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真界皇帝要那么多狗吗》 第1章 谁想和你结识 所有人都知道,万灵宗与纪家向来不对付,直到五年前才彻底将脸皮撕破,纷争搬到明面上,有时候免不了殃及池鱼,竟隐隐约约成了几派。 玄弥秘境,一群寻常散修围着篝火稍作休息。 “万灵宗的那群狗东西仗着宗门耀武扬威的样子恶心之!!” “纪家又好到哪去?家主之位争了多久了,乌烟瘴气内忧外患乱成一锅粥了。”黄有财愤愤吐了口水,狠狠咬下一口烧鸡。“我的店就是被他们砸了。” 此鸡严格来说并不是鸡,这是一种玄弥秘境一种特产,外貌上和鸡沾不上边,口感还算像,又因它勇猛好斗但实在弱小,好抓,还补充灵力,被亲切的称为“烧鸡”。 虽然写在这里没什么用,哈哈哈可能是因为作者饿了吧? “但要我说,五年前那个拍卖会纪家卖万灵宗一个人情又何妨?缺了那道药材,那位首席弟子没给抢救回来,前少宗主就这么没了。” “掌门不是有两个徒弟么?” “那个解开上古棋局的天才?自前少宗主死后便没消息了,不过之前也不怎么现于人前。” “他叫什么?” “何......”黄有财还未说完,伴随着山崩地裂般的轰隆声,“诶,那两拨人又打起来了?我去看看!” “那人......是何少忱。”搁着万丈深渊,纪家长老目光落到对面队伍里样貌气质都很突出的人身上,向旁边的队长纪烬元解释道,“万灵宗少宗主,五年前来过纪家本部......当时你不在。” 裂谷两侧,相隔百丈,两支队伍都停下了脚步,目光一会被裂谷深处那一株亮蓝色植物吸住,一会又怒目相视。 秘境开启时间有限,各个势力都派了队伍,偏偏就纪家和万灵宗的大部队老纠缠到一起。各自吃过亏,现在还是第一次正面遇到。 纪五少爷纪烬元一身黑色劲装束高马尾,听完嗯了一声。 此时天色渐晚,但他眼力极佳,能清晰看到对面静立的少年,视线低垂浅浅落在无序飘荡的薄雾上,披着裘衣,脸色苍白,额前些许发丝随山风微动。 纪烬元直直看了好一会,心道原来是他。 惊扰了兽潮让他苦战一夜,留下各种奇异阵法阻止别人寻宝,让他吃了不少暗亏的人。 他原以为自己太背,直到经历过听到巨响,一大群妖兽跑着跳着爬着飞着冲过来的事后觉得实在是不对啊,派人查探,这才知晓都是一人作为。 未见其人先见其坑,一次偶然就罢了,可是一而再再而三,他也在心里想过那人是何种模样,现在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似光风霁月实则阴险无比… “万灵宗的少宗主?”他用灵力将话语清晰传到对面,语气没有什么波澜,“真巧啊。” “我看你面色不佳,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否则被这妖风吹去了啊。”他看对面脸色淡淡,虽觉得他不像是会被轻易激怒的样子,也忍不住出言挑衅。 何少忱却没分半个眼色给他,手中一直翻覆着几个铜钱无声的推演着。倒是其他几个身着万灵宗校服的人上前挡在何少忱身前,不悦道:“…你在放什么屁?” “此处是我们先来到的,凭你也敢抢我们的东西?”万灵宗人道。 “笑话,什么东西都成了你家私产。”此男嗤笑一声,“我看上的,便是我的。” 纪家那边也开始张牙舞爪。 何少忱一边听着一边将最后一个铜钱放回兜里,这才注意到前面多了数个身影,微微歪头探出,见对面挑衅那人一身黑色劲装束高马尾,长得端正,就是脸上挂了个欠揍的笑。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个阴险恶劣嚣张的人。喜欢故意把兽潮往自己这边赶还传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喜欢拿完资源还把环境复原留下空壳?秘境本是危险憧憧,他不全心全意自己夺资源,却费尽心思盯着别人? 谁又惹他了! 何少忱知道纪家同万灵宗不对付,可他从前也并不参与他们的恩怨纠葛,那么凭什么要他受气? “师兄,你如何了?”身左边的师妹金沁铃凑过来关切道。 “嗯,可惜。”何少忱看完了阵势,干脆就站在同门身后不动,“此地,天生绝阵。” 此地妖风儿甚是喧嚣,连灵力护体也不能抵挡。也许是天助我也命中注定让我看出绝阵奥妙,便无需再在此处与阴险愚蠢的莽夫消磨时间平白受冻。 燐里九叶花难得一遇,配得上此地自然天成的绝阵,布阵者以花作饵,起贪念者九死无生,真是绝妙。 如此绝阵,埋没了岂不是暴殄天物?九死无生那是对旁人来说,若是时间足够,经他之手绝阵未必不能变为活阵。 对面纪家人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何少忱想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他要送纪家人去触发一下阵法,然后趁机领悟学习…… 但双方僵持着,他一旦突然放弃却在这等着不离开,对方肯定更加谨慎,不会轻易触发法阵,不知要等他们墨迹多久。 “那就这样走了吗?”金沁铃道,“可不能便宜他们。” “我也觉得。” 何少忱拍拍前面的好同门们的肩膀,这些少年就回头眨巴着眼望着他,想打架但他还没让就忍着的样子。 何少忱真诚道:“各位道友,此花有灵,强求不易。此地有浑然天成的绝阵,触之难生还。与我们确是无缘,便让给有缘人了吧。” 听着很假,但其实是真话。 察觉到纪烬元询问的视线,一位金瞳少女倒:“别急别急,我再看看…” 绝阵?是有人想做那在后的黄雀吧… 说时迟那时快,何少忱已经弹指飞出了三个铜钱,一个旋着弯破开云雾,一个稳稳立在崖边老树新芽尖上,一个擦过一圈峭壁,过处沙尘弥漫,碎石坠进深渊。 无形阵法瞬间变幻出奇异的光彩。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无比灵性的喊道:“阵法开了!” 纷争开始了! 金沁铃马上传音说,打他们就行。 纪烬元也当机立断,暗中向自家队友传音布下后手,自己则带着十人沿着灵力波动的方向发起攻击,一时灵光大盛。万灵宗先发制人,纪家人却冲的更快。摘得九叶花的一刹那—— 天地变色!