今禾知道他平时的作息,猜到他今天肯定会犯困,也没多说什么,嘱咐了两句就去陪张临衡说话了。 隐隐约约他还听到了身后小姑娘抱怨的声音,懒得和小孩计较,也就没放在心上。 剧组安排的酒店就在附近,沈迟低头走着,没注意前面来了人,直接撞到了一起。 女生捂着额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沈迟眉心一跳:“方暖?” 听到声音,方暖抬头仔细看了一眼,惊喜道:“是你呀,你也进张导的戏了?” 他点点头,糟糕的心情得到了一点慰藉。 “那还挺有缘分的。”方暖笑道,“我那边还有点事没处理,有空再聊。” 分开后沈迟找前台小姐姐要了房卡,走到门口时,他不经意往旁边一瞥,看到了隔壁门上贴的铭牌:许觉 冤家路窄。 许觉(júe)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许觉呢 第2章 好久不见 张临衡是个动作非常迅速的人,当晚就在微博官宣了演员阵容。 原本还在老老实实吃瓜看热闹的网友在看到帖子内容后,一个个瞬间都不淡定了。 【我的手机出问题了吗?演员阵容里怎么混了只老鼠进去?】 【沈迟何德何能和我家小觉合作同一部戏?他祖上烧高香了吧!】 【导演,如果你被绑架了就眨眨眼,我们这就去救你。】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影帝和沈迟同框???】 【沈迟走后门了吧,不然怎么能有机会参加大IP制作的戏?】 【弃剧了姐妹们,本来还挺期待的,现在一点丝毫不想看了。】 沈迟百无聊赖的刷着微博,在看到那些恶评后,一下子来了斗志。 他从不屑于切小号,直接顶着有演员认证的大号硬刚。 【沈迟V:再看不惯你爹也演上了,你厉害你来?】 这条评论很快又炸出来了一堆评论。 沈迟键盘就没停过,一个人一部手机硬是完成了一场世纪大战。 奋战到后半夜,他也困了,慢悠悠的回完最后一条恶评,然后把手机关机往旁边一扔,倒头就睡。 门外走廊传来叮叮当当搬东西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说话声,沈迟被吵醒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三十六分。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嗓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生完黑粉的气又来起床气,沈迟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气死。 偏偏他睡眠质量还一直都有点问题,要么就是一觉很久,要么就是被吵醒以后就很难再睡着。所以他身上经常备一瓶安眠药。 但沈迟也没想到自己能被选中,什么都没带空着双手就来了片场,原以为会和之前一样被赶回公司,结果大失所望。 躺在酒店的床上时,他还觉得张导近视的一点都不犯毛病,连他这样的人都能看的上。 沈迟莫名的烦躁,想点根烟,手摸到床头柜才想起来这不是在自己家。 况且他为数不多偷藏起来的烟早在两天前被突然杀到家的程今禾没收,只给他留了几个空烟盒,连没气的打火机都没放过。 沈大少爷一身的脾气无处发泄,他干脆决定出门看看究竟是哪个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发出噪音影响别人休息。 刚一开门,正在拎行李箱的丁梨猝不及防的被他吓了一跳,短促的啊了一声。 “怎么又是你?!”她惊道。 沈迟倚靠在门边,双手环抱,脸色更臭了。 “我还没问怎么又是你呢。”他反问。 丁梨腾出一只手推了下自己摇摇欲坠的眼镜,一双圆圆的杏眼里盛满了愤怒:“我说你是不是就喜欢在半夜扮鬼吓唬人啊!” “我还没怪你影响我睡眠质量呢。” 沈迟觉得这人恶人先告状,牙尖嘴利得很,果然和许觉有关的就没什么好东西。 他刚想拿出自己网络喷子那一套出来,还没发力,就被走廊另一边的声音打断施法。 “怎么了?” 酒店灯光照在那人身上,沈迟眯了眯眼,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丁梨看见救星来了,底气更硬气了几分,她扔下手中的行李,连忙走向来的男生身后。 “觉哥。”她语气中夹带了点委屈,和刚刚张牙舞抓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 “许觉?”沈迟挑眉,一字一顿道。 后者目光淡淡扫过来,像是掠过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 对比两年前,许觉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看起来更瘦了些,他穿着单薄的大衣,鼻尖被风吹的微微泛红,脸色有些差。 见他没说话,沈迟不爽更甚,连声音都带着点不耐烦:“你不是明天才回来?” 这话一出,许觉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现在是第二天的凌晨。”他缓缓开口,不辩情绪:“你打听我?” “放屁。”像是觉得荒唐,沈迟气笑了:“谁那么闲会打听你,许觉,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丁梨总觉得这气氛不对,沈迟这幅态度,一看就是认识她觉哥的样子。 她眼睛滴溜转了一圈,话在嘴边悬着,还是没忍住,小声在许觉耳边问道:“觉哥,你俩认识吗?” 许觉没有关于他的记忆,想说不认识,不料对面的人像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回答:“当然认识,你觉哥,当时还给我推荐过职业呢。” 他语气透着一股玩味,拖着尾音,懒洋洋道。 “什么职业?”丁梨略带迟疑的问。 沈迟哼了一声,似是在暗示某个人:“厨师啊。” 听到厨师两个字,许觉思忖片刻,终于有了印象。 两年前他受邀去片场见一个很有名的业内前辈,碰巧赶上导演选人试戏,前辈还没到,他就停下来看了会。 正好赶上沈迟试戏,对方拙劣的演技配上那张拽的二五八万的脸,一点都不像在表演,反而更像是来给谁找不痛快。 那时许觉也没多想,随口评判了一句,没想到他会这么记仇,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见他可能是想起来了,沈迟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像是报仇般,他朝他恶劣一下笑:“许大影帝,好久不见。” 许觉:“……” 感受到阴影打在脸上,面前人和记忆中那道很模糊的身影重叠。 曾经匆匆一面的毛头小子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出了一点,身上早已褪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那张棱角分明,瞳仁漆黑,鼻梁高挺的脸。 唯一不变的,是那副永远都欠揍的气质。 “张导选的人?”他问身边正在头脑风暴的丁梨。 丁梨是去年才给许觉当助理的,之前一直在念大学,她只知道沈迟在圈内的名声出了名的差,但关于这件事,她一点都不知道。 “啊?”反应过来后丁梨又啊了一声:“对对,张导当时说他和男二那个角色很符合,所以就招进来了,好像是今天下午试第一场戏。” “难怪。”许觉应道。 沈迟舔了舔后槽牙,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最看不惯的都是许觉这种高高在上的模样。 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刚忙完的程今禾拿着一叠文件,刚上楼,就看见自家艺人和影帝许觉出现在一个画面,旁边还站着白天在片场的那个小姑娘。 从她的角度看去,这氛围有些诡异。 “沈迟。”她走近,拉了他一下,“你不睡觉在这梦游呢?” 沈迟表面上云淡风轻,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子不正经:“程姐,我哪有时间睡啊,我这不面见我的人生指路人呢嘛。” 其实在看见许觉的那一刻,程今禾就了然于心,她气定神闲的叩住手中的文件,面向许觉,唇角带笑,可眉宇间却天然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许老师刚回梅江吧?” 《爱火》开拍在即,在这之前许觉一直都在枫城的医院接受治疗,今天晚上才得空坐飞机赶回来。 “嗯。” 程今禾挽了下头发,这是她和别人交谈时向来的习惯。 “那不打扰许老师休息了,已经凌晨了,我先带沈迟走了,改日再叙。” 话音落下,她不容置疑的拉住沈迟,往房间走去。 沈迟虽然还没过够嘴瘾,但毕竟折腾了一天,还被打扰了休息,又累又困,也就任由自己被程今禾拉走。 只是在临走前,他回头,眼神意味不明。 日子还长着呢。 等人走后,许觉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丁梨拉了下他的袖子,他才回过神,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觉哥?”丁梨担忧道。 许觉揉了揉眉心,源自内心深处的那种熟悉的无力感似乎有了卷土重来的架势。垂在身侧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有些不受控制。 “行李给我吧,你去休息。”他对丁梨轻声说。 丁梨不知道他身体是什么情况,在枫城那段时间,她没有跟着去,对外一直声称许觉生病了,不方便出席任何活动。 她本想问问许觉怎么了,可在看到对方眼里的回避后,又蓦然止住了嘴。 “那觉哥你早点休息,我就在你房间对面,有事你就喊我,我一定可以听得到!” 许觉没再说话,他拎起刚刚被丁梨扔下的行李箱,转身回了房间。 房间一片漆黑,打开灯的一瞬间,许觉被晃了一下,再睁开眼,一瞬间有些晃神。 房间被打扫的很整洁,许觉把行李箱拉到卧室后打开了里面的一个小夹层,随后从里面拿出了一盒药。 他随手接了杯水,就着凉水咽下两片药。 他按着自己那只有些颤抖的手,约莫过了几分钟,才终于逐渐平稳下来。 酒店的房间灯还是太亮了,许觉缓了缓,起身换了双拖鞋,顺手把灯也关了,诺大的卧室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的月亮。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声,名字只有一个字,头像是只布偶猫的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寒】:怎么样了?在梅江还能适应吗? 许觉抬眼看向窗外,星星点点。 他敲了几个字回过去:挺好的。 【寒】:嗯,药带够了吗?我打听了一下,梅江的医院没有这种药,要是快没了记得提前跟我说。 枫城的医疗技术的顶尖的,一般的药只有那的医院有,所以这两年他一直都在那边发展, 【X】:三盒。 那边不回消息了,许觉按灭了手机,躺在床上,脑袋陷入了柔软的枕头里。 他抬起胳膊,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不多时,他陷入了沉睡。 …… “小寒!你带阿昭先走!不要回头!” 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回荡在耳边,烈火浓烟冲天而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一团团浓烈的黑烟直冒出来,碎屑和残片横飞,犹如利剑一般四射。 接二连三的闷响中,许觉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被人牵起,他回头,茫然的和许寒对视。 许寒脸上满是被烟熏的痕迹,她的头发被烧成一团,眼里噙泪却又顽强。 她颤抖着声音说:“阿昭别怕,姐姐带你走!” 可她自己也怕,明明没大几岁的年纪,却比弟弟先一步接受了离别的痛苦。 那时的许觉才九岁,他被人牵着跑,看着身后的漫天火光,逐渐吞噬掉那个被木板压住的女人。 “阿昭……!” 恍惚中,他听见那女人喊。 许觉猛然惊醒。 感受到眼角的湿润,他眨了下眼。 月光撒在床上,衬的他脸色还要惨白上几分。 …… 第3章 *^_^* 沈迟回到房间时,已经数不清打了第几个哈欠。 程今禾把带来的文件和剧本放在桌子上,她理了下大衣的领子,“被吵醒的?” 沈迟没回话,他情绪不高,眸子里隐隐透出困倦。 显而易见这位大少爷不是靠意志力睡醒的。 “行了,我来给你送完东西就走。”程今禾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桌子,“这是男二的剧本,你好好看看,下午的第一场戏,好好表现。” 沈迟为数不多拍过的几部戏,不是拍到一半被强制换人,就是播出后被骂到上热搜,终于抢到了一部大IP制作,结果还他妈是和许觉合作。 沈迟觉得自己摊上许觉这个扫把星,这辈子都算是完蛋了。 “还有,把你微博发的那些乱码七糟的评论给我删了。”她严肃道。 “如果一个小时后那些评论还在,就别怪我下个月领两份工资。” 沈迟:“好手段。” “记得想想兜里那几个子够不够活到下个月。”她撂下这句话,扔给他一瓶安眠药,也不管他的死活,转身就要走。 “等下。” 程今禾脚步一顿,眼底带着困惑。 沈迟微微歪着头,手里把玩着那瓶安眠药,似是无意地问:“许觉之前一直都不在梅江?” 程今禾点头,“听说好像是身体出了问题,一直在枫城那边治疗,这次如果不是张导请他,恐怕还得一阵子才能回来。” 她突然想到两年前他俩结下的那个梁子,若有所思道:“你不会一直在找他吧?” 沈迟记仇这件事,程今禾比谁都先见识到。 很早以前,他刚出道那会,有几个黑粉假装是粉丝送礼物,某天沈迟闲着无聊,琢磨拆开看看,结果一打开,发现是自己的照片被人P成了黑白色镶嵌在相框上,正安安稳稳的躺在礼品盒中央。 后来过了几个月参加综艺的时候,主持人问他想对自己的粉丝说些什么,沈迟表情嚣张,对着摄像头缓缓竖起了个中指,语调是他惯有的懒散:“给我P遗照的那位粉丝,很不幸,你爹还活着呢,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从那以后,沈迟这两个字,在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气和最年轻就被称为影帝的许觉不相上下,被称为圈内双煞。 沈迟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是啊,我找他找的好苦啊。” 程今禾总觉着他没憋什么好屁。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她威胁道。 沈迟不以为意,三言两语把人请出去以后,摆弄了两下安眠药,没有吃。 他睡意消散了大半,为了避免自己下个月没钱吃饭,他选择向资本妥协,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删评论。 骂完再删从来都不是沈迟的作风,这样只会让那些黑粉更肆无忌惮的猖狂。 突然,他来了灵感。 于是凌晨四点,网友们发现才删完评论的沈迟关注了许觉的官方账号,又连夜发了条微博。 【沈迟V:劳烦各位粉丝朋友们操心,导演@张临衡慧眼识珠,让我担任了这个这个角色,同时,我也很荣幸能和@许觉老师一起合作,让我们一起期待《爱火》开播*^_^* 】 沈迟为自己的智慧点了个赞。 这个既能气那帮黑粉,又能恶心许觉的方法,只有他这种聪明人才能想出来。 【?沈迟疯了吗】 【心死了(强颜欢笑)】 【我也许真的该睡了……】 【慧眼识珠……你怎么还夸上自己了??黑转黑洞了】 【@许觉哥求你出来管管吧,他都要跳你脸上称王了。】 看着他们无能狂怒,沈迟心满意足,他发完微博就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那一栏里输入了许觉两个字。 他之前一直都觉得许觉有病,刚才听完程今禾的话,才知道他是真的有病。 沈迟倒是想看看到底什么病。 酒店的网速有点慢,圆圈转了快一分钟才刷新出界面。 弹出的第一条就是关于许觉身份信息的百度百科,沈迟懒得看,直接往下翻了好几条。 突然,他手指顿了下,界面停在三年前的一篇帖子上。 【知名艺人许觉连续近几个月不接活动竟然是因为有心理疾病!?】 鬼使神差的,沈迟点了进去。 【枫城某一家医院,艺人许觉被人多次拍到出现在精神疾病科,随行的还有一名女子,二人距离很近,看起来关系非同寻常。 与此同时,当时由许觉参与的《十年归西冷》暂停拍摄,至今仍没有要继续拍摄的趋势。由此可见,许觉的身体极有可能出现了很大问题,甚至有可能影响工作拍摄!】 这篇帖子在当时并没有什么热度,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圈内各种八卦层出不穷,所以评论只有零零散散的两三条,再加上是匿名发帖,很快就被刷新了过去。 沈迟也没想到,时隔三年,被他刷到了。 程今禾并没有说许觉是精神类疾病,也没有提到帖子里的那个女生,看样子她也不知道。 要知道程今禾在圈子里的人脉是数一数二的,消息自然灵通,她不知道的事,能知道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沈迟眉梢微挑,原来是脑子有病。 …… 许觉难得起晚,他没拉窗帘,阳光像是滚烫的金属片铺洒进房间,刺的他睁不开眼。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女生细细的嗓音通过门缝传进来:“觉哥你还没醒吗?” 酒店隔音效果和网速一样差,张导一直以来都是个该省省该花花的人。他注重拍戏,花销大部分都投入到了拍摄上面,在其他方面,难免粗略对待。 许觉随手抓起一件外套,起身去开了门。 丁梨还以为他没醒,正准备再敲一次,门就被打开。 “有事?”许觉问。 参加开拍仪式,算事吗?丁梨心想。 “那个觉哥,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外面好像在准备开机仪式了!”她小心翼翼道。 许觉面色一怔,墙上的时钟闪闪的亮着几个数字:10:31 许觉:“…你先下去吧,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门关上的时候,丁梨心里还在犯嘀咕。 许觉收拾得很快,他简单的洗了个漱,换了身衣服就下了楼。 片场乌泱泱的,张临衡站在人群中央,手里拿着三根还没点着的香,红光满面。 他身边站着一个纤瘦的女生,一头柔顺的栗色长发披在身后,穿着修身短裙,看见许觉,她眼前一亮。 张临衡看见他来,笑呵呵把人拉在自己身边,“小觉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即将和你一起合作的书漫,昨天航班延误,没有机会和咱们见面,这不,刚下飞机马上就过来了。” 女生抿了抿唇,脸颊上泛着不易觉察的红晕,她伸出手,认真道:“你好,我叫姜书漫。” 许觉回握后很快松开。 “许觉。” 他昨晚没睡好,皮肤又白,眼下淡淡的乌青格外明显。 丁梨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小声对着许觉说悄悄话:“觉哥,你昨天没见着,她就是女一的扮演者,特别有名,喜欢她的粉丝能绕地球一圈呢。” 许觉对这些从来都不感兴趣,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眼看人到的差不多,站在末尾的程今禾神色凝重,拿着手机一遍遍的打着电话。 不出意外,沈迟果然迟到了。 等她上楼把人薅下来的时候开机仪式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剧组浩浩荡荡几百人,不可能专门等他一个。 沈迟迷迷糊糊的被程今禾塞到人群里,不偏不倚,刚好和许觉并排。 张临衡正专心的致词,丝毫没发觉这边的异样。 沈迟感受到一股浓重的低气压,他偏头,看见了和自己一样没睡好的许觉。 他瞬间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困了。 “大影帝,看来你睡得也不怎么样啊。”他打了个哈欠,突然起了动弄的心思,调侃道。 许觉默不作声,很明显的懒得理他。 沈迟啧了声,有些不满:“别这么高冷啊,昨晚还一起聊天来着。” 想到那篇帖子,他忽的凑近了点,呼吸打在许觉耳边。 “我们未来可是要一起合作好长一段时间,这么不给面子啊?”他刻意停顿了下,“万一以后身体有什么事,没准我还能照顾你一下呢。” 许觉身体一僵,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 “我们很熟吗?”他直视着沈迟的眼睛,冷冷地问道。 沈迟勾起唇角,像个无赖:“这不正在熟悉吗?” 他笑容有些冷:“更何况,两年前我们不就认识了么?” “……” 张临衡握着麦克风,在一段段激情昂扬的致词结束后,终于念出了最后一句:“让我们热烈庆祝《爱火》开拍!” 礼炮砰地一声在天空炸响,鼓掌声此起彼伏。 仪式结束后,许觉被工作人员带去化妆间,一起的还有沈迟和姜书漫。 作为剧中的关键人物,服化道也比普通角色复杂,张临衡十分看重,特意收拾出了一个空场地作为专属的化妆间。 沈迟靠坐在椅子上,胳膊懒散的搭着扶手,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四仰八叉的岔开着。 他摊手,忍不住讥讽:“没办法啊大影帝,你就算再看不惯我,这回也得跟我绑在一起了。” 许觉第一次萌生出后悔的想法。 后悔自己两年前怎么没直接把沈迟送去当厨师,竟然给了他继续待在娱乐圈的机会。 许觉:“没人嫌你话多?” 他佯装思考:“嫌我话多的多了去了,你说哪个?” 许觉想把他毒哑。 这人已经够坏的了,偏偏还长了张嘴。 姜书漫比他俩稍微晚了一会才到,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杯奶茶。 “许老师,这是给你带的奶茶,听说你不喜欢太甜的,就给你点了三分糖。”她声音轻柔,话里带着讨好。 许觉很少喝奶茶,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但下次不用给我带了。” “是不喜欢这个口味吗?”姜书漫问。 许觉还在想要怎么回答,那边沈迟就替他开了口:“他有糖尿病,喝不了奶茶。” “糖……”姜书漫有些尴尬,进退两难,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把送出去的奶茶再要回来。 糖尿病患者喝了奶茶确实有点危险。 “假的。”许觉淡淡开口,当着沈迟的面,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奶茶。 “死不了。” 沈迟:“那你还真命大。” 姜书漫左看右看,犹豫了下,把手里的另一杯奶茶递给沈迟。 “这是给你的沈老师,正常糖。” 沈迟有点意外,手却不客气的收下奶茶。 “谢谢咯。” 沈迟为数不多有礼貌时刻之一。 姜书漫温婉一笑:“不客气。” “小心点,你比我更容易得糖尿病。”许觉手搭在化妆桌上,语气平静无波。 沈迟吸了一大口奶茶,吊儿郎当道:“感谢许老师关心,健康着呢。” 有病。 第4章 拌嘴大赛 许觉的那杯奶茶只喝了一口就被放在了桌子上,相反,沈迟的那杯喝的只剩下了吸管和杯子。 “许老师,浪费可耻。”他提醒道。 可能是没休息好,也可能是药的副作用,许觉一直都困恹恹的,正闭着眼睛休息,闻言,甚至都没有抬一下眼皮。 “半价卖给你?” 沈迟:“不捡狗剩。” “看来也没多珍惜粮食。” 沈迟“蹭”的一下起身,三两步走过去,双手撑在许觉的桌子上,自上而下的审视他,低声道:“怎么,许老师想让我和你间接接吻?” 那双闭着的眼皮颤了下,许觉睁开双眼,微抬起头。 沈迟看见了他眼底的红血丝。 “脑子不好就去治。” “你看你。”沈迟似笑非笑:“不是你让我买来喝的吗?怎么还倒打一耙?” 姜书漫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生怕这二位打起来,她迈出一脚,刚想劝架,下一秒,只听见许觉淡淡吐出一个字: “滚。” 姜书漫收回了脚。 这种情况下,劝架会容易挨打吧。 沈迟感觉有点新奇,饶有兴致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影帝许老师也会骂人吗?” 他伸出一根食指比在嘴边:“嘘,小点声,别让狗仔录下来,不然被发到网上,多麻烦。” 一个明明自己经常因为骂人而上热搜的人,现在反过来劝别人不要说脏话,有一种别样的诡异。 许觉:“管好你自己。” 姜书漫不合时宜地想起网络上流传着的沈迟大战各种私生,嘴喷子和内涵主持人的视频,内心的担忧不降反增。 她已经做好了在战争爆发第一时间给经纪人打电话的准备。 叩叩叩— 战争被迫终止,沈迟在这场拌嘴大赛中虽然没赢,但胜似赢了。