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才是反派?》 第1章 救世系统 剧痛,窒息。 甘棠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卡在了喉咙里。她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指尖触及的却是完好无损的衣物,以及衣物之下虚弱却平稳跃动的心跳。 她没死? 不,她应该是死透了。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幕,是大师兄那双完全被黑暗吞噬的、魔气森森的双眼。甘棠拼尽了全力,引动了本命精元和周身的所有灵力,最终与他同归于尽。 那现在这又算什么? 甘棠撑起身子坐起,环视四周,这里并非百草谷,也不是什么仙家洞府。只有一间家徒四壁的简陋木屋,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霉味,除了身下的床榻和一个极其老旧的木桌之外,再无长物,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 “救世系统绑定成功。” 突然,一个冰冷的、非男非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仍有些恍惚的脑海中响起。 甘棠的身体瞬间僵住,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除了随身的药囊之外,只有一把凡铁所铸的短剑。 “检测到宿主灵魂已稳定,现开启后台自动修复功能。” “谁?”甘棠喝问,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有些微的沙哑,目光锐利地扫过了空无一物的房间。但紧接着,她惊愕地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竟真的开始涓涓流淌起微弱的灵力,虽不及全盛时期的十一,却也让她脱离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窘境。 没有回应。那声音仿佛是直接诞生于她的意识深处。 “任务目标:阻止世界的覆灭。” “可开启任务一:阻止‘天魔之体’沈随意灭世。” “可开启任务二:阻止‘祸世魔星’郗未晓灭世。” “可开启任务三:阻止‘血骨洞’魔尊灭世。” 伴随着一阵机械音,三个字体金光闪闪的任务选项悬挂在空中。紧接着,一本封面花里胡哨、仿佛市井售卖的畅销话本的书籍虚影出现在了甘棠的眼前。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但还未触及,这书中的内容便以记忆的形式被尽数强行塞进了甘棠的识海。 这是一本叫作《天下剑心》的小说,以白无心为主角。 他少年坎坷、家破人亡,为寻义兄郗未晓报仇而刻苦修炼,拜师隐剑宗。在论剑大会上对她这个“风华绝代的百草谷仙子”一见钟情,从此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共同守护天下? 甘棠揉了揉额头,只觉槽多无口,“所以,我是话本里的女主角?” “理论上,是的。” “我会在未来的某届隐剑宗论剑大会上,对那位还素未谋面的‘气运之子’白无心一见钟情,辅佐他走上人生巅峰?” “根据原著剧情,确实如此。” 甘棠深吸一口气,终于没忍住,咬牙切齿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为什么!我现在!人!就!死!了!” 不要说和男主角一见钟情了,她到现在连男主角的面都没见过呢。这剧本拿错了吧? 系统还是那冰冷的机械音,平稳得仿佛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由于未知bug,导致宿主提前死亡,未结识气运之子,核心剧情线已产生了严重偏移,可能会导致世界毁灭提前到来。因此,急需宿主你的力量拨乱反正。” “据系统观测,此三人皆有毁灭世界之潜力。宿主可以选择同时进行这三项任务,也可以优先其一。” 甘棠沉默地看着那三个明晃晃的“救世”选项,感觉头更疼了。 郗未晓?白无心的灭门仇人兼一生宿敌,是她想阻止就能阻止的吗?再加上一些过往的私人恩怨,甘棠暂时不太愿意见到这张脸。 魔尊?修真界战力天花板,神出鬼没,她不是“气运之子”……我打魔尊,真的假的? 相比之下…… 她的指尖在虚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带着一种认命一般的疲惫,落在了“任务一”上。 沈随意,天魔之血、纯阴之体,因对白无心爱而不得,从此黑化成魔。虽然因为“恋爱脑”灭世听起来也不像什么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但比起那两位动机不明、武力值超高的灭世魔头,好歹像是个能沟通的对象。 “任务一已接取。核心目标:感化目标任务‘沈随意’,改变其灭世命运。首要步骤:找到沈随意,并确保其存活。” “目标定位中……定位完成。目标当前位于宿主东南方向一百里外,落仙镇区域。生命体征微弱,正遭受低阶妖兽威胁。建议:立即出发。” 系统的催促声让甘棠不得不迅速消化这短短时间内获得的巨大信息量,她认命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正准备推门而出时,忽而脚步一顿,脑内灵光一闪,带着一丝侥幸道,“说起来,如果她现在就……不幸遇难了,救世任务是不是就算自动完成了?” “……” 系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从那无声的电流里,甘棠仿佛解读出了三分无语,四分震惊,还有三分“宿主你的道德底线怎会如此”的不赞同。 “……宿主,您的想法很危险。魔尊的手下已在路上,若目标此刻死亡,其体内天魔之血有极大概率会被魔尊手下捕获利用,将直接加速其黑化与灭世进程。” “好吧。”偷懒计划宣告失败,甘棠无奈叹气,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外阳光有些刺眼,入目是偏僻的山林景象。她凭借着系统提供的模糊指引和自身对灵气波动的残余感知,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越走,周遭景物越是荒凉,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腐臭气息。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外,她听到了微弱而颤抖的人类的呵斥声,以及几声妖兽贪婪的嘶叫。 再往前走近几步,只见满地狼藉,散落着几具低级妖兽的尸体。而更多皮毛肮脏、涎水直流的犬形妖兽,正围着一个蜷缩在石壁下的少女。那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衣衫破烂,裸露的皮肤上满是渗血的伤痕和淤青。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棍,徒劳地对着逼近的妖兽挥舞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还有不肯放弃的倔强。 同伴的尸体让这些低智的妖兽有些迟疑,但随着少女的伤口不断渗出更多的鲜血,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它们对血的渴望最终还是战胜了畏惧。 随着时间过去,甘棠感应到有更多的妖兽正在靠近。 甘棠的目光落在少女那张虽然脏污、却仍能看出清丽轮廓的脸上,又扫过她瘦弱的身躯,陷入了沉默。这就是那个未来会因爱生恨、激发天魔之血而倾覆天下的……灭世魔头?她深表怀疑。 甘棠叹了口气,轻轻抬手,并指如剑,朝着那几只躁动不安的妖兽轻轻一挥。只听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几头妖兽还没来得及发出哀鸣就瞬间倒地,身首分离。 危机暂时解除,甘棠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了那些妖兽的尸骸……嗯,品质是低阶了一些,但某些部位似乎可以入药? 但想到系统警告的正在路途上的“魔尊手下”,以及那个虚弱无比的“灭世之源”,甘棠最终还是咬牙压下了那点职业病。她一个箭步上前,在少女惊恐而茫然的目光中,一把拉住了她冰凉的手腕。 “走!” 虽然灵力十不存一,但随着方才小试牛刀,甘棠似乎找回了点感觉。脚步轻抬,身影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空中的些许残影。 死前干掉了魔尊最信任的四大殿主之一(虽然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甘棠自知在魔尊那里仇恨度有多高。实在不愿意在如今的状态下和魔尊的手下交手,她拉着沈随意可谓是一路狂奔。 不知是不是错觉,甘棠感觉自己和沈随意交握的双手上似乎泛着微弱的蓝光。 直到跑出了足够远的距离,两人才在一处相对安全的树林里停下。甘棠看了一眼沈随意还在渗血的伤口,随口嘱咐,“撕块布,把伤口包扎一下。” 沈随意惊魂未定,气息不稳,哆嗦道,“……我、我没事,不用的。” 甘棠顿了顿,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我不是担心你的伤口。”她抬手指了指对方仍在滴血的手臂,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的血继续流,会吸引更多‘不干净’的东西。” 