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向北》 第2章 第 2 章 陶茗谙回到伞坊后,先给陶讳青看了今早拍的照片,然后就开始把这三大箱水果拾掇拾掇。 陶讳青看着三大箱水果,半开玩笑打趣着:“小昼邮那么水果啊,是裸辞带来的底气,还是钱包啊。” “不知道,可能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吧,毕竟他喜欢听梁静茹的歌。”陶茗谙应和着。 陶讳青笑了笑,说:“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瞎掺和,这么多水果,咋爷俩肯定吃不完。帮我给老张老李打包一份,我明个找他们下象棋,正好送过去,省得浪费了。” “晓得了,反正这葡萄您老人家是没口福,池昼倒知道多给您寄一些坚果强健心脏,免得下完棋输了气急攻心。” 陶讳青哼笑一声,“嘿,臭小子,咒你师傅尽快飞升老神仙啊。” “那我可不敢呦。” 师徒俩一唱一和的,给枝头麻雀都听得直乐呵叫唤。 …… 翌日,晨阳把青石板路晒的暖烘烘,陶讳青手拎着两袋子水果去茶楼附近的亭子里下象棋。 亭子里,陶讳青正和老张头对着棋盘“厮杀”,楚河汉界旁,几颗棋子被拍得啪啪响,围看的老头们时不时咂嘴起哄。 “老陶,你这马踩空了!”老张头拈着红炮,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再走两步,你老将就得被我将死!” 陶讳青眯着眼瞅棋盘,手指在膝头敲了敲,正琢磨着怎么解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陶伯,走‘釜底抽薪’,先兑掉他的炮。” 众人闻声回头,见是个穿着亚麻衬衫的男人,身形挺拔,眉眼冷峻,笑容随和。 陶讳青扭头一瞧,先是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呀,筼宁?久不见都长那么大了,瞧我这记性,半天才想起来。” 魏筼宁微微颔首:“那么多年过去了,陶伯能记得我也算小辈的荣幸。” “这孩子,瞧你话说的。我还记得你就喜欢吃我包的小馄饨呢。”陶讳青一边说笑着,一边把他往棋桌拉:“你爷爷当年在这休沐就喜欢跟我下棋,我跟他都能过招战一天。” 老张头不乐意了:“欸─老陶,你这可不地道啊,还喊外人支招。” “什么外人,这是魏老哥的孙子!”陶讳青笑怼着,扭头兴致勃勃的看向魏筼宁:“来,筼宁,替我走两步,今个儿必须让老张头输的心服口服。” 魏筼宁也不推辞,指尖拈起黑车,稳稳落在红炮斜前方:“陶伯,他这炮是用来牵制您马的,先兑掉,再用‘围魏救赵’的路子,攻他左翼空虚的卒线,您看,他为了保炮,必动右车回防,到时候您的马就能直捣黄龙。” 他说得条理清晰,陶讳青顺着他的思路落子,果然,老张头被打得手忙脚乱,没多久就皱着眉认输:“罢了罢了,你们爷孙俩一个路子,都是棋精!” 亭子里哄笑一片,陶讳青拉着魏筼宁乐呵呵站起身:“得,俺爷俩叙叙旧去,不扰你们兴致了,改日再战改日再战。” …… 两人不疾不徐回伞坊的路上不是互相吹捧棋艺,就是唠嗑这几年的家常。 当年魏老爷子去世后不久,魏家就开始讨论这个私生子该何去何从。 那时魏筼宁才十七岁,魏家把他送到栾云镇的高中上过一段时间,说是静心学习,实际上确是魏长峰刚拿到控股权。这关键节骨眼上可不能被爆出来一丁点丑事,为减免闲话,避外界风头罢了。 后来为圆老爷子的愿,才把他送到瑞士深造。 …… 凉亭到伞坊不远,陶茗谙正在东屋手执渡针穿伞线,和坊内仅剩的两个工人忙的不可开交。 近几年,国家对非遗文化的保护和宣传比较重视,很多良心的影视导演就会请人细工出慢活,追求精益求精。 这不,陶茗谙前几个月心存郁结,为了给平静的生活找点奔头,刚好看到一个剧组缺定制的手工艺品,他不拖泥带水,立马加上负责人,推荐自家的伞坊的油纸伞。 结果就是半年后,剧组开机,伞就要到位,这给的工期就快到了,他得尽快赶工期。 因此他每日都不得闲,不是熬制柿漆做防水涂层,就是劈骨、削骨、制伞托、裱纸、网边、刷油、渡伞,不得停歇。 …… “茗谙,别忙活了!