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 第1章 踏上逃亡之旅 “插播一则悬赏令:……通缉犯阿伯特.威廉于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连杀三人……黄发,蓝眼,目测身高185以上,开有一辆红色跑车……若有目击者请尽快向警方提供线索,悬赏金额100万美元起......” 格兰德在一片嘈杂的播报声中睁了眼,原本遥远的音量瞬间在耳边放大了十倍,将他生拉硬拽的拖进了现实生活。 “格兰德.斯威夫特!” 格兰德刚撑起身子走到房门口,就被一击耳光扇倒在地。 格兰德的耳边一阵嗡鸣,眼前星光闪闪,扇他耳光的房东嫌弃的将碍事的租客一脚踢开,来不及反应的格兰德直接撞在了门框上,他情不自禁的痛呼一声,劣质的香烟气瞬间飘满了整间屋子。 他蜷在地上舔了舔嘴唇,尝到了熟悉又刺鼻的血腥气。 “你妈个狗崽子不交房租,嘴里没句实话的赔钱货,”格兰德看着房东玛丽莲理所当然的坐在他的床上,肥硕的躯干给狭小的木床铺了一层油光水滑的肉垫,压得木床嘎吱作响,“你他妈给我那支笔他妈商店卖三分就想来骗我逃房租?你个狗娘养的贱种!” 格兰德对她的评价置若罔闻,他擦了擦嘴边的血,对玛丽莲竟能察觉到这跟不对劲的钢笔感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奇。 毕竟格兰德心底对她的评价一直很刻薄,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愚昧无脑人。 玛丽莲的目光转着圈的开始在他房间里物色——她向来如此,为了应付老赖租客千方百计的敷衍房租,她便以牙还牙的强征爆敛他们的私人财务。 只可惜格兰德这屋子比他人都干净,剩下的破铜烂铁还没那只钢笔值钱,玛丽莲心有不满,泄愤似的又朝格兰德踢了一脚:“你个没有良心的渣滓,真是个上帝创造的标准垃圾,” 格兰德裹在风衣里的骨头硌着门框,向意识昭示了他的客观存在。 玛丽莲的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伏在地上的格兰德,对方疼得抬不起头来的样子像极了一条失权失势的丧家之犬,于是她感到十分满足,不禁笑起来:“你就算是富人区出来的又怎样?没钱,这位大名鼎鼎的大老板,不照样得来我们这当狗?” 格兰德失衡的视觉总算找回的焦点,他指挥着因为饥饿多日已然已经不怎么听话的四肢将自己堆在墙边,宛如一具将死未死的行尸走肉的扯了扯嘴角。 格兰德面无表情的清了清嗓子,很是无所谓的开口道:“美元过得可比我好多了——不好意思骗了你,这屋子里你看上什么就直接拿走吧,反正我过两周不是走人就是死人。” 玛丽莲嗤笑一声,睨着眼开始打量他。 尽管他现在狼狈的不承人形,语气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不在乎,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是被打还是被骂。 门口的狗应景的“汪”了一声。 美元是玛丽莲养的狗,靠着搜刮来的财务吃的膘肥体壮的,脸和脖子一般粗,和它主人的体型极为肖似,因此玛丽莲宝贝它宝贝的很。 美元平常就被拴在大门前,大部分时间都埋在狗盆里,估计也不认得家门。 房子大门正对外面的街道,两边挂着灰色生锈的铁丝网,废报纸铺在地上,那是流浪汉晚上的去处;活在这里的人像社会的垃圾,因此这里的垃圾桶都比别处热闹,不时有过来翻找的瘾君子和醉的不辨东西的酒鬼靠在上边;难得看见几个穿的还像个人的,多半是黑老大的手下,凶神恶煞的,倒是和抢食时的美元有几分相像。 这是M国西州的9号街道,令本地人都闻风丧胆的□□贫民窟。 玛丽莲这栋房子是她丈夫伍德先生的,伍德先生是这里颇有声望的帮主之一。不过他之所以能成为帮主,还是因为赌博欠了黑老大的债。 这在9号街道没什么稀奇的,这里的男人不是吸毒狎妓就是酗酒赌博,只不过伍德比较幸运:他虽然跟老大签了卖身债,但卖身卖出了名堂,格外能拍马屁,也是给自己拍出了一身体面。 当然在格兰德看来他现在也算不上多体面。 玛丽莲一开始对腆着脸追她的伍德嗤之以鼻,后来听说他混上来帮主,就忙不迭的把自己打包送过去,赚了一个包租婆的身份,本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成凤凰,没想到一个月依旧是那三瓜两枣,还得忍着那死酒鬼发酒疯的打骂。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9号街道的女人谁不是这样过日子的,习惯了也就好了。 至于格兰德,他是三个月前被伍德亲自押回来的。 伍德成为帮主后,很少再干押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体力活,玛丽莲见状心中满是狐疑,但又怕被打所以没敢开口问,只是先应承着把人留下来。 后来经她辗转打听,才知道这位格兰德是个怎样的人物。 他原本是金融界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结果却因为手脚不干净借了黑老大贷款,后面经济萧条玩脱了,欠了一屁股债,被人以此为由告上法庭,成了第一个敢勾结□□暴力敛财的知名经济案主犯。 黑老大对此甚是不满,他的同事也对他深恶痛绝,两边一合计,就将人打包送进了贫民窟。 9号街道向来不乏这样的事,某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丢了个垃圾过来要他们解决,其实都不用他们解决,因为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就因为接受不了沦落到贫民窟的境地而自杀。 格兰德能挺到现在,倒是个意外。 玛丽莲闻言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被肥肉挤出来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缝。 靠在门框上的格兰德试着深吸了几口气,才得以踉跄着扶着门站起来。 他身上永远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风衣,疏于打理的头发长到了锁骨,被他随手扎在脑后,漏下来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垂在脸侧沾上了嘴边的鲜血,挡住了大半张脸,只剩苍白到病态的皮肤和直挺的鼻梁,像是一朵开到糜烂的罂粟花,带着某种挣扎到绝望的疲惫,留给玛丽莲一个惊艳却空洞的轮廓。 玛丽莲麻木僵死的心微微一动,她粗浅的见识不允许她为这种颓废的美丽感到震撼,但不耽误她隔着烟雾粗浅的打量起他的五官。 格兰德是个客观上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这点在9号街道毋庸置疑。 平民窟的男人她见多了,他们大部份吃喝嫖赌,剩下那么几个长得还看得过去的,要么自愿要么被迫去到妓院里换个好价钱,然后变成半人不鬼的瘾君子,最后死在面粉和性吹出的幻象里。 这依旧没什么稀奇的,贫民窟的人要么醒着痛苦,要么活在酒精或毒品的虚妄里,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只有被丢进来的格兰德像个怪胎。 他活着,但好像也没活着,他拒绝了皮条客和上头人的邀请,不毒不赌,也不出去赚钱,只是一天又一天的和一瓶永远喝不完的威士忌一起,对着头顶的破洞天花板或是外面的街道发呆,有时像是磕嗨了一样浑身瘫软的躺在床上,手抖得厉害,眼神却是清醒睁着的,几乎要淌出血来。 他颓废,懒惰,自私,狡诈。 在玛丽莲看来,这是她长这么大,遇见的最好的男人。 “有钱人就是好啊。”玛丽莲看着他雕塑般的轮廓,缓缓吐出嘴里剩下的烟,在心里默默的想,“即便没钱了也和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不一样。” 接着她弹落了身上的烟灰,踩着吱吱呀呀的地板向格兰德走去。 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是玛丽莲这么多年为数不多总结出的有用的经验。她扭动着不协调的四肢,学着妓院里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粗大的手缓缓抚上格兰德骨骼分明的脸颊,用粘的发腻的嗓音开口道:“小崽子,如果我看上你这具身子了,你给还是不给?” 格兰德脸上宛如画上去的笑容一顿,他偏了偏头,被她虎背熊腰的肥硕躯体压得有些生理恶心,只得努力侧了侧身尽力划清界限道:“伍德女士,你如果寂寞的话可以去找伍德先生。” 这话不知怎么惹恼了玛丽莲,她突然发难,大力钳住了格兰德的下巴,逼迫他直视她道:“你提那个死人干什么——只要你肯答应,以后这栋房子和房租都他妈有你的份,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格兰德伸手去掰开她的手指,一向半闭不睁的瞳孔隔着散乱的头发,在烟雾背后突然抬眼对准了她的视线。 他的瞳孔是黑色的,颜色很深,深到像是连她的倒影都被吞了进去,进而拖着她的意识跌到永恒混乱的虚无中去。 玛丽莲不清楚这是什么,本能的感到恐惧,钳着他下巴的手不自觉一松,身体却变本加厉的压在他身上,让格兰德几乎喘不上气。 门外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和美元的狂吠声,只是转眼间,劣质的酒糟和蒸发的体味就不由分说的侵扰了格兰德的嗅觉,从赌场归来的伍德先生揪起玛丽莲的头发,将她整个人从格兰德身上掀起来摔在床上,不堪重负的床板当即断成了两半,咒骂声盖过了巴掌声在他耳边骤然炸开:“你个不知羞耻的贱婊子,我不在就勾搭别的男人是吧?看老子不打死你!” 跟在伍德后面姗姗来迟的小弟不明所以的见证了老大的捉奸现场,连忙赶着献殷勤去揍旁边的奸夫。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格兰德再次被他们一脚踹翻在地。 身体上一声声沉重的闷响先于痛感抵达他的意识,迟到的小弟像是两个新手,打人打得毫无章法,只知道泄愤似的踩在他身上。格兰德习惯性的缩成一团,他蜷在地上,满心漠然的从缝隙中窥着眼前的闹剧。 “打就打吧,无所谓。”他看着眼前跺下来的脚,耳边是玛丽莲撕心裂肺的嚎叫,事不关己似的心想,“打死最好。” 从他来到这里以后,这样的殴打时不时的就会光顾他,就像是他那莫名其妙的心悸和手抖,他的生活除了这些无聊的动作,也就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烦躁了。 他的知觉条件反射似的开始封闭,耳边的声音开始朦胧,他知道这好像不是个好的预兆,但那又如何呢,总比疼得不能思考强。 不过今天这场殴打倒是格外久,久到格兰德居然感受到了痛觉。 玛丽莲凄惨的嚎叫渐渐归于平静,伍德得不到应有回应,又发疯似的扒开踩地正起劲地小弟,看到了地上已然麻木的格兰德,突然仰头喝干了酒瓶里最后的啤酒。 