沈随意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脸上写满了“原来如此”和“我给恩人添麻烦了”的歉意。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她慌忙说着,手忙脚乱地从自己本就破烂不堪的裙摆上,“刺啦”一声撕下了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料,粗粗地将伤口缠住。 看着她这副单纯好骗……啊不,是天真可怜的样子,甘棠揉了揉眉心,很难将她与书中的女魔头联系上。 甘棠看了看沈随意拙劣的包扎,叹了口气,“暂时先这样,回头我给你配点快速愈合伤口的药。” 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这荒郊野外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我叫沈鸢。”沈随意低下了头,声音细弱,“家乡遭了难,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想去拜入仙门,学一些本事,给家人报仇。听说隐剑宗离这里不远,我一路走到这里,没想到……” 沈鸢?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甘棠立刻从《天下剑心》的边角料里翻出了这个设定——沈随意原名叫沈鸢,是已覆灭的梁国的公主,“随意”是她流亡后改的名字。 看着眼前狼狈得像落水小狗的少女,荒谬感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责任感交织。修仙之人,年龄以百岁计,这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算是她的孙女也毫无违和感。 尤其是她这个样子,也让甘棠不由想到了许多年以前的自己。她沉默片刻,试探道,“你要拜入隐剑宗?” 沈随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迷茫,“在梁……家乡时,我见过的仙人就只有国师这样的人物。能拜入大宗门是幸运,如果不能,侥幸有仙人收我为徒,传授我一些本领,我也心满意足了。” 甘棠淡淡道,“我观你根骨尚可,但起步太晚,至今尚未筑基。隐剑宗崇尚剑道,向来以强者为尊,贸然前去,恐怕他们不会收你。” 沈随意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正想扯出一个苦笑掩饰失落时,甘棠却又开口,“我只是个会点粗浅功夫、懂点医术的散修,但在外略有点人脉。我也不在乎什么‘不拜二师’的迂腐规矩……你若愿意,我可先教你些基础功法,让你有自保之力。若你肯吃苦,且确有天赋,我或可引荐你拜入百草谷。” 沈随意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真……真的吗?” 话音未落,她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口就要行跪拜大礼。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甘棠没有阻拦,站在原地受了她这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嗯,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态度还算端正。 “起来吧。”待她磕完头,甘棠才虚扶了一下,“师尊听着多别扭,把我叫老了,叫师父就行。” 看着沈随意溢出眼眶的感激与重燃的希望之火,甘棠心中默默叹气。 任重而道远啊! “任务阶段性完成,奖励:珍稀药材龙血草、雪玉参。基础功法《傻子也能看懂的筑基秘诀》。请宿主再接再厉。” 《傻子也能看懂的筑基秘诀》?甘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系统起名还能再直白点吗?是给谁准备的一目了然。好在还有珍稀药材做补偿,这波也不算亏,有助于她早点恢复灵力。 甘棠牵着沈随意的手,朝那简陋的小木屋走去。 而就在她们停留过的空地边缘,一棵古树的阴影下,一个穿着不起眼的灰色布衣的身影悄然显现。望着师徒二人消失的方向,他深邃的眼眸中略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几滴尚未干涸的散发着些微魔气的血,指尖抬起,血便消散在了雾气中。 一阵山风吹过,卷起了几片落叶。落叶飘起,树下已空无一人,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第2章 世上还是坏人多 在沈随意抓耳挠腮地研究那本《傻子也能看懂的筑基秘诀》时,时间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 修仙无岁月。