快出来歇歇。”陶讳青洪亮的声线侵入陶茗谙的耳膜。他手一抖,穿线的针都差点攮到自己,从木窗格望去,陶讳青身边还跟着一人。 第一眼:有点熟悉... 第二眼:这不昨天帮他捡石榴的? 第三眼...没顾着看上第三眼,他就走出东屋了。 “师傅,您这嗓门都不像气血不足的,比唱戏的声音都亮堂。”他笑着调侃,眼神瞄了几眼魏筼宁。 “托你福,你小时候要是没那么调皮哪有你师傅这好嗓门。”陶讳青打趣完,开始介绍:“来,茗谙,认识一下,这是魏筼宁,他爷爷跟我是老朋友。筼宁啊,这就是我跟你提过我那个好徒弟,陶茗谙。” 魏筼宁向前一步,依旧和颜悦色,伸出手:“你好,陶师傅,又见面了。” 陶茗谙错愕,没想到他还记得昨天那个碰面,不过当时那丢人猎奇的场面,确实挺让人记忆犹新。 陶茗谙连忙收敛神色,伸手回握。因为紧张,他不易察觉的轻轻紧了一下对方的手。 一触即分。 “魏先生,您好,感情是真有缘,不知道昨天那个石榴衬不衬您心意。” “嘿,你们见过?”这下轮到陶讳青一头雾水了,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 “自然称心,石榴很甜。”魏筼宁攥紧拳头又展开,他简单解释:“昨天在芳春民宿门口,陶师傅石榴掉了,顺手帮了个忙。” “那还真是巧了,这就是缘分,缘分!那快别呆站外面了,茗谙呐,去泡盏茶,就用我柜子里最好的西湖龙井。”陶讳青抚掌大笑,吆喝着。 陶茗谙应声去了里间的茶室。 茶室内,陶茗谙熟练地烫杯、取茶、注水。 85度左右的热水冲入玻璃盖碗中,3-5秒后出汤公道杯,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专注的静气。 当他端着茶盘出来的时候,师傅正跟魏筼宁聊的火热,他把茶盘轻轻放在茶几上,熟练的为他们沏茶。 陶讳青端起一杯,浅呷一口:“筼宁尝尝,茗谙的茶艺我还是有信心的。” 魏筼宁垂眸看了一眼汤色,端起茶杯轻嗅茶香后,浅尝一口,赞道:“香气清郁,好茶,好手艺。” 他赞赏着,目光沉沉落在陶茗谙的手上。刚刚交握的时候,他能感受到那双手上有很多茧子,虽细长白皙,但算不上精致,甚至可以用粗糙概括。 陶茗谙被他看的不自在,下意识蜷了蜷手指,面上却不动声色:“魏先生喜欢就好。” “自然是喜欢的...”魏筼宁答。 …… 陶讳青突然问:“对了,筼宁啊,这次来镇子上是干!嘛的?” 魏筼宁放下茶杯,说:“主要是回来看看,毕竟好几年没回来了。顺便静静心沉沉气,公司事务繁琐,扰人心神,也打算在这里常住休息。” “也对,现在社会发展快,你们年轻人繁琐事儿一堆,总不能绷着一根弦,有时间多来这里坐坐。”陶讳青深以为然。 一旁的陶茗谙静静听着,默默为师傅添上茶水。 他心下暗衬:静身沉气还要带助理吗?这人肯定不简单。 出于好奇,他顺着话头,自然问出口:“确实,人该休息就休息,哪魏先生主要是从事哪个行业啊?” 魏筼宁对这个机敏问题早有预料,唇角微弯,“家里做地产的,最近一两年,也想拓展新方向,比如和文化,旅游结合的项目,算是摸石头过河。” “原来如此,那确实挺消耗精力的。”陶茗谙没有继续追问,他也不傻,那样显得太刻意了。 不过“地产行业”“开拓文化旅游项目”这些字眼确实让陶茗谙有点警惕。 陶讳青若有所思后,把话题叉开:“既然好多年没来了,对镇子上估摸都生疏了。茗谙啊,你要是哪天得空就带着筼宁在镇子上闲逛逛啊。” …… 陶茗谙喝茶的手一顿,心下泛起嘀咕:师傅啊,有时候热心肠也是件坏事啊!真剃头挑子一头热... 师命难违,他应承下来,语气有点蔫儿:“等我手里这批伞交货了,亲自招待魏先生在镇上溜达溜达。” 魏筼宁能察觉到他的不情愿,了然一笑,从容接话:“好,那就谢谢陶师傅了,我等着。还有陶师傅叫我筼宁就好,“先生”听着太过生分。” ... 生分吗? 我们好像也没有很熟。 茶过三巡,魏筼宁和陶讳青又开始切磋棋艺,陶讳青显然很是高兴,他好久没有找到棋逢对手那么酣畅淋漓的对打一场了,直到他面露倦色,才被陶茗谙劝回屋内休息。 …… 他把魏筼宁送至伞坊门口,才算松了一口气。 魏筼宁低眸看着他:“谢谢陶师傅的茶,希望有机会还能再品到。” 陶茗谙抿抿唇:“嗯,会有机会的,再见。魏先生也别称呼我陶师傅了,就叫我名字吧...