格兰德浑身上下都像是被锤子打过一般麻木酸软,迟钝的神经总算感受到了全身各处传来的钝痛,他循着痛感找回了自己的四肢,又将自己重新堆起来,终于抬头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伍德先生。 见到生人他下意识咧了咧僵硬的嘴角,嘴边血自然而然的滴下来,朝对方打了个血淋淋的招呼:“你好啊,伍德先生。” 伍德嘴唇阖动,从嗓子眼里恶狠狠地挤出了一串音节:“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紧接着他毫无征兆地大叫一声,蓄满力气将酒瓶子对准他的脑门径直砸下去。 鲜血顿时淋了格兰德满眼,幕布一样布满了他的视线。 刺鼻的血腥味和尖锐的刺痛一同传进他的脑海,格兰德第二次抬眼,直直看向面前佯装镇定手却在颤抖的伍德先生。 没想到这个赌鬼帮主,居然是第一次杀人。 “好烦。”他开始前后不着的想。 受伤的神经开始模糊他的视线,眩晕攀附上他的意识,格兰德一时间只能看清眼前因恐惧而显得有些滑稽的伍德先生。 他几乎是凭本能在行动,酒瓶的碎片不知何时被他抓在手里,应该是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混着飞溅的鲜血直直扎向了伍德先生的手腕。 那副已然被酒色泡到麻木的躯体承受不住这样久违的疼痛,伍德先生“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疼得在地上打滚,那神情看起来像是在滚钉床。 两个小弟被他这不死不休的彪悍作风吓得愣住了,立在两边像是两个一吹就倒的纸人。 疼痛高悬于格兰德头顶,堪堪吊住了他的意识,他随手推开了两侧碍事的小弟,目光涣散的走出了门。 “还他妈愣着干嘛?去他妈把这个奸夫给我追回来!” 贫民窟的街道有着独特的气味,格兰德两手空空的裹着风衣漫无目的向外走去,身后是两个穷追不舍的小弟。 生锈的关节吱吱呀呀的带着他往前走,脚边是应接不暇的醉生梦死,无意识伸出来的骷髅手臂撞到他的脚踝依旧不依不饶的向前伸去。 格兰德周身迟钝的神经微妙的开始共振,像是生锈停摆的钟表突兀的一跳,“咔哒”一声向他发出一声从未有过的清晰指令: “我要离开这里。”他近乎茫然的想。 脚下的速度开始无意识的渐渐加快,身后追捕的人手里举着刀和棒球棍追至身前,格兰德避无可避,只得迎面对上。 说实话他不在乎刀子会不会砍到自己身上,只要砍不死,那逃出来就好了。 其实砍死也行,他无所谓。 匕首挥下来的那一刻,他神色自若的直接握住了对方刺过来的刀刃,握紧的利器噗呲一声撞到了骨头,红到发暗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对面的小弟从未见过这样的狠角色,一时间竟愣了。 这一愣就给了格兰德时间,不待对面反应,他直接抢走了对面的刀,就着满手的鲜血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9号街道的路长得直抵荒原的公路,格兰德不知跑了多久,他撞上了一辆横在街道中间的红色跑车,苦苦支撑的身体彻底告吹,满目星光的瘫倒在车边。 还没等他想明白到底是哪位英雄敢这么嚣张的在黑老大的酒吧门口把跑车当路障,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喊杀声又阴魂不散的传过来。 疼痛隐约开始要代替他的意识,格兰德失血过多又一路狂奔,情急之下拼着生理极限站起来,眼前顿时模糊成了一片鲜红,莫名觉得眼前这辆车有些眼熟。 不过现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帮举着刀的疯子在后面等着砍他,他不走也得走,于是他熟练的捡起地上散落的生锈铁丝,颤抖着撬开了车锁。 锁芯被撬动,发出一声轻响,格兰德长舒一口气,正要钻进去跑路,一只突如其来的手先一步按上车把手,将格兰德整个人圈了起来。 格兰德尚未完全消失的神经像他发出了危险的信号,意识叫嚣着发出警告。 格兰德抬头,面前的男人慢悠悠的摘下墨镜,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目,搭配他那一头黄发竟有些诡异的和谐。 那人将香烟丢到一边,将口中剩余的烟以极度暧昧的方式吐在他耳边,在烟雾之后低低的笑了一下,声音轻佻含混的像是在挑逗某位未知的情人:“这位帅哥,你要去哪啊?” 首先,那不是烦躁,那是心理疾病发作了; 其次,朝人脸上吐烟,不是挑衅就是**[狗头叼玫瑰] 希望大家喜欢[化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踏上逃亡之旅 第2章 与通缉犯的交易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一见钟情?我怎么感觉像是你一厢情愿呢?” 约翰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阿伯特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捂着头听见对方道:“你连你女神的电话都没要到,在这跟我装什么明白人呢。” 约翰整个人一个咧斜,险些连人带凳子一同栽倒在地上。 阿伯特像是背后长眼一样头都没回就将他扶了起来,道:“仔细点,别把我那一柜子宝贝碰倒了。” 约翰没想到自己心事能被他一眼看穿,红着脸恼羞成怒的吼了回去:“你个上世纪的中年男人懂个屁,我这叫尊重!” 阿伯特嗤笑一声,不置可否。他将刚洗出来的照片抖了抖,在阳光下对着看了许久,确认无误后又将它挂在一侧的墙上。 一旁的约翰骂骂咧咧的平衡好身体,顺着他的话音下意识抬头往那柜子一看,掉了漆复古柜子与周围的装修格格不如,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不显眼的玻璃碎片,边缘处沾着没洗干净的煤黑。 约翰皱了皱眉,心直口快道:“大哥,但你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阿伯特叹了口气,打开柜门示意他再看:“小朋友,你眼瞎吗?” 约翰:“......” 一块破玻璃有什么好看的?!还他妈都烧黑了! 阿伯特被他这呆滞懵懂的眼神给逗笑了,难得对这个蠢得可爱的小伙子起了点微末的同情心,揉了揉他的脑袋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遗物,我意外捡到的。” 约翰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顺着话题问道:“那你这朋友是个怎么养的人啊?” “他?”阿伯特有些意外的一挑眉,像是冷笑道,“他就是个骗子——别碰。” 约翰被阿伯特突然转冷的语气吓得一愣,刚伸出去的手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气氛意外的陷入了尴尬。 见阿伯特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严肃,约翰有些不知所赐,他小心翼翼的觑着对方的脸色,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诶大哥,你说你把偷车贼堵在车门前,然后呢?” “怎么说话呢?都说了那不是偷车贼,”阿伯特听到“贼”这个词时下意识一皱眉,接着便意识到自己情绪显露的有些过于明显,一眨眼就将脸上的情绪卸了个干净,转头又是一张八面玲珑的笑脸,“然后我们就做了个交易。” “交易?” “对,交易,”格兰德有意放缓语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友善,“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你带我摆脱那帮疯子。” 阿伯特眼尾狐疑的向上一挑,他向来信奉自己本能的直觉,眨眼的功夫就掏出手枪对准了格兰德的脑门,冷笑着回应道:“帅哥,你可真有意思,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格兰德没吭声,忽然抬眼看向他。 仅是这一眼扫过来,阿伯特就感觉自己脑内所有的盘算像是被搜刮一样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他的目光卸下伪装后像是有种无惧一切的穿透力,仿佛一切虚妄与伪装在他眼前都无处遁形,只能毕恭毕敬的向他呈上他原本的样貌。 阿伯特成为通缉犯后这么多年,多少次于千钧一发之际死里逃生,早就忘记了恐惧为何物,他没想自己再次尝到这种无端的战栗,居然是在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之人身上。 “阿伯特.威廉,”格兰德眼眸一垂,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之前那略显倦怠的懒散神情,要不是他嘴里的话,阿伯特简直一位刚刚的洞察就是一个过于敏感的错觉,“三年前的芝加哥纵火案的头号嫌疑人,全美FBI做梦都想抓到的人,你这些年四处逃亡,很辛苦吧。” 语毕,他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车里的副驾驶,上面是一张房产中介的广告页。 “不如这样,我帮你洗脱杀人犯的名头,给你一个假身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你只需要带我摆脱那帮烂人——这对你来说不难吧,大名鼎鼎的杀人犯先生?” 阿伯特天蓝色的瞳孔垂直向下逼视着他,目光近乎冒犯的从他的五官上一一掠过,继而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 顶在额头的枪口又毫无征兆的向前递了一寸,阿伯特的嘴角高高扬起,手指轻轻扣动了板机,眼中染上一丝狠戾的血性:“这跟你有关系吗?” 枪口抵在格兰德的伤口处,尚未干涸的血迹一路泊泊的流到他的眼睛上。 “你也说了,我是个通缉犯,”阿伯特脸上的笑意散了个干净,不曾掩饰的双眼暴露了属于他本性的野蛮和暴力,“我随时可能杀了你。” “所以,我凭什么相信你?” 阿伯特压低声音靠近,仗着身位的优势将对方死死压制在自己胸前,两人的距离愈发靠近,近到两人的鼻尖近乎相触,阿伯特清晰的看见从格兰德额角上混着鲜血流下来的冷汗。 “凭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格兰德忽然伸手抓向额头前的枪口,在阿伯特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就这么徒手抓着枪,一寸一寸的压着他的手将枪口掰到身侧。 紧接着他猝不及防的扣动了扳机。 手枪向阴沉的天空打出一记子弹,像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在麻木糜烂的平民窟骤然炸开。 