对甘棠来说,一个月算不上多长。 但对连续吃了一个月草药和野果的沈随意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看着手里的黄精草根和干瘪的野果,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小声地抱怨:“师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吃这些草和果子呀?我都要变成兔子了。” 甘棠正研究着一株刚采来的止血草,闻言头也不抬,“等你筑基。” 沈随意一愣,手里的野果差点滚落:“啊?” 甘棠终于舍得瞥她一眼,语气云淡风轻:“寻常人到你这个年纪才开始修仙,哪还有筑基的可能?多亏了这本秘籍……待你引气入体,成功筑基,灵力自生,便可以初步辟谷,这才算是正式踏入了修真界的门。届时,为师再带你去落仙镇最好的酒楼,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美食。” 说来惭愧,虽然早已辟谷,但甘棠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饕餮客。想当年,她和二师兄徐尽欢两个人也算是逛遍了百草谷附近的所有美食,还合著了一本《美食大赏》。这《美食大赏》虽被谷主呵斥不务正业,但倒是颇受同门们的欢迎,听说还成为了人间坊市的畅销书。 但甘棠已经翻遍了随身的药囊形状的储物袋,里面也只带了些银针和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实在是财力不足。 许是吃草吃了这么多天,一听闻美食,沈随意的眼睛便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看见了山珍海味在向她招手。她再度捧起那本《傻子也能看懂的筑基秘诀》,前所未有地虔诚而专注地研读起来。 果然,美食才是最好的修炼动力。 不过,甘棠此时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关键的事,放下了手里的草药,状似随意地开口,“说起来,阿鸢,你这个名字是你父母取的?” 沈随意抬起头来,眼神黯淡了一瞬,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停顿了一会儿后才低声回答道,“我爹娘说,捡到我时,看见我身旁有一块鸢鸟形状的玉佩,便给我取名‘沈鸢’。”她说着,从怀中的贴身衣物里,摸索出了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玉佩。那玉佩温润通透,雕琢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赤色鸢鸟,鸟喙处还有一点朱红,栩栩如生。 鸢鸟?好像并非是什么门派的图案。 “这玉佩……能不能给我看看?” 沈随意点了点头,用手捧着玉佩,小心地递给了甘棠。 这玉佩倒不算什么宝物,但周身萦绕的充沛灵气与因果之力,像是专门去须弥寺开过光、求过祝福的。难道这个小魔头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正道后裔?话本里常常这么写,魔头的真正父母其实是正道首领。 甘棠回忆了一番那本《天下剑心》的原著剧情,由于沈随意只是一个女配角,对她的身世并没有非常详细的描写,多是借她之口叙述。沈随意原名沈鸢,是一个孤儿,被一对沈姓的农户夫妇收养。 这对农户夫妇在捡到她后不久,国家战乱,沈父揭竿为旗,从土匪到帝王,建立了梁国。可以说是白手起家的一代雄主,沈鸢也就随之成为了公主。 但在她十多岁的时候,突然一堆魔物降临,使梁国几近灭亡。沈随意成为皇室唯一的存活者,她被迫逃亡,想要寻找仙门拜师,为父母和国家报仇。 关于这块赤色玉佩只是在外貌描写时提到过那么一两次,但直到最后也没能起到什么作用,甘棠严重怀疑作者写忘了。 思绪万千,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甘棠强行压下去了心中的种种猜测,主动开口,“‘鸢’字虽好,却承载了太多的沉痛过往。况且,你有仇恨在身,仇人应也不少,用真名恐怕不便江湖行走。不若取个新名字,也算踏上新生。” 沈随意觉得师父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茫然道,“那……请师父赐名。” 甘棠故作深沉、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了窗外随风摇曳的野草,道,“大道至简,随意而行。望你今后能够不被世俗所束缚,心之所向,皆能随意。以后,你就叫沈随意。” 这样就不怕她以后一不小心就叫错名字了。 “沈随意……”少女低声念了几遍,眼神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多谢师父,我喜欢这个名字!” 