他满意的理了下自己的外套,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刚才他俩这幅样子被人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呢。 想起许觉瞪着他的样子,沈迟的舌尖顶了下腮,心里莫名的有些爽。 姜书漫走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得体的米色休闲西装,稍长的头发被扎成一个小尾巴,打开门时,扑面而来的先是一股香气。 “各位老师好,我叫秦闻。”他眼眸一弯,轻柔的声线和那张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脸融合在一起,浑然天成。 “你就是那个高级化妆师秦闻?”姜书漫看起来有些激动,不自觉的放大了声音:“张导竟然把你请过来了?” 秦闻是典型的桃花眼,不管是看谁,都给人一种很亲切友好的感觉。 “老朋友了,他开新戏,来捧个场。”他说。 姜书漫是个不太会藏情绪的人,她的喜怒哀乐溢于言表,在得知化妆师是秦闻的时候,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不过……我们这里是三个人,怎么就秦老师一个人?”姜书漫问。 亲闻放下自己的工具包,挽起袖子回道:“还有两位老师在路上,我就住在这附近。所以来的比较快。” “许老师。”他朝许觉微微一笑:“这次我是来负责您整部剧的妆容。” 许觉点点头,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啊……”姜书漫略表遗憾,但想到了什么,她又满脸期待道:“许老师长得已经很优秀了,如果是秦老师负责妆容的话,不敢想有多帅!” 一旁的沈迟轻嗤一声,扫了眼身后的镜子中倒映的许觉的脸,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天天顶着一张面瘫脸,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人哪里好看。 许觉没有发现身后那道锐利的目光,安静的像个局外人。 秦闻把自己的一套工具摊开,整整齐齐的铺满了整个桌子。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其中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了两个玻璃瓶。 有什么东西在灯光的照耀下晃到了姜书漫的眼,她看到秦闻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戒,没什么装饰,但出奇的闪。 “秦老师,您结婚了?” 秦闻脸庞划过一抹柔和,眸光微闪,开口时是说不出的温柔:“嗯,我爱人送我的。” 姜书漫感慨一声,“想不到秦老师年纪轻轻就结婚了,您和您的爱人一定很相爱吧。” 秦闻:“就是有点遗憾,他现在在伦敦工作,很久没回来了。” 姜书漫脑中不自觉勾勒出一个窈窕的女人独自一人在伦敦的画面。 “您爱人很勇敢哦。” 秦闻失笑,他觉得姜书漫可能是会错了意,解释道:“我爱人是位男性。” 这话一出,空气陷入一片寂静。 沈迟本来听他俩说话听的都有点犯困了,现在一瞬间精神了起来。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姜书漫同样怀疑自己的耳朵。 还是许觉率先打破了沉默, “您爱人在伦敦的Betmay工作?” 秦闻意外道:“您认识他?” “有个朋友在那边工作,听他提起过。”许觉说。 秦闻:“这么巧。” 许觉平静道:“您爱人挺想您的,总在他耳边说起秦闻这个名字。” 秦闻耸肩,表情不置可否。 他爱人一向如此张扬。 姜书漫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她咳嗽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秦老师口渴吗?我刚刚买了奶茶,还有一杯在车里,我去给你拿。” 秦闻本想拒绝,奈何姜书漫速度太快,话还没说出口,人已经出去了。 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先跑为妙。 她前脚刚走,后脚另外两位化妆老师就到了。 一男一女,女老师在椅子上默默的等着去拿奶茶的姜书漫。而那位男老师自然分配给了沈迟。 沈迟最讨厌别人在他脸上瞎捣鼓了,尤其那人下手还重,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拍肿了。 所以当对方让他闭眼睛的时候,他没忍住,说了一句:“你能老实点吗?” 化妆师:“?” “honey~这是我的工作流程哦,不要乱动啦~” 沈迟这辈子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一个男人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 他评价:“你这画的还没有我自己长得好看。” 他的脸只画了一个大概,惨白的像鬼一样。 “……”男化妆师忍着脾气,勉强体面地说:“我还没画完呢。“ “还有这,”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这白色的是什么?鸟屎么?” “是高光……” “那这里呢?黑了吧唧的又是什么?” “是修容啦亲爱的……” “你看你修哪去了都,再往下都到我脖子上了。” 秦闻悄无声息的瞄了一眼,发现修容修的确实一言难尽。 沈迟原本长得不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帅的长相,却被画的平平无奇,把所有缺点都放大,优势倒是一点都没突出出来。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您化妆课是怎么学习的,修容的手法完全错误,两颊很容易就会修脏,更何况您这个牌子的修容,比较泛红显得违和。” 一直静静等待姜书漫的女化妆师也赞同的点头。 男化妆师被说破防了,他双手叉腰,颇有种要大吵一架的气势。 “你又是哪个?你在质疑我的专业性莫?我都还没画完就嫌这嫌那的。” 他话锋一转对准沈迟:“还有你,什么叫画的还没你长得好,诶你长得很好莫!?” 沈迟像个无赖一样,也不生气,还一本正经的回答: “谢谢,我一直都认为我自己长得很好,追我的人都排到了家门口。” “我呸!”男化妆师脱了口唾沫:“骂你的人排到了家门口还差不多!” 沈迟:“这你都知道?暗恋我?调查我?抱歉,我性取向正常,只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 “沈迟。” 沈迟念经念到一半,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应了一声。 “你很吵。” “……” 沈迟已经在心里把许觉埋哪的位置想好了。 就市中心吧,那人多,方便丢人。 男化妆师以为找到了统一战线的人,幸灾乐祸:“叫你啰里八嗦,你看,连许老师都觉得你吵。” “你也很吵。”许觉平静道。 “如果在专业性这方面的问题都处理不好,那我建议你回家养猪,挣钱还有可能更快一点。” “噗嗤。”连秦闻都听笑了。 沈迟嘴角上扬,许觉给别人介绍工作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静静地听着他像两年前评价自己那样评价别人,内心不禁发笑。 心里那道把人埋在市中心丢脸的想法被撤回。 姜书漫回来的时候,和迎面出来的男化妆师差点撞到一起。 他一边走一边怒气腾腾的自言自语:“真是一屋子精神病!脑子都不正常的啦!” 姜书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头问号的进了化妆室。 “这…是怎么了?” 沈迟大爷似的叼着根棒棒糖,顶着一张半成品的脸,悠闲道:“没怎么,刷新了一下战绩。” 沈少爷人生战绩加一:新戏开拍第一天,气跑化妆师×1 不出意外,在今天晚上那位化妆师就会发微博控诉沈迟的所作所为,然后大家一窝蜂的聚到沈迟的评论区和他大干一场。 众所周知,剧组的消息是散的最快的,很快新的化妆师就来了,身后还跟着程今禾。 “听说你把化妆师气跑了?” 很显然,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迟:“基操,勿6。” 出乎意料的,程今禾没有骂他。 “这次没骂错人,他是盛际公司老总的弟弟,盛际手伸得太长了,张导也不想留。” 沈迟:“带资进组?” 姜书漫忽地出声:“这样的人好讨厌!” 程今禾摇头,“《爱火》本身热度就高,现在又是拍戏期间,一个小事都会被放大好几倍,碍于身份,张导不能正面把人赶走,没想到你误打误撞替他解决了个麻烦。” “这样啊。”沈迟单手支着侧脸,“那我这也是替天行道了。” 作为三个人中第一个化完妆的许觉,他站直身子,毫不客气道:“瞎猫碰上死耗子差不多。” 程今禾也觉得他说的对。 在走出化妆室的前一秒,他听见沈迟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许、觉。” 第5章 公报私仇 许觉换上衣服后,连一贯见遍了各种帅哥美女的造型师都忍不住赞叹:“真不愧是许老师,天选的衣服架子。” 夸赞之余,她流露出一种心疼的表情,“就是太瘦了,我看你也就才二十几岁,像你这样的孩子,我每天都能见着,一个比一个瘦。” “要记得好好吃饭,不然身体可遭不住咯。” 许觉一怔,“谢谢。” 张临衡正在调试设备,周围形形色色的演员聚在一起说话,许觉出来后嫌吵,就去到了角落看剧本。 其实关于这一场戏的台词,他一眼都没看。 本来应该是昨晚的工作,但半路杀出来了个沈迟,一堆乱码七糟的事情解决后,病情又有了复发的趋势,等吃过药后,精力被药劲吞噬,他什么也做不了。 再睁开眼就是第二天了。 迫不得已,许觉只能临时抱佛脚。 曾经还籍籍无名的他,也像现在这样过,一个人躲在角落,一遍遍的背台词,看剧本。 后来生了病,吃药带来的副作用让他的记忆大不如前,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许觉一言不发,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沉默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除了许寒,没人知道他的情况,大家只以为他病了,生了一场平平无奇的病。 有几个演员都在偷偷瞄他的方向,犹豫着要不要去请教问题。毕竟能和影帝一起合作实在是不容易,现在不问,以后可能都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看着许觉在认真地钻研剧本,他们又不好意思打扰,心里惋惜不方便请教问题的同时,又敬佩他工作的认真。 殊不知,许觉和其他演员一样,正在不停着翻着剧本,像一具被剧本操控,没有感情的木偶。 “觉哥!!” 丁梨人还没到,声音先跑出了二里地。 “你有没有看微博?!”她跑得太急,停下说话时还在大喘气。 许觉皱了皱眉,“没看。” 丁梨立马掏出手机,点到沈迟的微博主页,恨不得直接怼到他的脸上。 “你看我发现了什么!?沈迟不仅关注了你,还公然艾特你,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都上热搜了!” 沈迟昨晚的那条微博直接冲到了热搜榜前五,甚至一度超过了张临衡发的新剧官宣,评论几十万条,没有一条是粉丝发的。 全是恶评。 丁梨自从昨天了解完两年前的厨师事件以后,对沈迟的讨厌程度更深了,所以在看见他的微博以后,整个人都像个要被点燃的小炮仗。 许觉拿过手机,随手划了几页评论,发现除了骂沈迟臭不要脸的,就是在艾特自己的。 他把手机还给了丁梨。 见他依旧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她眼里的火呼之欲出,“觉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这难道对你不是最大的侮辱了吗?” “多一个粉丝没什么不好的。”许觉漫不经心的说。 “……”小炮仗熄了火。 丁梨在心里揶揄,被死对头关注还能心安理得当成粉丝,您心态还真好。 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突然看见许觉手中的剧本。这才冷不丁的意识到自己好像打扰了她觉哥工作。 “丁梨!” 碰巧那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丁梨想也不想,连忙道:“觉哥,那边有人叫我,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说完飞也似的一溜烟跑了。 丁梨走后,许觉又看了一会剧本,这场大多数是情绪戏,都差不多的时候,他才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果不其然,关于他俩的词条稳稳的挂在热搜榜上。 #沈迟关注许觉艾特他合作愉快# 这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发生在他们身上,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大奇观。 毕竟这二位的事迹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许觉一行字一行字的看下去,最后停留在那个颜文字上,的确如丁梨所说,有种挑衅的意味。 他复制了颜文字,关注了沈迟的账号,紧接着在评论区发了条能气死对方的评论。 【许觉:嗯*^_^* 】 沈迟做完造型刚一出来,就收到了许觉关注了自己微博的消息推送,一并看到的还有评论。 “啧。” 他发微博的时候还觉得这个颜文字有种贱兮兮的萌感,怎么一到许觉手上,萌感是一点看不见,全部都是欠揍。 他关掉手机,四处搜寻了一下,在某个角落发现了欠揍颜文字的主人。 沈迟大步走过去,依靠在墙上,语调不紧不慢:“连颜文字都偷?” 即使没看,许觉都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他连头都没抬,不答反问:“你买版权了?” 沈迟拧眉,“颜文字还有版权?” 许觉漠然道:“那我凭什么不能用?” 沈迟猝不及防被噎了下,他沉默了两秒,突然笑了声。 “许觉,你怎么像个刺猬似的,到处扎人。” 许觉合上剧本,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 “如果能扎到你,那刺也没白长。” 那边张临衡调好参数,架起镜头,一切准备好后,他叫了沈迟和许觉过来。 “我记得你们是第一次合作,这场戏是动作戏,肢体接触比较多,不过会有专门的动作老师指导你们,要是中途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 他是个非常注重拍摄质量的人,尤其是动手的戏份,盯细节出了名的严格。 “我希望你们能保证画面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争取一遍过。” 沈迟了解过这一段的剧本,发现是和许觉的打戏后,从做造型的时候就开始期待了。 两年了,他如今要展示一把什么叫公报私仇。 动作老师仔仔细细地跟他们讲了一下该怎么借位,亦或者是在不借位的情况下,能够不伤害到彼此。 许觉没什么反应,他拍戏经验丰富,懂得怎么灵活运用镜头的位置,做到既真实又不会受伤的呈现效果。 但沈迟就不一样了,他没有正儿八经的拍几次戏,打戏方面如同白纸,当导演喊了开始,那一拳落到脸上时,许觉头都偏了偏。 “时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让我再发现你出现在叶韵身边?” 他没有刻意的去表演,这一段完全可以说是本色出演。 心里想着要报仇,但其实沈迟还是收了大半的力度,只是他没想到许觉脸皮那么薄,顷刻间脸就红了。 许觉按照剧本,毫不留情的一拳回了过去。 来势凶猛,沈迟面上不显,心里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但想象中的疼并没有出现,只感受到了脸上一擦而过的力道。 许觉的嘴角浸出一抹血渍。 不是道具,是他自己的,鲜红色的血。 “凭什么?” 沈迟带着浅浅嘲讽的笑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张狂的气质,“敢不敢打个赌,看叶韵是选你,还是选我。” 他说着,打了个电话,不到一会儿,由姜书漫扮演的女主角叶韵就出现在了摄像机里。 “阿与,你怎么了?”她满脸心疼,双手捧着沈迟的脸,泫然欲泣的模样。 如同真的被心上人抛弃那般,窒息的感觉缠绕心头,许觉脸色苍白,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里,呼吸都变得困难。 “时序!”姜书漫回头,眼里愠色渐浓。 “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成哥哥,也很感谢你照顾我,但阿与是我喜欢的人,你越界了!” 十七八岁的少女满心满眼都是喜欢的人,全然不在乎是好时坏,所以锋利的刀尖永远都是对准最亲的人。 许觉眸色变暗,他扯了下嘴角,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没人知道,他要出国了,这不堪的一场闹剧,却成了最后一面。 “抱歉。”他哑着嗓音说。 幕后的张临衡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许觉把气氛渲染的很好,在场的工作人员都不禁屏住了呼吸,被深深感染。 丁梨甚至都掉了两滴眼泪。 沈迟长臂一拦把“叶韵”圈在怀里,姿态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时序,你输了,我早就和你说过,叶韵喜欢的人是我。” 紧握的手在那一瞬松了开来。 “小韵,”他最后叫了一声叶韵的小名,“哥哥…希望你幸福。” 一滴泪落下,在他转身的瞬间,不偏不倚砸在地面,又极快的蒸发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就像在叶韵的生命中,时序也如同这滴泪一样,短暂出现又后消失。 “咔—” 张临衡激动的大喊了声好,周围陆陆续续响起了鼓掌声。 “觉哥牛逼!”有人在喊。 “我靠,沈迟也很厉害哎,完全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另外一个人说。 “都牛逼!我书漫姐姐也牛逼!” 情绪没有完全的褪去,许觉擦掉嘴角的血渍,站在原地缓了缓,眼角还有被泪浸湿的痕迹。 地上的影子多出了一个,沈迟站到他身边。 他看着许觉的嘴角,那里印着淡淡的红,隐隐还有青紫的迹象。 “你嘴……” 知道他要说什么,许觉淡声道:“没那么矫情。” 他在工作中受过的伤大大小小加在一起没有几百也得几十,沈迟那一拳,根本不算什么,只是看着比较严重而已。 张临衡拍拍手,连连称赞:“小觉,你的表现力非常好,情绪给的很到位,尤其是嘴角的血,点睛之笔!” 说罢,他也不忘夸沈迟和姜书漫:“书漫的演技也很稳定,尤其是小迟。” 张临衡欣赏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沈迟入圈这几年,骂声一片,还是第一次被导演夸,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丁梨看完表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到许觉面前,“觉哥,够了,我心疼你!” 许觉及时制止住她,成功防止了自己的衣服被哭脏。 剧组的衣服,脏了还得赔钱。 姜书漫还没有出戏,结束后对时序的愧疚一并转移到了许觉身上。 “许老师,你的演技真是太厉害了。”她由衷道。 许觉:“谢谢。” 姜书漫又说了几句,他没怎么听,总感觉身后有道若有似无的视线。 他回头,看见了沈迟。 后者插着兜,光明正大看着他。 准确来说,应该是在看他的嘴角。 第6章 和好如初 程今禾拿着水走过来的时候,沈迟还没发现。 “今天表现的不错,看来我没挑错剧本,你果然适合这种角色。” 他没说话,看着像在发呆,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某处。 程今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许觉的背影。 她把水举到沈迟眼前晃了晃,开玩笑道:“怎么,把人家弄伤了在这后悔呢?” 沈迟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水,喝了口,“开玩笑,我开心还来不及。” 程今禾啧啧两声,“这才第一天,就让人家许老师脸上挂彩,被他的粉丝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讨伐你呢。” “骂得过我再说。” 沈迟收回了视线,突然,他语焉不详的问:“会留疤么?” “嗯?”程今禾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留疤倒不至于,可能会疼几天,最多就肿成蜜蜂小狗呗。” 脑子里不禁浮现出许觉脸肿的圆圆的画面,沈迟嘴角抽动,哦了一声。 后面又拍了几条,全部都结束以后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许觉的嘴角还隐隐作痛,他叫了个送药的外卖,打算去洗个澡,衣服刚脱到一半,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外卖员飞过来的? 他重新穿上衣服,没有任何防备的打开了门,然后和门口站着的一米八几的男生面对面。 沈迟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应该是刚洗完澡,发烧还带着潮湿。 许觉:“有事?” 沈迟观察到他的嘴角还是红的,只不过没肿。 “来关心一下你。” 下一秒,许觉就要关门,被沈迟眼疾手快的拦住。 “许老师,我千辛万苦的来看看你的伤势,都不请我进去,太没礼貌了吧。” 他装出委屈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瞎说,抵住门的手却在暗暗使力。 许觉试了试,没推动。 他表情没有一点波动, “从隔壁到这只需要两步。” 沈迟捶捶腿,做出疲惫的表情,“是啊,这两步路快要给我累死了。” 他补充道:“所以许老师,还不请我进去坐坐?” 趁许觉不注意,他凭借矫健的身姿,成功钻了进去。 能把臭不要脸诠释的活灵活现,恐怕只有沈迟能做到。 他也不见外,进去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门口的许觉。 “怎么了许老师,看见我来开心的都走不动道了吗?” 可能是老天爷嫌他过的还是不够差,所以派了沈迟来折磨他。 “出去。”许觉面无表情,整个人像块散发寒气的冰块。 “别这么无情啊。”沈迟靠着沙发,“你就当我不存在,继续干你的事。” 许觉做不到视若无睹,除非他瞎了。 “我要洗澡,你也要待在这里吗?” 眼前的男生置若罔闻,好笑道:“都是男的,有什么可回避的。” 他轻佻的嗓音仿佛指尖缠绕的小蛇,一圈圈的,逐渐缩紧, “还是说,许觉,你害羞啊?” 话音落下,许觉拿起衣服,头也不回的进了浴室。 沈迟挑眉,原来对付许觉,得用激将法。 涓涓水流声从浴室传出,沈迟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白瓶,放到茶几上,然后百无聊赖的观察起了房间。 许觉的房间就像他本人一样干干净净,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硬要是说一个,恐怕最多余的是沈迟。 他突然注意到了茶几下层的医药箱。 正好,沈迟把医药箱拿上来,想把自己的小白瓶放进去,谁曾想箱子被放的满满当当,一点空余的位置都没有。 被放在最上面的药,叫马来酸氟伏沙明片,药盒适应症那一行写着:抑郁症包括伴有焦虑的抑郁症,广泛性焦虑症。 沈迟动作顿了一下。 他把药放到一边,又拿起另外几盒,发现都是一些抗抑郁,抗焦虑,乃至于缓解躯体化的精神类药物。 这样的药,有三盒。 在医药箱的最下面,还压着一张检查报告。 他蓦地收回手,不动声色的把所有药都放回原位,然后挤了挤,硬生生把他带来的那瓶药塞了进去。 许觉的手机也在茶几上放着,他常年静音,屏幕亮了灭,灭了亮。 对面似乎很着急,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很可惜依旧没人接。 接到许寒电话的时候,丁梨正在吃夜宵。 