随着山崩地裂的轰隆声,裂谷活了般大张血口獠牙将人连骨头带肉的吞吃入腹,杀机如潮水般涌来。 何少忱没动过,在兵荒马乱中闭上了眼睛,凛冽山风刮过脸颊,九叶花隐约的香味混着一些淡淡的泥土味道进入鼻腔。 他没有急着去探查和破解,他想果然如此,此阵不是用来破的,也没有所谓的布阵人,起初尝试共鸣同息时还会感到窒息,可渐渐的,他作为外来者的突兀和侵略感消失了,周身灵力也不自觉弥散到薄雾中,融为一体。 道法自然。 天和地仿佛没有什么变化,光和影仍是先前一样流动,众人以为他在破阵,更多人也不知更多的所以然。 在混乱的灵爆和人的惊呼中,纪烬元在百忙之中抬眼望向对岸。 只见何少忱静立崖边,衣袂翻飞,依旧没有看他,依旧脸色苍白,但恐怖如斯的是,这里的灵已经隐约以他为中心运转! 很久过后,纪烬元啐出一口学沫,几乎到了极限,恨恨瞪过去,何少忱恰在此时睁眼,阵法的攻击骤停。 各种灵力的光映在他眼底流转着,笑意浅浅,先前隐约的病气与阴郁却因此瞬间改变,像是云开雾散,山巅的雪在月光下凛然反光,清艳夺目,不可逼视。 纪烬元恍惚一下,在一眼一笑之间,一个人的气质竟会如此变化吗。 何少忱此时的心情是很不错,精妙绝伦的阵法烙在他的脑海里。假以时日,这种阵也能为他所融会贯通。 只是不知纪烬元是什么心情,感觉他的表情有些虚幻。 你收获了天材地宝,我领悟了阵法玄机,不是便宜你了吗? “你既然能破阵,为何不早…”有人喊。 “早什么早!我师兄早已经警告过了!是你们自己自大贪婪,若没有师兄指点,你们早全军覆没了!” 纪烬元从最初的震惊愤怒迅速冷静下来,向人交代完东西,然后飞身上前,伸手。 “你干什么!…”有人阻止。 却见纪烬元摊开手示意,手中躺着那株磷里九叶花,散发着幽幽蓝光。 何少忱本以为他将开炮,颇有些意外的挑一下眉。 “何道友,” 何少忱没接。 不必了,你与我争的,不是一样东西。 何少忱这样想也这样说了,带着清浅的笑这样说了。 纪烬元像早就料到似的,从容的将花又收回去,只是手还未收回。 纪烬元脸上挂上了一种和煦笑容,目光深深地看着何少忱,意味深长道:“何道友,不打不相识,我们来日方长。” 何少忱收了笑,觉得这话挑衅又诡异,木着脸看了一下纪烬元的手。 可是谁要跟你结识。 纪烬元像是早有预料,和煦笑容带上了一丝恶劣,趁何少忱转身欲走的瞬间,猛地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漂亮。”他逼近,目光灼灼道,闻到淡淡草药味,吸了吸鼻子,一时想不起是哪味药材。“我取花,你悟阵,我手下负伤,你却毫发无伤…” 离得近的师弟师妹眼神变冷厉,握紧了剑柄。 手腕没抽回来,搁着衣服还能感到他的体温,何少忱抬起眼皮,皱眉撇了他一眼,指尖掐诀,正要还手时,纪烬元放开了手。 “还是多谢少忱道友出手,这个人情,我日后会还。” 第2章 猜猜我是谁 夜黑风高,万灵宗营地内除了守夜的人都陷入了睡眠,虽说是修士,可白天东奔西走,现在只想睡到天昏地老。 起雾了! 没人知道,除了悄悄用法宝隐了身形的三人,与大摇大摆的梦游一人。 梦游的一人正是何少忱,不过也不能说是梦游,只是有东西趁人睡着牵引着他离开了万灵宗营地。 何少忱一睁眼,看到的不是噼里啪啦的篝火,也不是相互依偎着休息的师兄师妹,而是一个怼在他面前的大白脸,闪着幽幽磷火的眼睛自下而上的盯着他。 何少忱闭了闭眼:“滚开。” “哦。”大白脸飞开,“嘿嘿。” 大白脸甩了甩并不存在的胡子,阴森道,“小子,好久不见,老夫又救了你一命。” 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眼呢,那是在进入秘境的第一晚,何少忱绊了一下,以为踩到人了低头一看只有一个发霉的大白馒头,仔细一看是个大白脸。 “小子谢恩吧,要不是老夫你就摔死了!” 大白脸说他是升仙的大能留下的亡魂,就爱捡少男少女送机缘。 如果他说的机缘就是地上出现的简陋地图的话。 此前看过一些古籍,这种大白脸大概就是生前执念未消,只能留在一定区域,碰瓷有缘人。 何少忱是有很大起床气的,但此脸就喜欢晚上引他出去,莫名其妙说几句话又放他回去。起初还会甩脸大骂,但不论放火施阵贴符念经,都无功而返,后来每次睁眼看到这白脸刀枪不入的倒霉样子又觉得真没招了。 大白脸飞向那三人,三人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布了结界,但因为有大白脸,何少忱隐了身形,竟很轻易的进去了。 “你究竟下毒没有?何少忱还没有毒发吗!不是早到时间了?”一人咬牙切齿的说。 “不能吧,我看他脸色挺苍白的,说不定发了但憋着没表现呢?” “不是你接的什么任务啊啥长老也不说清楚就说毒发时灵力阻塞,我哪看的出来?” 何少忱心中一凛,试图运功,发现灵力运行缓慢,带着凝滞感,看来已经毒发了。 先前他就有所察觉,可这毒过于隐秘,只当是旧伤复发。 “那也得给长老传个信。” “哪位长老?”身形被迫显现,何少忱嗤笑,顺嘴接问。 “?” “…” “?” “…” 那三人齐齐回头看向来人,惊恐的张开嘴。 只见白雾弥漫,何少忱那张苍白的脸后又长出一张惨白的脸,脖子无限伸长,猛地冲向他们被吓煞白的脸。 三人齐齐吓晕过去。 雾更浓了,似乎空气里飘着很多白脸。大白脸绕着何少忱转了一圈,渐渐消散在雾中,留下空灵的声音:“小子,修真界可比你想的复杂——”便再无踪迹了。 何少忱是路痴,也不想着自己摸回去了,搜那三人的身,指尖摸到一人耳后有些异样,果然带了一张人皮面具,打开储物戒还有一些。 又搜了搜,把干净的面具和有用的东西都笑纳了,储物袋也笑纳了。 他倒是有一个储物戒,但开关都需要灵力,就取下一起放进储物袋,挂在腰间。 对于什么长老,倒没发现什么线索。 何少忱将三人绑了起来,在他们旁边稍作休息,又干脆走到离他们远点的地方去。 进入秘境的万灵宗人不只有他在的这队,还有一些长老也带了自己的弟子,如果现在回去,不仅自己危险,还可能连累金师妹他们。 万灵宗的少宗主灵力受阻孤身一人,若被人知道了变故太多,何少忱将改容面具贴好,换了身衣服。 何少忱试图运功,发现灵力虽阻塞但还是能用一些,但这样独自一人走秘境危险性太大了。 