接着,阿伯特敏锐的耳力就捕捉到了赶来的喊杀声和脚步声。 “不好意思啊,”格兰德展演一笑,握着枪的手上因力量抗衡青筋毕现,“刚刚骗你的,不过看这重量,现在你的枪里应该没有子弹了。” “9号街区的枪声就是命令,”格兰德顺势挣脱了阿伯特的控制,余温尚在的枪口再次转向对准了他的主人,枪口以牙还牙的戳进阿伯特的身体里,他的声音带笑,身体向前,一步步逼他后退,“十分钟以后,整个街道的打手都会在你的车前汇合,二拳难敌四手,杀手先生,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和我做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还是用你的尸体给这里尸位素餐的警察一枚荣誉奖章。” 阿伯特配合的举起双手,似是不为所动的反问道:“你不担心我直接丢下你跑路吗?毕竟你也是一枚奖章啊, “著名的金融股票造假的经济诈骗犯,格兰德.斯威夫特先生。” 被戳穿身份的格兰德脸上不见异色,只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他曾经出现在电视荧幕上的标准微笑,语气像是在邀请他参加一场舞会:“我们可以赌一赌,看他们到底是先打死我,还是先杀了你。” “还有,这位杀手先生,你似乎不太了解我,”乱七八糟的喊杀声渐渐逼近眼前,阿伯特甚至能从余光中看到他们的身影。追杀眼前,格兰德却丝毫不见惊慌,语气依旧不急不徐,像是在谈一场生意,“我不怕死,甚至有点向往它,所以至于他们到底会不会打死我,我不在乎。” 带头的小帮主率先眼见的看到了格兰德手里的枪,举着菜刀不分青红皂白的杀过来,后面是一帮神志不清只知道乱砍的小弟,一看那猩红突兀的眼球就知道他们来之前磕了多少。 “怎么样,威廉先生,”格兰德微笑着,背对着的一帮打手小弟疯狗一般向他扑来,血迹印在他苍白的脸上,打络的发丝黏在脸侧,一瞬间真的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诱骗世人的恶魔。 “要入股吗?” 他居然敢拿他们两个人的命作赌注,逼他完成他设计好的“交易。”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阿伯特看着眼前一干不顾死活的瘾君子,终于变了脸色,枪里最后的一发子弹被格兰德当成信号弹射了出去,再不逃命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阿伯特不像他,他自己的命是靠他自己一点点挣出来的,没有格兰德这么一掷千金的魄力,他三下五除二的夺回了他手里的枪,反手利落的抽出他风衣的飘带,将他的双手捆于身后。 “既然要我救你,那就给我老实听话,”阿伯特附在他的耳边近乎耳语的低声,像极了哄骗自己棘手爱侣的私语,他另一只手以手枪作挡利落的将一个扑上来的小弟别倒在地,混乱中将他推了进去,“在车上待着,哪都不许去。” 眼见对方上钩的格兰德眼尾微不可察的微微上扬,十分听话的配合地钻进了跑车的副驾驶。 扑上来的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伯特不愿恋战,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将一个个尚有一线理智的打手逼退,最后直抵领头的脑门,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血腥杀气,冷冷的命令道:“让你手底下的狗滚,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完全清醒的人就是领头,他本就是一个跟伍德先生一样靠拍马屁活着的软蛋,一辈子没出过9号街道,哪里见过像阿伯特这种真正的亡命之徒,他一时被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哆哆嗦嗦的要给他就地跪下。 阿伯特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接着抬头看向周围依旧锲而不舍追过来的小弟。 小弟们那尚未清醒的神智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杀气,处于生物本能对危险的察觉突然一顿,阿伯特借着这一瞬的停顿退至车前,开门,上车,起火一气呵成,在那帮疯子扑上来之前一脚油门蹬到了底,拖着几个不怕死的手臂一路扬长而去。 姗姗来迟的伍德先生看着地上被惯性带飞出去的小弟恨铁不成钢,他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一瘸一拐的向前追去,被劣质的汽油烟灰糊了一脸:“妈的狗崽子,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是绷带和药,”阿伯特解开绑着他的衣带重新绑到他身前方便他动作,从脚底摸出一个久经风霜的袋子丢给他,“你自己处理下伤口。” 格兰德没有立即上手,他皱着眉打量那个沾满汽油和泥土的袋子犹豫了半天,最终不情不愿的拎起来敷衍的在伤口上转了几圈。 他顺着飞速移动的车窗向外看去,荒凉的草地很快代替那些破旧的铁丝网取代了格兰德的视线,混乱了一天的听觉总算重新归于暂时的平静,风声在一成不变的景色里变得倦怠。 他深吸了一口气,情急之下屏蔽的痛觉在不自觉的放松后变本加厉的反噬上来,鼻腔里像是呛了水,浓重的血腥气在狭小的车内散开,格兰德疼得巴不得抓起早就藏在衣带里的酒杯碎片一下子戳死自己。 “这不是正好吗,”痛不欲生的格兰德转念一想,熟悉的死亡像老朋友一样向他发出邀请,“借着这次机会下地狱,省得以后清醒过来犹豫不决。” 这么想着,他的手不受控制探向风衣的口袋。 只可惜他刚一动,束缚的手臂就自己把他别了回去,格兰德换着姿势试了好几次依旧无果,一股没来由的焦躁突然占据了他的心魂,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在胸□□裂般的炸开,像是体内藏了个无法透气释放的毒气弹,无差别攻击似的开始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格兰德被这股焦躁折磨几欲发疯,恨不得长出三尺长的爪牙以便徒手撕碎自己胸口的血肉,让溅出来的血花和尖锐的痛觉迫使他重归冷静。 但在外人看来,他不过只是不舒服的挣动了几下,继而陷入了更加不可捉摸的沉默。 格兰德的呼吸不自觉的快了起来,掩在风衣后的胸口不明显的起伏着,在他的意识里这个世界正在缓慢的失真,像是逐渐沉入电视机调频时的雪花,周围的一切都将化为遥远而无用的嘈杂,天地间只剩他与茫然无力的思绪焦灼对视。 格兰德浑身开始无意识的颤抖,他靠在副驾驶的车座上,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脱离这具行将就木的躯壳,在他的头顶的虚空冷静而漠然的注视着他。 “再下一步,我就该彻底失控了。” 这种感觉他可太熟悉了,他真的宁愿去死。 “你在找这个吗?” 听到声音的格兰德骤然回头,半响无话的阿伯特突然开口,像是一记重锤,粗暴的将他游荡的灵魂意识粗暴的砸回胸口,格兰德下意识的开始咳嗽,喉间呛出血腥气,疼痛再次以相对友好的钝痛与他建立链接。 阿伯特将手里的玻璃碎片放在夕阳下端详,不规则的切面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刺目的光。 格兰德脸色一变,他低头一看,原本鼓起的口袋紧贴身体,里面的东西早已不翼而飞。 格兰德脑中不合时宜的闪过阿伯特将他推上车的过程,那个人仗着他当时意识不清醒,的确趁乱在他口袋里摸了一下。 格兰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扑向阿伯特,被阿伯特反应敏捷的一闪身躲开。 跑车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打了个漂亮的漂移,阿伯特被他这不管不顾的动作吓得忙打转向,破口大骂道:“我操,格兰德你有病吧!我在开车!” 格兰德目光不错的盯着那块玻璃,语气冷静得几乎没什么起伏,程式化的标准微笑像是画上去的:“我是有病,所以你想活命的话最好把它还给我,不然你也看到了,我什么都做的出。” 阿伯特似乎心情很好,嘴里悠哉游哉得哼着歌,答非所问道:“这破玻璃对你来说挺重要的吧?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就一块破玻璃有什么好看的,还那么宝贝的贴身带着,费我好大劲才偷出来。” 格兰德最后的底牌被漏了个底调,本就不咋样的脸色更加难看,干脆装都懒得装,反唇相讥的笑道:“那是当然,你个扒手懂个屁。” 阿伯特不知怎得被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他突然把车开进了路旁的荒原里,停下车略带揶揄的看着格兰德:“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亲爱的诈骗犯先生,所以现在,我们能重新做个交易吗?” 格兰德在心里冷笑一声,转过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他心中气结郁闷,又无处发泄,干脆把他当成了一个身高八尺的学龄前儿童,所有的话一律当狗吠:“那这位亲爱的通缉犯先生,你打算跟他做什么交易呢?” 阿伯特将碎玻璃在手中随意一抛,满脸笑意的撑着头看向他: “很简单,如你所言,咱俩结盟,我帮你逃命,你帮我洗脱身份,这是一个选择。” 格兰德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的移开了目光。 “当然你还有第二个选择,”阿伯特拾起脚底的手枪,三两下换上了新的弹夹,“咔哒”一声,蓄势待发的枪口重新对准了格拉德的脑袋。 阿伯特脸上笑意不减,悠悠道:“那就是现在去见上帝。” 这把平局[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与通缉犯的交易 第3章 成为共犯的故事 格兰德回过头,直直看向眼前黑洞洞的枪口,一时间既没人说话,也没人开枪。 这一轮阿伯特占据优势,也不急于这一时,隔着枪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方才他净忙着怎么算计对方了,以至于此刻阿伯特才发现,格兰德的脸上褪去那骇人的血迹后,其实是个长相极为惊艳的男人。 就单从他的五官骨相来看,他的长相有种天然而成的精致利落,原本易显虚弱的苍白脸色在他脸上倒有了一种别样的美感,像是凋谢雪中的百合。 若不是亲眼所见,阿伯特怎么也想不到现实里会有这样的一副样貌。 格兰德原本计划好的过河拆桥被意外截了胡,现下被人当事人拿枪指着,还被捆着手,他竟也不恼,只是就这狭小的空间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着,眼里带着点疲惫的懒散,兴意阑珊的垂着眼,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其实都与他无关。 