陶师傅怪变扭的,感觉像是再喊我师傅...” 魏筼宁看他无奈的样子,逗他:“好,等陶师傅先改口我就改口。” ... 不对劲儿。 更变扭了。 第3章 第 3 章 接下来日子没什么变化,陶茗谙每天不是在刷桐油,就是在阴干伞面的路上。 唯一有点变化的是──魏筼宁隔三差五就会来伞坊坐坐,看着他和师傅做伞,偶尔帮忙递个东西,干点零活。 他话不多,存在感极强。 除了优越的样貌,还有他过于直白袒露的目光,令陶茗谙无法忽视。 不过陶茗谙适应新事物的速度都很快,他慢慢也就习惯了。 一周过去,共二十把伞,忙活小半年终于完工。 陶茗谙今天这一下子把快递寄出去,心里就踏实多了,还莫名升起一些得意成就。 他一路子上哼着小曲儿,不疾不徐地回到了家。 一推开门,陶茗谙的心情好似烛火轻轻晃动一下,要灭不灭。 魏筼宁和陶讳青正悠哉悠哉坐在木质沙发上,谈笑风生,笑容可掬,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几盒礼品。 陶讳青见他回来,笑意更浓,招手道:“回来了,活计都忙完了?” “嗯,忙完了,就等剧组那边验收了。”陶茗谙应着,目光转向魏筼宁,客气的点了点头,“魏先生也在。” “叫我筼宁就好。”他纠正着,语气坚定。 …… 这名字绕口还变扭,主要还是读音,筼这个字,嘴瓢容易把第三声说成第二声。 不过名字挺应允眼前人的性格,沉稳温淳。 陶茗谙愣神两秒,尬笑着:“嗯好,筼...筼宁哥。” 真有点饶舌扭嘴。 魏筼宁见他不情愿的样子,眉梢凝着笑,“嗯,看来今天是顺利交差了,心情看起来不错。” “嗯,还行吧。”他语气平平,也不知道魏筼宁哪看出他开心了,他走到茶几旁,状似随意问道:“这些是....?” “这不过几天就中秋了,筼宁送了一些礼品过来拜访拜访。”陶讳青自然接过话头,神秘兮兮道:“还说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特意也给你备了一份礼。” 陶茗谙右眼皮微微一跳,给他准备礼物? 就因为这些天的“照顾”,也谈不上照顾吧,他甚至还指使他当小工干杂货呢...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神却很坦诚,显得自己忒坏似的,这令陶茗谙一时有些摸不清南北。 “魏先...筼宁哥,这也太破费了吧,地主家待客本应如此,这些礼物我收不合适,哪好意思让你破费。” 魏筼宁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推辞,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大木头匣子,轻轻推到他面前:“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觉得适合你就买了,打开看看?” 陶茗谙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师傅,很鼓励的眼神...他无奈接过木盒,樟木盒子入手沉实,轻轻打开卡扣,掀开盒盖。 映入眼帘的是价值不菲,品相极佳的文房四宝:湖笔宣笔,徽墨,端砚,宣纸。 陶茗谙的呼吸几不可查的停滞了一瞬。 他下意识合上盒子推拒过去,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一套下来大几千...魏筼宁这是人傻钱多吗?真的没有出于一丁点儿私心目的? “这...”他抬眼,对上魏筼宁沉静的目光,好似在说着“此物合该属于你”。 “利器当配良工。前几天看你在伞面上绘制,提字书写都活灵活现,只是工具有些老旧了。”魏筼宁说的这段话滴水不漏,铁定要送给他,“这放我那且蒙尘,不如在懂他的人手里才不算辜负。” 陶讳青知道陶茗谙喜欢这套,出声在一旁帮腔:“茗谙啊,别过意不去,你就收下吧。好手艺合该配好工具,筼宁都这样说了,可别辜负人家一片好意。” …… 陶茗谙没回话,紧盯着礼盒思衬。 哪回礼该怎么算?毕竟空手拿总归不好。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套文房四宝。 