改名后,许是心境开阔之故,沈随意竟在三日后就隐隐摸到了筑基的门槛。但她到底修仙年月尚短,不能控制灵力,周遭灵气忽强忽弱,恐怕需要丹药稳固。甘棠不由得揉按眉心——养徒弟果然太耗材了。 迫不得已,甘棠决定走上一条不归路——借钱(不用还钱的那种。)她认命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张略显粗糙的符纸和一支笔,蘸了她用草药汁液调配出的临时墨水,开始写信。 “二师兄亲启:数年前大战,妹侥幸未死,重伤至今,现于南陆落仙镇隐居。若得闲暇,盼来一叙。另,手头拮据,望携灵石……” 写至此处,她笔锋一转,把“灵石”改成了“风物特产”,毕竟借钱这种事,还是要讲究些体面的。写得太露骨了,万一二师兄把她当成骗子了呢。 书信写毕,甘棠施法唤出了灵鸽。看着这明显长胖了不少的大胖鸟,甘棠忍不住开始嘴贱,“小白,你又胖了。” 此乃百草谷“医仙”月华真人养的灵鸽,颇通人性,愤怒地扑棱着翅膀绕着甘棠转了好几圈,洁白的羽毛落了她一身。甘棠笑着顺了顺灵鸽的毛,将书信系在了它腿上,打开门,放它离去。 坐在门外打坐的沈随意看了一眼这只凭空出现的灵鸽,惊讶道,“师父,您这是在给谁写信呀?” 甘棠把信收好,犹疑道,“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那一定和师父一样是位厉害的前辈了,是不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仙气飘飘?”沈随意双手托腮,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甘棠被她问得动作微顿,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师门的“光辉形象”。 温文尔雅的大师兄连四行,和她同归于尽。 风流倜傥的二师兄徐尽欢,游手好闲,偶尔还当女装大佬。 叛离宗门的疯批四师弟郗未晓,疑似在未来将要毁灭世界…… 她师父也许上辈子毁灭世界过,才会如此倒霉,百草谷真是风水不好啊。 甘棠深吸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用沉痛的语气道,“徒儿啊,听为师一句劝,好奇心不要太重。” “至于我这些朋友……”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他们没一个正常人,万一不幸遇到了,离他们远点儿……不然会变得不幸。” 沈随意似懂非懂地点头。 看着懵懂的小徒弟,甘棠叹了口气。 二师兄为人不靠谱,不能把希望全押在他身上。找他借钱是一条路,但还是要准备一条别的路子。 “收拾一下。”甘棠道,“我们去落仙镇。” 沈随意筑基在即,需要几味特殊的草药,在这荒郊野岭里自然是寻不到,还是要去镇上看看。 落仙镇比想象中更为热闹,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往来行人中,除了普通百姓,还有一些气息驳杂的散修,甚至偶尔能感知到几缕隐晦的魔气。 “有好多修仙的人……”随着临近筑基,沈随意的感知能力也有提升。感受到来往的行人中有不少灵气充沛的修士,她惊叹道。 “这里靠近隐剑宗,修士多也正常。”甘棠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并不多将眼神停留在他们身上,“有想拜入隐剑宗的,有下山来的弟子,也可能有来打探消息的魔修?鱼龙混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过多关注他们。” “原来如此。”沈随意点了点头,她所处的梁国,离各大宗门都不算近,显少能见到修士。传闻中有金丹实力的国师已经是他们所能见到的最高级的“仙人”了。 甘棠绕过了一家家药铺,寻到了一家“灵药铺”。药铺里来往的伙计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凡人,但多少能感受到客人的气质有所不同,热情地迎上来。 甘棠报出了所需的几味灵药,伙计听完却面露难色:“仙子,其他药材倒还好说,您要的冰晶草和寒烟草,前几日刚被一位客人包圆了,店里暂时缺货。” 甘棠蹙眉,这两种正是化解火毒的关键辅药。 “可知是哪位客人买走的?” 伙计摇头:“是一位生面孔的公子,看着跟您一样,像是位医者,不像本地人,气质挺特别的。” “劳驾,我来取前日订的药材。” 正询问间,药铺门口突然传来温柔的声音。甘棠下意识回头,只见一名身着紫色外袍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入。他容貌算不得顶级的俊美,但胜在眉眼疏朗,气质温润沉静,宛如一块上好的暖玉,在这喧嚣的市井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的手中提着一个药篓,里面装着几株还带着泥土的新鲜药材,其中赫然便有甘棠所需的冰晶草与寒烟草。 