只是身体依旧在发着细微的颤。 他带着点微乎其微的好奇挣动了一下束缚的手腕,像是在配合他走完这场对峙的戏:“把人捆起来做交易,你的诚意呢?” 阿伯特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挑衅,他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枪口再次抵上了格兰德的额头:“我说了,你还有第二个选择。” 格兰德不加掩饰的上下扫了他一眼,只觉得眼前人这套拙劣老套的勒索实在是幼稚又可笑,偏偏当事人还没有自知之明,依旧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威廉先生,看得出来你很想活命吧。” 阿伯特有些意外的一扬眉,另一只手把玩着那块酒杯碎片,歪头笑道:“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总是喜欢问一些没必要的问题——既然来到这世上,谁人不想活命?” 格兰德微笑应道:“我不想。” 阿伯特:“......” 等一下伙计,你这想法就有些极端了。 他想活命都来不及,怎么会有人想去死呢? 这一点是当时忙于逃命的阿伯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他本能的认为对方在吹牛逼,正在为了扳回一局不择手段。 “我是死是活,我不在乎,”格兰德敏锐的抓住了对方泄露出来的迟疑和怔愣,顶着枪口向前倾身,一双眼睛带着些许玩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但你想活命,所以你很在乎。” 阿伯特一直没想隐藏这点,这显而易见,一个不想活命的人是不会同全国的警署纠缠三年的。这在他看来近乎公识的东西眼下被对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像是一针见血的扎到了他的心脏,他的直觉比他的意识敏锐,下意识压腕低头,整个上半身像是猛兽扑食一般将格兰德压了回去,枪口完完全全的压在格兰德的额头上,湛蓝的双眼被立体的眉骨压在下面。 那是个戒备的姿势,一瞬间,格兰德想起了无垠草原里隐匿匍匐的野兽。 “简单点说,是跟你做交易还是去会见上帝,对我来说没有分别,”格兰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眼见局势再次落入他的掌控,整个人再次跟着散漫起来,阿伯特莫名觉得他这种装腔作势的派头很是眼熟,但死活想不起来他在哪见过,“可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杀手先生。” “我死了,你最多就是维持现状,向来一个罪犯的性命也不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我活着就不一样了,我可以执行你的交易,有能力让你彻底摆脱这个四处流浪的生活,过上安慰的日子——这对你来说可是意义重大的。” “当然,你的选择我无从干涉,”格兰德下意识耸了耸肩,结果却被捆在胸前的双手制衡的不得活动,象征性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给自己的话术收了个掷地有声的尾,“不过我这番话可全是站在你的角度来考虑的,我劝你最好三思而后行。” 阿伯特狐疑的目光对上了格兰德满含笑意的视线,他眼里的笑意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都是些出神入化的表面功夫,仿佛他这个人的一切情绪都要靠演和模仿,然后根据这些反应给自己搓出一张画皮,再囫囵个的把自己冷漠疏离的灵魂塞进去,以便撑起这一副摇摇欲坠的躯壳。 而此刻生死一线,再完美的画皮也敌不过死亡本身的威慑和重量,他的眼睫生理性的颤动着,落在他手上的气息卷过粗砺的空气,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气若游丝,阿伯特能感觉到他尚未痊愈的伤口带来的阵痛正在一寸寸敲碎他所有的假面伪装,让他意外的得以从裂缝里窥见了一点他心底的厌倦与漠然。 阿伯特突然像是顿悟了一般,福至心灵的发觉,格兰德没有吹牛,他是真的压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阿伯特何其聪明,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算计。 他心里虽然已经清楚了这场博弈的胜负,但出于他死里逃生的本能,落于下风让他感到一股失控的惶恐,于是阿伯特突然发难,一手扯过他的双手,以一种压制性的姿态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腿上,手枪再次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格兰德本能的开始挣扎,但说穿了他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那点反抗的力量在阿伯特这里压根不值一提,对方强行用他最熟悉的方式夺回了主动权,低声恐吓道:“我随时都能杀了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 格兰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冷笑,还不等开口又被对方生硬的按下去。 格兰德挣扎了半天依旧无果,心里的焦躁愈演愈烈,开始在他胸口横冲直撞的撕咬。于是他干脆不管了,放任自己像是突然疯了一样,一口咬向阿伯特下/身的某个关键的部位。 阿伯特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他的脑袋掰开,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一时震惊的瞪圆了眼,几乎都忘了自己是在威胁对方乖乖就范:“我天啊,你疯了吗!我不喜欢男人!” 他不是上流社会的人吗?怎么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这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格兰德看着他错愕的表情突然神经质的低声笑了起来,他冲他挑衅似的挑了挑眉,彻底撕开伪装的格兰德嘴角咧着不正常弧度,一字一顿的笑声像是从嗓子咳出来的,每一声都带着冲破桎梏的疯癫的血腥气。 阿伯特被他的笑得浑身发毛,他有一万种方法对付不听话的人质,但对这个一言不合就犯病的疯子却是无计可施,只得认命给他解开手上的衣带,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回去:“好好好我答应你!——那,松开了。” 格兰德活动了一下被绑的嘎吱作响的手腕脖子,重获自由的身体习惯性的调整了他的坐姿,不过眨眼间,就又穿上了他那身体面的画皮,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神经的错觉。 阿伯特突然想起来他这副作派那里熟悉了,这套变脸如翻书的技法,简直跟那帮虚伪的上流社会一摸一样。 “但是他现在也不比我好到哪去,”阿伯特看着格兰德,不自觉的勾起笑。 “真有意思。”他想。 格兰德见对方脸色稍霁,熟练的换上了一张笑脸道:“那就这么说定了,阿伯特.威廉先生,祝我们合作愉快。” 话音未落,格兰德便向他傲慢的伸出一只手,只是姿势不像是握手,摊开的掌心像是在向他索要什么东西。 阿伯特就地收拾了下自己零落的三观,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那块玻璃碎片。 劣质的玻璃没了阳光的照射便不再那么清透,不规则的棱角将他的手掌切得七零八落,他甚至能闻到上面残留得人工酒精的刺鼻香气。 阿伯特一只手把玩着手里的玻璃,一只手拿着枪支在车窗边上,有些轻浮的开口道:“我说帅哥,你真的很需要这块破玻璃吗?” 格兰德脸上表情未变,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废话。 阿伯特意外看懂了他鄙夷的表情,情不自禁的一笑。 阿伯特将手枪扔到脚边,重新踩下了油门,在老旧汽车七零八落的轰鸣声中搭上了他的手,将他的手腕一翻,低头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接着,他就着这个姿势抬眼,对上了格兰德错愕的目光。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点得逞的炫耀,笑道:“合作愉快。” *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阿伯特对着一脸求知若渴的约翰摆了摆手,无辜道,“之后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呗。” 约翰:“......” 你骗小孩呢! 他个听故事的都能听出来人家不情愿! 不过碍于老板的面子,约翰愣是憋着没说出口。 兰特.福奇是他们这个街区有名的黄金单身汉,自己经营着一家生意惨淡的摄像馆。他有个小名叫阿伯特,跟他的大名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街坊邻居都知道,他更愿意别人叫他的小名。 福奇先生因为生意不好赚不着钱,吃不起饭,就时常舔着脸去约翰家蹭饭,约翰跟着离了婚的妈妈住一起,总是被各种理由指使到他的店里帮忙,久而久之的,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母亲是否对这位风韵犹存的大叔芳心暗许。 不过看福奇叔叔的意思,他好像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 兰特自己一个人凑付活着,对外人也是来者不拒,谁都能聊上两句,碰上对脾气的三句话就能一起出去喝酒。 但无论再多的人来到这家摄像馆,约翰眼里的阿伯特始终都是一个人。 这一聊就是一下午,等约翰回过神来,外面的天空都阴了。兰特看了眼不早的天色,直接打断了约翰手里的活计,从柜子里翻出了几枚硬币打发他走:“到点收工了,你在这多呆一分钟我都付不起。” 约翰没听到故事的结尾,略有不满的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走出了摄影馆。 阿伯特站在门口,目送着约翰离开自己的视线。 远处的荒地被阴沉的天空染成了灰蓝色,永远长不长的草绒毛似的铺在地上,时不时露出枯黄的土地,像是相片里失误的曝光。 