魏筼宁一时不见他回话,便自顾自说:“陶伯说得对,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以后我多来讨你几杯茶,或者也教我把上不了台面的字磨一磨。” 陶茗谙一听心放松了些许,才说:“好,谢谢筼宁哥了。茶水管够的。” …… 茶水确实是管够的,魏筼宁来的更勤快了。 他不再只是安静的看着,反而当苦力小工愈发得心应手了,搞的陶茗谙都过意不去,想月底给他开工资了... 中秋前三天,魏筼宁回了一趟京城,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魏长峰喊他回家过中秋。 “回家”这个词用的太奢侈了些,毕竟有挂念才有回,但挂念他的和他挂念的早已寥寥。 京城,魏家老宅的中秋家宴,水晶灯流光溢彩,餐盘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馔,各种攀龙附凤的亲戚也再次齐聚,言笑晏晏虚以委蛇。 魏斫年那辆骚包的阿顿斯马丁Valhalla停在院门,巨大引擎轰鸣声响彻整栋别墅。魏长峰坐在主位上,听到这声响气的都想把碗筷摔了,这小兔崽子,要了命了,天天一副地痞流氓的作态。 魏斫年刚从上海飞回来,他是一名迈凯伦F1车队的正式赛车手,常年在国外比赛。少爷身价极其高,不管是在体育届还是以魏家独子的身份。 魏长峰气的就是他偏要玩赛车,容易丢小命不说,连带扰的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迟早被气死。 魏斫年妈妈过世早,因不满父亲擅自把他联姻魏家,她没有自己想要的幸福,失望父亲把她当做利益的筹码。早年早产生下魏斫年后,整日病气恹恹,靠药引子撑到魏斫年十一岁时过世。 所以魏长峰出于对爱妻的愧疚多溺爱他。 可魏斫年今天不该开这车来的,太张扬嚣张了。但他偏要气气他爹,凭什么停了他的卡逼他回家?间接导致小少爷在前几天的上海赛车比赛极其不顺意舒服。 酒红衬衫配西裤,一副花花公子、风情万种的牛郎作态,他潇洒了当的走进家门。 魏长峰看见他时,极为不满地哼气一声说:“我还以为你硬骨头不会回来了呢。陈姨,给少爷添一副碗筷上来。” “爸,团圆日子我怎么可能不来,不来不就白费了您“心意”,你看这桌子上哪样不是我爱吃的?”魏斫年毫不在乎的坐在了魏筼宁身边,笑眯眯招呼着:“二叔二婶好,身体康健啊!呦,小姑多日不见又变漂亮了,珠光宝气的,被姑父养的真好。” 小姑被他夸的咧着嘴笑:“就你嘴甜。” 他这一套插科打诨招呼下去,饭桌的气氛融洽了不少。 最后,魏斫年才跟魏筼宁打招呼:“大哥,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这句话在外人看来有些不正经,像是挑衅逗弄。 事实上魏筼宁和魏斫年的关系是非常好的,两个人从小到大的关系就好比一个小跟屁虫,一个大月嫂。 母亲的早逝,哥哥一大程度上替代了母亲,魏长峰忙着每天工作应酬,没什么时间管他,只有魏筼宁和爷爷管教着他那时的叛逆岁月。 “嗯,回来就好。”魏筼宁没什么感情的吐出几个字。 虽然没什么情绪,但落在魏斫年耳中,却奇异安抚了他的躁郁,像是漂泊不定的船只终于找到了可靠的码头。 饭局继续,魏长峰将话题精准地引向了核心,无非是古镇商业潜力怎么样?考察进程怎么样? “还在初步接触阶段,商业潜力确有独特的商业价值,但镇上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一些,需要更多时间了解。”魏筼宁回答得滴水不漏,既不说难,也不说易,更不提及任何具体计划。 魏长峰听完没多过问,敷衍嗯了一声。转而又开始絮叨魏斫年收收心,魏斫年也敷衍嗯了一声。魏长峰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心里那个气啊蹭蹭涨,面对那么多外客他才忍住没发脾气。 聚餐结束,一群人转道去了棋牌室打麻将搓牌。魏筼宁寻了个空隙走到庭院回廊下,点燃了一支烟。 他烟瘾是不大的,但此时就莫名想抽,青白色的烟雾在月光下袅袅散开,他打算明天去一趟墓园看望完爷爷奶奶就回镇子上去。 