女人话里满是担忧,说许觉没回消息,连电话都打不通,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着急的让丁梨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样可怕的事情,许寒经历过一次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于是接到任务的丁梨马不停蹄的来到许觉房间门口,额头都冒了薄薄的一层汗。 不到一分钟,丁梨就敲响了许觉房间的门。 沈迟把医药箱放回原位,想着来找许觉的人还挺多,起身去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丁梨松了口气。 当看见开门的人时,刚松的气又重新提了回来。 “沈迟?!!” 沈迟悠哉的掀了掀眼皮,姿态懒散道:“这么惊讶干什么?” 短短几秒,丁梨脑海里设想了几十种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许觉房间的可能性。 偏偏浴室的水声停了,穿着浴袍的许觉擦着头发,不明所以的走了出来。 丁梨感觉天塌了。 她先是颤抖着手,哆哆嗦嗦的给许寒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许觉没什么事,然后把手机揣到兜里,弱小又无助独自面对两个人。 月黑风高,一个酒店房间出来两个男的。 一个像在自己家一样,另一个则刚洗完澡出来。这对于看遍所有类型小说的丁梨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最后,她得出结论,沈迟想勾引他觉哥,霸占他影帝的位置,以此来报仇。 她脱口而出:“觉哥!你一定要坚守住本心,不要被这个狐狸精勾引到手啊!” 许觉感觉她疯了,“你在梦游?” 沈迟顺势接话:“应该还挺严重,你没带她去医院看看?” “关你什么事。” 他俩有来有往的对话再一次刺激了丁梨脆弱的心。 “完了……觉哥,你怎么还和他聊上了!?你以前都把他当空气的!” 沈迟觉得丁梨比他的任何一个黑粉都要讨厌他,至少也得是黑粉头子的存在。 当然,他对丁梨的看法也没好到哪去。 “那可能真的要让你失望了。” 为了气丁梨,沈迟忽然伸手抓了把许觉的头发,昧着良心道:“我和许老师已经和好如初了。” 一听语文学的就不怎么样,第一次见面就结了仇,哪来和好,还如初。 丁梨攥紧了拳头,这口气还没想好要怎么出,许觉就替她出了。 沈迟被一脚赶了出去。 许觉冷冷道:“再瞎说就等着被毒哑。” “觉哥好帅,能够勇于对不良诱惑说NO!”丁梨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 “你也是。”他对丁梨说:“回去睡觉,少梦游。” 门砰地一声关上,门外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气氛渐渐剑拔弩张,丁梨哼了一声,“狐狸精,离我觉哥远点。” “巧了。”沈迟拍拍手,“越得不到的我越想要。” 他转身回到自己门前,话里带着挑衅:“知道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如同情景再现般,门第二次被关上。 这下外面只剩下了一个人。 丁梨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想办法把沈迟赶走,赶到走廊最末尾的房间。 实际上沈迟刚才说的所有话都是为了恶心丁梨的,他疯了才会追许觉,除非脑子有泡。 沈迟瘫倒在床上,他的头发早都干了,此刻张扬的乱飞,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他想起箱子里的药,亏的他之前看帖子说许觉去精神科还以为是精神病,到头来结果是抑郁症。 他翻了个身,眼前不受控制的浮现许觉的脸,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抑郁症呢。 … … 许觉的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他把头发吹干,这才发现十几分钟前许寒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许寒很少会给他发这么多消息,上一次这么着急,还是在四年前。 许觉摸了摸自己锁骨的位置。 他给许寒回了一条消息。 【X】:刚在洗澡。 对面几乎秒回:丁梨和我说了。 怪不得丁梨会突然来找他。 【X】:有事吗? 【寒】: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别忘了吃药。 【X】:嗯。 聊天框不再刷新了。 咚咚咚— 许觉现在一听到敲门声都要应激了。 还好来的不是隔壁那位。 外卖员穿着雨衣,身上还好被淋湿的痕迹,他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哥,外面下大雨,来晚了,麻烦别给差评。” 许觉说了声没事。 回到房间,想起许寒的话,他把自己买的药放到一边,从茶几下拿出医药箱,打算先吃药。 打开箱子时,他有些疑惑。 里面多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上面写着凝肤膏,主要功效为通利血脉,促进血行,消散淤血。 使用方法:取出半个指腹的量,均匀涂抹伤处,按揉五到十分钟,一天两次。 许觉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个药。 他想起了沈迟。 外面雨势渐大,隔着玻璃仿佛都能听到哗啦哗啦的雨声,窗户上的雨迹从丝丝缕缕,变成了磅礴的水幕。 通过阳台,许觉看到隔壁的灯还亮着。 但不到一会就灭了,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黄色外卖袋孤零零待在桌子上,许久都无人问津。 第7章 玉佩 翌日,阳光渗透了乌云的灰,潮湿的空气像是浸了水的棉絮,鸟鸣婉转,大片的树叶染上黄色,风里裹挟着秋的味道。 许觉今天醒的很早,睁开眼时先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才慢吞吞的穿衣服。 这个时间剧组的人都在休息,酒店走廊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许觉坐上电梯下楼,出了片场,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窗外景色不断变换,由繁华喧嚣逐渐到古旧破败,半个小时后,车身停在了一个老街区前。 付了钱,凭借记忆,许觉走进小道,这里和之前大相径庭,耳边没有孩童的嬉笑声,道边也没有卖冰粉的爷爷,有的只是等待拆迁的老房子。 许觉漫无目的地穿梭其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也许是在医院那段时间梦到了这,所以借着拍戏的机会,回到梅江,回到这里看看。 他想起小时候和许寒偷偷出来玩,一玩就是一整天,从街头跑到街尾,然后被林溶月揪着耳朵拽回家的那时候。 许寒笑起来会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一双梨涡若隐若现,她是那样的古灵精怪,街坊邻居都喜欢她,喜欢这个活泼的小姑娘。 她会在回家后小声的跟弟弟讲,说下次还带他出来玩。 小小的许觉刚被妈妈教训完,却还是听从姐姐的话,重重地点头,笑着说好呀好呀。 然后就会得到一个作为奖励的棒棒糖。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片段,在那一场大火过后,像是弄丢了钥匙还被紧紧锁住的木盒子,囚于许觉的心里,再没有打开过。 渐渐的,他和许寒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一个成为了知名娱乐公司受人敬仰的女老板,一个成为了娱乐圈最年轻有为的少年影帝。 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却再也没有像儿时那样对彼此展露笑容。 两个仅仅靠着血缘联系在一起的陌生人,在发现被藏起来的医院报告单时,隔了好些年,许寒才对自己这个弟弟,重新在意起来。 她恍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许觉一个亲人了。 那些被冷漠包裹住的关心和爱,让许觉至今都错认为是恨。 “是小觉吗?” 回忆被一道年迈的声音打断,许觉看到一个慈祥的老人背着手在看他,她费力盯了好一会,像是才终于确认。 “胡奶奶,您还住在这?” 许觉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老人居然还没有搬走。 “真的是小觉呀。”胡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笑容,颤抖着上前要去握他的手。 许觉怕她摔倒,快步走过去将她扶住。 “小觉呀,十六年了,你终于回来了。”她灰白的眼睛流露出思念,犹如见到久别重逢的孩子。 老人不停的看他身后,“小寒呢?小寒没和你一块回来吗?” 许觉沉默了下,答道:“她不在梅江。” “这样啊。”老人惋惜道。 “这里不是要拆迁了吗?您怎么还住在这。”许觉问。 老人长叹一口气。 悲伤如同厚重的乌云,她的眼神空洞而遥远,怅然道:“你走没两年,我家那孩子出车祸,没抢救过来,我也老了,没处可去。” 话哽在喉间,许觉说了声抱歉。 胡奶奶摇摇头,开解他:“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呀,今年都九十岁喽,守着这老房子,等他拆迁了,我可能都不在咯。” “你现在多大啦?”她问。 “二十五。” 胡奶奶眼中似是有泪花闪烁,“二十五了,二十五好啊,小宝要是还在的话,应该也和你一般大了。” 气氛沉重又压抑,许觉说不出来安慰的话,他只能握住老人的手,连同她孩子的那一份。 朝暮轮转,时过境迁。 临近分开时,胡奶奶不舍地抹了抹泪花,她从缝缝补补的布袋子里拿出了块碎成一半的玉佩。 “火被扑灭后,我去过你家,在附近看到了这个,我记得是溶月那丫头的,听说你们姐弟俩被接走了,想着以后你和小寒要是回来了,也好物归原主。” 看到那块玉佩,许觉瞳孔骤缩,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他张了张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那是林溶月生前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佩。 绳子早都烧没了,玉佩也碎成半块,她在这世间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遗物,兜兜转转十六年,竟然回到了他的手上。 许觉紧紧攥着玉佩,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谢谢胡奶奶。” 胡奶奶摆手,“走吧,以后别回来了,这里马上就没有喽。” 回去的路上,路过玉器店,许觉找了个师傅给这块玉佩打了个孔,穿了条细绳,像林溶月那样,他把它戴在脖子上。 这是他离母亲最近的一次。 … … 到剧组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在,张临衡一眼就看到了许觉,迫不及待的把人带了过来。 “小觉,一会《爱火》的原著作者Truth会来随同拍摄,我叫了秦闻,你现在去化妆室做准备,一会开始拍摄。” 大众期待值太高,编剧和制片人一致认为可以请原作者随拍,更保险也更有把握一点。 张临衡也觉得有道理,在咨询了原作者的意见后,约在了今天中午到剧组。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原著党狂喜。 在亲妈面前,剧再崩也崩不到那去,大家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许觉到化妆室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秦闻,而是沈迟。 临近中午,他仍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只看了一眼,许觉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场戏只有他和沈迟,以及另外几个演员,没有姜书漫的戏份,所以化妆间算上秦闻,一共就三个人。 不一会秦闻就从卫生间回来了,他说了句中午好,就着手准备开始工作。 一如往常的,他刚要上底妆,发现许觉嘴角的伤,有些疑惑道:“许老师嘴角怎么了?” 虽然沈迟送来的药确实好用,他的嘴角不疼了,但脸上的伤哪有那么快就好,难免还是留了点痕迹。 感受到投来的视线,许觉淡定的回道:“被狗打了一下。” 沈迟:“……” 他磨了磨后槽牙,好心当成驴肝肺,许觉这个没良心的。 “后来狗主人良心发现,给我送了瓶药。”许觉继续道。 既当狗又当人的沈迟在心里默念告诉自己不能和病人一般见识。 连着念了三遍才冷静下来。 秦闻听的一头雾水,男人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气氛不对劲。 于是他选择不再多嘴,老老实实的化妆,在许觉嘴角的位置,着重的上了几层遮瑕。 下午的第一场戏才拍到一半,Truth就到了。 女人身材高挑,身着红色长裙,肌肤冷白如雪,眉眼淡的如同水墨画。因为从未在网络上露面,所以刚到剧组时,大家都没能认出她。 张临衡也没想到人会到的这么快,他匆匆暂停了拍摄,和女人打了声招呼。 女人朝他微微一笑,伸手,“Truth,叫我云莳就好。”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的等第一场戏拍完,期间还时不时的看手机,像是在回消息。 等结束后,张临衡把人都叫了过来,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爱火》的原著作者Truth,以后就和我们一起工作,担任副编一职。” 不少人都惊艳传说中的Truth竟然是个明艳动人的大美女,一时间忘记欢迎,眼睛一个个都看直了。 倒是云莳先开了口:“张导演,我能看看主演吗?” “当然。”张临衡把刚拍完戏的许觉叫了过来,“男主的扮演者许觉,想必您应该有所耳闻。” 许觉礼貌开口: “你好。” 云莳点点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想到姜书漫因为没有戏在休息,张临衡简单的向云莳解释了一下,询问要不要叫她下来,对方摇了摇头。 “时间多的是,好好休息吧。”她说。 云莳的目光不经意瞥到许觉身后的男生,询问道:“他就是沈迟吗?” 张临衡和许觉同时看过去,前者说:“对,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云莳垂头,柔顺的发丝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到胸前,恰好挡住她一半的脸颊。 “云编大老远来也挺辛苦,先上去休息一会吧,晚上我请大家出去聚餐。”张临衡道。 登时欢呼声一片。 云莳说了声好,转头上了楼。 张临衡呼散了人群,叫许觉准备准备继续拍下一场。 刚回到化妆室,沈迟比秦闻这个化妆师到的都还要早。 “她跟你说什么了?“ 许觉:“谁?” 沈迟:“那个什么作者,跟你说什么了?” 许觉佯装恍然大悟,然后说:“关你什么事?” 沈迟艹了一声。 “许觉,你这人真无可救药。” 这点他说对了,许觉确实无药可救。 毕竟药吃多了,产生抗药性都是难免的。 “没说什么。”许觉垂眸,“就问了一下你是不是沈迟。” 沈迟理解完他的话,纳闷道:“打听我干什么?” 许觉平静地说: “可能是你的粉丝吧。” “放屁。”他几乎是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果断道:“我哪来的粉丝?” 这话略带一点滑稽,许觉罕见的露出一点笑。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沈迟百年难得一见他那张寒冰似的脸上还能出现其他表情,不禁感到意外,语气骚包又欠:“你竟然还会笑啊。” 许觉声线很平,淡淡的回怼:“我又不是死人。” 沈迟耸肩,“也没什么区别。” 第8章 阿昭 张临衡出手一如既往的阔绰,聚餐地点选在了附近的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并且还定了店里最大的包房。 他坐在主位上,周围是参与拍摄的重要幕后人员,其他人进来后相继落座,姜书漫一来就挑了离云莳最近的位置,兴致很高的样子 小姑娘睡了一天,刚醒就听到晚上有聚餐,顿时乐不可支。 尤其是听说还来了个美女,期待的数值更是直线上升,在现场见到本人时险些爆表。 姜书漫典型的颜控,一开始喜欢许觉的脸,现在来了个更漂亮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人家身上。 “云编,你好漂亮啊。” 云莳猝不及防被她的热情浇灌,愣神过后,道了声谢。 得到回应的姜书漫孜孜不倦的和她畅聊人生,云莳静静的听着,心下却泛起阵阵涟漪。 这样的热情,几年前她也曾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差不多的话术,差不多的性格,只是后来发生的意外,让那个活泼的人变得封闭起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人一说话就爱挽头发的习惯。 至今都还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沈迟是最后到的,大少爷不管干什么都会迟到,等他来的时候,就剩下一个位置了。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故意,坐在对面的人是许觉。 真是来的晚不如来的早。 人都齐了后,张临衡带头,举起了酒杯,“让我们欢迎云编,同时也辛苦大家的付出!” “欢迎云编!” “欢迎欢迎大美女,我们会关照你的!” “云编就当自己家,怎么放松怎么来!” “欢迎云编热烈欢迎!” “祝未来合作愉快!” …… 包房内大家聊得火热,之前不敢和许觉说话的演员也借着酒劲对他举杯,“许老师,其实我一直都是您的粉丝,在娱乐圈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和您合作了!” 许觉端起面前的酒杯,简单的和他碰了个杯。 有了一个人开头,其他人也都相继壮着胆子敬酒,腼腆的表达自己的崇拜。 对于他们源源不断的进攻,一开始许觉还能应付得来,可到后面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难免有点招架不住。 最后还是张临衡看不下去了,他呵呵的笑着,“怎么平时不见你们这么热情呢?” 带头的男生笑着说:“之前不是不敢吗,要是敢的话,我非得让我的每一件衣服都写上许老师的名字!” 顿时哄笑声一片。 坐在对面的沈迟目睹这一切的发生,悠然自得的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酒,边喝边看热闹。 他还挺想看看这位传闻中冰山影帝被灌醉以后是什么样子。 “沈老师,我敬你一杯。“一个女演员红着脸,扭捏的举着酒杯,声音细若蚊蝇。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沈迟并没有圈子里说的那么恐怖,估计是太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荧幕上,所以谣言才越传越邪乎。 秉持着敬酒就喝的原则,也不管认不认识,沈迟毫不犹豫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他认真问:“你也是剧组的演员?” 女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喝空了的杯子不上不下的举在半空,一时间忘记了要放下。 “沈老师,我是桑雨的扮演者洛嘉好,今天中午我们还一起拍戏了。”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苦涩,沈迟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发,才终于想起了这号人物,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的说:“那个男二的小迷妹,是你啊。” 女生尴尬的点点头,刚萌生出的一点好感轰然破碎,她转过身,嘀咕了一句:“贵人多忘事。” 沈迟没发现她的心理变化,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一声,他拿起来一看,程今禾给他发了条消息。 【禾】:聚会到几点? 他看了眼时间,随后回道:可能得十一点 对面很快回复。 【禾】:那我十点去接你,正好去附近买点东西。 【S】:OK 空气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许觉脱掉了来时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他喝的有点多,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脸上不明显的红色。 偏偏还有人想敬酒,许觉终于没忍住,手抵住了酒杯,缓声道:“吃菜。” 那人没明白他的意思,啊了一声。 许觉干脆拆开一双新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他的碗里。 “吃。” 那人受宠若惊,连忙放下酒杯,如获至宝般的品尝起偶像亲自给自己夹的菜。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许觉刚一抬眼,就看到沈迟一脸挑逗意味的看着自己。 “许老师,要是喝不了的话,就别逞强了。”他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意有所指道:“或者是你求求我,我就帮你挡酒,怎么样?” 许觉张了张嘴,但声音太吵,沈迟没听清,又或许是对方压根就没想让他听见,不过光看口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也是,许觉这一身刺,长出来就是为了扎他的。 坐在许觉身边的一个女演员听到了他刚刚说的话,冷不丁的一颤,诧异的瞄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许觉看到备注,过了半分钟,他起身说了句接个电话,就出了包房。 对比包房内的温暖,外面显然要冷的多,他出来时没穿外套,此刻只感觉鼻子的痒意更重。 电话刚一接通,属于女人清冷的嗓音就传了出来:“这两天看你一直没有去医院复查,剧组很忙吗?” 因为要来这边工作,考虑到之前许觉的病情程度,许寒专门安排了梅江这边的私立医院定期给他做检查,相关的检查记录和结果报告也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她手上。 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收到医院的信息,只好亲自打电话过来。 见他没回应,许寒继续道:“如果是工作的原因,我可以打电话给张导,让他……” “明天。”许觉打断她。 电话另一边传来片刻的安静。 “阿昭,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攥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许觉缓缓闭上眼睛,沉默成了无声的回答。 “过两天我会去一次梅江,看看你的工作,顺便也看看…” 后面半句她没有说出口,但要看谁,彼此都了然于心。 “嗯。” “早点休息,少喝酒。” 即使不在身边,他的一举一动也都能落入远在几千公里外许寒的眼里,这一点,在许觉刚进入娱乐圈的时候就发现了。 十五岁至今,整整维持了十年的监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觉终于缓过神,打算回到包房,转身却发现沈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 他目光一凛,不言一语,和身后的人擦肩而过打算进去。 手还没碰到门把手,胳膊就被人拉住。 “松手。”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其他原因,沈迟感觉到他的胳膊在微微发抖。 “为什么?”他问。 许觉一把挣脱开他的手,因为力气用的太大,还往后退了一步。 