所以… 有人脚步声靠近,白雾中逐渐显现一人身影。 这个人弯着腰直直向他走来,脸朝地面,头发散乱垂下几乎将整个头都遮完。 他认得那装束,他刚刚绑起来的一人之一! 这才不过多久,难道就发生了什么变故? 何少忱向后退,掏出刚得的剑竖在身前握紧。 那东西停了。 幽幽道,“我是人吗?” 何少忱上前,踩住地上一条棕黄色尾巴。 “讨封?” “…” 何少忱转头就走。 “等等!哥算我求你了,没有化形在这里活不下去啊,我叫黄多财,我就是一个特别弱小的黄鼠狼被恶人追了半天呜呜呜。” 黄鼠狼妖从衣底滑跪出来,人形失去支撑,倒下去了。原来他是拿了个木棍子撑着头,勉强支起上半身,形成弯腰走路的诡异形态。 黄鼠狼妖期待的眨眨眼。 何少忱张了张嘴又闭上。 “五少爷,这里雾气好大,那只妖太狡猾了。”不远处传来声响。 五少爷?是纪烬元? 要知道秘境中大多修士都是组队的,而他,目前是个修为低微的普通修士却孤身一人,还有三个莫名被捆住的万灵宗修士,太反常了。 黄鼠狼妖一个打颤作势逃走时,何少忱立刻说:“你是人。” 空气发生变化,再睁眼时眼前哪还有什么妖,只有一个黄衣道袍的修士,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熟练的扇着扇子,颔首语气悠悠道,“种善因得善果,此番多谢道友。” 修士摸了摸胡子,正了正帽子。 来人果然是纪五少爷,一群人停在何少忱两人面前问:“可有看到一只黄鼠狼妖?” “看到了,跑的很快。”何少忱和黄多财指了同一个方向。 “不对。”队伍中有人道。“妖气到这里就断了!在你们二人之中。” 何少忱:“…” 黄多财:“…” 何少忱:“是——” 黄多财:“他——” 两人同时说完,互相一指,默契的让人有些感动。 何少忱叹了口气:“你尾巴还没收好。” 于是众人都低头看了看,没看到尾巴,倒是看到道士的腿抖了两抖。 这下是谁不言而喻,道士立马立刻想溜却毫无悬念的被逮住了,困成粽子软倒在地面。 “交出来!” 黄多财苦着脸道:“大意了!可是…可是我为了化形已经把那株花送给旁边这位小道友了。” 何少忱心道你真行啊。 他没有看纪烬元,鼻腔中逸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直接向怀疑他的一位纪家子弟平静说道:“这位道友,若妖物的话能尽信,此刻你们追的该是一位得道仙师,而非一只黄鼠狼了。” 那位纪家子弟顿时语塞,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何少忱将目光移向纪烬元:“纪道友明鉴,今日我刚与同伴走散,被那三个万灵宗的恶徒尾随抢劫,我刚想办法把他们制住,谁料这黄鼠狼就窜出来把我吓到了。” 他语气稍快,脸色苍白,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何道友修为低微,是如何制住三个万灵宗修士的?”纪烬元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是我,我只是…捡了个漏。”何少忱环顾四周,眼中适时露出恐惧和后怕之意,“我只管埋头狂奔,可感到他们忽然不追了,回头看,他们竟然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生生吓晕过去了。” 众人了然,因为这里确实有古怪,刚才他们一面追黄鼠狼妖,一面还要时不时在眨眼间看到一些可怖的东西。 接着何少忱抬脚踢了一下趴倒的黄多财:“那什么花怎会在我身上呢,我储物袋里全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要是不信尽可以检查!” 那里面还有面具,可别真拿去检查了,于是赶紧接过话题,愤愤说道:“此妖真是狡诈阴险,不过是想死前拉个人垫背!” 得找借口混入他们的队伍,毕竟不暴露身份前提下,纪家队伍修为算是高的,是很好的选择了!如果实在暴露了还可以想办法劫持纪烬元… 从这些人表情看,嫌疑差不多洗清了吧? 这个时候何少忱还想胡说八道些相信纪道友心怀大义惩恶扬善爱憎分明…还好有人打断了他。 一位身着鹅黄裙摆的少女,名为纪曈:“我相信这位道友,从刚刚我们就走不出这片迷雾,难道是又是阵法?” 她应该是团队里的阵师,在裂谷那时看到过,演算时眼瞳会变为金色。何少忱心里暗暗摇头:不是幻阵。 “哦哦我看明白了,不是幻阵。”纪曈马上说。 另一清俊的少年掏出一张符隶,应该是一位符师。他掐诀使符隶漂浮在空中,瞬间燃烧。何少忱扫眼一看,感觉没用。果然还是无事发生。 一群人如无头苍蝇般走了半晌回到原地,何少忱安安静静跟在后面。 众人焦躁时何少忱才出声道:“诸位,我想起来这种植物我曾在古籍上偶然翻到过…” 他向头上示意,只见有一种白色的藤蔓缠绕在枝桠上,隐在白色薄雾中很难注意到。 “大概是说,它会散发一些气体达到致幻的效果,让人难以走出包围。” “所以只用向藤蔓变少的方位走就行啦?”纪曈苦恼的神色瞬间放晴,接话道。 “何由道友真是见多识广。”纪烬元目光在何少忱身上徐徐扫过,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一把旧剑。“你是剑修?” “我名何由,一介散修。”何少忱摊手,睁眼瞎说道,“符修,不会用剑,图个心安罢了。” “只是…”他顿一下,垂眸,显出一种压抑不了的难过,“我的符纸都在同伴那里,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人的心还是肉做的,更别提眼前这位落魄小修士刚助他们走出迷雾,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出声安慰。 “何道友原来是同行啊,我名林问哉。”符师少年开朗道,“不如你先跟着我们吧,我们还有很多符纸呢。” 中! “林道友。”何少忱抿嘴,浅笑着抬眼视线轻轻落向纪烬元。“可以吗…” 纪烬元像石头一样没反应。 