不一会儿,魏斫年也跟了出来,毫不客气地从他烟盒里也抽出一支借火点上。 “老头子这次叫你回来,不止是吃顿饭吧?”魏斫年吐了个烟圈,眯着眼看着月亮,“是不是又给你施压,催你那个破项目进度了?你甭管他,放着专业团队不去做,非让你去,谁知道想干嘛。” 魏筼宁没否认,只是淡淡地说:“他的心思,你我都清楚。” “切,”魏斫年嗤笑一声,“反正我对进董事会不感兴趣,天天与虎谋皮,风云叵测的,光想着就心烦。” 他说完沉默了片刻,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魏筼宁听懂了。他侧过头,看着弟弟认真的侧脸,摇了摇头:“不用,你跑好你的比赛就行。” 魏斫年撇撇嘴,没再坚持。他知道他哥有自己的打算和底线,不愿意把他牵扯进这些龌龊事里。 “行吧,”他将抽了一半的烟摁灭,“那你自个儿小心点...”话没说完,他裤腰口袋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着备注上的人,哼笑一声说:“哥,**一夜值千金,我先走了。” 魏筼宁没多问,只是让他给父亲打个照面,路上慢点儿。 魏斫年摆摆手,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爹愿不愿意。 不过多久,身影与巨大的咆哮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月亮侵泡在偌大的夜空黑海,好似一个指引方向的灯塔,而船只无尽享受这份温柔的安宁。 魏筼宁把烟掐灭,掏出手机给王铠打了个电话:“明早去六春堂买几盒月饼,新品和老式的口味各来几份。” “老板,要给我们发员工福利吗?”王铠激动地在电话那头都要蹦起来,这六春堂的糕点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可都要提前排号呢!他实在不敢相信老板这年中秋那么阔绰! “想多了,送人的,椰蓉口味的多来几盒,我也爱吃。”他说完就挂断了。 送礼送礼!谁让你今年那么挂念? 你爱吃你爱吃,小心心腹叛变! 椰蓉椰蓉,噎不死你!!! 王铠心里无声的控诉着,一万遍脏话都骂了个遍,除了不能发财破产…… 弟弟赛车手的身份是我瞎编嘟[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京城的桂花树和栾云镇相比是很少的,但秋海棠和银杏树甚多。公园里此时不少人手握几个新熟的海棠果把玩,魏筼宁也摘了一个果子攥在微凉的手里。 “海棠果,苦恋无果。”几个童真小孩和同伴蹲在地上看蚂蚁运食物,无情的说:“我妈说这果子最酸了,蚁后吃了不得断子绝孙,爱而不得。” 这话从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嘴里说出口,有点残忍,残忍到魏筼宁立马把手里的果子掷到灌木丛里。 …… 在京城胡同的角落一隅,有一家花店,料峭清寂,鲜为人知。 里有一老太太看店,这老太太跟他奶奶是手帕交。因退休后也闲不住,儿女就给她开了一家花店,除了摆弄花,每天可使劲跟胡同的一群老太太呱啦。 京城的菊花是很多的,店里更甚。 魏老爷子魏汉华年轻时极其喜欢莳弄菊花。因为菊花品种多,颜色也繁,更重要的是奶奶叫周盈,菊花的雅称。 魏筼宁让老太太包了一束金白相间的菊花,付钱时,老太太执意推拒,别扭地对他说:“甭付钱了,省得儿她念叨我小气,长寿都得用钱买。” 魏筼宁没在推辞,拿着菊花去了西山公墓。爷爷奶奶是在一起合葬的,他在墓前没什么好说的,仔仔细细把墓碑上下擦了一遍,然后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临走之前对墓碑低语:“有人惦记,也算长生。” …… 魏筼宁回到栾云镇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让王铠先回了民宿,自己则提搂一箱月饼去了青筠伞坊。 坊门敞着,陶茗谙正坐在柿子树旁的石凳上俯身给伞面提字,光线正好,一只慵懒的橘猫蜷在他脚边打盹,发出舒服的咕噜声。