语气冰冷刺骨:“没有为什么。” 沈迟低头睨他,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所有表情都藏在阴影下。 “敌意这么重,我偷你老婆了?”他轻笑一声:“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急什么?” 许觉紧抿着唇,没有回答他的话。 “况且,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衣服脏了。”他意有所指道。 许觉顺着方向看去,衣服的一角果不其然沾染上了点酒渍。 这回轮到他理亏了。 “抱歉。”他干巴巴的憋出两个字,要去包房的动作改成了去洗手间。 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沈迟还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的小声念了一句:“阿昭。” … … 十点钟的时候,程今禾准时的出现在了店门口。 她前前后后买了不少东西,约莫十一点的时候,众人聚餐结束,挨个搀扶着往外走,在一众人群中,沈迟的大高个格外显眼。 程今禾本以为他会醉的不省人事,却没想到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她意外道:“竟然没喝醉?” 沈迟双手插兜,非常装逼的说:“社会这条街,迟哥酒量最牛逼。” 程今禾笑了笑,“行了,别贫嘴了,赶紧上车。” 沈迟上了车,不多时看见许觉从门口出来,衣服上沾染的酒渍已经被清理干净,然后坐进了身后的保姆车里。 “看什么呢?”程今禾问。 沈迟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矛盾。”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拉开副驾驶的门,也打算上车,还没迈开腿,耳边忽的响起一道声音。 “小禾。” 程今禾猛的回头。 云莳站在离她不远处,唇角带笑,语气亲呢,熟稔的像是老友。 人已经走的差不多,此刻那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 脑中好似炸起一道惊雷,程今禾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么久不见,不叙叙旧吗?” 梅江有一条贯穿整座城市的河流,因长度和蓄水量都达到了江的标准,所以被称为梅江,这座城市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此刻,梅江边,咖啡店内。 服务员小姐姐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放在两人的面前,细心的摆正拉花位置。 “晚上喝咖啡,不想睡觉了吗?”程今禾嘲弄道。 云莳抿了抿唇,“我记得你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来喝咖啡。” 程今禾不动声色的把咖啡推远了一点,语气夹杂着无奈:“那都是很久之前了,我现在已经没有睡眠障碍了。” “抱歉。”云莳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转瞬即逝。 沉默,良久的沉默。 她们面对面坐着,却谁也不说话。许是气氛太压抑,程今禾出声问起她为什么会在剧组。 “Truth是我。” 如果说一直以来她都躲着这个人,那么此刻对方以这种身份出现,是她无法避免的。 却也是意料之中,毕竟高中时,程今禾就看见了对方本子上的文章草稿。 “挺好的,怎么想起来梅江了?”她装作若无其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想见的人在这里。” 冷静在这一刻破碎到底,程今禾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开玩笑的证据。 云莳没有丝毫躲闪,和她回视。 她的长相偏凌厉,即使不说话什么也不做,光是坐在那里,也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许久,程今禾叹了口气。 “很多年了,云莳,我们早都结束了。” “我没答应。” “……算了。” “你撒撒手一走了之,有想过我吗?”云莳语气平静,像是在讲一件不重要的小事,可心底却痛的厉害。 “我没办法。” 酸涩堵在喉咙,对于曾经的一切,她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 兜来兜去,最后只能说出一句“我没办法”。 这个时间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咖啡店的人也走的差不多,服务员小姐姐委婉的表达了门店快要打烊,程今禾点头说好,拎包起身。 “很晚了,回去吧。”她说。 “嗯。” 第9章 眼尾痣 第二天上午的第一场戏,在许觉因为咳嗽而重新拍了两次后,张临衡喊了卡,拿起喇叭,关切地问:“怎么样啊小觉,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先休息一会。” 许觉说了句没关系,揉了揉鼻子,险些把秦闻给他画的妆给蹭掉,然后就投入进了拍摄里。 见他坚持,张临衡没有再劝阻,开始了第三次拍摄。 许觉强撑着拍完,一结束丁梨立马扶他坐到了休息室,递上了水和药,还给盖了层毯子。 “觉哥,你怎么感冒的这么严重,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她满脸担忧道。 许觉咳嗽一声,吃过药,嗓音低低道:“我没事。” 他身体上的疾病很少,只有在换季的时候才会感一次冒,可能也正是因为不怎么生病,所以每次都来势汹汹。 丁梨才不会信他的话,更担心道:“反正下午也没有你的戏了,觉哥你就好好休息吧。” 顿了顿,她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不然寒姐又要着急了。” 许觉疲惫的闭上眼睛,他整个人躺在沙发上,看起来有点虚弱。 “你先出去吧,我想歇一会。” 即使万般不情愿,但丁梨知道他喜欢安静,只好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叮嘱了一句:“那有事你就喊我,或者给我发消息也行。” 门被轻轻地关上,许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想起昨晚的电话,他拿出手机预约了下午的一家私人医院检查,末了还顺势定了个闹钟。 感冒药带来的副作用是止不住的犯困,许觉把毯子往上拽了拽,蒙过了脑袋,双手平铺在肚子上,看起来很安详。 昏昏欲睡之际,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还以为是丁梨,便哑着嗓子道:“真的没事。” “那这位没事人下来走两步?” 听见熟悉的欠揍声音,许觉把毯子拽下来,顶着稍稍凌乱的头发,漠然道:“你来干什么?” 沈迟装作没看到他眼里驱逐的意味,一屁股坐在对面,不以为意的看着他说:“现在是休息时间,我来休息室当然是休息啊,不然还能给自己加戏?” 许觉脑子昏沉一片,懒得和他讲话,干脆背过身,重新用毯子盖住头。 “喂。”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头稍微偏了偏,悠悠的出声:“这么无情,连个正脸都不给?” 半天都没有等来回答,沈迟还以为他被毯子闷死了,刚想起身确认一下呼吸,就听见对方闷闷的声音透过毛毯,随后落入耳朵:“为什么要给你正脸?” 沈迟要起身的动作又坐了回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短暂思考一秒,直白又坦然道:“因为我帅。” 他自诩自己这张帅脸能被任何一个人瞻仰都是他的荣幸,哪怕对方是许觉。 “自恋狂。”许觉不客气的直言道。 沈迟:“我不和病人一般计较。” “我没让你把我当成病人。”许觉说。 沈迟:“。” 好长一段时间许觉都没有听到他再说话,四周静谧无比,还以为他已经走了,意识逐渐昏沉,连带着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空气里温度上升,没过一会他就感觉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团热气,便扯下来一半的毯子,翻身换了个姿势。 殊不知沈迟并没有走,听到动静,他侧头就看见许觉露出半张被捂的发红的脸,像小动物一样蜷缩着身体,眉毛无意识皱起,睡的不太安稳。 他注视着平日里那张像冰山一样的脸,呼吸声仿佛近在咫尺。 和煦的阳光打在那人安静的睡颜上,沈迟眼睛眯了眯,凑近了一点,在他的眼尾处发现了一颗颜色浅淡,并不明显的棕色小痣。 随着眼皮的轻颤,那颗痣也像是有了生命般跳跃,乖巧又灵动,和他主人冷漠的性格完全不同。 沈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盯着一颗痣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休息室。 他蹙眉思考,难道自己和许觉之间的磁场排斥已经严重到只是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就会被影响了吗? …… 沈迟走了没一会,许觉就被热醒了,他坐起身,眼皮沉重的眨了两下,带着几分未清醒的恍惚。 定的闹钟适时响起,手在桌子上摸了好半天才摸到手机,等关上的时候他才想起下午的预约。 市区边的私人医院里。 许寒提前打过招呼,再加上许觉本身的知名度就很高,所以这里的医生基本上都认识他。 他上一秒刚进医院,下一秒分诊台的小护士就笑意盈盈的朝他过来。 “你就是许觉吧?” “嗯。” “好呀,你跟我来签一下字,小寒总和我们打过招呼啦,你不用排队,直接去二楼找季医生做检查就好啦。” 许觉应了声好,拿着单子去了二楼。 身后小护士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哇塞,真不愧是许觉,现实比网上还要好看呢!” 另一个小护士打趣道:“看你那花痴样,幻想自己当影帝夫人呢?” “瞎说什么呢!你懂不懂什么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好好好~是我又不懂了,你懂你懂~” “哎呀!” …… 季泊简是许寒之前出国时认识的留学生,学的医学专业,他毕业后又接触了催眠相关,于是就被许寒挖走,在枫城做了许觉两年的主治医师。 后来许觉好转,回到了梅江工作,不知道会不会回那边,所以他又被许寒安排到这边的私立医院,要求只接待许觉一个人。 本来他是不愿意来回折腾的,但架不住高额工资的诱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的办公室有两个房间,外面是普通的诊查室,但里面则是一个小的独立的催眠理疗室。 “只见过病人追随医生的,没见过医生追随病人的。” 季泊简把一张心理测试表递给他,“这次是新的汉密尔顿抑郁量表,老规矩,好好答,不许造假。” 许觉习以为常,抽出一根笔就答了起来。 答完所有题后,季泊简又带着他去做了脑电图,近红外脑功能成像,查了血常规,最后得到了一张报告单。 不出意外,这张报告单出现的那一秒,许寒应该已经比他们两个先收到了。 季泊简看着报告单若有所思,“你确定量表没有瞎写?” 许觉:“没有。” “逗我玩呢?”季泊简把报告单递给他看,“那你能说说为什么身体的检查结果和量表结果对不上吗?” 许觉面色不改,反问他:“你是医生,问我?” 季泊简都要听笑了,挑眉道:“这位病人,我当你了两年的主治医生,你觉得能骗得过我?”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许觉就瞎写了一张心里评估表。 “算了,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再瞎写,我就要跟你姐告状了。” 他正了正神色,认真的询问:“近期情绪怎么样?还有没有像之前那样有过极端的想法?” 许觉:“没有。” 季泊简:“躯体化呢?有没有复发?” 许觉:“没有。” 季泊简:“真的?” 许觉:“嗯。” 季泊简:“那行,目前从检查报告来看,对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但这只是片面的,我需要对你进行催眠,了解你的内心世界,用来作为评估PTSD的一项检查。” 没有犹豫,许觉拒绝了催眠。 季泊简问为什么? 许觉说:“因为不想。” 他不喜欢被催眠,这种被人掌控在手心里,轻而易举就能看穿内心的感觉,是他最厌恶的。 回答在季泊简意料之中,他没有强求,只是拿出手机不停的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应该是在给许寒发信息。 “行,那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我给你开点新的药,你去一楼取就行。” 许觉说了声谢谢。 “对了,”季泊简叫住他,“听你鼻音挺严重的,我还给你开了一点感冒药,记得按时吃。” 按照季泊简开的单子,许觉取出了一袋子药,刚出医院的门,就收到了许寒的消息。 【寒】:我理解你不想催眠的原因,但是下次做检查还是要听季医生的,不然我不放心,他是最了解你病情的,知道么? 看似是关心,实则是命令。 说起来也可笑,亲姐姐还得靠一个外人来安心。 他没有回,按灭了屏幕。 许觉回去以后还没进休息室就听见了丁梨在鬼哭狼嚎,他站在门口,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里面团团转。 “我那么大一个觉哥呢?怎么就不见了?!我的命好苦啊老天爷!寒姐要是知道我把人看丢了,非得骂死我!” 沈迟也在休息室里,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他看着像刚结束了拍摄,脸上还带着妆。 “那么大人了又走不丢,你能安静一点吗?” 丁梨恨不得把鼻涕都甩他身上,“我看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哥不认路,真走丢了咋办?!” 她不知道许觉小时候在这边生活过,理所当然的以为和自己一样人生地不熟,发现人不在休息室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迟纠正道:“我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丁梨觉的自己如果再和他说话早晚都会被气死。 “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 她刚准备给许觉打电话,号码还没播出去就听到她觉哥的声音:“别打了,没走丢。” 丁梨大喜过望,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到他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一点事都没有,喜极而泣:“太好了觉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命保住了!” 许觉默默的把人推到一边,防止眼泪溅到自己的衣服。 沈迟游戏打到一半,抽空瞄了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许老师这是准备把自己吃成小药罐子?” 丁梨也发现了他拎着的一袋子东西,顿时又要乱嚎,被许觉先一步打断施法:“感冒药。” 她霎时安静下来。 “觉哥,不管怎么样你下次去哪也要告诉我一声,你忘了之前那个私生饭了吗,我和寒姐都要担心死你了。”她有些委屈的说。 “你不用这么听她的话。”许觉说。 他把白天落在这的外套拿走,然后离开了休息室。 “唉,这种当中间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丁梨叹气道。 “什么私生饭?”一直在打游戏的沈迟问。 “就是之前觉哥出席一次活动,我和寒姐都不在,他就在地下车库被一个私生饭用刀划了,嘴里还嚷嚷着不能在一起那就一起死,还好保安就在附近,不然太可怕了。” 丁梨拍拍胸脯,至今想起来都仍觉得后怕。 沈迟:“那他受伤了吗?” “好像划到了一点点在胳膊,不过不严重。”她反应过来,哼了一声,“我和你说这些干嘛。” 说罢就拎着包去追许觉了。 沈迟注意力没集中在游戏上,最后心不在焉的输掉了比赛。 他不信邪的又开了一把,结果还是输了。 真见鬼了。 第10章 狸花猫 许觉上午才吃了丁梨给的药,这会还不能吃季泊简给他开的,只好等到晚上,约莫间隔了五六个小时,才咽下药片。 没有糖衣,是一粒很正经,很苦的白色小药片。 他白天迷迷糊糊的昏睡了一小会,此刻一点睡意都没有。 梅江的人像是没有夜生活似的,只要过了十点,好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陷入沉睡,整座城市静的可怕。 许觉辗转反侧,手指抚上颈前的那枚仅有一半的玉佩,脑子里一片混沌。 最后,他从床上坐起来,穿着休闲的白色家居服,随手扯起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打算出去走走。 临走之前,他还去了一趟阳台,把白天挂的衣服收起来。 余光不经意间的一瞥,隔壁阳台漆黑,没有一点光亮。 今天大家的戏份都很少,剧组早早就收了工,片场只有孤零零的拍摄设备杵在那里。 许觉低着头没有目的地走着,偶尔路上有几颗小石子也被踢的远远的,咕噜着向前滚去,好不容易停下就又被踢开。 这样静谧的时刻,他从来都鲜少拥有。 “喵~” 细微的叫声落入耳朵,许觉止住脚,看到前面路灯不远处蹲着一个人,一只尾巴摇晃着出现在那人手边,偶尔还传出喵喵的叫声。 有人在喂流浪猫。 那人在自己身上翻翻找找,似乎是在找食物,过了一会,又空着手去摸猫,看样子应该是什么都没找到。 许觉摸了摸口袋,他偶尔会犯一点胃疼的毛病,所以身上有时会带上零食以防万一,这次果不其然从口袋里找到了一根小玉米肠。 他往前走,停在那人的旁边,把玉米肠递过去。 “喂这个吧。” “诶谢谢。”那人说着,伸手准备去接,抬起头的一瞬,两人皆是一愣。 许觉没有想到沈迟会在半夜出现在这里,还十分违和感的喂猫。 而沈迟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喂猫的时候偶遇许觉。不过他还是接受了那根玉米肠,撕开包装,掰成一块一块的放在手心,小猫很快就探头来吃。 许觉这才看见是一只黑色的狸花,毛色很干净,身子也胖乎乎的,一看就没少被投喂。 “你养的?” 沈迟纠正道:“用词不准确啊许老师,这是公共小猫,剧组的人一起养的。” 几天前他就发现这只狸花经常出现在剧组附近,也不乱叫,每次来了就安静的趴在地上,等着有人过来喂食。 只不过每次吃饱就跑掉,然后下次饿了的时候再回来。 剧组的人见怪不怪,都很喜欢这只不会捣乱的小猫,饶是沈迟这种毒妇嘴刀子心的人也不例外。 许觉也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只不断往嘴巴里塞食物的小猫。 晚风轻轻吹过,连带着树叶又落下几片,沈迟本来喂的正认真,突然嗅了嗅,不解的问道:“你喷香水了?” 许觉被问的莫名其妙,“谁会在大晚上喷香水?” “那就是这条路喷香水了。”他不长脑子的说。 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但是刚刚风吹来的那一瞬间,他确实闻到了一股很清淡的味道,像是春天枯树上新生的嫩芽,不明显,却也忽视不掉。 可现在是秋天。 小猫一点一点的吃完沈迟手心的玉米肠,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黑亮亮的眼睛锁定在他手里剩下的那半根。 “它没吃饱。”许觉说。 沈迟故意把玉米肠拿远,边藏起来边挑逗,“这猫是只馋猫,喂多少都吃不饱。” 他把目光从猫身上移开,落到了许觉身上,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许觉圆圆的帽顶,脸被帽檐挡了了个完完全全。 明明什么表情也看不见,但沈迟就是觉得,他也想喂猫。 他内心发笑,干脆把剩下的那半根掰碎,小猫的脑袋跟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已经准备好张嘴,下一刻沈迟合上了手。 “喵~” 它不满地叫了一声。 “伸手。”他对许觉说。 许觉不明所以,却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接着那些被掰碎的玉米肠就出现在了掌心。 随着他的动作,小猫也改变了目标,挪动着肥胖的身体,奔着许觉过去。 许觉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都没有喂过猫,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只好学着沈迟,一点点试探性的摊开手,紧接着小猫就舔了上来。 掌心处传来湿润的痒意,一并感受到的还有微微的刺痛。 他下意识的瑟缩了下手,又害怕会吓到小猫,便忍着不适重新摊开。 小猫好似感受到了一般,用自己毛茸茸的头蹭了蹭许觉,他神色微怔,向来冷淡的眉眼染上一抹柔和的笑意。 “它,在撒娇?” 他忽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沈迟无端的晃了下神,心里像是被一片羽毛拂过,一股轻微的波动从心脏蔓延至全身。 喉结不受控制的滚动了一下,他按耐下心口的异样感,欲盖弥彰的咳嗽了声。 “应该是吧。”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沈迟感觉自己心脏好像出了点问题,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 然后就想起前段时间在许觉房间看见的药。 药盒上的字历历在目,沈迟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的人,怎么会和抑郁症扯上关系。 小猫依依不舍的吃掉最后一点玉米肠,然后伸了个懒腰,一扭一扭的就趴到了旁边打盹。 “许觉,” “嗯?” 想问的话卡在喉咙,终究还是没问出口,话到嘴边一转,变成了:“你有没有觉得这只猫很像你?” 许觉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又是一贯的冷淡疏离:“你是不是看什么都觉得像我?” 变化的太快,好像刚刚透露出的温情和柔软是他的错觉。 沈迟摇了摇头,扯了下嘴角,“只有那些不听话的才像你。” 许觉看向那只小猫,“它不听话?” 沈迟叫了小猫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它吃饱了就不理人,忘恩负义,哪听话了?” 许觉轻轻的戳了下小猫的头,一点反应都没有,判若两猫。 “是挺忘恩负义的。” 他站起身,把玉米肠的包装袋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然后踢了踢沈迟的鞋。 “等着喂蚊子?” 沈迟难得没有反驳,因为他喂猫的这段时间,胳膊上已经被咬了两个蚊子包。 月朗星稀的夜,借着路灯和月色,两人并肩着往回走,影子在照耀下融为一体。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还是第一次没有针锋相对。 快走到酒店的时候,沈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这两天都没出现的程今禾。 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连妆都没画,头发也被疏成了更方便的低马尾,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外套。 程今禾瞧见他们俩,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 “你们怎么在这?” 沈迟抱臂,毫不避讳道:“教许老师喂猫。” 程今禾疑惑的望向许觉,在后者的眼里,她看到了一派胡言四个字。 “喂完了就去休息吧,我记得你明天的戏份挺满的。” 话音落下,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Truth今天在片场吗?” 沈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Truth是谁,回想了一下,才说:“云编?没在。” 