一般寻常散修进到秘境也会找厉害的一队投靠,队长看他们表现出的价值也会酌情收编。 虽然何少忱以往不关心其他,但纪烬元既然姓纪,应该也是需要威望夺权的吧? “我会帮到你们的,”他补充道,“我还会炼一些简单的丹药。” “真的吗,太好啦!”纪曈欢喜的喊道。 “这么有用?”纪烬元这时候才微微侧目,眼底几丝探究,笑容和煦道。 怎么,要把他当一次性探路工具人使用? “家父希望我凡事多问一句为何,我就都会一点点。”何少忱假装没听到。 “那么,布阵也会吗?何由。”纪烬元状似随口问。 何少忱懒得同一句话说两遍,但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着听不懂话的人和煦道:“会一点。” 第3章 碾碎它的脊髓 何少忱跟着纪家队伍离开迷雾林后,天色刚亮,雾渐渐散开。 急促的脚步踩过地上的枯叶,扬起灰尘。为首之人脸色冷厉,平日的笑颜消失不见,脸色扫过从不同方向探查回来的同门,“还没找到少忱师兄的线索?” “金师姐,没找到…” 醒来后发现何少忱连同另外三个不起眼的同门都消失不见了,她一向感官机敏,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到。 寻找后只看到被绑着昏迷的三个人,审问后知道了他们是内鬼,哪个长老指使的却无论如何也逼问不出来,就知道他们被下了禁令。 还知道了,现在少忱师兄估计已经毒发。 更糟糕的是,他们在附近探查到一丝极弱的不属于万灵宗功法的灵力残余。 她相信师兄,可是!可是…师兄身体本就不适,就真是遭了暗算… 金沁铃身形高挑,目光如刀环视四周人,冷冷道:“少忱师兄失踪这件事,谁都不能说出去。” 女声字字清晰有力不容置喙:“否则,视为叛徒处置。” 万灵宗门人忙点头,又跟随金沁铃离开,天上盘旋的几只食尸鸢飞下,落在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开始大快朵颐。 一具“尸体”艰难抬起一点点眼皮,听到血肉被吞食的声音。 正被牵挂着的何少忱表明自己不适合战斗之后,此刻已心安理得的跟着纪家子弟混了几场混战了,他安安分分的完全没有给任何队友添麻烦,用着队里的符纸丹炉,时不时飞一张符纸帮着挡住偷袭,再及时送一丹药去。或就只是悠哉悠哉在后面看别人的招式暗自点评,吹着风儿唱唱小曲,偶尔还有林问哉这年轻小伙泡的菊花枸杞茶。 负重前行总有人替你岁月静好。 他不需要怎样费尽心思取得别人的信任,反正在找到最后一株解药药材的时候,他就会离开,去寻那个下毒人。 师兄死后,他当上少宗主,总有人不痛不痒或费尽心思的使些算计,既然这个位置推不开,那就让它变得舒服,那就让不舒服的人消失。 可这样的悠闲原以为会再多持续一些时候,直到他混入队的第三天就彻底没了。 “求求你们了,发发善心吧,在我死之前给我吃一口烧□□——”黄多财第三次被捆着坐在地上,声音哀转久绝。 何少忱一群人刚刚杀完一些妖兽,在另一边整合资源稍作休息。纪曈随便回道:“吃饱了再继续跑?每天跑一次,抓你可费劲呢。” “我保证不偷跑了!没有下一次了!呜呜呜呜这不是你们准备要炼了我我能不跑吗…!欺人太甚!” “怪自己又偷又抢吧,既然你把九叶花吃了,不炼你炼谁?” “哎不是…”黄多财了声音停下,所有人都听到了轰隆的地动声,直觉着预示着危险的到来,汗毛直立,开始警觉。 “不好,应该是血腥气把什么吸引来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一位修为在队伍里算垫底的修士率先遭到攻击,暗红的蛇舌穿心而过,毫无机会反抗。 来不及为同伴默哀,众人更加警觉,可是自这一次动静后,周遭风声飒飒,只有几片竹叶旋着弯落下,却丝毫不敢松懈。 “不好,是九冥蛇,能借阴影换位,速度极快,有毒,不要被碰到。”纪烬元道。 此物能力霸道,也有护甲,极为难缠。偏偏这里树影幢幢,再怎样都不可能没有影子。偏偏它的速度是出了名的快,即便显形也难打死。 “结阵!困住它!”纪烬元厉道。 尽管长期配合养成的默契使阵法能在转瞬形成,九冥蛇却更为霸道迅疾。 蛇头狠狠一甩,屏障就被击碎,修为稍低者直接喷出鲜血。 九冥蛇横扫巨尾,众人不得不飞升闪避,即便尽力维持和变换站位,也变得七零八碎不成型。 有两个修士还未落地,在空中被忽然出现的巨尾绞住,瞬间变为血雾炸开,在蛇声上只能留下一点点红渍,却能溅满同伴的脸。 “不——” “纪扶!!!!” 纪烬元点地飞身躲避,剑光凛冽出鞘,无数阵法随着他的动作在剑锋上运转,锐利的势不可挡。 “铿——”剑与蛇身的护甲想击时,金光四溅,原本的势生生停下,手臂被震的发麻,虎口崩裂,他表情狰狞往下斩往下拧,最后剑却被狠狠弹开,剑声上的金光全部熄灭,也只在庞大蛇身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他的这把剑,也曾斩过许多强敌,此时在这里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这护甲…此蛇境界在在场所有人修为之上! “不要乱,远程攻击!寻找弱点!”纪烬元立刻改变策略,吼道。 各种符隶、法器、剑、箭向蛇轰去,可几乎都落空,几道能击中也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林问哉的符隶不要命的往上砸,指尖划出了血也没知觉,脸色逐渐从开朗到麻木。纪曈的眼睛干涩痛苦却不敢多闭半刻,眼睫剧烈的颤抖着,无论多少次的尝试都只有令她挫败的结果。 … 何少忱像之前任何一次一样,站在最后方,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只是神情专注到仿佛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丑陋的满身符文的,呼吸间鳞片会抖动的,哪里的皮肉模糊了会争先恐后的长好的畜牲。 快了,最多再看一刻,他就能明白这条蛇的一切。 又一法器被击碎,纪烬元提剑挥去一道剑光,被轻易扭开。 “林道友,爆破符打到乾位上空!