归巢的栖鸟嘶哑的叫了几声,阿伯特拉下卷起的门帘,“哗”得一声,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 他躺在屋子里破旧的沙发上,他没有其他去处,这间摄像馆就是他的家;香烟点燃后的烟雾在他的视线里飘来飘去,飘得倦意上涌,总是不自觉得想要合眼,却怎么也合不上。 兴许是今天跟那小子说太多的缘故,他陷在沙发里,思绪困在回忆里怎么也出不来。 其实,这后面还有一件小插曲。 * 夜幕四合,在一成不变的道路上开了一天的阿伯特疲倦不堪,人迹罕至的公路上连路牌都被磨损的看不清字迹,阿伯特也不知道自己开到何处,只能凭着感觉和一张沾满油污的地图确定大致的位置。 倒是格兰德,这个逃亡路上最大的变数,竟然就这么倚在副驾驶上,听话老实的睡了一路。 路上阿伯特的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他好几眼,以为他是闭眼假寐,结果试探了好几次才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睡。 当时的阿伯特只当他是人如其言,是真的心大,不在乎自己死活,等他能看明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阿伯特将车开进了两侧的荒原里,四下寂静的只有凄凉的风声,远处是遥不可及的尽头,荒草地在眼前连绵,灰色的公路在其中大道通天向前去。 阿伯特向来不喜欢在车里睡,车里空间狭小伸不开腿还总有股汽油味,因此他一向是铺开他在后备箱里备着的一张毯子睡在外面,满膛的手枪放在手边,这样万一有动静他也能及时反应。 格兰德在车里睡得沉,阿伯特怎么也叫不醒他,于是干脆自己躺在外面,留他一个在车里,反正这方圆八百里都看不见人,就算逃跑他也活不了。 阿伯特的睡眠一向很好,不一会他就在微凉的夜风里沉入梦乡。 周围草木寂静,夜色愈发漆黑,在最后一丝太阳光消失前,车里的格兰德骤然睁开了眼。 尚未痊愈的伤口和忪睡假醒的意识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的敲了敲自己脑壳,开始警惕的环视四周的环境,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睡着。 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已经忘记睡眠为何物了。 阿伯特就躺在车窗下不远处,格兰德一看那小子就莫名有些糟心,赶忙眼不见心不烦的移开了视线。 “没事,反正他也活不过今晚了。”格兰德想。 他知道那小子的感官格外敏感,简直就是犬类的人形变种,因此即使是隔着车门他也依旧小心谨慎,悄没声的弯下腰探向驾驶座底下的空间,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一把匕首。 夜里匕首泛着冷盈盈的光,格兰德的手在匕首边轻轻点了一下,立刻见了血。 他抬手舔掉了血珠,悄无生息的打开了车门。 “这匕首够锋利。”他心想。 下一刻,匕首的寒光就出现在了阿伯特的颈侧。 而这位经验丰富的通缉犯,居然对此毫无反应。 格兰德的手在空中滞了一瞬,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可惜。 寒光将要划破他的皮肤,一股罕见气味突然钻进格兰德的鼻腔,细微的气流擦过他的脸颊,格兰德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居然还有狼。 孤狼发出垂涎的嘶声,看他那瘦削的身形就知道他已然是饥肠辘辘,呲着的獠牙在夜里隐隐作现,急不可耐的张开口就要咬向格兰德的脖颈。 向来对死亡不可动摇的信仰此刻在他心里悄然裂开了一道微妙的缝,饿狼尖锐的獠牙混着腥臭扑面而来,刀尖上传来了阿伯特颈间脉搏跳动的震颤,让他克制不住的想要一刀刺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格兰德盯着孤狼的眼睛,原本刺向阿伯特的刀锋一转,毫不犹豫的扎向狼的喉咙。 吃痛的狼发出一声凄惨的吼叫,却仍然不肯放弃好不容易寻来的事物,不依不饶的咬着格兰德的胳膊,甩着脑袋将他拖了出去。 格兰德被他晃得一阵阵眩晕,手上的血留到嘴里呛得他鼻子嘴里都是血腥气,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命丧狼嘴时,一声突兀的枪响在寂静的荒原中炸开,原本发疯的狼像是突然被人点了穴,僵直的站在原地,不一会就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不知何时睁眼的阿伯特吹了吹枪里的白烟,疾步上前阻止了格兰德拔胳膊的动作:“别动!” 格兰德下意识一顿,阿伯特则小心的掰开狼嘴,将他的胳膊缓缓取出来。 他看着格兰德手里依旧紧握的匕首,不由得失笑。 不过他也也没让他放下,只是取了纱布给他缠好,坐在一旁托着腮,看着他静静不语。 格兰德不习惯被人盯着,语气不善的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阿伯特道:“这位热衷于反水的格兰德先生,咱俩现在怎么说也算是生死一场了吧,不如我们摊开聊聊?” 格兰德简直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得罪了上帝,三番五次的都在那小子身上失了手,不由得冷笑:“聊什么?” 阿伯特:“要不咱俩别互相算计了,干脆一起逃命吧。” 格兰德:“你东西都没还我,我凭什么答应你——再说了,我本来就想死,有什么好逃的。” 阿伯特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无奈的耸了耸肩:“不管你想不想,你今天在贫民窟闹那么一出,传出去咱俩都是共犯,与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如我们一道合作,反正大不了就是死路一条,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至于您那块破玻璃,我暂时不打算还你,毕竟介于你今晚的前科,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底吧——当然这把匕首我留给你,咱们一换一,总是公平的吧” 格兰德冷笑一声,没打算否认,但也不加掩饰的表达了对这个提议不屑一顾。 阿伯特也不着急,两人就这么坐在泛着腥臭和鲜血味的夜风里,看着灰暗的天空半响无话。 辽阔的荒原上寂静的只剩夜风,在远处曲折回旋的山谷撞出旷远而苍茫的悲鸣,脚下的任风吹过的枯草似动非动,擦着他的脚踝留下了沾满鲜血的擦痕。 格兰德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纱布,不得不说阿伯特作为专业的逃命犯包扎的手法就是无可挑剔,就这么一会,他那千疮百孔的手臂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了。 过了良久,在一片蒸腾后冷寂的血腥气里,沉默的格兰德终于开了口。 他问:“你要去哪?” 第一卷完[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成为共犯的故事 第4章 初来乍到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题记 * “据现场受害者称,袭击他们的嫌疑人是两名男子,一名身穿棕色长风衣,另一名黄发蓝目,与在逃通缉犯阿伯特.威廉高度类似,现警方已申请跨州追捕,请看到相关行踪的市民尽快向FBI提供可靠消息,悬赏金额110万美元......” 萧索无垠的公路自远处的荒原延至眼前,道路两旁突兀的立着一个伶仃的酒馆,墙是用几块破木板搭起来的,看样子就知道是个临时的草台班子,四周连鸟叫都听不到,只有门口站着的几个破衣烂衫瘦的几乎脱相的流浪汉还勉强算是个活物。 有了这样的基础设施,酒馆里头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几个生锈汽油桶上放张木板就是桌子,吧台相对气派点,是三个铁桶并排放的,上头的木板也比别处要齐整,用店里唯一像样的物件——收音机压在上面,声音调到最大,喧宾夺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落在这片荒无人烟之地。 闲来无事的老板装模做样的坐在吧台里,肆无忌惮的擦着手里的猎枪,叼着烟的嘴向上撇了撇,恋恋不舍的将烟头吐到地上:“喂,小子,喝点什么?” 吧台尽处坐姿拘谨的小伙子被冷不丁的一句吓得一哆嗦,绞在一起的指甲险些扣开手皮,慌忙摇头道:“没没,没有。” 老板狐疑的打量起了这位易受惊吓的年轻人,尽管他穿得像个四处搭车旅行的流浪汉,但这板正呆板的作派委实不像个流浪的人,浑身上下都在紧张,腿哆嗦的像是吸食过量,心下奇怪的很。 不过老板常年不呆在人堆里,就算是察觉出了不对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任自流,随他在那边自己跳踢踏舞。 年轻人看到老板转过头去缓缓松了口气,低头小心翼翼的面向墙,从衣服里鬼鬼祟祟的掏出对讲机,低声道:“报告长官,我这里一切正常。” 对讲机的红光一闪,过了老半天才传过一句敷衍的“知道了。” 山姆悄悄的把对讲机塞了回去,强装镇定的捋了捋自己紧张到发抖的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的监视着门口的动向。 今天是他上任费城某地警局的第28天,也是他第一次执行外派任务。 新闻山姆每天都看,和费城相关的更是桩桩件件都被他牢记于心,知道有个通缉金额极大的通缉犯近期要逃往费城,要这边警察协助——不过这种事向来跟他们警局没关系,这里的警察每天大都没什么事干,他的上司带头喝酒唠嗑,一喝高就跟大家吹嘘他万年不变的□□守监往事——当然除了山姆这里没什么人信,大家找个活计混口饭吃,没必要太认真。 上级配合追捕的指令传到他们这里,山姆没想到,他的长官居然会让他去前线蹲守。 那可是整整110万美金啊,这对于三餐都困难的山姆来说,简直就是向上帝祈祷时都不敢期许的数字。 山姆仔细品味了一番这赏金额度,沉甸甸的美元让顿觉自己身上责任重大,于是万分不敢懈怠,定了定神继续盯着万籁俱寂的酒馆门口。 * 酒馆里的客人不多,每个人口袋里的美元也不多,暂时对付一口就都站到外面等着过路的顺风车——这是流浪者们一贯的做法,搭上什么车看缘分,走到哪里也看缘分,来者是客,好聚好散,运气好碰上个看对眼的姑娘,再来一场无所顾忌的露水情缘,然后继续漫无目的流浪。 格兰德没想到这样的地方居然还能看到人。 而阿伯特这辆破跑车的汽油也差不多快耗尽了。 这种临时而建的小店,汽油,香烟和酒都是里面的必需品,阿伯特将车开到一侧的荒草地,大功告成地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邻座神游的格兰德,长舒一口气道:“到了,下车。” 格兰德心里依旧存着芥蒂,他看了一眼这四周寂静无人烟的大平原,不禁疑惑道:“到哪了?” 