那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甘棠投来的目光,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自然地移开,走向柜台。 伙计连忙应声,态度恭敬,还不忘在暗处对甘棠使了个眼色,暗示这就是那位金主。 第3章 包子里有钩子 太巧了。 甘棠想,正好筑基丹最重要的两味药都被他买走了,同时他又正好带着这些药在她眼前晃悠,简直是大写的阴谋。而且,他刚才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却绝非普通的打量。 甘棠思考之时,那青袍男子已取好药材,转身欲走,经过甘棠身边时,刻意停了下来,唇角含着一抹浅淡而礼貌的笑意:“这位道友,可是需要冰晶草与寒烟草?在下阮溪,平日素喜钻研医道,前几日恰好多买了些,若道友急需,分你些许也无妨。” 他的声音清朗温和,举止坦荡,让人很难生出恶感。 但甘棠心中的警铃却响得更厉害了。 她面上不露分毫,只淡淡道:“不必了,多谢阮道友好意。”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阮溪也不强求,依旧笑容温和:“是在下唐突了。我只是看道友身边这位小友似要筑基,应当急需冰晶草和寒烟草。道友的气息……也似有旧伤未愈。如果道友改变了主意,可以来镇西头的竹溪小筑寻我。” 说罢,微微颔首,便提着药篓翩然离去。 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甘棠目光幽深,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这个人不仅精准地出现在她需要药材的时候,更能一眼看穿她根基有损!这份眼力,绝非常人。 甘棠虽灵力有损,不能发挥自身原来多少的实力,但只论境界,她死前就已经是化神期了,能如此一眼看穿她的人,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师父,”沈轻轻拉了她的衣袖,小声说,“那位阮前辈,看着也不像个坏人。为什么您不要他的草药?” “天上不会掉馅饼。”甘棠语气平静,带着一丝告诫,“如果在你饿的时候,一个人恰好端出你最爱吃的菜。往往,那菜里都藏着钩子。” 带着满腹的疑虑,她刻意绕了几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给眼巴巴的徒弟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 对吃了一两个月草的沈随意来说,这包子已算是人间美味了。沈随意吃得狼吞虎咽,甘棠却食不知味。阮溪的出现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此人深不可测,目的不明,偏偏还拿着她急需的药材……正当她凝神思索对策时,街道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甘棠向外望去,只见是一群穿着同样的白衣的修士。甘棠作为百草谷弟子,曾出诊过隐剑宗,自然认出来了这是隐剑宗弟子的服饰。 一位白衣少年被其他人围在中间,嘲讽道,“白无心,就凭你这点微末修为,也配争祁长老亲传弟子的名额?” “识相的就赶紧滚回你的山沟里去!” “不要这么说啊祝师兄,听说他家被灭门了,能回哪去啊?哈哈哈。” 那白衣少年紧抿着唇,面容尚带稚嫩,眼神却倔强如狼,任凭对方如何挑衅,只是死死握着腰间的一柄陈旧长剑,一言不发。 白无心? 甘棠脑中“叮”的一声,系统面板自动弹出了【气运之子·白无心】几个闪闪发光的大字,旁边还附赠一本《天下剑心》的虚拟封面。 这段时间沉迷给沈随意提升修为,还真忘了这件重要的事了。反正她这个女主角也不想当了,干脆让给徒弟吧,只要男主角深深地爱上了沈随意,她不就不用去黑化灭世了? 甘棠瞬间精神一振,也顾不得深究什么阮溪不阮溪了,一把拉过正埋头啃包子的沈随意,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异常的兴奋:“徒儿,快看!” 沈随意叼着包子,茫然抬头:“看什么?打架吗师父?” “非也非也,”甘棠用一种自以为高深莫测的语气点拨道,“你看那白衣少年,骨骼清奇,眉宇间隐有正气,虽身处逆境却不卑不亢,此乃潜龙在渊之相!再看他腰间那柄剑,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暗蕴灵光,绝非凡品!此子未来必非池中之物!” 沈随意被这一连串话砸得晕头转向,心中对师父的敬佩愈加深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眨了眨眼,诚实地说:“哦……可是他好像快被打了吧师父?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帮!