李道友!施椎石术到坤位!”后方一道清晰的声音穿透过战场,林问哉和李道友均是一愣。 “听他的!”纪烬元咳血嘶哑道,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话音刚落,一道厉风袭向何少忱。而爆破符骤然炸开,蛇头显现的同时那处瞬间突起岩椎,尖锐无比,正正好好刺进俯冲下来的蛇的红眼。 这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李道友睁大了眼睛,他刚刚完全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也不知稻草是好是坏,不要命的透支全身灵力施法。居然不是无功而返,竟然… 虽然只有一击,但所有人心中的希望又燃起,哪怕是一丝的可能性,都好过等死,都值得一争! “都听何由的!”纪烬元斩钉截铁道,重新握紧了剑。 “纪烬元!攻击坎位灵泉!”何少忱预判,语气含着不容置椽的意味。 纪烬元没有忧郁,带着精纯灵力的剑刺过去。预判…成功了!蛇形出现在那里,还未凝实又被迫闪躲。 “纪曈!坤位凝灵阵,趁现在断它灵力!”何少忱大喊,两指并拢在眼前,目光清明锐利,向纪曈的方向施一道决,混合着浅蓝色灵力极速飞去,跨越数丈距离,轻轻没入纪曈因过度使用神识而剧痛的金瞳,不偏不倚。 久旱逢甘霖般,她灼痛的识海瞬间一清,震惊同时又快速结阵,而他动作未停,飞身捻住三片翠绿的竹叶,在阵法成形一刹那一一送出。 精准无误地送到凝灵阵的三个薄弱点,却使整个阵法的品阶直接上了几个台阶,彻底断了蛇的灵力来源。 又不得势,九冥蛇愤怒扭曲的爬行,闪着红光的眼死死盯着躲回到人群之后的何少忱。周身散发浓烈的黑雾,显然要放大招。 “快打断它!”有人惊呼。 “黑雾有吸收灵力效果,放弃攻击!”纪烬元道。 “说得对,”何少忱死死盯着蛇身,目光锐利。“现在,震位!雷琼,引电雷决。钟闻,敲镇魂钟。李道友,流沙召。林道友,爆破符。” “所有人!在三息后坎位灵泉集火!纪烬元攻击它七寸处旧伤!” “三!” 蛇没有吸收到更多灵力,变身失败,只好依旧隐藏身形。 “二!” 爆破符破!震位处流沙劈头盖脸的落下,混合着恰到好处的电闪雷鸣,远古钟声!无数的控制类型法决阵法终于将蛇身硬生生逼停了一滞。 蛇头转向自以为安全的方向去,恰是——坎位灵泉! “一!” 剑光凛冽从混乱中闪现袭向七寸,蛇身痛苦的扭曲翻滚却逃脱不得,同时无数飞剑、法决、灵力从四面八方向坎位灵泉轰去,刹那间地崩山摧灵力四爆,护甲完全破碎的刺耳声响后,蛇身化为浓郁的血雾炸开! 不好!血污也有毒!有人在那一刹那想起来这个可怕的事实。 血滴几乎要飞溅到脸上的那一瞬间无限延长,所有爆炸声嘶吼声地动声都消失不见,所有心神都放在这决定生死大事的小小一滴血上,以至于能够清晰看到深红的一滴从外到里逐渐冻结、表面的冰痕逐渐凝实的过程,然后时间恢复正常流动,血滴直直的落到地面,声音几不可闻却震耳欲聋。 是头顶上的冰冻阵!何时布下的?谁布下的? “何由道友最最最开始…就喊我布下了…”纪曈怔怔轻声道。 他一开始就觉得…一定会赢吗? 不自觉摸了摸瞳色已淡了的眼睛,上面仿佛还附有一缕清凉。 何少忱竭力调息,勉强恢复一点灵力。 它是狡猾的生物,既然打不中打不死,砍掉脑袋也会咬人,不如—— “钉住它的躯干,碾碎它的脊髓。”何少忱没有再旁观巨兽命中注定的毁灭,字字都笃定,字字都湮没于爆炸声中。 战斗结束后,没有人还有力气上前收取战果,只有劫后余生的喘息,脱力的瘫倒,还有爆炸的余韵和被照亮的半边天。 从刚开始看着队伍一点点受创,队友猝不及防的死亡,逐渐绝望和力不从心,到共同体验了狩猎一般的战胜强敌的畅快和爽,这一切的转变,竟然只是因为有一个人出现了。 起先只是下意识的听从语气坚决笃定的话,心中对将自己几乎完全交付给一个外人仍有一丝疑虑,可多次的预判和正确的指挥,让人不由自主的依靠他、信任他。 而事实证明,这个信任是正确的。 那么那个人…呢? 人呢? 被众人寻找的何少忱确保慌乱彻底平息,自己不会被沙尘或灰烬扑脸,从一棵古树后面站起,还好他早有先见之明,大声数秒的同时幽幽飘走,那是正是队友专注之时,所以也没人注意到。 其实很难受,灵力阻滞就是很难受,离战场近一些,那些余波就是会侵入皮肤,哪怕用尽力气压制也会让他恶心头痛哪哪都痛。 何少忱刚起身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看到各位队友互相抱抱,在看到纪烬元咧开嘴,带着一个无比畅快的笑,睁着两只目光灼灼的眼,踏着五亲不认的步伐,飞一样的过来时成了真。 他不等何少忱说什么,不管何少忱退什么,带着满身血和灰,眼神亮的惊人,他——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顿在原地使了个清洁术,用手用力握了一下何少忱的肩膀。 何少忱松一口气,很愿意的给他一个笑容。 然后听到他激动又沙哑的声音:“下次,还这么打。” 遇刺客留控制无视野预判!咱辅助牛啊!哦,没那么爽[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碾碎它的脊髓 第4章 都归我 纪曈检查蛇尸时,看到什么一闪,双指探过去,金瞳亮了亮。 “哥!这个痕迹不对劲!”她紧紧皱着眉头,“和之前我看到的,被那些故意引过来的妖兽身上的很像!” “什么?”纪烬元脸色瞬间沉下。 待所有人把还残留的痕迹集中到一起,挑挑拣拣勉强凑出一个残阵。 纪曈曾经无数次的研究那个著名的被何少忱所破解的上古棋局,也曾因此和所有追求高远的阵师一同痴迷般研究那人的风格手笔。 “是…是何少忱!”纪曈认出来,眼神彻底变得痛苦愤恨。 先前的几次,她其实并不相信是何少忱所为,可眼前切实的证据让她觉得自己真是蠢够了,曾经透过碎碎片片看到的惊才绝艳又道心纯粹的榜样形象彻底破碎,变为修真界最不缺的浑身算计的卑鄙恶徒。 这样修为的妖兽,完全是奔着团灭他们队伍去的!如果没有何由,现在还能活着的又有几个? 在战后整顿休息时突然到来的妖兽,原来是他人的针对和算计! 