阿伯特拎起木屋后面的汽油桶——不用自取是这些流浪者们心照不宣的公识——一边加油一边示意他看一旁的木屋酒馆。 格兰德:“......” 上帝宽恕,他还以为这只是个显眼的垃圾堆。 格兰德在车上待了一会,随后揣着匕首下了车。 他沿着那垃圾堆绕了一圈,最后停在门口朝里面扫了一眼,看清里面大致摆设后便冷漠的扭头,没走也没进去。 等待顺风车的旅人们其中也不乏长相可人的姑娘,格兰德甫一出现就瞬间俘获了她们的芳心,不一会便尽数围拢过来。 “帅哥,你长得真是可爱,不知我们是否有幸搭上您的车呢?” 格兰德见到来搭讪的生人一如既往的换上了一张无懈可击的绅士人皮,笑着轻轻推开了那姑娘搭上来的手,因为不知道他们的规矩,所以没拒绝也没同意:“过奖,不过与你天使般的面孔相比,我还是自惭形秽吧。” 大胆的姑娘被逗得掩嘴一笑,露出晒成小麦色的胸脯大腿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扭动着展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冲他明目张胆的暗送秋波。 格兰德一一礼貌的笑着回应,没接下其中暧昧的茬。 终于加完汽油的阿伯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旁边,双手报臂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和总往他身边凑得那位姑娘,满是戏谑的调侃道:“可以啊格兰德,没想到你挺有魅力的。” 格兰德就这刚才的表情冷笑一声,只是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就别过脸去继续同身旁的姑娘聊天。 阿伯特被这种不加掩饰的忽视搞得心中莫名的有些不舒服,格兰德是长得好看,但他自己也是一表人才,凭什么他女人缘就比他好?受这奇怪的争风吃醋的念头的驱使,阿伯特直接上前拍了拍那姑娘的肩,开始棒打鸳鸯:“美女,在你同这位先生共赴良宵前,容我提醒你一句。” 那姑娘显然很不满他的打断,不过看在他长相也不错的情况下,还是选择听一听他的说法。 阿伯特:“你怕是要芳心错付了,因为这位先生是一个板上钉钉的同性恋!” 格兰德:“......” 这家伙还真是张口就来。 阿伯特看着那姑娘一脸吃惊的神色,带着满心的伤感替姑娘遗憾道:“他对男人某些器官的渴望非比寻常,恨不能生吞活剥,很可惜不能满足你的**了,可怜你一片真情,现在看来这可太令人悲伤了。” 格兰德:“......” 呦,这小子还记仇呢。 格兰德看着那姑娘的脸色一路从挑逗到吃惊再到愤怒,阿伯特在旁边趁热打铁的煽风点火,实在是没打算给他机会解释,只好将错就错的冲那姑娘笑了一下,希望那姑娘能意会。 那姑娘看他笑以为阿伯特说得都是真的,顿时感到了一股由衷的欺骗与戏弄,气得直接一记白眼送给了格兰德,踩着烂拖鞋“噔噔蹬”的走开了。 阿伯特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一手促成的“杰作”,对格兰德的吃瘪感到油然而生的喜悦,选择性的对格兰德质问的目光视而不见。 他扭头看了眼酒馆的大门,边走边道:“你站在这干嘛?为什么不进去。” 格兰德站在原地没吭声,脚步微错让开道路,看着他走进酒馆。 阿伯特迈进去的脚步一顿,看清来人后登时停住了脚步。 恭候多时的山姆看到那张自己闹中复习了无数遍的脸,条件反射的“哗”得站起身,险些掀翻了桌子,他掏出枪哆哆嗦嗦得指着阿伯特,一出声直接破了音:“站住,不许动!” 擦猎枪的老板吓了一跳,没关好的保险栓被带开,毫无征兆的冲天花板开了一枪。 年久失修的天花板摇摇欲坠,往下甩了一地的沙土,站在外面的流浪汉被吓得炸了锅,开始漫无目的的私下奔逃,旁边搭讪那姑娘直接被震得一屁股栽倒在地上,抱紧自己的头开始尖叫。 阿伯特身体的反应向来比脑子快,枪声响起之时,他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山姆的脑袋。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酒馆老板,紧接着目光又缓缓移向山姆。 阿伯特看过来的那刻,山姆有种孤身在野外被不知名的野兽盯上的错觉,饶是他平日里有意训练自己,此刻握着枪的手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山姆极度惊慌之下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反应求助,一边举着枪一边哆哆嗦嗦的拿出对讲机道:“长官,与犯人对峙,请求支援!” 阿伯特闯荡三年,那人一起手就知道没怎么碰过枪,他飞速的看了眼对方胸前欲盖弥彰的警徽,赶对讲机没断线之前,抬手对着天直接亮了一记子弹。 外面不明所以的行客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个别神经迟钝的直接被吓到僵在原地,搭讪的姑娘不知怎得吓得浑身发抖,被藏在人群里的格兰德小心扶着,才得以没再次跌在地上。 山姆听到枪声下意识一缩,对讲机直接砸在自己脚上,吓得自乱阵脚,枪差点脱了手。 阿伯特没吭声,枪依旧稳稳的指着对方,手臂崩成了一条直线,与山姆那边的手忙脚乱高下立现。 阿伯特的枪口如影随形般的对着他的脑门,冷笑着逼问道:“警察?小伙子,谁派你来的?” 他就说格兰德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果然这家伙一旦不吭声必然就是不怀好意! 格兰德在人群里突兀的打了个喷嚏,没想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感冒的。 尽管山姆哆嗦的都快站不住了,但依旧没耽误他有问必答:“长官派我来的......你,你是通,通缉犯......抓你是我们的职责......还有奖,奖金。” 阿伯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听话的警察,晒笑一声,一边飞快的计划着怎么脱身一边笑着同他拖延时间:“奖金?真是有趣,上头人一向愿意把钱捂在自己手里,怎么对我这个杀人犯这么慷慨呢?” “我这个人喜欢有话直说,联邦警署什么德行咱们大家心知肚明,不用在这跟我装正直,”阿伯特脸上笑意一淡,淡蓝色的眼里盛满了克制翻涌的杀意,像是猛兽在舔舐自己的獠牙,“老实说,哪个不长眼的派你来送死?” 他和格兰德逃出来后一路顺着公路飙车,离开九号街道时也没遇见警察,一路上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往哪走,警察又是怎么知道的?还那么精准的蹲在路边这么个破酒馆里。 就算是上帝他老人家的神谕,都不必说得这么清楚吧。 山姆被吓得有什么说什么,冷汗浸满了后背,愣是硬着头皮往前移了一寸,颤声答道:“你,你是通缉犯,这......这是,是我的职责......”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阿伯特听到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一阵颠三倒四的语无伦次后,山姆总算找到了正确的台词,带着哭腔吼道:“把手举起来!我的同伴马上就到,你已经被捕了!” 山姆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脑中不断闪过长官的期待和巨额的奖金,握紧的双手居然哆哆嗦嗦的打开了保险栓。 阿伯特没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警察竟敢真的开枪,脸色骤然一变。 静观其变的格兰德也没想到这小警官被吓成这样还能开枪,心中有些微妙的讶然。 但此刻情况紧急,来不及追究那些莫须有的波动,见事态有变,他眉头一紧,抽出匕首就要进去。 只可惜这一切已然太迟,待他刚要迈入门口之时,一声响亮的枪声响彻荒原。 设定中的警署和资本已经高度绑定,高度腐坏,现实中要配合警方呀[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初来乍到 第5章 关于破酒馆里的一切 酒馆老板的猎枪上冒着白烟,山姆的手枪打脱了手,射出来的子弹擦着阿伯特的鬓角飞了出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蒙了,阿伯特情急之下下意识将枪口对准了更大的威胁,闪至门口的格兰德见状立即侧身隐至门外,三人之间的顿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男人一改之前的事不关己,猎枪枪口从山姆缓缓移向阿伯特:“我的地盘,我劝你们不要动手。” 阿伯特扣在扳机上的手一抬,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一转头冲老板作了一个和气生财的笑,无辜道:“上帝作证,我可没想没事找事,是他先动的手。” 惊魂未定的山姆手忙脚乱的捡起地上的枪,继续不依不饶的指着阿伯特。 老板的枪口对准阿伯特没动,浮肿松垮的脸挂在分明的颧骨上,目光阴鹭的盯着他:“你和警察之间的恩怨我不想管,我只管我的事。” 阿伯特敏锐的察觉出老板的言外之意,眉宇间的和善明显一淡,瞳孔直直看向老板发暗浑浊的眼珠:“老板,我们第一次见吧。” 想这老板也是个人物,在这种逼视下竟然纹丝不动,面色不改道: “我不想同你结仇,把人交出来,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阿伯特闻言脸上笑容一敛,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刚拉上的保险栓,声音里淬着冷意,已然算得上是不加掩饰的威胁道:“老板,按道上的规矩,没有这么要人的吧。” 老板依旧不为所动,猎枪稳稳端在手里:“我有我的主人,抱歉,我得活命。” 阿伯特沉着脸没有出声,手指轻轻挑开保险栓,眼睛看着老板,手指扣上了扳机。 不明所以的山姆举着枪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本就捉襟见肘的智力此刻更是彻底死机,瞪圆的双眼难掩其中的惊讶与恐惧,跟不上节奏的插话道:“你主人是谁?不准开枪!” 只可惜他这套话一样破绽百出的说辞根本镇不住阿伯特这些老江湖,两人具是略带惊奇的看了他一眼便失去了再搭理他的兴趣。老板冷笑一声,将一旁惶恐的山姆当成了跳梁小丑,枪口调整了一个微妙的角度,眯起眼睛对准了瞄准镜,扣上的扳机发出“咯塔”一声轻响。 阿伯特不得以再次举起手枪,握紧枪把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手心的皮肤覆盖上枪支黑色的塑料外壳,里面发出一声细小的空洞回响。 格兰德这个下地狱的,居然趁他加汽油时给他把子弹全倒光了! 