当然要帮!”甘棠用力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重心长,“不过,徒儿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为师今日便教你修仙界第一课——如何优雅地……结下一段善缘。” 她脑子里飞快回忆着《天下剑心》离白无心对“甘棠”的一见钟情,不就是拜倒在她打斗的英姿之下吗? 这小徒弟虽还未长开,但也算得上肤白貌美,一定可以的! 眼看那几个修士就要对白无心动手,甘棠清咳一声,整了整衣袍,正准备推沈随意过去,自己暗中帮助。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一直被围困的白无心面无表情,旧剑骤然出鞘半寸,一股锐利无匹的剑意精准地荡开了最先伸向他衣领的那只手! 几名华服修士一愣,显然没料到这看似好欺负的乡下小子还有这一手。 甘棠:“……” 好吧,男主角看来不需要她武力救援。 她立刻改变策略,轻轻推了沈随意一把,低声道:“去,给他慰问一下。” 沈随意“啊?”了一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走上前去。看着 刚刚逼退众人、正微微喘息的白无心,她握紧了手里的包子。 慰问?怎么慰问?不过人要是拿到食物一定会开心的吧? 于是,她有些舍不得地拿出了手里的包子,颤抖地递给白无心,“那个……呃,给你吃。” 白无心无语地看着这咬了一口的包子,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甘棠,眼神冷漠,并未去接:“不必。” 沈随意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无措地回头看向师父。 甘棠扶额。话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这时候男主角不是应该心存感激,然后与善良的女主角对视一眼,暗生情愫吗?这白无心怎么不按剧本来? 她不死心,又上前一步,试图扮演知心前辈,对白无心道:“小友剑意纯粹,根骨绝佳,何必与这些庸人一般见识?前方有家茶楼,不如由我做东,喝杯清茶,交个朋友如何?” 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和蔼可亲。 白无心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多管闲事”,随后收剑入鞘,竟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留下甘棠师徒在原地面面相觑。 甘棠:“……” 这届男主角这么难带吗? 沈随意看着白无心消失的方向,挠了挠头,突然福至心灵:“师父,我悟了!” “你悟什么了?” “这就是您说的那个——”沈随意一本正经地复述,“‘当你饿的时候,有人恰好端出你最爱吃的菜,那菜里一定藏着钩子''!他一定以为我们的包子里有钩子!” 甘棠:“……” 而就在街道对面,一座酒楼的雅间窗口。 身着紫衣的男子——阮溪正悠闲地品着茶,将楼下这场“蹩脚”的撮合大戏尽收眼底。当他看到甘棠努力摆出“和蔼”表情却把白无心吓跑,以及沈随意递包子的场景时,终是没忍住,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愉悦的弧度,连眼底都漾开了细碎的笑意。 此刻,没有了遮掩,他的两只眼睛竟呈现出一黑一蓝的异色,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明明自己对情爱一窍不通,居然还想给人牵线搭桥。“有趣。”他轻声道,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她对白无心到底有什么所图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撮合那位“天魔之血”和白无心在一起? 阮溪挥了挥手,一只灵鸽病殃殃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如果甘棠此时在的话,恐怕会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她放飞的那只“胖鸟”小白。 拆开系在鸽腿上的书信,扫过上面委婉的“求援”内容,阮溪眼底笑意更深。他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最终还是把书信又绑回了小白的腿上。 二师兄若是来了,这局棋一定会更加热闹……不过,还不够,如果师父也能够加入,就更好了。 轻轻挥了挥手,病殃殃的小白便恢复了生机,它愤怒地挥了挥翅膀甩了阮溪一身的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