纪烬元心中闪过一丝怀疑,他蹲下,伸手触碰,探出神识去搜索蛛丝马迹,未料到有人附在其上的一丝慵倦的识念猝然闯入他脑海。 “到此为止,日后无期。”是谁不言而喻。 像是预见到纪家子弟无人生还的结局,未加丝毫掩饰,也许是随便想起在裂谷时纪烬元说的某句,就如此高高在上的留下了这句话。 到此为止? 纪烬元面色阴沉的恐怖,用尽所有力气保持冷静,握拳的双手渗出鲜血。 此前何少忱让他吃了不大不小的暗亏,但哪怕是裂谷的那次,因有何少忱而至少性命无虞,虽艰难却可将其当做试炼来精进修为。何少忱在他眼里是有些顽劣的阴险的,但又神秘的高傲的对手,他并不有那么讨厌,甚至他每一个因自己而产生的不一样的表情有些让他有些微妙的兴奋,甚至觉得如果他不是万灵宗之人,他必会去同他结交。 甚至之后,他常常想起那日在裂谷那抹几乎让人目眩神迷的居高临下的浅笑。 想起他主动想送回九叶花,被对方矜傲又疏离的拒绝,这个可恶又漂亮的敌人正眼懒得给他,终于在被抓住手腕时,抬起那冷诮又清艳的眸子,皱眉瞥了他一眼。 就那一眼,他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纪烬元闭了闭眼,他更忘不掉队友滚烫的鲜血溅到脸上时,睫毛上站的粘腻的血,扑面的令人窒息的硝烟气血腥气。为何那蛇刚好在战后休息整顿时出现?为何它行为过分狂暴使人逃脱不得,必须应战?为何…要在裂谷那时恩赐般出手相救,仿佛生杀夺予全变幻无常,随心所欲? 纪烬元用尽全力将握拳的双手指节一点一点分开,一字一字道:“绝不放过。” 旁边的何少忱见血滴坠落到地上,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他站的靠后,以为他们集中遗骸是又发现了什么,思绪游离时猝不及防听见自己的真名,他抬头,刚好迎上了纪烬元愤怒猩红的眼睛。 何少忱:? 他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他想干嘛用这种眼神看他? 何少忱于是用同样眼神回看。 而纪烬元和他对上视线时明显一愣。纪家弟子的不应该的伤亡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但对刚相处几日的旁人来说无关痛痒也是正常的。 他没想到会在何由脸上看到类似愤慨的表情。 先前的何由整日云淡风轻,递符纸他就画,递茶他就喝,递话题他就接一两句,始终保持礼貌的距离感,不过多窥探什么。战斗时也尽职尽责的配合,从不惹麻烦,众人一回头总是他干干净净静立在后的样子。 而真正遭遇了危险,他却能站出来,展示出卓绝的才能。虽然在人意料之外,但想起平日他的眼神偶尔流露出的清明锐利,又觉得似乎本就该如此。 甚至短短时间,就能将陌生人的功法习惯熟记于心,在绝境下冷静的下达精确正确的指挥,且未忽略人的正常的反应延迟,卡点精确的配合所有人的能力杀死强敌,从始至终,那苍白的脸上是一双不肯后退的眼。 纪烬元觉得这样的才能不应该默默无闻,那么藏拙肯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更况且此行大家都只是各取所需,何由没有把所有底牌展露给他的义务。 也许真是慧极必伤,他修为低微,身体虚弱,会躲着旁人暗自调息,遇到血腥气会轻轻皱眉快速躲开,衣衫朴旧却永远干净。 纪烬元忍不住想,他师从何人?他是怎样长大的? 第一次遇到的场景如雾里看花,但雾中的他清瘦挺拔,眼神坦荡又平静,说他是散修何由。 可那时他的话就似真似假,纪烬元直到方才才开始信任。 因为方才的紧急时刻,纪烬元真真切切看到了没入纪曈眉心的法决,看到那三枚叶飞出,何少忱陡然踉跄的那两步和他咽下鲜血时滚动的喉间。 下意识的举动骗不得人。 很多人的同情心都很有限,但何由却能为只相处几天非亲非故的队友的不值当的死亡感到悲伤,为敌人的奸诈阴险而愤慨。 何由,他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一样的姓氏与相似的气质,纪烬元先前试图寻找他和何少忱的共同点,现在觉得自己某种想法真是荒诞的可笑。 他真心好奇这个问题,但不论何由究竟过往如何,这样不世出的天才,正直纯粹的君子,既然在他面前展露了真正才能,那就一定要好好结交,想办法把他纳入麾下,为己所用。 纪烬元暗暗下定决心,对何由微笑一下,眼中有种同仇敌忾又惺惺相惜的意味。 何少忱看他从愤怒到平静,又忽然微笑,看不懂他的眼神,觉得有些不忍直视,便移开目光。 纪烬元却没有移开眼神,他看懂何由眼中明显的婉拒之意,心知招揽这样一位奇才果然定要用心且坚持,那么从现在开始,他将对何由展开正式的邀请和追求,首先从表明态度开始。 “何由。”纪烬元道。 “啊?”莫名其妙。 “谢谢你。”纪烬元坚定道,目光沉静。“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何少忱随意嗯了一身,心道实则不然,在你口中你已经欠了两个。 在两人眉来眼去之际,众人彻底怒了。 “这个何少忱也太阴狠了!人前装的人模狗样道貌盎然!背地里的算计一个接一个!” “下作!真当我们纪家好欺吗!” “不是从不参与宗门之间的恩怨吗?为何自我们进入秘境就一直不饶人,从第一次谋害,到裂谷那次又看似出手相救,实则是为了放松警惕,好送我们一个大的!!” “我要为我的哥哥报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群情激愤,何少忱明白了前因后果。 何少忱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知谁先转向了何少忱,带着由衷的感谢、后怕和崇拜。 “多谢何由道友,还好有你,否则我们肯定交代在这了!!” “何由大哥以后你是我大哥!忠义啊!以后道友有难,我们李家上下必倾力相助!” … 有多恨怨何少忱,就有多感激何由。 何少忱的沉默震耳欲聋! 何少忱道:“各位言重了。。是大家齐心协力的成果。” “何道友太厉害了!