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高兴,程今禾嗯了声。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躲着云莳,还是在躲着曾经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总之不管是哪个,都足够折磨了。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站着两个高个子男生,沈迟靠着墙,手插在裤兜里。 “许觉,你养过猫吗?” “没有。” “那你过的多无聊啊,我之前好歹还养过一个呢。” 许觉神色微动,看向他问:“你养过猫?” “养过啊,也是只狸花,不过早都死了。”他似是不经意的提起。 那是沈迟小时候养的第一只猫,是在路边捡的野猫,喜欢的不得了,为了养它,小小年纪的他甚至不惜和沈母大吵一架,不吃不喝绝食了一天,才得到了抚养权。 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放学回家等着小猫扑上来,好不容易养到了三岁,结果在某天放学回来的时候,发现小猫死在了家门口,嘴里还吐着白沫。 那是沈迟第一次经历什么叫做失去,连续哭了一整天,谁劝都没用,最后哭累了,昏睡了过去。 沈家从来都不缺钱,沈迟从小也都是过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前一天说要的东西第二天就能收到,唯独这只猫,即使沈母后来又买了好多只一模一样的,也都被沈迟一一送回去。 他哪个也不要,多像也不行,他只要那只。 他的那只。 许觉感觉空气中属于他的情绪好像在一点点的沉下去。 “它叫什么名字?” 沈迟茫然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那只猫的名字。 “左右。” “左右?”许觉重复了一遍。 “因为我小时候左右不分,又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就随便起了一个。” 可能是真的觉得搞笑,说完他自己先没忍住,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许觉眉梢微挑,“那现在分得清了吗?” “你说呢,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人了许老师。” 许觉没说话。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因为三次原因,更新比较慢,在这里给大家道歉(滑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狸花猫 第11章 直播 晚上,一直留在枫城公司总部的经纪人宋言初打来电话,她应该是还没下班,电话那边乌泱泱的人声吵闹一片。 “喂,现在还在拍摄吗?” 许觉刚洗完澡,正坐在床边擦头发,闻言回道:“结束了,怎么了?” 宋言初不多废话,开门见山:“是这样的,公司最近带了一批新人,你知道的,现在圈里资源紧张,很少有崭露头角的机会,,没什么人气,你也是前辈了,多带一带。” 娱乐圈的更新换代的速度一直以来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新生小花一批接一批的往圈子里送,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资源少演员多的情况,哪怕是一部没什么热度的烂片,只要导演有名,就有人抢。 况且许觉所在的凌风是业内知名的娱乐公司,不少人费尽一切心思都要挤进来,在这样的环境下杀出来的人,自然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更别提他刚来的时候宋言初一手带了好几个,最后只出了他一个爆火的演员,年纪轻轻还被冠上“影帝”封号,这些年来凌风靠他,吸了不少血。 所以后来即便是许寒入股了凌风,担任了总经理一职,也无法避免这种吸血情况发生。 当今社会,谁的热度更高,谁就会成为公司金钱的培养皿。 许觉放下毛巾,“你是想把新人塞进《爱火》?” 宋言初听后否定:“不至于,他们都是新人,背后没有资源撑着,怎么可能直接接触这种大制作。” 许觉不免想到了沈迟,仅仅是早入圈了两年,就能不费力气的进《爱火》剧组。这在别人看来,都能称得上痴心妄想的程度,在他手上,不费力气的就能得到,恐怕不单单只是合张临衡眼缘那么简单。 可即便是这么明显,关于沈迟的背景,除了一个星河娱乐公司以外,找不到任何其他的传闻。 程今禾能力再强,都不可能做到把一个靠黑粉火起来的艺人捧到张临衡面前。 “一会我给你和他们安排一场直播,不用你全都带,我挑个好的,你就负责带新人说说话,涨点粉丝就行。” 宋言初说,“有了粉丝基础,别的就轻松多了。” 许觉放下了毛巾,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澜不起,对于这种事,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每年凌风招收新人,基本上都是经过他手进入娱乐圈。 “几点?” 宋言初看了眼表,“十一点,不用播很久,够一个小时就行。” “我知道了。” “好,那我去通知他们,公司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嘟嘟嘟的忙音从听筒传出,宋言初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圈内前辈经纪人,做事干净利落不留情面,从许觉出圈至今,只有在重要时刻才出现,其余时间都是丁梨在跟车。 她没有管过他什么。 距离十一点还有半个小时,许觉把头发吹干,随便换了一件衣服,在微博上发了直播预告,就坐在桌子前等着直播。 他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得到阳台,隔壁本来还是黑的,没几分钟就亮了起来,随后阳台地面上映出了影子的一角。 预告的帖子很快就突破了十万点赞,他很少直播,除了广告营销几乎不营业,所以粉丝们都格外珍惜他直播的机会。 评论数量不停的上涨,还没到时间,光是在评论区蹲点的粉丝就已经有二十几万了。 数据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演员,在圈子里实属不多见。 十一点整,许觉准时打开了手机直播,粉丝们瞬间一窝蜂的涌进直播间,弹幕很快就霸占了屏幕,以每秒二十条的速度刷过去。 许觉关闭了礼物打赏功能,一如往常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许觉。” 【好官方哈哈哈哈哈哈,宝贝一看就不是自愿直播】 【哥你在剧组过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听说是和沈迟一起合作,不敢想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书漫小姐姐是不是特别漂亮!?我磕的cp一定是真的!】 【前面的那个,别乱组cp,圈地自萌哈,我家觉宝独美谢谢】 【听说是和沈迟一起合作,觉宝宝你没有受欺负吧】 弹幕划的太快,为了看清她们说的什么,许觉只好靠近点看,脸陡然在屏幕上放大,弹幕更是啊啊啊啊一片。 【好近!我要呼吸不了了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脸!你!当我老公,再给我十万块钱】 【感觉宝贝憔悴了,眼底都有黑眼圈了,一定很累吧(心疼】。 【怎么感觉有鼻音呀?宝宝是不是感冒了?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呀TvT】 许觉努力的捕捉弹幕词条,看到哪个就回哪个。 “还可以,不是很累。” “挺顺利的。” “感冒快好了。” “没有被欺负。”许觉回想了一下,中肯的评价:“嘴挺厉害。” 【哈哈哈哈哈一看就是经常斗嘴!】 【真不愧是娱乐双煞,能和我哥斗嘴不分上下的,恐怕只有沈迟那个最大的黑粉了】 【路人,不懂就问,主播看着挺文静的,会和沈迟斗嘴吗?】 【前面的笑死我了,咱许哥可是娱乐圈一把好手,营销号好大一颗瓜,九月五号发布的视频,点击查看咱哥的兴趣爱好】 【给别人介绍工作吗hhh】 聊到许觉早期的辉煌历史,粉丝们也不表达思念了,清一色的给新粉丝和路人讲述他的英勇事迹,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两年前沈迟厨师事件。 简称双煞事件。 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许觉和她们闲聊了两句,就开启了直播连线功能,很快,一个顶着哈士奇头像的人就进来了。 他应该就是宋言初口中的新人,哈士奇头像笨拙的打开了摄像头,一张青涩稚嫩的脸就出现在了视线。 “前前前辈好!前辈的粉丝们好!我是江白。” 粉丝们都觉得他呆,不断戳着连线旁边的小心心,不着边际的开着玩笑活跃气氛。 许觉平淡的安慰:“不用紧张。” “不不不不紧张的前辈!”江白磕磕巴巴道。 开玩笑,刚出新手村遇顶级boss,换谁不迷糊。 尤其是这位**oss看起来简直和传闻中一样不好相处,别说紧张了,额头上的汗都要有黄豆大了。 也许是江白的表现实在是有趣,不到几分钟,粉丝数就从十几个变成了几万个,他下巴都要惊掉了,内心感慨大佬的实力如此强悍。 【看给小朋友吓得,大家都温柔一点啦】 【不紧张是尊嘟假嘟?天生磕巴咩?】 【这么没礼貌的人都能带新人啊?娱乐圈到底是怎么了?】 【不理解这种不尊重别人的演员是怎么被捧起来的】 【你怎么说话呢?许觉怎么就不尊重人了,他说的哪个人不都是自己演技不行?】 【娱乐圈本来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连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当什么演员?】 【前面那个,你是沈迟粉丝吧?】 【再说了,我许哥说的哪个人现在没塌房?该进去的进去,该雪藏的雪藏,就剩下那位还混的风生水起】 弹幕就这么突然的吵了起来,江白哪里见过这场面,眼睛都瞪大了,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许觉淡定的把那几个故意挑事的账号踢出直播间,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直播。 江白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其实从头到尾许觉也没说过几句话,后面熟络以后弹幕几乎都是在挑逗江白,小男生嘴巴忙的不可开交,他偶尔会说一两句,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听着。 直播剩下最后几分钟的时候,江白不舍得和粉丝们说了再见,很感激的看了许觉一眼,由衷道:“谢谢前辈给的机会,我会努力的。” “嗯,加油。” 系统弹出哈士奇头像退出了连麦的词条,许觉刚准备关闭连线通道,下一刻一个顶着空白头像的人就挤了上来。 粉丝们都知道这个连线通道是留给新人演员的,所以都很默契的没有乱连,现在突然又来一个连线,大家都是一脸懵。 旋即抨击起凌风没有人性,把演员当牛使,这么晚了还要带两个新人直播,左一句又一句骂得不可开交。 宋言初没说今晚要带两个新人,许觉不知道这人连线的目的,没有半点语气道:“连线已经结束了。” 空白头像的麦克风闪烁了两下,随后显示开启的状态。 “刚来就要赶人走啊?主播,这么做不对吧?”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自带一股子痞气的劲儿。 许觉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头像的主人是谁,不禁瞥向阳台那一小块影子。 “大晚上不睡觉跑来连线?” “睡不着啊,来骚扰一下主播。”白色头像说。 许觉:“一分钟五十。” 男声笑着讽刺道:“你这种人适合去当资本,不适合开直播。” “谢谢建议,会考虑。”许觉说。 【这声音听着咋这么耳熟,怎么像姓沈那小子的】 【自信点姐妹,除了沈迟还有谁能和许哥互掐啊?】 【不能吧,沈迟哪次不都是用大号上,怎么可能开小号,不是他的风格啊】 【我真感觉像沈迟,我没开玩笑,怎么没人信我呢】 白色头像看见弹幕笑意更盛,语调微扬透着轻狂:“太聪明了,我还真是沈迟,”他恶搞道,“的粉丝。” 拖程今禾的福,为了工资着想,沈迟不得不开通一个小号上网冲浪,如果再被抓到,指不定真就一个月白干。 巧合的是他刚创建完小号就在首页刷到了许觉的直播,系统估计把他当成新人号,于是就默认推送当红演员相关热点。 沈迟看着弹幕一条条刷过去,都是对他粉丝身份提出质疑的,“我真是沈迟粉丝,他那么帅那么有素质,难道不配有粉丝吗? 弹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纷纷求主播禁言他。 许觉如她们所愿,真的给他禁了言,沈迟见失去了说话的权利,就在弹幕上发:事实还不让说? 许觉:“不让。” 【破案了姐妹们,这头像一定是沈迟!只有这狗才会这么说话】 【娱乐圈双煞合体,我感觉眼前要开始冒星星了】 【沈迟疑似没粉丝于是冒充粉丝装逼(竖大拇指】 【沈老师,现在厨师干的怎么样了?我过两天结婚,可以请你来当主厨(捂眼笑】 直播间的人数不降反增,自从沈迟出现以后,弹幕更热闹了,即使他没承认身份,基本上也被猜出来的差不多了。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考虑到粉丝里面还有学生,许觉终止了弹幕上的小学生pk大赛,“要下播了,早点休息。” 屏幕上齐刷刷飞过去一排哭泣的小表情,他直播时间不固定,千年难遇一次,这次下了直播,再下一次又不一定什么时候。 下播之前,许觉解了沈迟的禁言,“下次记得再开一个新的小号。” 沈迟学着他之前的话,“谢谢建议,不考虑。” 许觉扔下一句随便就关了直播,画面戛然而止。 手机显示几分钟前宋言初给他发了消息,问直播间连线的人是谁。 他简单的回了一句:不认识。 把手机充上电,许觉走到阳台,隔壁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卧室的灯是亮的。 手机震动一声。 【凌风-经纪人宋言初】:? 第12章 锁骨疤 剧组临时接到通知,原本定在中午要拍摄的戏份提前到了早上,由于很多部分没有准备好,片场乱糟糟的一片。 张临衡大发雷霆,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把各部门人员骂了个遍,演员们大气都不敢喘,拍摄时紧张的不行,压力越大就越容易出错,导致一上午都能听见张临衡的不重样的批评。 而本应该早上拍摄的剧情中女二的扮演者方暖迟迟没有到场,连同制片人也不见身影。 张临衡叫人去找,中途接了个电话,不清楚对方说了什么,挂断电话后就发了脾气,把剧本狠狠扔到地上,脸色铁青。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因为下播晚,又加上吃了安眠药的原因,许觉是被人叫醒的,等他到了化妆室时,姜书漫已经早早坐在里面等着了。 她困恹恹的打着哈欠,还不忘问好:“早上好啊许老师。” 许觉礼貌回应:“早。” 突如其来的通知打的人措手不及,就连注重形象的秦闻来时都带着倦意,头发有些乱,一看就没有被特意打理过。 “两位老师来得这么早。” 姜书漫很想说她也不想来这么早,但出于演员性质,还是客套了一下:“作为演员的基本素养。” 秦闻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佩服。” 姜书漫打趣道:“我记得传闻不是说秦老师作息不是很健康吗?怎么今天还小小的迟到了一下?” 秦闻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了翘,笑容里带着一丝腼腆的羞涩:“我爱人昨天回国,陪他出去玩了一会,睡的就晚了。” “哦~”姜书漫拉长尾音,使了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眼神。 秦闻脸皮有些薄,被这么一逗,脸很快就红了起来。 不出意外沈迟是最后一个到的,姜书漫本想和他打个招呼,当看到对方那张臭的要死的脸时,话又憋了回去。 她悄悄地戳了一下许觉:“沈老师怎么了?怎么感觉谁欠他钱了。” 秦闻正在画眼妆部分,许觉没有睁眼,语气平平的回了一句:“不清楚。” 姜书漫的手指又缩了回去,这两天她总能看见这两个人腻在一起,还以为已经不计前嫌重归于好了,没想到情报有误。 沈迟来的晚,距离开拍的时间越来越近,化妆师不得不加快速度,动作急了点,不小心戳到了脸,他啧了一声。 化妆师动作停下来,充满歉意的解释道:“不好意思沈老师。” 沈迟不耐烦的摆摆手,“你继续弄你的。” 化妆师又道了声歉,接下来变得更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又惹他生气。 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姜书漫轻咳一声,试图活跃气氛:“两位老师昨晚睡得好吗?” 无人回答。 “看来应该不怎么好。”她尴尬的给自己找台阶下,不死心的又换了一个话题:“你们知道早上的戏为什么停拍了吗?” 她降低音量,像在说悄悄话:“于姐和我说,好像是演员方暖和制片人被曝出了私情,一早就回公司处理公关了。” 《爱火》开拍至今热度居高不下,因为演员问题原著粉和剧粉更是吵得不可开交各执一词,评价好坏参半,致使其一直处于风口浪尖。 狗仔们紧盯着这块肥肉,日夜蹲点,终于在前一天晚上拍到了女演员方暖和制片人杨霖一起从酒店出来的证据,上传到社交媒体不过半小时就迅速冲上了热搜 纵使事情发生后张临衡立马安排运营部压热度,可时间太紧根本来不及,评论成千上万条,删都删不完。 更别提杨霖早在五年前就官宣了结婚,方暖这一波被戴上了“小三”“婚外情”的帽子,性质严重,影响恶劣。 如果不是张临衡兜底,恐怕连能不能继续拍摄都成了问题。 姜书漫是5G冲浪选手,热搜刚出的时候就看到了,缠了经纪人好一会才得来了消息。 她露出八卦的表情:“许老师,你怎么看?” “啪”地一声,沈迟把手机重重扔在桌子上。 姜书漫被声音吓了一跳,偷偷的往他那边看,还以为自己那句话说错得罪了他。 “沈老师你怎么了?” 沈迟没回话,但攥起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心情。 姜书漫怯生生的闭上了嘴。 “杨霖早期就被曝出劈腿,不止一次。”许觉淡淡开口,“方暖基础一般,靠脸还不足以进组。” 他没有明说,但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姜书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方暖是杨霖的情人,如果她想参与《爱火》只需要杨霖在张导耳边吹耳旁风,加上她也符合女二的形象,进剧组肯定容易。” 沉默了好一阵的沈迟冷笑一声,嘴角弧度轻蔑,带着不掩饰的嘲弄:“你怎么就确定狗仔拍的就是真的?后期P图多的是,换张脸还不简单?” 对于他的挑刺,许觉只说了两个字:“事实。” “证据还可以伪造,事实算什么?”他不屑的瞥过去,语气和平常差不多,却隐隐透着不爽。 “明天之前,会发公关。” 沈迟听笑了, “那现在不还是没发吗?” 许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空气凝滞半晌,他反问:“你喜欢方暖?” 姜书漫被唾沫呛了下,一张俏脸被憋的通红,呛出一串咳嗽。 她和秦闻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想到许觉会这么说。 沈迟脸色沉下来:“关你什么事?” 谈不上喜欢,他只是对方暖的印象好了点。 在这件事被实锤之前,他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传闻。 “这也太劲爆了。”姜书漫捂嘴惊叹,自己就这么见证了一段曲折爱情故事的诞生。 “年纪小,识人不清也正常。”许觉淡淡道。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沈迟,只听砰的一声,他一脚踢倒椅子,走过来抓住许觉的衣领,漆黑的瞳仁像是即将卷起来的狂风暴雨:“我他妈说了,关你什么事?” 姜书漫吓得站了起来,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水杯,杯子掉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水花四处迸溅。 他力气用的太大,下颌线紧紧绷着,修长的手指骨节凸起,秦闻上前想让他松手,试了两下都没成功。 “放开。”许觉冷冷的看着他,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要是说不呢?” 衣服上松松垮垮的扣子被这么用力一扯,顷刻间扯开了好几颗,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连同锁骨那道一路贯彻到胸口的疤。 化妆室本就不大,视野局限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道触目惊心的景象。 沈迟愣了一瞬。 “许老师…你…”姜书漫话还没说完,许觉一把拽开沈迟的手,迅速合上了衣服。 眼神冰的发烫,像是要把人活剥。 他很少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产生。 沈迟没想到他胸口会有疤,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他们无声的对峙着,陷入死一半的寂静。 最后许觉一声不吭,沉默的离开了房间。 姜书漫赶忙追了上去,边跑边叫他。秦闻犹豫了下,拍了拍沈迟的肩膀,也跟了出去。 化妆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刚缓和了一点的关系顷刻间又降至冰点,沈迟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 张临衡物色了圈内大部分女演员,想代替方暖的角色完成接下来的拍摄,《爱火》进度完成了一半,后期换脸技术又不完善,这就导致关于方暖的剧情几乎都要重新拍摄一遍。 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工作量,意味着要加班加点的补上之前的戏份,许多女演员都委婉的拒绝了张临衡抛出的橄榄枝。 不得已,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选择了优先拍其他角色的场次。 一整个下午片场的氛围都很凝重,除了研读剧本和探讨剧情的声音以外,看不到曾经一点嬉笑打闹的痕迹。 沈迟心不在焉,拍摄时一直不在状态,NG了好几次,张临衡本来就因为方暖的事烦心,拍摄又一直不过,把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看热闹的其他人胆战心惊,都在心里捏了一把汗,生怕这位怼天怼地怼老板的魔王一个没忍住把导演给骂了。 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张临衡骂到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时,从头到尾沈迟都没有反驳一句话。 众人唏嘘不已,再看双煞中的另一位主角,除了拍摄期间更是再没有说一句话,虽然和平时差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身上像裹了层寒气一样冰冷。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张导还有这二位都一副不好惹的气势?”一个女生八卦道。 她身边的男生接话:“反正不是什么好日子,直觉告诉我,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际上是暗流涌动…” “沈迟和许觉不会是打起来了吧!?”女生惊道。 “有可能,毕竟沈迟看不惯许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刚进组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俩会打起来。”男生煞有其事的描述。 “我已经预感到了明天的热搜词条了。” 姜书漫看准时机,把刚结束挨训的沈迟拉过来,挤眉弄眼道:“你去道个歉哄哄呀!” 沈迟火气还没消,蹙着眉问:“我为什么要道歉?” 