而他手中用的毛笔,是他那天送的。 魏筼宁静默的注视了一会儿,随即举步而入。 陶茗谙听到脚步声抬头,面露诧异。 魏筼宁一身西装,正气傲然,与周围一切的烟火气都格格不入。 陶茗谙多看了他两眼,才说话:“筼宁哥?探亲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十六十七才回来。” “嗯。”魏筼宁兴致不高,把月饼放在了另一侧石凳上:“没什么挂念的人,这月饼不错,专门带给你和陶叔尝尝。” 陶茗谙这两天也从师傅嘴里听到了些许关于魏筼宁的身份,恒基置业是国内地产行业的龙头,他作为私生子在家也是如履薄冰。 他看了看包装朴素的月饼盒,没有立刻道谢,反而放下毛笔,起身询问:“你吃饭了吗?今天晌午包了不少馄饨,还剩了许多没下锅的在冰箱冻着。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下一碗?” 陶茗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那么无厘头的话,但总归相处了半个月,就当朋友之间的关心了。 魏筼宁显然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有些愕然。 一路奔波风尘仆仆,他确实没怎么好好吃饭,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儿坐会儿,等十五分钟就好。”他说完,转身往厨房方向走了。 魏筼宁坐在石凳上,瞧着未提完字的伞面,字迹墨水未干,遒劲秀气。以及石桌上的文房四宝,也被主人珍重爱惜着。 他脚边的橘猫伸了伸腰,爪子在他皮鞋磨了磨,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魏筼宁并未计较,反而摸了摸它的头,这猫通灵,也亲昵蹭了蹭他手。 不到一刻钟,陶茗谙就端着餐盘出来了,上面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汤色清亮,飘着几缕紫菜和虾皮,旁边还配了一小碟切碎的香菜葱花和醋辣子。 “不知道你口味,调料自己加。”他将碗筷在魏筼宁面前摆好,“趁热吃。” 魏筼宁道了声谢,在石凳上坐下。 他没动香菜,看来是不喜欢吃了。馄饨皮薄馅足,是鲜香的猪肉馅,魏筼宁执起勺子喝了口汤,一股暖意顺着喉管滑入胃里,流向四肢百骸。 “很好吃,谢谢。”魏筼宁夸赞着。 陶茗谙嗯了一声,坐在他面对,继续为伞提字。 一碗平常馄饨和安静的午后,让魏筼宁心生满足,一个有家的模样,就是他想要的。 待他吃完。陶茗谙也落下最后一笔。 他放下笔,看向空了的瓷碗,眼里带了些许笑意:“看来挺合你口味,中午师傅可没给我面子,只吃了一小碗。” “真的很好吃,和陶叔手艺有的一拼。”魏筼宁放下筷子。 “您还吃过我师傅做的饭,我师傅做的饭那可是我师娘调教出来的,我这厨艺离他还差着呢。”陶茗谙起身收拾碗筷,又转移了话题:“哦对了,师傅今天又出去跟李叔下象棋去了。估摸快回来了,这月饼等他回来一起吃吧。” “好。”魏筼宁应着,看着他利落的收拾。 两个人此时挨得有些近。秋日渐凉,陶茗谙今天穿了一件针织衫,外面套着一层工装围裙,围裙的带字在后背系了一个结,勾勒出清瘦的腰线。 魏筼宁望着那根系带,有些出神。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轻轻将那结解开了。 陶茗谙擦桌子的动作一顿,身体瞬间僵住。 他愕然低头,看着散开的围裙带子,又抬眼看向魏筼宁。 魏筼宁也明显愣住了。四目相对,空气都静止了一瞬。 陶茗谙率先回过神来,耳根漫上薄红。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中的抹布无意识地攥紧,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慌乱:“怎么了?你这是做什么?” 魏筼宁自责自己的唐突,他迅速收敛心神,眼神微闪,搬出一个牵强的理由解释道:“看你背后的带子...有些松散了,想着重新系一下会更妥帖。” 