那何少忱真是比不上何道友的半分毫毛!” “提鞋都不配!” 何少忱张张嘴又闭上,沉默震耳欲聋! 他站在众人之间,脸色依旧苍白,面无表情,但只是被觉得深藏不露又虚怀若谷。 实则震耳欲聋! 冰冷的妖兽变成了温暖的修炼材料,最珍贵的妖丹被一致同意交给了何由。 纪烬元下令全力保存那个带着何少忱风格的残阵,意图将“何少忱跨级反杀九冥蛇得到机缘传承”传开,虽然一定程度上会让何少忱被畏戒,但秘境来都来了,谁不是放手一搏?让他被置于风口浪尖,引导人不断找麻烦,暴露他,消耗他。 他作为不曾参与宗门事务却阴差阳错成为的少宗主,有多少人想推他下去,或控制他成为傀儡宗主? 况且有心一争的势力,来到玄弥秘境的人想必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在此之前先借此消耗他,而他在圣殿中的麻烦也只会比外面更多。 “——玄弥神殿。”纪烬元转头对何少忱认真说,“何由,一起去吧。我需要你。” 何少忱没有出手将纪烬元刻意留下的痕迹抹去,一来没必要,从众人话中他知道了两方对线导火索怕是其他人,有这次未必没有下次。二来,他已经耗费心力救场救人,现在纪家对“何由”的信任依赖感正高,暴露自己反而得不偿失。 何少忱选择将计就计,既然幕后之人想方设法挑起事端,那他不介意送那些人一点沾沾自喜。 玄弥秘境本也是他要去的。 但是,纪烬元就在他面前算计他的样子,他看的一清二楚呢,要不是灵力阻塞,谁陪你演戏?何少忱面无表情,心里冷哼一声,礼贤下士? “我灵力阻塞,圣殿对我来说太过危险。”何少忱抬眼,冷冷道,毫不掩饰道,“若要我同行,寻到的符阵秘籍半数归我,灵石半数归我,只要我看上的法宝也要归我。” “最重要的一点,我说的话,不容违背。”他挑眉反问,“做的到吗?” 第6章 恭喜发财 那有了传送阵了就能很好的避免路上的麻烦,带节奏方便又快速,和纪家队伍窜来窜去的。 如果何少忱没有中毒,那他就能和更为契合的金沁铃他们很快的速通布置好,最快到神殿里去了,可惜没有如果,纪家也还行,就是有些事情得要偷偷摸摸的做。 对,偷偷摸摸… 何少忱本就打算晚上自己去的,刚好那大白脸又出现,助他悄无声息离开了歇脚点。 白日他们通过传送阵横扫过了几个地方,其中一个叫做蒙清山,一个叫做幻微湖。 白日去时,蒙清山整个笼罩在淡青色薄雾中,没有声音,没有生灵,人入其中感受到的是无边的死寂,人多这种压抑气氛能稍稍缓和,当时他们搞了一些破坏,发现整个就是座空山,毫无所获便离开了。 可山的地理位置实在很好,何少忱便决定先去这蒙清山再看看。 秘境各处天气并不完全一致,此时去蒙清山却阳光明媚,全然不似先前,复活一般,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奇怪的明目张胆,但一般人不会像他一样故地重游,也无从得知这山的两幅面孔了。 难道就是因为太阳? 传送阵的光芒闪一瞬,何少忱感觉温暖阳光将树影筛落在他脸上,睁眼扫视四周,就发现自己正坐在死尸堆中,一股腐尸的气味窜入鼻孔, 身着不同样的服饰的尸体腐烂程度不尽相同,这些或躺或坐的死尸,有些几乎和裸露出的树根融为一体,头上是在阳光映照下绿得深深浅浅的茂密枝叶。 何少忱没有动。 因为有人动了。 “哥,你过来看!”一个少女声音遥遥传来。 …谁? 何少忱没有贸然动作,只是安详的闭上眼。 一人的脚步声停在跟前,应是女孩的哥哥,一阵布料摩擦声,是那人蹲下了。 那人没动静了,应是在观察尸体。忽然,何少忱感到一阵轻飘飘的风,像羽毛一样掠到面上,同时有什么在他面上投下一片温暖的阴影—— 温热的两个指尖按压到眼球处,那人,用两指框住他的右眼,想扒开他的眼睛! 何少忱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紧闭了那只被袭击的眼睛,那人没得逞,迟疑地收回手,真心疑惑且不太聪明地“嗯?”了一声,何少忱又感到一点熟悉的风,刮到他的另一只眼睛上,似乎不死心将要故技重施。 何少忱忽然睁开双眼,对上那个凑很近的脸,他面色苍白,面无表情盯住那人错愕的眼睛,直白道:“拿开。” 那人瞬间吓到将手弹回胸前,整个人一下子后倾坐到地上,动静大的把何少忱也吓了一小跳。 少年身着干净利落的青绿劲装,混杂着错愕、钦佩和被吓到的惊惶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张了张,半天才僵硬道:“还…还魂了?” “对了,我夺舍还魂来的。”何少忱手中随时捏着符,起身环视四周。 这里所有尸体都没有外伤,身体布满皱纹,看起来是像是自然老死。 谁会愿意在这个地方自然老死,可这里也没有半点阵法成型或者障眼法的痕迹,那么便是被困住了,或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夺去了寿元。 是什么东西呢? 微风掠过,树林沙沙作响,树影微微晃动,虫鸣啾啾。 看起来是很正常的林子。 那怎么可能? “呃,道友,无意冒犯,”那少年反应过来也拍拍屁股起身,脸上的尴尬转瞬即逝,变为由衷的佩服,语气甚至兴奋起来,“我见过那么多人演尸体,只有你把他演活了!” 甚至兴奋到将一把长剑忽然横在何少忱的脖子边上。 何少忱正专注端详着一具尸体,忽感觉脖子一凉,垂目瞥了一眼,视线从剑身移到握剑的手,最后望进少年明亮的眼睛。 少年厉身厉色:“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尸体,潜伏在这!” …你谁?为什么要靠近尸体,对尸不敬! 居然还是要被个蠢货往脖子上架个蠢剑,今日果然不宜夜游。 何少忱于是冲他笑了一笑,那是一个冷笑讥笑嗤笑的结合体,倒晃的那人愣了一愣。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用平静缓和、并无怒气或嘲讽的语气说道:“我若是你,就不会拿剑来虚张声势。” 不等对方回答,何少忱敲敲剑,那剑就细微的晃一下,他慢悠悠补充道:“握得太紧,重心不稳,手臂太直。我若有心,你已经被我借力反杀了。” 