姜书漫恨铁不成钢:“因为许老师说的本来就是对的!” 换做以前她是不敢这么和沈迟说话的,但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相处,她又觉得许觉说的没错,胆子都大了好几倍。 沈迟绷着脸,内心仿佛较着劲似的不肯低头:“不去。” 姜书漫血气上涌,掐了两下人中才缓过来。 “算了,我救不了你了,毁灭吧。” 她走后,沈迟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到不远处那个冷冰冰的人身上,耳边那句“本来就是对的”久久挥之不去。 他不想承认方暖真的就如传闻中的那样不堪,在化妆室发生的一切也不是他的本意。 他找了一个休息棚坐下,周围坐了几个群演,叽叽喳喳的讨论方暖的事,手中的矿泉水瓶可怜的被捏到变形,沈迟听的头疼,干脆换了个位置坐。 因为剧情原因,前几章有补添一点关于方暖的剧情,影响不大,已经看过的宝宝可以不用在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锁骨疤 第13章 解释 当晚结束拍摄后,沈迟把衣服送回服装组,碰巧遇到了许觉,对方一句话都没说,连个眼神都没给,和他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沈迟表面上装作无所谓,心底却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胸口像是被缠上了一条打结的麻绳,既找不到头,又摸不到尾,乱糟糟的一团。 回到酒店后,沈迟连衣服都没换,一头栽到在床上。 手机弹出消息的提示音,是微博的消息推送。 ##方暖公开承认恋情 ##《爱火》制片人劈腿剧组女演员,疑似私情曝光 ##杨霖妻子正式宣布离婚 连着三条词条占据了热搜榜前十,沈迟点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方暖一个小时前发的微博。 【演员方暖:很抱歉占用了公共资源,关于近日流传的消息,我不否认,我承认与杨霖有过关系。但并不是为了利益接近,我们曾经一起就读于xxx大学,是很好的关系,出于一些原因我们没有在一起,后来我并不知道他结了婚,所以我感到深深的抱歉,再次对杨霖妻子表示对不起。】 事实摆在眼前,她的解释也变得苍白无力,网友并不买账,评论区骂声一片。 沈大少爷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被打脸。 他翻出程今禾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问她要许觉的微信。 程今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是把名片发过去,问他要做什么。 沈迟回道:办大事 …… 许觉很晚才回去,他没有开灯,疲惫而缓慢的走到卫生间,对着胸口那道疤出神。 他已经很久没有真切的直视曾经发生的一切。 年少时,他第一次意气用事。 在某个夜深的夜晚,他拿起厨房的水果刀,选择了隐匿的胸口,从锁骨的位置,狠狠的向下划去,鲜血顺着皮肤缓缓流下,猩红一片。 镜子中少年的脸冰冷而孤寂,神色近乎麻木,他冷眼旁观着流血的伤口,像是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小事。 □□一旦麻木,精神上的疼痛就是馈赠,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刻画了一个名为灵魂的烙印。 许寒发现了他在自残,她把他带到医院,在枫城的那两年,与其说是接受治疗,更不如说是一场暗无天日的监禁。 她安排了好几个人看守在病房门口,除了医护人员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进去的权限,连她自己也未曾探望过一次。 隆冬,枫城日夜飘雪,万里荒寒,积雪厚厚的盖了一地,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插着呼吸机,眼底是死灰一样的情绪。 他又一次在死亡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从小敬爱的姐姐掐着他的脖子,哭着质问他为什么这么自私,害死了母亲不够,还要剥夺她最后的亲人。 冰冷的眼泪顺着脸颊划过,那晚的夜万籁俱寂,星空暗淡无光。 “对不起” 窗外,月影遍地,枯枝缠绕。 窗内,声嘶力竭,扣心泣血。 生命的去与流不再是许觉能决定的,这一切都掌控在许寒手里,这十六年,都是他欠她的。 如今,早已结痂的伤口重新暴露在阳光下,灼烧刺痛着心脏。 耳边嗡嗡作响,许觉从客厅的茶几下找出许久未吃的药,扣出了两片,咽了下去。 他并没有痊愈,他骗过了许寒,骗过了季泊简,骗过了枫城医院的所有医生,唯独骗不过自己。 他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直到意识被消息的提示音唤醒,许觉打开手机,列表多出了一条好友申请。 空白的头像,名字只有简单一个S。 片刻后,他点了同意,对方的消息几乎立马发了过来。 【S】:在哪 没有回复。 对面又发了一条: 【S】:开门 随即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许觉没有开,敲门声就越敲越凶。 最后他被敲烦了,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X】:不在。 敲门声短暂的停顿一秒,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S】:我看见你了 【S】:出来 眼见门外的人做出一副不开门就不罢休的气势,许觉心中涌动着一股烦躁,只好起身给他开了门。 门外,沈迟刚准备继续敲,打开的一瞬间,险些没收住手。 四目相对。 他的视线掠过来,没有焦点,也没有温度,“有事?” 沈迟轻轻挑眉,嘴角忽而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没事不能找你?” 许觉毫不犹豫关上门。 沈迟连忙用脚挡住,收了收笑,“我看见微博了。” 后者没什么反应。 “我承认,白天是我太过激了。” “沈老师也会道歉?” “……” “我不喜欢方暖,只是和她认识。”他硬着头皮,解释了许觉白天的问题。 他太自负了,自以为是的相信自己知道的一切,却忘了现实往往背道而驰。 “你喜欢谁和我没关系。” 沈迟眯了眯眼,“许觉,你别不知好歹。” “随你怎么想。” 门砰地关上,还差一点拍到沈迟的脸。 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嘴里无声的说了一串话。 许是觉得没意思,他扭头回了隔壁,一个人在房间踱步,从床头走到床尾,再从床尾走回床头。 他给姜书漫发了一条消息: 【S】:睡没睡 姜书漫秒回。 【慢慢漫漫】:这个点睡觉的人作息也太健康了吧(疑惑jpg.)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严肃的敲下四个字:怎么哄人? 一连着五个问号发过来,姜书漫惊奇的发了好几条。 【慢慢漫漫】:你要哄谁??? 【慢慢漫漫】:是不是许老师?你终于良心发现了吗?? 【慢慢漫漫】:(张大嘴巴表情包) 沈迟不想被她知道,随便扯了个谎:朋友 【慢慢漫漫】:什么朋友?男生女生? 【S】: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姜书漫发了一条省略号。 【慢慢漫漫】:这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生气jpg.) 沈迟咬了咬牙。 【S】:如果你明天不打算来了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态度 【慢慢漫漫】:那算了,我不要态度了 【慢慢漫漫】:我就勉为其难的传授给你我历时二十二年攒下来的经验吧(欢呼jpg.) 接下来她一口气发了一大段话。 【慢慢漫漫】:第一招,你可以送给她一些奶茶鲜花作为打底,然后撒个娇卖个萌 光是想到那场景沈迟就不禁打了个哆嗦,立马回绝:我不可能撒娇 【慢慢漫漫】:……第二招,根据她的喜好,买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她,偷偷告诉你女生一般都吃这套 沈迟思索了一圈,他实在是想不到许觉那样的性格会喜欢什么,唯一的可能大概就是喜欢工作。 【S】: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慢慢漫漫】:那只能请出最后一招了!一直缠着她,直到她原谅你为止! 【S】:我做不到 姜书漫扶额。 【慢慢漫漫】:我没招了,既然你都看不上,那我无话可说(摊手jpg.) 对面没有再发来消息,姜书漫无聊的摆弄着手机,然后惊奇的发现消息词条上写的是“他”而不是“她”。 沈迟觉得她出的这几个主意都不靠谱,干脆自己上网查,结果就是得到了一堆没用的废话,比姜书漫的还离谱。 于是沈迟只好自己想办法,在房间转悠了一圈后,他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个本子,又在电视柜上找到一支笔。 他带着纸和笔,双腿盘坐在阳台上,低头把纸撕成一张一张,在上面写了字,然后团成一个球,扔到隔壁的阳台上。 许觉听到阳台上传出“吧嗒”的声音,一个纸球从天而降,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相继飞过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他走到阳台,隔壁的男生还在低头写着什么,写完后利落的团起来,对准自己这边飞过来。 纸球精准的砸在脸上。 沈迟从来都没有扔的这么准过。 “好巧啊许老师,你是唯一一个能接住我纸球的人。” 许觉眉头紧锁,“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迟扬了扬下巴:“你拆开一个看看不就知道了。” 犹豫一秒,许觉弯下腰,捡起一个纸团,打开看到了一行歪歪扭扭,可以称得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许觉,你怎么跟小姑娘一样难哄? “……” 哄这个字,用在他身上,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违和感。 始作俑者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巴不得再扔过来几个纸球。 “沈迟,你无不无聊?” 他没听出他的话外音:“不无聊啊,这不挺有意思的。” “我有要你哄吗?” 想到毕竟是自己的原因,沈迟深思熟虑后答道:“哄一下也行。” 许觉彻底没话说了。 他从之前的纸团上撕下来一角,从房间里拿出一支笔写了几个字,然后和之前扔过来的那些纸团一起扔了回去。 沈迟感觉阳台下雪了。 他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纸球中好不容易找到了许觉写的那个人,打开一看,字迹清秀有力,和自己形成对比。 如果不是内容恶劣,他高低给这个字迹点个赞。 许觉写:神经病 第14章 亲爹 翌日早晨,许觉收到了许寒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内容是她上了飞机,四个小时后就能到梅江。 许觉回了个嗯字,起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片场。 在休息棚时,沈迟做完妆造,大爷散步似的一屁股坐在许觉身边,恣意放纵的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许老师。” 许觉没理他,低头看着剧本。 姜书漫在一旁看傻了眼,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明明昨天还一副针锋相对的模样,今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聊天,简直不可思议。 而且她看许觉的反应,也没有像昨天那样激烈,反而有种习惯了的无奈感。 她的目光不停的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穿梭,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可能是感受到了视线,沈迟回头,:“早上好姜老师。” 姜书漫差点咬到舌头。 她浑身打了个哆嗦,甚至怀疑沈迟被夺舍了,战战兢兢的问:“你是沈老师吗?还是被路边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的陌生人?” “你发烧了?”沈迟略带狐疑:“怎么说胡话了。” 熟悉的语气,姜书漫缓缓确定了面前这个心情好到如同中了彩票的人就是沈迟本人。 她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聊天记录,试探性的提了一嘴:“哄好了?” 原本低头看剧本的许觉身体忽然一僵。 沈迟懒散的勾起唇角,语气云淡风轻:“迟哥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人?” 姜书漫更不可思议了。 “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是哪家的姑娘能让我们沈老师出马亲自哄吗?”她举起手提问。 沈迟张了张嘴,音节还没发出来一个,许觉就把剧本扔到他腿上:“起来,我要过去。” “你从那边走呗。”沈迟说。 许觉和他对视,片刻后沈迟站起身,退到一边,给他让出了位置。 姜书漫被他们两个一来一回的举动看的目瞪口呆,这简直和昨天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宛如做了夫妻一般和谐。 “你们俩……和好了?” 沈迟懒散的掐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真同事哪有隔夜仇。” 姜书漫独自的消化了一会信息,脑中想起来昨晚他消息里的那个“他”字,联合起今天早上的表现,她眼睛咕噜转了一圈,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张临衡那边架起设备,招手叫他们过来,拍摄开始之前,许觉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刚下飞机的许寒打过来的。 她是自己回来的梅江,身边并没有带保镖,行李箱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很明显。 “我下飞机了,现在在机场,” 机场人来人往,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出口走,没注意到身后鬼鬼祟祟跟着的男人。 “我先去酒店放行李,晚点去找……啊!” 她短促的惊叫了一声,电话被突然挂断,许觉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再拨过去时只有机械女声在播报对方关机的消息。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来不及思考,他匆匆和张临衡解释了一下就跑出了片场。 丁梨嘴里塞着面包,含糊不清的喊:“觉哥你要去哪啊!” 一旁的沈迟注意到他的情况,皱了皱眉,随即放下了一会拍摄要用的道具,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张临衡喊了好几遍都硬是没喊住这两个人,气的眉毛倒竖。 一个演员凑上来,问:“导演,还继续拍吗?” 张临衡脸色比锅底还黑,听到这个问题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拍拍拍拍个屁!主演都跑了拿谁拍?我吗?” 小演员被怼了一通,老老实实躲到远处背台词去了。 … … 梅江算不上是一线城市,交通没有大城市那么发达,机场也只有一个。 许觉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关上车门的手被一股外力制止,是沈迟。 “你来干什么?”他跑的有些急,说话时喘着气。 “去哪?”沈迟直截了当地问。 “梅江机场。” “师傅,去梅江机场,麻烦快点。”他多塞给了司机一百块钱,司机笑的合不拢嘴,连道好好,油门一踩,车身像火箭似的窜了出去。 一路上许觉又给许寒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一言不发,无意识的搓着手指关节。 沈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手指关节被搓到发红,他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下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觉偏头看他,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 “我姐出事了,电话打不通。” “在梅江机场?” 许觉点点头。 沈迟用指尖轻轻点了下他的手背,沉声道:“你别着急,机场安保人员多,不会出什么事。” 尽管如此,许觉凝重的表情还是没有得到放松,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由于打赏的小费实在多,司机就差把脚踩进了油箱,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二十分钟就到了机场。 许觉一路小跑进了机场,在人群中寻找着许寒的身影,他转了一圈,走过每一处,最后在男厕门口发现了许寒的行李箱和手机。 他推门而入,在尽头发现了打开的窗户,窗台上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脚印。 他毫不犹豫的跨了出去。 身后的沈迟把行李箱和手机交给了机场的工作人员,随即也从窗户跳了出去。 机场的厕所后面还有一条小路,是通往市区外的一个废弃工厂,因为是土路,脚印在上面很明显,许觉一路顺着挣扎的痕迹,找到了工厂的入口。 他当即就要进去,被沈迟拉住。 “冷静一点许觉,我已经报了警,贸然进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许觉的呼吸有些发抖,眼眶带着红:“她是我姐。” 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第一次在沈迟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沈迟感觉心脏的某处被狠狠揪住。 “我陪你进去。” 许觉神色怔住了几秒。 破旧不堪的铁门不费力的就被推开,沈迟在地上随手拿起一根铁棒,在手上掂了掂。 “好久没干这种事了,还有点生疏。”他笑道,言语之间悄无声息的缓解许觉的情绪。 在高中的时候,他确实经常打架,后来进了娱乐圈被程今禾管住以后就再也没动过手了。 不是因为他有多听话,而是因为工资都掌握在程今禾手上,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工厂内,许寒被捆在椅子上,她被人下了药,此刻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一切,她恐惧的左顾右盼,冷汗浸湿了衣服。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男人看见她醒了,胡子拉碴的脸挤出猥琐的笑容,露出一口黄牙:“醒啦,还记得我是谁不?” 男人蓬头垢面,穿着肮脏的衣服,脚下的鞋还露出了一截脚趾,许寒只顾着害怕,脑海中空白一片。 男人也没生气,咧着嘴哈哈笑了几声。 “一看你们那个狗娘养的妈没告诉你还有个爹,二十多年没见,老子都差点没认出来你哈哈哈!” 许寒白净的脸上沾满灰尘,听见他说的话,脑袋轰地一声,一片空白。 男人扣了扣露出来的那只脚,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看你现在过的挺好啊,你爹老子我就不行喽,连饭都吃不起喽!” 他走到许寒身前,用皲裂的手挑起她的下巴。 “你看你,是不是该孝敬一下你老子?”他做出一个要钱的手势。 “滚开……”许寒恶狠狠道。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一巴掌就要打在她脸上,手才举起来就被人踹倒在地。 沈迟一棍子抡到他身上,打的他到底不起,龇牙咧嘴的喊着疼。 许觉把困住许寒的绳子解开,把人护在自己身后。 “阿昭…?”她喃喃出声。 男人浑浊的眼球扫了一圈,几秒后仰天大笑。 “这不是大明星吗?都来了!好啊,你们姐弟俩还真是形影不离!”他扶着椅子颤颤巍巍的起身,“来得正好,都来孝敬孝敬老子我!” “凭什么给你。”许觉冷声道。 男人吐了一口吐沫:“就凭我是你老子许大海!” 沈迟第一反应是看向身边的许觉,铁棒攥的紧了紧,随时准备再给他来一下。 “我没有爸。” 他清淡的眼底一瞬间变得有些波澜起伏,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在许寒和许觉没出生的时候,林溶月就因为许大海赌博,强制向法院提了离婚,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原本是住在江禹那边,怕被许大海报复,就搬到了梅江。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父亲这个角色。 许大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林溶月那个婊子怎么生出来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畜生!” 许觉一拳打在他脸上,“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 许大还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他这拳用的力气极大,好几次想站起来都没能成功。 “活该她死的早,听说是你这个小没良心放火烧死的吧?哈哈哈哈哈哈!死的好啊!” 许寒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许觉浑身颤抖,眼里爆发出凶狠的杀意。 眼看他就要下死手,沈迟赶紧拦下他,但他力气太大,沈迟没拦住,干脆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 “许觉!”他叫他的名字。 许大海心情很好的样子,继续用他那破锣嗓子说着:“让我说准了是吧!?真不愧是老子的儿子,年纪那么小就知道帮老子把贱人杀了,好儿子!”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能怎么样!?你就是杀了你妈,这是事实,老子再说一万遍这也是事实!” 沈迟狠狠踢在他的胸口,许大海挣扎了几下,浑身抽搐晕死了过去。 空气中传来抽噎的声音,许寒蹲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第15章 “阿昭” 警笛声由远到近,许大海被警察拷了起来,为首的警察观察了一下,发现只剩下沈迟一个还算冷静的人。 他向沈迟了解了一下大概情况,安排好警车后,示意他们坐进来。 沈迟没有立即上车,他说等一下,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男警察只好等一会。 车上有一个女警官,她调解了一下许寒的情绪,把人带上了车,还顺便提醒了一下他们两个尽快处理。 沈迟讨好的笑了笑,“谢谢警官姐姐,我和他说几句话,马上就上车。” 怀里的人目光空洞无神,身体不明显的战栗,他轻抚许觉的发顶,耐心的安抚:“没事了,已经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许觉恍惚的想。 那场火是在他九岁时烧起来的,当天就被赶来的消防员熄灭,可这件事还没有了结,在他心里整整烧了十六年。 日夜不停。 他像被拧紧的发条,肩膀僵硬,脊背挺直,喉间苦的如同未吞下的药。 到警局的时候许大海就醒了,他发现自己在警察局以后先是有过一瞬间的慌乱,后来又想起了自己是许觉的直系亲属,底气又硬了起来。 