刚刚和山姆对峙时他就知道了,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拖延时间,谁知道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一个,结果就来了这么一个硬茬! 阿伯特流浪各处,亡命天涯这么多年,在生死一线之间游走的能力虽说算不上出类拔萃,但至少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谁承想却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里翻车。 他还以为那天晚上过后俩人的恩怨就已经翻篇了,谁知道这小子这么记仇! 见阿伯特沉默不语,老板以为他在耍什么花招,双目开始充血,低声威胁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人在哪?” 阿伯特没吭声,余光瞥见一旁茫然又迟钝的山姆,最后停在了门外那道瘦削的身影上。 那人侧身对着门内的视线,角度刚好完全遮住了脸,蒙尘的旧风衣将他整个人严丝合缝的裹起来,不动声色的隐匿在一干衣衫不整的众人中,好像下一秒就会模糊。 阿伯特听见自己心里“嘎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上了膛,只一瞬便散了个干净。 阿伯特收回视线,将不相干的情绪尽数沉入眼底,留着杀意看向举枪的老板。 “公然抢我的人,老板,你这做法也太不厚道了。” 门外握着匕首的格兰德闻言一顿,被这句话不轻不重的刺了一下。 老板闻言目光一沉,扣着板机的手指又向后移了一寸。 “你是谁我不认识,但我是谁你应该认识吧。” 阿伯特步步紧逼的将板机扣到底,习惯性的压低了头,手上的青筋毕现,沿着手臂隐约能看到他宽松外套下结实紧致的肌肉,俨然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而老板不知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死性不改的要打死阿伯特,猎枪的扳机被扣到了底,只要再抬起一寸,子弹就能在阿伯特的脑门炸出一朵血花。 阿伯特脚步微错,正当他打算用身体别处生接一枚子弹时,一柄雪亮的匕首突然架在了老板的颈侧。 微凉的冷铁挨着他粗糙的皮肤,上面泛着未散的血腥味,老板不可思议的转过头,顿时瞳孔骤缩。 不知何时出现的格兰德冲他彬彬有礼的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老狗,又见面了。” 老狗听到这声音浑身猛然一震,不自觉松了扳机,而早就借机调整好角度的阿伯特顺势敏捷的一矮身,瞬息之间便移至老板身前,三下五除二的趁机卸下了老狗手里的猎枪,随后另一只手顺其自然的摸出了格兰德风衣口袋里的子弹,当着老板的面一颗一颗的装了上去。 格兰德被他这不分你我的顺手搞得心情有些微妙,不自觉皱了皱眉。 阿伯特则冲他得意的眨了眨眼。 格兰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老狗,但考虑到老狗一贯的地毯式搜索的风格,与其等着阿伯特被打死后被揪出来,还不如趁现在露面争取主动权。 猎枪的子弹“砰”的一声打进了不怎么结实的木墙,直接在上面烧出一团炸眼的漆黑,中间漏出来一个洞,山姆不忘初心的指着阿伯特,茫然的好像只知道拿枪对准阿伯特这一件事了。 老狗替人办脏事多年,也是训练有素,几个深呼吸便将被戳穿的惊恐压了下去,眼睛死死盯着格兰德,愤怒的好像要烧出一团火来。 “你看我没用,老狗,”格兰德轻描淡写的挑破了他的愤怒,“来这种地方不是你的本意,当然也不是我的决定。” 老狗多年被挤压的怨愤被他这一句话瞬间点燃,僵在空中的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眼睛红的像是要滴血:“是你算计我!要不是你偷走了老大的货,我也不至于在这鬼地方待这么多年!” 格兰德听到熟悉的名字微微一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随机就被漫上的嘲讽掩盖:“西蒙?原来是你是听他的指令——怎么,被坑一次还不够,还要上赶着替他背锅啊?” 老狗心里隐秘的怀疑被他说中,却又不可奈何,格兰德适时的将匕首向前递了一寸,冷刃将下垂的皮肤压下去,里面的肉隔着组织试到了刀片,老狗本能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挣动的动作却又被阿伯特眼疾手快的限制住,原本不必遭此磨难的皮肉被蹭出了血。 “有些时候我真是奇怪,一个不讲信用的人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多人替他卖命,他当年承诺你的好处,你捞到了什么?”格兰德手里的匕首丝毫不动,同他戏谑的目光一起将老狗钉在原地,意有所指道,“这荒郊野岭的,没有货,很难过吧。” 老狗瞪大的双眼里瞳孔开始颤抖,浑身上下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下垂的手无意识的抓挠着裤腿,破洞处裸露的皮肤一片溃烂。 阿伯特不由得瞳孔骤缩——这个格兰德居然一句话就逼出了对方的毒/瘾! 阿伯特瞬间串起了一切。 怪不得他们的行踪会暴露,原来在他们离开9号街道时,对面的人就已经盯上他们了。 阿伯特从小在黑/帮里长大,对这种手段一点也不陌生。黑/帮老大为了控制手底下不那么重要的人,通常会选择给他们下药,然后在他们毒瘾发作的时候神兵天降,在他们精神最脆弱的时候利用毒/品的成瘾性让他们彻底服从他们的指令。 可惜了,老狗这样的狠角色,应该宁可待在监狱里吧。 毒/瘾发作的人都不需要别人的控制,自己就能把自己折磨疯,眼见着老狗的挣动越来越剧烈,格兰德干脆示意阿伯特放手,任由老狗在地面上嘶吼着同自己抓狂。 阿伯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格兰德,后者则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地上挣扎却不得超生的老狗,乍一看就像是个事不关己的看客,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麻木的侧脸——阿伯特怀疑他是有意的,因为这样可以挡住他的眼睛。 他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悲悯。 旁观一切的山姆被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变故吓呆了,握着枪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对准谁,茫然无措的目光意外的落到了格兰德身上,他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但此时此刻一片空白的大脑已经不能给他任何的记忆支持了。 山姆看过来的时候格兰德才意识到这角落里的小警察,于是他转过身,闲庭信步的向他走去。 山姆本能的觉得这个人很恐怖,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身上有一股破坏一切的**,随时都可能爆发。他跌坐在地上徒劳的举着手枪后退,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握住夺了下来。 格兰德居高临下的把玩着他的手枪,他似乎对枪械很熟悉,检查的地方都是手枪的关键,但不过也就是一会,他眼里那点微妙的好奇便再次沉入一片淡然的冷漠,手枪的保险栓被他兴致阑珊的挑开,下一秒,毫无征兆的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阿伯特心里悚然一惊,不知道这个怂的跟鹌鹑蛋一样的警官到底哪里刺激到他那些不正常的神经了,赶忙疾步上前,作势要夺走他手里的手枪。 他刚要上手,格兰德突然展颜一笑,枪口转了个弯移开了太阳穴,蓄势待发的子弹“砰”的一声踩着山姆的肩膀打响他身后的地面。 山姆吓得浑身一个瑟缩,双手抱着头发抖。 他也不明白自己今天是哪里得罪他上帝老人家了,第一次出任务遇上的全不是正常人,还都是动不动就拼命的狠角色,怪不得悬赏金额110万,他的命都不值这个价! 格兰德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惶恐和崩溃,笑了笑掰开了他的手将手枪塞了回去,近乎温柔的笑道:“小警官,别紧张,你知道该怎么做。” 山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老狗被毒/瘾折磨的已然失去了神智,在地上无力又绝望的大叫嘶吼也换不来一声回应,恍惚间他看到门外的女孩,其他人已经被吓得跑光了,只有那个姑娘即便害怕的浑身发抖,依旧站在哪里僵僵的没动。 他好像看到了她的眼泪,拼命的摇着头,惊恐的嘴巴在一片模糊中张张合合。 她说:爸爸,不要。 老狗的理智被这眼泪生拉硬拽的扯回来一点,抱着必死的信念居然拼着毒瘾那万蚁噬身的痛苦站起身来,抓起一旁的斧头,大叫一声,毫不犹豫的对准格兰德砍下去。 阿伯特没想到他都这样了居然还能站起来杀人,即便极力阻止依旧扛不住斧头那么大的重力惯性,眼看着就要劈下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突兀的汽笛,一干身穿破旧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腆着大肚子举起枪,中气十足的吼道: “警察!不许动!” 珍爱生命,远离毒品[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关于破酒馆里的一切 第6章 警署风云(上) 警察粗暴的将他浑身上下都检查一遍,又不信任的挨个打量了他好几眼,最终实在是没找到什么确凿的可疑之处,心有不甘的丢过来一张保释文件,没好气道:“签字。” 兰特没理会他们不情愿的小心思,在身后一干人嫉妒怨怼的目光下干净利落的签完字,转身潇洒的推开了拘留室的铁门。 警署门口一脸焦急的约翰见到来人便乳燕投林一般的凑上去,眼里掺杂着半真半假的担心和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老大,你进去没事吧?” “还行,凑合活着,”兰特稍微活动了一下禁锢了一晚上的筋骨,抻的关节嘎吱作响,“东西还在吗?” 约翰连忙从兜里拿出那块碎玻璃,甫一露面就被兰特一把接了过去,在手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最后才小心的放回了自己胸口的口袋,像是某种庄严而珍重的确认。 约翰眨了眨眼,隐约觉得现在福奇大哥才是真的放心了。 