少年浓黑的眼睛慌乱抖了两下,竟僵在那,半晌将剑放下:“我确实不会剑…那,我叫宫祁,多谢道友的不杀之恩。” 多谢?听了这蠢话,何少忱不可置信的打量一下少年,眉眼显出一种放心下来的松弛。 他哪懂剑?只是这人拿剑的样子过于似曾相识,和自己有异曲同工之妙。想必就是情急下随手挑的武器,并不常用。再对比他曾经都看腻了的师兄练剑的样子,随便指出几点而已,竟如此好糊弄。 名字倒是…喜庆。 恭喜?何少忱面不改色收回视线,道:“我叫发财。” 恭喜先是一愣,后哈哈大笑:“是哈哈哈哈宫祁,祁是…”半天竟一下想不出怎么组词,就忽然拉起对方的手,在手心写了一个字。 宫祁见何少没反应,疑惑道“写太快了吗?”想再写,何少忱已经抽回了手。 对方绷着脸,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在这一眼中宫祁莫名其妙读懂了一种谴责和嫌弃,难不成是…宫祁觉得这真是自己最善解人意、情商之巅之时,因为果然下一秒,对方木着脸,给那只被他摸过的手使了个清洁决。 “哦!发财道友,抱歉啊,”宫祁咧嘴笑道,“是我唐突啦。” 那人的妹妹赶到,看到此景不忍直视的闭眼,恶狠狠拍了下宫祁的背。 一番交谈后气氛空前的和谐,妹妹叫宫熙洁,哥哥就是那宫祁。 何少忱知道宫家和万灵宗有千年联姻之谊,想起曾联姻到自己头上,想必不是这两人。 “发财道友,我刚才是见你扮的尸体最新鲜,想上手看看你有没有眼珠子。”宫祁解释说。 何少忱说了自己叫何由,宫祁只是一味叫着“发财道友”,何少忱抗议无效,就懒得理了。 何少忱问:“眼珠子?” 宫祁害怕的搓搓手臂,语气沉重下来:“因为这山里的动物,都是瞎的。” “我们刚开始觉得巧合,捉了好多不同动物,竟都是如此!”宫祁说完,锲而不舍扒了几个尸体的眼睛,发现都有眼珠子。 活的动物都没有眼珠,死的人却有眼珠? 宫祁在袖子里掏掏,捏了五根细长的针,熟练的刺进尸体面上舌中,观察了什么,须臾就手一扫针便一同收回,用不知哪来的帕子擦了放回袖子,动作行云流水,抬头目光炯炯:“这些死人也没有中毒,没有暗伤,灵力散尽,不知是被怎样暗算了才如此,伪装成自然老死的样子。” 看来宫祁是一个医修? “我们这一路上不见什么妖兽或者禁制,除了稀稀疏疏的死尸,看着就是普通林子,我们本想着先走走看。”宫熙洁补充,“只是,神识有些疲惫,想要走出去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何少忱感受一下,觉得并没有疲惫,和先前一样的,难道是有人而异,还是他呆在这的时间太久了? 他问,为何疲惫? “不知,是隔一段时间就更疲惫一分,但是这中间间隔时间也没有什么规律。”宫熙洁边走变道,劈开身前的枝桠。 神识疲惫,那么一定是被强行消耗过度了,但他们两个人完好无缺,也完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可如果是处于此山有损耗神识的负面效果,何少忱该有所察觉的。 走不出去也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也许和尸体的成因有关。 “真的没有强行催动过神识?”何少忱微微蹙眉问。 “没有,至少在我俩印象里没有。”宫祁说,“发财道友,我总觉得我和你一见如故。” 他完全没有要何少忱回答的意思,自顾自说道“我见到盲眼动物,便想起曾听闻过人间传说。” “准奏准奏!爱听多听!”宫熙洁捧场。 “就那个地方也有一座山,嗯,叫什么来着…” “甲山,过!” “哦行,甲山上有一个盲眼山神,不忍见杀生,便令山中鸟兽生物都没了眼睛,如此和谐生存,不见血腥。”宫祁回想,手搭在下巴下。 “不是,山神你…算了。”宫熙洁闭上嘴。 “然后一个樵夫上山杀了一只野兔,触怒了山神,所以这个樵夫便迷失在林子里了。那里的人说,山上的生灵都是山神的孩子,要对其有敬畏之心,作为回报,在山中捡到山神眼,可以看到常人见不到的鬼魂。” “…尽捡些没用的。”何少忱无语,“凡人又不修仙,若能看到鬼魂,那还算什么人。” “哎,人间传闻嘛,做不得数的。”宫祁冲何少忱眨眨眼。“我想想,这种故事还蛮多的。” “山中精怪有喜欢学人说话的,如果在山中,起了大雾,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去,千万不要回头。” “宫祁!”宫熙洁喊。 “也不能答应,不然你的魂会被精怪勾走,就回不去了。要么,回去的,已经不是你了。” 何少忱刚要说话忽然感觉心刺痛了一瞬,耳边嗡鸣,深深调息,来缓解突如其来的神识的疲惫感。 好了点后,他和宫祁宫熙洁两人对视上,原来他们也是如此。 宫祁道:“发财道友,你是剑修吗?不过用剑很费神吧?” “这种症状在出去之前大概要时不时来一下子,我建议你呢,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呢,就先不要过度催动神识了。” 宫祁掏出一系列符隶法宝,何少忱一看,竟都是一击必杀攻击性强的,有些蕴了强者的一击,怪不得威胁他的时候只能用剑,不然人质瞬间就逝世了。 不愧是世家,就算近些年没风浪了那底蕴也还是有的… 宫祁乐滋滋道:“发财道友,缘分难求,这些就送你了!” 何少忱摇头,宫祁道:“我那还有很多!” “…多谢。” 那就笑纳了,原谅你叫我发财。何少忱想。 “喂,我也要。”宫熙洁伸手,宫祁装听不见。 三人就这样走着说着。 何少忱忽然停下步子,抬眸:“宫祁。” 宫祁正在说话,他闭上嘴,也停下,回头“嗯?” 心想完了发财道友是不是嫌我吵了。 何少忱皱眉,微微抿嘴:“没发现吗?这个话题,你刚刚说过了。” “没啊?甲山上有一个盲眼山神,不忍见杀生,便令山中鸟兽生物都没了眼睛,如此和谐生存,不见血腥。”宫祁回想,手搭在下巴下。 宫祁仔仔细细在脑海里搜寻,无比肯定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聊这个传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