他在审讯室里和警察喋喋不休,坚称自己是想孩子了所以来见见,警察们迫于无奈,想叫许寒进来确认情况是否属实,但她的状态很不好,最后进去的人成了许觉。 许大海看见他,眼前一亮:“儿子,你快跟他们说,说我是你爹老子!” 许觉厌恶的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 “我不认识他,我也没有父亲。” 许大海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后又暴跳如雷,差点把审讯室的桌子都给掀起来。 “你他妈竟然敢不认我?要是没有我,那个贱婊子能生得出来你吗!?” 警察猛的拍向桌子,厉声斥责:“老实点!” “我情愿我妈没有生过我。” 他的眸光寒冷到极点,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连许大海都被震住了几秒。 事情闹到现在,警察们也都看出来了是什么关系,对于这种人渣,他们也不留一点情面:“许大海,你并没有承担起抚养的职责,也没有提供赡养费,况且你与林溶月女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离了婚,所以控诉不成立!” 许大海当时就急了,站起来吐沫横飞:“警官同志,我真是他爹,诶不信你可以验那个什么DNA!” 警察严肃道:“对于离婚且不赡养子女的亲人在法律层面上不具有亲属效益,许大海,你涉嫌非法囚禁,我们正式拘留你!” 许大海咣当一声坐在椅子上,一脸绝望。 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后,许寒突然晕倒,女警官开车送他们去了医院,把人送进抢救室后她遗憾道:“有这种父亲,确实很不幸,不过我们已经把他逮捕,你也别太想不开。” 许觉没说话,医院的人聚在附近,他们从来都没在现实中见到明星,都好奇的往这边观望。 最后还是沈迟笑着应付了一句:“谢谢警官姐姐关心,你回去工作吧,这边有我们呢。” 女警官叹了口气,留下一个手机号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就打给我。” 末了,她欲言又止。 “你爱人看起来情况也不好,这件事对他应该是一件不小的打击,我建议你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从她第一面见到他们俩,就觉得关系不一般,后面这个看见个子高一点的男生又一直在护着另外那个,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男性会对另一个男生搂搂抱抱,现在这个社会,任何性取向都值得尊重。 许觉的表情终于动了动,他想解释,却被身后的沈迟捂住嘴。 “我知道了警官姐姐,我一定会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 女警官点点头,离开了医院。 “你……” “因为这里人太多。”猜到了他要问什么,沈迟先一步回答:“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解释,如果被人听到了,发到网上更麻烦。” “……” 许觉喉结轻滚,声音也有些哑:“你没必要帮我。” 两个公众人物出现在医院,身边还跟着警察,必定会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这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事,没必要把沈迟也卷进来。 他轻嗤一声, “这不是担心许老师受伤吗,打架这种事,我比你更擅长。” 许觉目光闪了闪,嘴里似乎溢出一丝苦味。 许寒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她在枫城时随身的保镖,护士敲门进来给她换了一瓶点滴,笑着说她真幸福,有个大明星弟弟。 许寒问护士:“他现在在哪?” 护士想了一下,“好像已经走了吧?这两位大哥来的时候他就和另外一个男生走了。” 她沉吟了下:“另外一个好像是沈迟!” 许寒的眸子暗了暗。 护士走了以后她让两个保镖出去,等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 回去的车上,许觉一直看着窗外,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傅,掉头。” 许觉回头看他,“不回剧组?” 沈迟把玩着钥匙,懒洋洋道:“不出意外我们今天肯定被人拍到了网上,那帮记者估计早就蹲在了剧组附近等咱俩回去呢。” 沈迟一想到乌泱泱的一群人围上来,太阳穴都疼。 “而且就凭你现在的状态,你觉得还能继续拍摄吗?” 许觉没否认,神情淡漠下来。 沈迟的胸口隐隐刺痛了一下,仅仅一瞬。 “我已经和张临衡那个老油条说过了,今天一天你就只管放松,不用担心剧组的事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听到了许觉一声极淡的嗯。 车身一路扬扬洒洒穿过市区,停在了江边,沈迟下了车,顺手把他那边的车门也打开。 “下车吧许老师。” 现在这个点的人,不是在上班就是在上学,再加上在市区外,平时也没几个人来。 寂静的江面上,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稀疏的斑驳树影,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在空旷中回荡,婉转又哀鸣。 许觉把手搭在围栏上,感受着风从眼前吹过,一大半的情绪随风飘散在空中,隐没在云层。 沈迟陪他站着,望着他的侧脸,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声:“阿昭。” 许觉猛的扭头看他。 “你叫我什么?” “阿昭,是你的小名吗?” 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轻轻遮住了眼底泛起的涟漪。 “是。” “你妈妈给你取的吗?” “嗯。” 小时候许觉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林溶月不知道在哪听说名字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运势,于是就给他起了一个小名,叫阿昭。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沈迟轻声念出来。 许觉感觉视线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他眨了下眼,掩掉了眼前的模糊。 “挺好听的,比我的好听多了。” “你也有小名?”许觉问。 “当然了,我妈就没你妈那么有文采了,我妈给我起名叫百万,她希望我能一天就挣一百万。” 想到自己在娱乐圈的处境,他嘀咕:“一天欠一百万还差不多。” 许觉抿唇,笑意从眼角蔓延开。 他的心情没有那么糟糕了。 …… 许觉和他一起回了酒店。 进房间之前,沈迟似是无意提起:“那个女警察说让你去看心理医生,我猜你应该已经看过了。” 许觉的手搭在门把上,没有动。 “睡不着的话可以来找我。”沈迟唇角微扬,“或者我委屈一点,当你的心理医生也不是不行。” 或者我委屈一点,当你的心理医生也不是不行。 他那颗沉寂了十六年的心脏似乎重新恢复了跳动,透过薄薄的衣服,一下一下感受着震动。 阳台隔壁的灯还亮着,在这样漆黑的夜,是那样的刺眼。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短暂的亮起。 【寒】:我已经安排人处理许大海的事了,他不会有出来的机会。 过了一会,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寒】:我回枫城了。 褪去强势的外表,她也只是个会哭会笑,会有感情的普通女人。 她是许寒,是林溶月的女儿,是许觉的姐姐,是凌风集团的总经理,除去这一切,她只是她自己。 半晌,许觉回过去:好 第16章 不喜欢女的 许觉和沈迟一同出现在机场以及医院的那天还是被人拍照发到了网上,有人发现了许寒的存在,造谣称两人喜欢上同一个人,不惜大打出手进了医院,甚至还惹来了警察。 唯独没有出现关于许大海一点的谣言传闻。 这样离谱的发言竟然真的有不少人相信,大家都在猜测被争夺的女人是谁,扒出来信息一个比一个离谱,沈迟一大早看到网上这些谣言,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这帮人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为了制造热度什么话都编的出来。 程今禾也看到了消息,发消息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警察带到医院。 沈迟才醒没多久,嗓的干的冒烟,喝了口水才不紧不慢的和她解释:“昨天发生了一点事,不过没有网上说的那么邪乎,有人受伤了,就顺便把人送去了医院。” 程今禾半信半疑:“真的?” 沈迟悠悠打了个哈欠:“不然呢?我有那么无聊吗?会和他抢一个姑娘。” 程今禾转念一想,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毕竟按照沈迟的性格,他真的喜欢上了谁,只会直接抢过来。 “我知道了,舆论那边我会处理,这两天你安分一点,避避风头,别再惹出别的乱子。” 沈迟敷衍着应了下来,转头就把话扔到脑后。 剧组门口的那帮记者仍旧不死心的蹲守,最后张临衡叫了保安,把人全都赶走,一个不留。 方暖事情发生的第五天,横店来了个小姑娘,叫徐青青,看样子应该才毕业没多久,说想试试林遇这个角色。 她的形象与剧中人物形象实在是相差太多,碍于实在是找不到演员,张临衡还是给她安排了一场试戏,徐清清演技意外的好,甚至超过了方暖。 张临衡大手一挥,把人留了下来。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心情很好,连昨天那二位私自矿工的事情都没追究,口头说了两句,就补拍林遇的戏份去了。 中场休息时,姜书漫好奇的凑过来,问微博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许觉头都没抬:“假的。” 沈迟见他回答的这么快,不正经的挑了下眉,生出了挑逗的心思:“当然是真的。” 这俩人回答差了十万八千里,姜书漫不知道该相信谁,但直觉告诉她,许觉说谎的可能性更低一点。 沈迟靠着椅子,长腿交叠,语调端的散漫:“撒谎不是好习惯哦许老师。” “医院和警察都是真的。”他刻意停顿了下,“不过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是假的。” 姜书漫歪了歪脑袋,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不喜欢女的。”沈迟坦然道。 许觉翻剧本的动作顿住。 姜书漫:“???” 他慢悠悠的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眼光太高,一般的人都看不上。” 姜书漫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嘻嘻的问:“什么算是一般的人?许老师这样的算吗?” 许觉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扯到自己身上,眉眼闪动了一下。 其实姜书漫说的这句话没有在开玩笑,自从前两天她发现沈迟对许觉的态度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现在的默认迁就,她就觉得事情不一般。 况且娱乐圈作为一个八卦绯闻四起的地方,她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沈迟有过前女友,目前情况看来至少也得是个母胎单身的程度。 至于许觉,她看不透,所以只能从沈迟身上找突破口。 他拈花似的似笑非笑,“许老师这样的,确实……” 挺让人有征服欲的。 感受到身上投来的视线,许觉手上翻页的力气加重了一点。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急的姜书漫直拍腿:“确实什么呀?” 许觉起身,不想在这样的气氛待下去。 “许老师怎么走了?”姜书漫嘀咕了一句。 那道背影在不远处停下,沈迟语气蓦地拐了个弯: “关你什么事?” 姜书漫凝噎,做出一个假笑的表情,“好好好,是不关我的事,那请问我能八卦一下沈老师的择偶标准吗?” 沈迟想说当然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话到嘴边不自觉想起了那天在江边,许觉站在他身边的模样。 本应该是他最讨厌的人,在那一瞬间,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于是说出口就变成:“白点,高点,最好是不爱说话的那种,话多的我嫌烦。” 姜书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说他这形容完全不就是按照许觉的形象描述的,就差把名字都给说出来了。 “沈老师,你这要求对于女生来说有点刁钻啊。”她吐槽道,后又故弄玄虚:“不过嘛,我认识一个大师,他也许能帮你找到这个人。” 沈迟: “什么大师?” 姜书漫在列表里翻翻找找,打开了一个名为“清心寺秋山”的聊天框。 “大师也玩手机?” 坚定唯物主义者沈迟提出了质疑。 姜书漫无语:“大师也是人好吗?沈老师,不要有刻板印象。” 她在键盘上一顿操作,打了出一大串字,没一会对面就回了过来。 【施主,您朋友可是未有过倾心爱慕之人?】 姜书漫想了想,替沈迟表示:应该没有 【老夫刚刚替您朋友求了个签,得到了一句话。】 【慢慢漫漫】:是什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迟总感觉这话有点熟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沈老师,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她挤眉弄眼,朝他使了个眼色。 沈迟觉得她脑子不正常。 “多学习一下**思想,别什么人都信。” 姜书漫神色不悦,嗔怪道:“爱的尽头是玄学!” 沈迟嗤笑一声,“那你许个愿,看看玄学能不能赐给你爱情。” 姜书漫气得不轻,决定不再跟他探讨这个话题,以免自己被气死。 林遇角色有了扮演者,拍摄进度渐渐衔接变得顺利起来,新来的徐青青虽然演技天赋异禀,可实在难以避免拍摄时因为紧张而出现失误。 最近大家戏排的比较多,无法顾及到她,不得已,她只好找到了许觉。 “许老师,您好,我是我想请教一下这个部分要怎么演?我总感觉找不到状态……”她的表情带着为难,有些不好意思。 许觉看了下她那部分的戏,言简意赅:“国外有一部电影叫《廊桥遗梦》,你可以学习一下。” 徐青青耳根微微发烫,说话时音量微微减小:“徐老师是不方便教我吗?我感觉看电影学习好像用处不大…” 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她靠的很近,隔远处一看整个人暧昧的像是靠在许觉的身上。 “不太方便。” 四个字,简单明了。 徐青青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陡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如果许老师不方便的话,你可以来问我。” 刚结束拍摄的沈迟披着毛巾,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被他随意的拢在脑后,有一种独有落拓浪荡的感觉。 她看见沈迟像看见了瘟神似的,连忙拒绝:“不麻烦沈老师了,我还是去看许老师推荐的电影吧。” 她慌乱的走开,再没有了喋喋不休的模样。 “区别对待这么明显啊,难道我长得就不好看吗?”他轻轻的撞了一下许觉的肩,有些无赖的模样:“你迷妹?” 许觉后退一步,和他错开了距离。 “不认识。” 沈迟含着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是,许老师这张脸,被人喜欢也正常。” 许觉合上剧本,“不需要。” 赶来的造型师快速给他整理着形象,徐青青在不远处偷偷望着这边,下一场是她和许觉的戏。 沈迟有所感应的掠过她的方向,后者立马转头仓促的收起表情。 拍摄过程中,沈迟无所事事的待在监视器后面,扮演林遇的徐青青按照剧情把水杯扔在他身上,或许是没控制好力度,砸在他的颈侧,霎时红了一片。 徐青青脸上闪过慌乱,但张临衡没有喊停,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幕后的沈迟手指支撑在唇侧,目光停留在监视器画面中男生被砸红的位置,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拍摄刚一结束,徐青青立马冲到许觉身前,连声道歉,担忧的问他有没有事,有没有被砸疼。 沈迟拢了下领口,不动声色的挡住了那一片区域,沉静道:“没事。” 徐青青显然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写满了愧疚和紧张,“我房间有药膏,许老师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你取。” “不用。”许觉拒绝道。 她还是不放心,忧虑地说:“毕竟是我的失误,实在是太抱歉了,我还是给你拿药膏涂一下吧!” 许觉肩上一沉,属于另一个人的胳膊已经搭了过来,他的手向内弯曲着,姿势像是把人揽在怀里。 “不麻烦了,我早就给许老师送过药了。”沈迟掀起眼皮睨她,分明是带笑的眉眼,却给人一种隐隐的寒意。 像是那种被抢了喜欢的玩具,而下意识流露出的敌意。 徐青青无助的把目光投靠在许觉身上,没想到对方压根都没看她一眼。 许觉稍稍偏头,撞入他近在咫尺的视线,男生有点坏的问他:“怎么样,许老师觉得好不好用?” 他说话时呼吸打在耳边,温热的气息如同羽毛在心头轻柔的挠过,连带肩膀被触碰到的地方好像烧了起来。 距离太近了。 第17章 和音 许觉拨开他的手,神色有点冷,“你和别人说话都要靠的这么近吗?” 沈迟闻言勾起嘴角,带着点不正经的慵懒:“要看对方是谁,如果是许老师的话,靠近点也不吃亏。” “有病。” 在沈迟看来,这两个字像小猫挠人似的,不痛不痒,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徐青青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隐匿在刘海下的眼睛倒映出不明的情绪,她牵强的扯了下嘴角,“沈老师原来这么细心,和网友们传的一点都不一样,居然还会关心人。” “当然。”沈迟故意拖着腔调,有意无意的看向许觉,调侃他:“谁让我是许老师的粉丝呢。” 许觉听着他一本正经的鬼扯。 徐青青表情变得僵硬,嘴唇发干,感觉自己的存在有些难堪。 “那就不打扰两位老师了,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她走后,许觉意有所指的问:“沈老师还有偷偷送药的癖好。” 沈迟神色略顿,继而收回视线,落在他嘴角曾经受伤的位置, “不好用么?” 许觉忽然感觉嘴角有点痒,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也没否认。 沈迟大概已经猜到了答案。 谣言的热度还没有登上热搜,凌风当天就发布了公关,澄清事实后公然宣布向谣言制造者发起了律师函,声称损害了自家艺人的名誉,绝不姑息。 网友们终于悻悻然的闭上了嘴,但还是有不少人质疑结果的真实性,在官方账号下继续兴风作浪。 然而没过一会就变成了空白账号。 许觉回到酒店没多久,许寒就打了过来,女人声线疲惫,透着不可名状的消沉:“抱歉,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已经找了公关部澄清,相关人员会处理这件事。” 她很少会表现出这样的语气,生分到不像是一个姐姐该说的话, “不重要。”许觉嗓音微沉,听不出情绪。 许寒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不是你的错。” 许寒静默一瞬,她知道他说的是许大海,那个只存在于血缘上的父亲。 “阿昭,我是你的姐姐。”她的态度柔和起来:“很多事情本来就应该我来处理,我答应过妈妈,会一直保护你。” 话音落下,她叹息一声:“算了,不早了,你先休息吧,记得找季医生按时复查。” 空气重新恢复安静,短信提示音突兀的响起,一条陌生的号码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他在片场时的背影,摄像头的位置被架的很低,看视角像是偷拍。 陌生号码还发来了一段文字:【我终于能和你见面了,亲爱的,这么多年不见,我很想你】 类似的短信许觉收到过很多次,基本上都是私生发来的,他熟练的把号码拉黑,不再理会继续的骚扰。 第二天丁梨来找他的时候,被他眼下的乌青吓了一跳,试探地问道:“觉哥,你一晚上没睡?” 许觉揉了揉干涩的眼角,“睡了一会。” 丁梨知道他有睡眠障碍,担忧道: “季医生给你开的药不好用吗?怎么吃了还会失眠?” “有点事。”许觉说,“找我有事?” 被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想起了正事,继而道:“差点忘了,张导让你去录音棚,说是要去看看主题曲demo,给你发了消息没回,所以让我来叫你。” 许觉说了句知道了,回去简单的洗了个漱,套上外套去了录音棚。 《爱火》拍摄进度过半,张临衡这两天一直和导演组的其他人挑主题曲,几乎把全网的音乐听了个遍都找不到合适的,最后索性请来了知名作曲家常舟,填词则由云莳亲自执笔。 云莳作为《爱火》原创作者,又是文学系毕业,没人比她更适合填词了。 他到的时候姜书漫和沈迟坐在沙发上,姜书漫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沈迟则翘着二郎腿,摆弄着手机。 “许老师来啦。”录音棚的老师笑道。 沈迟听到声音抬头,眸光聚焦在他略微憔悴的脸上,没有主动开口。 录音师招呼许觉坐下,递给他部分歌词,“目前还只是dome,我们只录副歌部分,先熟悉一下,过段时间会完善歌曲,然后重新从头到尾录制一遍。” 许觉大致的扫了一眼歌词。 “姜老师身体不适,所以今天就辛苦两位老师先录了。”录音师解释道。 按理来讲主题曲一般都是由男女主演共同完成的,但《爱火》不只是简单的爱情小说,云莳把每一位角色都塑造的很完整,喜欢男二的读者不比主角少。 再加上沈迟声线不错,张临衡和云莳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插曲部分安排给他唱。 姜书漫把口罩往下拉了点,哑着嗓子:“我会给你们加油的!” 沈迟起身踢了一下许觉的椅子,“走吧,许老师。” 许觉先一步进了录音棚,录音师紧随其后,调试好麦克风的高度和距离,提醒他们戴上耳机,随后关上了门。 录音棚里的灯光是暖色调,浅浅的笼罩在许觉的身上,减淡了他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气势,显出几分柔色。 沈迟忽的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现在的许觉,才是真正的他。 这样的想法仅仅是冒出了一点苗头就被掐断,他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讥意,真是疯了,居然会觉得许觉是一个温柔的人。 录音师站在控制室对里面比了一个手势。 伴随着他的动作,舒缓的前奏缓缓流淌,许觉看着词本,在合适的节奏点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录音师全神贯注的监听着声音,手在操作台上微调着设备。 曲调尾音落下,沈迟手扶着耳机,接住了下一句: -关于你,的秘密 -我想了解,想温存,想刻在灵魂做专属于你的标记 -所有漆黑的夜都想与你共勉 -感知的连接被斩断,只有一双眼睛能看穿 -谁抽走了感觉,连爱意都剥削 -而我 -仍不顾一切为你疯狂 …… 许觉的声线偏冷,如褪色后的冬日飘雪。 沈迟则有一种少年独有的热烈,恰好足够融化那层茫茫白雪。 他们的声色风格完全不同,出现在同一首歌里时,却意外的和谐,相辅相成。 调音师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结果录出来的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需要做调音的部分少之又少。 