其实约翰到现在都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福奇大哥一直是一个稳重靠谱的成年男性,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青春期里一直缺位的父亲,他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八面玲珑的大哥,居然会为了对方差一点弄裂了这块碎玻璃而大打出手。 不过他看福奇大哥一旦说到这玻璃脸色就不可避免的沉重了许多,于是一向怂的他一直没敢开口问。 约翰察觉到气氛有一些沉重,于是机灵的换了个自己心心念念的话题,近乎真诚的问道:“欸对了大哥,不是说警察们最喜欢找替罪羊了吗?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啊?有没有严刑逼供?还是说那种犯罪片里的审讯?” 兰特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砸的耳朵疼,越听越不像话,干脆伸出手胡乱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强行打断道:“你能想我点好吗?我就跟人打了个架,怎么还要进监狱放个长假?” 约翰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拍出了一声尖叫,赶忙理了理自己好不容易捯饬出的发型,在兰特惊奇的目光下掏出自己兜里的小镜子,对着它一丝不苟的摆弄自己额头前的那几根刘海。 兰特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道:“约翰,你省省吧,别为难你的头发了。” 约翰高傲的一甩头,露出他面片头发下的一双自认为不屑又忧郁的小眼,振振有词道:“你懂什么,梅尼就喜欢这样的。” 兰特语重心长道:“那是因为她觉得你的眼睛长得有碍观瞻吧。” 被精准打击的约翰一听直接炸了毛:“你见过梅尼吗?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说完依旧不甘心的捋了捋自己额头前的那几根毛,小声的跟了一句:“再说了,你都进警署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兰特闻言脸上神色一僵,不过转眼又扯出一个笑来,有些小得意道:“用不着你操心,我好的很——不过看在你替我交保释金的份上,后面一个月的工钱就给你免了,算是给你的小补偿。” 约翰先是下意识点点头,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不是合着坑我两份钱啊!”约翰恼羞成怒的对着憋着一肚子坏水的兰特大声抗议,气得那忧郁的面帘子都被他甩到了头上“有你这样当大哥的吗!我都担心死了,而你就知道消遣我!” 兰特见他这副永远慢半拍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贴心的帮他把那精心打理的面帘子给重新拨下来,忍着笑哄道:“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你不是想听警察的故事吗?我给你讲个更好玩的......” * “这不重要,大哥,” 阿伯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对面三纸无驴的狱友,真诚把话题拉向重点道,“你能先跟我讲讲之前进来的那些人都是怎么出去的吗?” 从进来到现在,这位素昧平生的老头,已经滔滔不绝的给他讲了一个小时的费城监狱传奇了。 对面的狱友被强行打断,不满的“啧”了一声,抠了抠自己脚趾里的不明年代的黑泥,放在嘴里意味深长的品了品,仿佛那又黑又棕的玩意里面备份了他前狱友的相关记忆。 阿伯特被眼前猎奇的场景震惊的忘了词,用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涵养才忍住没在他面前直接吐出来。 那位自称见多识广的狱友丝毫不在意他的看法,不怎么讲究的用那身脏的包浆的衣服擦了擦嘴,自我陶醉了好半天才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人尽皆知的废话:“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 阿伯特:“......”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阿伯特还想跟着追问几句,谁知下一秒那刚拉着他谈天说地的老头就毫无征兆的发起了疯,手舞足蹈的在监狱里打起了转,浑身上下的破布条像是遥远东方那里招鬼的旗幡,上下翻动间在反复颠倒着一句话: “天神在上,魔鬼游荡;世间茫茫,何处吾乡;应许之地,是在何方......” 阿伯特本以为这是什么关键的线索,仔细听完后不由得一愣,意外的感到一丝不合时宜的,有些渺茫的悲伤。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阿伯特也抓不到什么头绪,于是干脆不理那老头,用他最熟悉的方式开始观察四周。 老狗因为毒瘾发作被单独关在一间房,剩下的他和格兰德被关在了一间房。拘留室的陈设很简单,就是一块当成作为的铁板和一架没有床垫的铁床。铁床和铁板上面全都生满了锈,看上去一掰就碎,根本用不了;包围四面都是实心的水泥墙,连个见光的窗户都没有,除了面前的铁门,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就是头顶的通风口。 那姑娘红着眼圈,有些拘谨的坐在角落绞着手,没一会就靠着墙睡了过去;格兰德则优雅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岌岌可危的铁板上,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眼前的铁门也是实实在在的金属,靠蛮力掰不动,脚底的水泥地也是实在土地,一脚踩下去没有回音;阿伯特习惯性低头顺着自己的双脚看下去,意外发现门外还有一根手指粗的电线连着铁门伸向远处。 阿伯特伸向铁门的手一顿,过了一会,忽然抓向栏杆。 预想中的电流并没有来,阿伯特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脚下的电线。 居然没有通电。他心想。 隔壁的疯老头估计是跳的不尽兴,过了一会嘴上也开始跟着滋哇乱叫的不消停,无计可施的阿伯特被他吵得烦不胜烦,简直坐立不安,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 他看着旁边手依旧在抖的格兰德,以为他还没从刚刚那场对峙中缓过神来,出声宽慰道:“别看了,那大小还没我一个手大呢,从那逃不出去,你先睡会吧。” 格兰德额头上冒着虚汗,转过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将手藏进风衣,继而面无表情的转回头继续对着通风口发呆。 对面脏老头嘻嘻哈哈的疯癫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平地一声雷似的开了口,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正常,简直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那里面是充满罪恶的魔鬼之地,小心看多了眼会瞎。” 阿伯特依旧没搞明白老头嘴里神神叨叨的鬼话,背后却不自觉的起了一身冷汗。 格兰德这才缓缓的转过头,对着那老头笑了笑,语气平和道:“多谢先生提醒。” 脏老头闻言猛得一甩头,突然毫无征兆的冲向前,“哐镗”一声撞在铁门栏上,一双漆黑的眼睛从打络的头发里露出来,眸心一点闪着白光,像是暗处不知名的鬼火:“你早就发现了,谢我什么?” 语毕他咧嘴一笑,嘴角勾起的不正常,齿缝里泄出桀桀的低笑。 阿伯特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浑身下意识紧绷起来,淡蓝色的眼睛带着直白的质问看向格兰德,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格兰德淡淡道:“这通风管道里面有毒——你没觉出来我们进来以后就越来越困了吗?” 对面脏老头哈哈大笑。 阿伯特听后瞬间炸了毛:“那你不早说!” 格兰德面色不改,直击要害道:“跟你说了有用吗?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垫上湿纸巾了,这部依旧没用?或是说你现在能越/狱吗?” 阿伯特一时语塞。 “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弄死我们,”格兰德缓缓开了口,语气淡然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生死,“他们既然要拿奖金,不应该留活口吗?”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这帮魔鬼,”再次正常的脏老头突然插话,眼里是莫名的痴狂和兴奋,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语气是不正常的激动,“这药发作的慢,一开始只是变困,后来就会慢慢,慢慢,变得神志不清,一步一步踏入它的圈套,爱上它,依赖它,最后彻底疯狂哈哈哈哈!” “而他们,就会在这时候把你抓走,然后你就会痛苦,大哭,大叫,咆哮,不断最后不断的咆哮!最后在那里彻底奔向死亡!哈哈哈哈哈哈——” 脏老头无端的发出爆笑,一个人隔着两道铁门在他们面前笑得前仰后合,浑身的骨头都在跟着颤抖: “我曾经是诗人,一个伟大的诗人!只是命运——都怪命运!让我在街上,遇到了那个来自地狱的警察!他们审问我,拷打我,要逼我认罪!” “可是我何罪之有啊,”脏老头的语气急转之下,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随着话语落地,随后烧起了一片无可救药的疯狂,“我没罪!我有罪!我的罪名,是清白!” 脏老头踉跄着向前,手脚并用的爬到铁栏杆前,骨瘦嶙峋的双手扒着铁门,眼里是一片癫狂的猩红:“小伙子,你不是想知道怎么出去吗?这里只有疯狂的死人才能出去,怎么样?你也想同魔鬼共舞吗?” “还是跟我一起犯清白的罪!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他在笑声中无意撞到了铁门,冰凉的触感让条件反射的一哆嗦,“啊”得一声大叫,像是被电击一般跌倒在地,蜷着身体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不知是哭是笑。 那个药应该不算是毒品,就是一种会破坏精神产生依赖性的药,跟现实无关[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警署风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