连一贯听遍了大部分声音的录音师都忍不住闭上眼睛,跟着节奏点头,满是欣赏的神态。 唱到最后一句词时,许觉余光落到身边人逆光下的脸,眉眼并不清晰,只能看到那张开合的薄唇,随着动作声音低低飘进他的耳朵。 尾音上扬,暧昧倦怠。 许觉无端的晃了下神,进错了拍。 沈迟斜睨了他一眼,原本是合唱的部分,他晚了几秒进拍,调整了一下曲调,为他做了和声。 录音结束后,姜书漫激动地鼓掌,因为嗓子刺痛,发不出声音,急的直跺脚。 许觉摘下耳机,他皮肤敏感,耳机太闷,导致耳朵有点红,配上那张面瘫的脸,莫名的反差。 只一眼,沈迟便移开了视线。 录音师夸赞道:“二位老师不做歌手真是可惜了,完全就是天生的一对。” 这话听着有点歧义。 “就是最后一句,许老师踩错节拍了吧。”他一语点破问题的关键,敏锐道。 许觉:“抱歉,出神了。” 录音师挥挥手,“这只是dome,曲调只定了个大概,我一直都对最后一句歌调不满意,始终找不到感觉,直到听到沈老师的和声,我终于知道该怎么改了。” 沈迟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不知道在哪翻到了一根笔,漫不经心的转了个笔花。 他的另一只胳膊搭在沙发扶手,懒懒的撑起下巴:“看来我在音乐方面还挺有天赋的。” “的确。”录音师表示赞同。 沈迟狭长的狐狸眼倒映出细碎的光泽,有意道:“以后我要是真当了歌手,许老师愿不愿意屈尊降贵给我当个助理?” “先当上再说。”许觉回怼道。 沈迟笑了,喉结上下滑动, “行啊,那我一定努力,给许老师一个当助理的机会。” 姜书漫露出一脸姨母笑,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磕的cp打情骂俏,心想虽然没唱上歌,但也没白来。 录音师把刚刚录下的音频做成一个文件,坦率道:“后续会有改良后的版本,现在这一版就当作是给各位老师熟悉歌词了,今晚之前音频会以文件的形式发给三位老师。” 姜书漫被她经纪人带走后,回去的路上,沈迟间隔半步跟在许觉的身后,许觉往左他也往左,许觉往右他就跟着往右,许觉停下,他还差点撞到他身上。 “好玩吗?” 沈迟踩在他的影子上,也不掩饰:“好玩啊。” 许觉语焉不详:“沈迟,你怎么这么幼稚。” “这就觉得幼稚了?看来许老师的童年很无聊啊。”他往前迈了一步,和许觉并肩,棱角分明的脸陡然放大。 许觉的童年确实挺无聊的,尤其在林溶月去世后,人生就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嗯,挺没意思的。” 他突如其来的承认反倒是让沈迟没反应过来,等人都走了半米远,他才想起来要跟上。 偏偏电话不合时宜的打过来,沈迟一边在兜里摸索着手机一边往前走。 “有事吗?” “是沈迟吗?程姐在片场晕倒了!” 第18章 在意 沈迟连忙联系车去医院,他喊了许觉一声,对方回过头看他。 “不陪你一起回去了,有点急事。” “随你。”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程今禾已经清醒了大半,虚虚的靠在床头,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医生说她就是操劳过度,加上不按时吃饭导致的低血糖晕倒,静养几天就好了。 听到她没什么事,沈迟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道:“不是说自己是铁人吗?怎么还会晕倒。” 程今禾看见他的出现,先是有点惊讶,随后才想起来今天录主题曲demo,没有戏要拍。 “你剧组的事都忙完了?” 某些时候沈迟不得不佩服她,尽管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工作上的事,是真的把自己当成铁人在对待。 “不忙完还不能来看看我经纪人了?” 程今禾凝噎。 她想起白天在剧组听其他艺人说起关于录制主题曲的事情,便问道:“你今天是和许觉一起录的歌?” 沈迟没否认。 程今禾略显诧异,前几天她就听说沈迟经常粘着许觉,当是还以为是开玩笑,现在看来,她没去剧组的这几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惊讶归惊讶,不管怎么样,反正只要不给她惹出什么乱子就行。 “对了,你上次找我要他的微信,到底是干什么?” 沈迟原本都快要忘了这件事,被这么一提,又全部想了起来。 “不干什么,就生气了哄哄呗。”他随意道。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程今禾没理解他的意思,眼神带着明显的困惑。 “哄?” 沈迟拖腔带调的啊了一声。 程今禾更困惑了。 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好聊的,沈迟待了一会就坐不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时他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长发身影,似乎是云莳。 程今禾本以为是沈迟又折返回来,也没看具体是谁,直接问道:“你不是回剧组了吗?怎么又……” “是我。” 程今禾止住了话音。 她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云编这么忙还有空来看我?” “因为担心你。” 程今禾攥紧了手,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怎么也压制不住。 “没必要担心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云莳的心上,她无奈开口:“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程今禾嗓子干得厉害,染上了点自嘲:“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喜欢装坚强。” 她明亮透净的眼眸中,倒映出病床上人的脸,夹带着心疼。 “云莳,我们该翻篇了,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我不想翻篇。” 一股无力感深深席卷全身,程今禾第一次觉得这里的空气是那么的压抑。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我们都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我躲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即便心早就被掏空,可面临她时,空缺的地方还是忍不住痛起来,如同万蚁噬心般的痛。 “我明白,很早之前就明白,但抛下你,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云莳说。 “第一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决定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无论遇到了多大的困难,她都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她。 程今禾脑袋里嗡的一声。 云莳抱住她,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别再扔下我了,好吗?” 程今禾闭上眼,滑落下一滴泪。 …… 身后没有了叽叽喳喳的声音,许觉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晚他们一起喂猫的小路。 路两旁是半人高的绿化带,这边没什么人,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东西的出现。 喵 熟悉的猫叫声从不远处传来,许觉脚步一顿,靠近了其中一片草丛,身躯肥胖的猫缩成一团,萎靡的窝在里面。 几天不见,它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似乎认出了许觉,还探头蹭了蹭他的裤脚。许觉低下身,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小猫又虚弱的叫了一声。 他以为这只猫饿了,所以拿出同样的玉米肠想像上次一样喂它,但小猫只是嗅了嗅,便把头埋了回去。 意识到不对劲,许觉极轻的拨弄了一下它,没有任何抵触,只是后脚往里面缩了缩。 他伸手从它的身躯下穿过,环抱在怀中,起初小猫还瑟缩的反抗了一下,后来可能是意识到抱着它的人没有恶意,就一动不动任由被抱着了。 唯独那只后脚虚虚的悬挂在空中。 许觉碰了下,小猫应激似的呲牙,叫声凶狠又委屈。 他给丁梨打了通电话,让她安排一辆车,丁梨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照做。 保姆车就停在这附近,司机到的很快,上车后小猫乖乖的趴在他的腿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距离最近的宠物医院只有几分钟的车程,为了避免麻烦,许觉戴了个口罩,才抱着猫进去。 医院里都是寄养在这接受治疗的小动物,门刚开就齐刷刷的站起来狂吠,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吓得狸花浑身一抖,飞机耳都竖了起来。 许觉抚摸了下它,耐心的给它顺毛。 “流浪猫?”医生眼尖的看出来情况。 许觉: “嗯,后脚应该是骨折了。” 医生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我带它去做个检查,您先去缴费吧。” 狸花被带走以后,那些吠叫的动物失去了目标,渐渐安稳的趴回在笼子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有一只挂着点滴得柴犬稍稍抬了个头,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反应。 连小动物都不待见他。 前台小助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帅哥,两眼放光的给他开缴费单子。 “帅……啊不,这位家长,这是全款收据,您收好,缴费的具体详情单子上面有写,您按照上面要求的缴费就好了。” 小助理一边盯着电脑屏幕的收款信息一边偷偷看他,就差把喜欢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屏幕上弹出缴费成功的弹窗,小助理操作了两下鼠标,瞬间惊掉了下巴。 “这位家长您交多了吧,治疗费用不需要这么多的。” “一年的,麻烦好好照顾它。” 小助理再次被震惊到。 一个小时后,医生从检查室出来,他推了推眼镜道:“猫咪右腿踝骨位置有遭受过重击的痕迹,初步判断不算太严重,不过还是需要做手术。” 许觉的心沉了沉。 “我顺便给它做了全身检查,发现了很多基础病,而且因为是流浪猫,免疫低下,有腹泻血便的情况,如果不尽快治疗的话,拖久了可能会危及生命” 听到他的话,许觉想起了那只惨死在家门口,名字叫左右的小猫。 他不想让这只小猫像左右一样,潦草悲惨的结束一生。 “辛苦您治好它。”许觉说。 它对一个人很重要。 “我会尽力的,毕竟谁也不想看见一个小生命的离去。”医生认真道,他神色略显纠结,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场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接骨需要很仔细的操作,一不留神就会造成残疾。而狸花又流浪太久,全身上下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肤病,等从手术室退出来时,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 许觉静静地站在隔离箱前,里面的那一团黑灰色的生物可怜兮兮吐着舌头,后腿缠成了鸡腿的模样,被两块木板固定。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侧,略一颔首,声音舒缓:“已经没什么事了,看您在这盯了半个小时,应该很担心吧?” 许觉神色平和,淡淡开口:“有人很喜欢它。” 那晚的场景历历在目,因为喜欢,所以重视,失去这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医生表情不置可否,“但是您看起来更在意它,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不带回家呢?流浪猫的平均死亡率比家猫死亡率高了数倍不止,即便这次送到医院,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呢?下一次再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许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又怎么能自私的再去抚养一只小猫。 比起自己,很明显有人更适合当它的主人。 许觉的手指点在隔离箱的玻璃上,狸花仿佛有所感应似的抖了下耳朵。 “它会有主人的。” 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自己。 他态度坚决,医生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觉得无比心酸。 离开医院之前,他留了一个联系方式给他,“我叫顾礼,过后它的恢复情况我会每天以视频的方式发给你,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第一时间找我。” 许觉说了声谢谢,车身很快隐没在夜色里。 顾礼进去里面的时候差点和看热闹的助理撞到一起。 “怎么毛手毛脚的。”他斥责道。 助理呲起一口小白牙:“那个小帅哥走了?” 顾礼没好气地说:“不然还留下来陪你吃个晚饭?” 女生不满的皱起一张包子脸,嘴巴撅的高高的,“说话干嘛这么冲!我只是想说他人好好哦,对一只流浪猫都这么照顾,现实一定是个很善良的人!” 她托腮,“就是可惜了,小狸花未来一年都要待在我们医院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可以领养的主人。” “未来一年?”顾礼疑惑。 “对啊,你做手术那阵,他来找我交了一年的治疗费和住院费。”她嘟囔,“有这钱为什么不寄养在宠物店,留在医院算怎么回事。” 顾礼叹了口气,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男生对狸花的在意程度,远远超出了表现的那样。 “能做到这个份上,是真的很爱这只流浪猫了,可能意义非凡吧。” 第19章 热奶茶 沈迟到横店的时候接近晚上八点,他似是无意的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某个想看见的身影,碰巧丁梨从他面前走过,低着头不停打字还差点撞到人。 沈迟叫了她一声,丁梨露出不解的目光。 “许觉呢?” 又是这句话,丁梨面露不善,她本来就不喜欢沈迟,又三番两次的听他打听许觉在哪,自然不肯说。 “你又要干什么?觉哥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也不清楚许觉具体在哪。张临衡不久前发布晚上九点临时加一场戏的通知,眼见快要到时间,她也急的不行,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得到一条回复。 “关系大着呢,怎么,你想听?” 沈迟故意压低声音,嘴角氤氲一抹叫人看不懂的笑。 丁梨用带着狐疑和警惕的眼神看他,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你觉哥和我……”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别说了我不听!”丁梨捂着耳朵跑开,生怕听到点什么自己不想听的。 沈迟本来也没想说什么,只不过是单纯的报复她一下而已。 距离开拍不到半个小时,许觉终于到了剧组。 丁梨宛如看到救星,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觉哥你终于回来了!快去化妆室,秦老师等着你呢!” 路上的颠簸让许觉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他极少会迟到,但今天是例外。 丁梨屁颠颠的跟在身后,内心在说与不说的边缘上徘徊不定,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觉哥……你和沈迟,是不是发生了一点……” 她想说是矛盾,但又总觉得不像,吞吞吐吐好一会也没憋出来合适的形容词。 “什么?” 丁梨犹豫不决,不问出来又实在是不放心:“就是他有没有找你事?” 许觉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开口道:“你又听到什么传闻了?” 丁梨想到这个就莫名的生气,连忙解释,“不是传闻,是沈迟亲口说的。” “他的话你也信?” “本来是不信的。”她的双手在身下来回打转,“但是觉哥你最近和他走得太近了,你知道的,人是会接受心理暗示的生物,我也不想信。” 许觉神色一愣。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偶尔会无意识的靠近沈迟。 “你看错了。” 他转身就走,留下丁梨一个人怀疑是不是记忆出现了偏差,几分钟后,她喊道:“不可能啊觉哥!我势力好得很!5.0呢!不会看错的,你等等我啊觉哥!” 做好妆造后,许觉一出门就碰到了沈迟,对方有意不想让他过去,幽深的眸子盯着某个角落,语气耐人寻味:“许老师背着我偷偷喂猫去了?” 许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赫然发现身上的浅色外套粘着几根不明显的黑色猫毛。 “藏得不够好啊,连衣服上粘了毛都没发现。” 许觉敛眸,淡漠的问道:“你养的?” “不是啊。” “那我为什么不能摸?” 沈迟听笑了,觉得像是在和小学生吵架,他神情痞痞,一副纨绔样,“没不让你摸,下次要是不想让人知道,记得给自己也梳梳毛,免得被人发现。” 这种对待小动物的口吻让许觉呼吸稍稍有些紊乱,眼睛却仍是平静:“沈老师这么闲吗?还有空操心别人。” 沈迟微侧下头,眉眼舒展畅意,周身笼罩着熟悉的气味夹杂着蛊惑:“许老师怎么是别人呢,许老师是阿昭啊。” 平平无奇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像是笼罩上一层柔软,与名字的主人着实不大相配。 许觉耳根微微发热,别开眼,回避掉他的靠近。 这种奇怪的氛围直到被丁梨打断才堪堪得到了缓解,许觉从他的身边绕过去,故作镇静的留下一句:“别乱喊别人的名字。” 声音硬的有点不自然,擦肩的一瞬间,沈迟看到了他粉红色的耳朵。 张临衡见人到齐,把一架大型的投影设备端到众人面前,扬声道:“《爱火》收官在即,还有几场关键的戏没有拍,今天晚上叫大家来,是为了提前做个准备。” “这是国外最新研发的一种名叫3D实景渲染技术,可以把理想中的场景实现在现实画面中,做到以假乱真,超越特效带来的虚实感,也能大大节约后期制作的成本。” 说罢,他扯下红布,完全陌生的仪器映入眼帘,按下开关后,搭建好的场景顷刻间猩红一片,火光漫天直冲天际。 滚滚黑烟从火焰上方直冒出来,似乎还有警笛声从远处来,仅仅是一瞬间,这里就从再平常不过的拍摄现场变成了灾难衡发的火灾现场。 许觉脑袋里嗡了一声,一时间晃了神。 张临衡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神采飞扬的继续解说投影设备的厉害之处,周围哇声一片。 “我和云编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场戏的时间改到明天上午,这样也能最快速度的完成《爱火》接下来的收尾拍摄工作。”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许觉的思绪好像被拉回了十六年前的那场火灾,拉回到了林溶月身上。 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痛落在心口,几乎感受到了真切的疼,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 沈迟和他挨得近,注意到异样,他半开玩笑道:“吓傻了?” 许觉回过神,手心冰凉毫无温度。 丁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探着一颗丸子头,小声道:“觉哥你是不是低血糖了?你一整天都没吃饭,胃会不会不舒服?” “我没事。” 沈迟意欲不明的扫了一眼身侧的身影,或许是因为从来没仔细看过,现在从他的角度看去,许觉单薄的身形像一张纸,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散。 怎么会比两年前瘦那么多。 “一整天没吃饭?” 耳边响起低沉似威胁的话,许觉怔了一秒。 “为什么不吃?”沈迟问他。 “不想。” 沈迟盯着他看了两秒,他不笑的时候,会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都一样。” 好与坏都一样,他从来都不觉得生命这种东西是可以靠自己决定的。 张临衡中途不知道又准备什么东西去了,大家无所事事的在附近找椅子坐,还有几个人打起了哈欠,在讨论张临衡什么时候会回来。 等待期间,顾礼发来了一段视频,狸花刚醒不久,不安的巡查周围的环境,飞机耳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只要有其他动物的叫声它就会抖一下,看样子很害怕。 【顾礼】:目前状况良好,就是胆子有点小,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多来看看。 【X】:好。 【顾礼】:对了,你要不要给它起一个名字?这小猫一直都没有名字,我都不知道该叫什么好了。 关于名字这个问题,许觉一直都没有想过,如今突然被问起来,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于是他学着沈迟起名字的方式,随口提了一句:东西。 【顾礼】:什么东西?你落在医院了吗? 【X】:名字叫东西。 乍一听像是在骂人,顾礼有一分钟都没有回复,估计是在想怎么会有人这么随便的起了一个名字。 【顾礼】:好的,我会照顾好东西的。 “许老师。”姜书漫拍了拍许觉的肩膀,把拎着的东西递过去。 许觉把手机熄屏,“这是什么?” “沈老师嫌等的太无聊,给全剧组点了奶茶喝,都是一样的,这是你的那份,我刚刚在外面碰见丁梨了,就顺手给你拿过来了。” 许觉没有接下奶茶,“我不喝奶茶。” “喝嘛,沈老师的一点心意呀~” 许觉还想拒绝,奶茶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接过,然后被随意的扔到他的怀里。 沈迟:“让你喝就喝,哪来的那么多话。” 强制爱!姜书漫心里疯狂嗑cp。 “我不喜欢甜的。”许觉眉间微蹙。 沈迟长腿一跨,“不甜,苦的。” “鬼才信。”姜书漫小声揶揄。不过是为了哄老婆的手段罢了,她心想。 沈迟干脆把他的那杯插上吸管,不由分说的举到嘴边,吐出两个字:“张嘴。” 有太多视线都落在这边,许觉挣扎了两秒无果后张开了嘴。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热奶茶香在口腔溢出来,伴随而来的是满满一口的小料,几乎各种各样的都有,参杂在一起,分不清是什么味道,像粥一样。 “再喝一口。” “不……” 许觉硬着头皮又被喂了一口。 他的那杯奶茶似乎比别人的小料要多出来一大半,光是杯身上贴着的标签纸小料那一行就占了大半。 姜书漫被甜了一脸,下意识喊出声:“好甜!” “姜老师,你怎么了?”旁边一个女演员问。 姜书漫咳嗽一声,收起了花痴的表情:“我是说奶茶好甜,我平时都只喝半糖的。” 女演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终于咽下去第二口,许觉感受到胃舒服了一点,他偏了偏头:“拿走。” 沈迟真的如愿拿走了奶茶,只不过是放在了他的手里。 “乖乖喝完,浪费粮食可耻。” 温度从掌心传来,缓解了冰冷僵硬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