陶茗谙闻言又抬眼看向魏筼宁,对方的表情已然平静,仿佛刚才那个逾越的举动只是他的错觉。 他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追问,只转过身,声音有些发闷:“...我自己来就好。” 陶茗谙是有些害怕不安的,这些细微的故意的动作令他想起了当年在京城的日子。 他越是想,系带子的手就越抖,不听使唤似的往下掉。就在这时,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了他的手背,短暂停留后,他自然地接过了那两根细长的带子。 “抱歉,我没有冒犯之意,既是由我解开的,理应由我来系上。”魏筼宁不知何时站起来了,低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呼吸拂过陶茗谙的后颈。 魏筼宁的动作并不快,甚至称得上缓慢、细致。 那感觉不带狎昵,却有一种过分的亲昵,像无声的宣告,试图穿透他筑起的心防。 陶茗谙垂下眼睫,盯着自己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他本能应该立刻躲开的。 这太逾矩,太奇怪了,像是身体在反抗自主意识,他盯着两个人交缠的背影,莫名生出一丝舍不得。 京城那些冰冷而滑腻恶心的触碰记忆,与此刻的温柔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让他心口泛起一阵酸涩的茫然。 或许只是朋友间的关心,是他多想了。 反正他是极其讨厌与他过分亲密的陌生男人。 思绪至今,陶茗谙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生出一丝恶寒。没等魏筼宁系结实,他低低说了句“我去洗碗”,端着盘子落荒而逃了。 魏筼宁看着他仓皇逃促的背影,轻轻蜷了一下手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方才一瞬柔软的触感。 他太急了,竟忘了那茬。 脚下的橘猫不满的“喵呜”一声,蹭了蹭他的裤脚。魏筼宁长叹一口气,蹲下身挠了挠他下巴,目光却投向厨房。 “吓到他了...”魏筼宁喃喃自语懊恼着。 陶茗谙洗着碗,觉得自己刚刚太敏感自恋了,魏筼宁怎么可能对他有那种感觉?但多想总归是没错的。 双方的思绪被放在滚筒洗衣机里高速运转着,不一会就被陶讳青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 “呦呵,筼宁怎么提前就回来了,京城家都好啊。”陶讳青打破了尴尬地气氛。 魏筼宁迎上前,从容地说:“陶伯,回来了。家里都挺好,带了几盒月饼,给您和茗谙尝尝。” “好好好,你有心了。”陶讳青乐呵呵放下鸟笼,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样。 这时,陶茗谙从厨房走了出来,神色如常的问道:“师傅,回来了?战况如何?” “哈哈哈,今天那李头又让我杀的片甲不留!”陶讳青坐在石凳上,吩咐着:“茗谙,快给师傅沏杯茶,口干舌燥的,我可得跟筼宁好好聊聊今天的棋局。” 陶茗谙不太情愿沏了杯乌龙茶,健胃消食,降血脂... 魏筼宁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陶茗谙给他倒茶时,魏筼宁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疏离。他一心虚,刚浅呷一口,这茶便灼的他几乎失态。 …… 魏筼宁勉强咽下去时,陶茗谙出声妥帖嘱咐着:“师傅,小心烫,一百度的水泡乌龙茶才不会有苦涩味儿。” “欸─好好,筼宁啊,你可不知道老李头那招“马后炮”......” …… 陶茗谙把毛笔墨水都收拾洗涤好,归置屋内后,把石桌旁魏筼宁带来的月饼拆封了,在师傅高昂的“演讲”中横差一嘴:“哪李叔耍滑也太不地道了,师傅您也别光说,吃点,毕竟是筼宁哥一路风尘仆仆带回来的。” 陶讳青正在说头上,敷衍应了一声。 陶茗谙又招呼魏筼宁吃月饼,还贴心给他拿了块月蓉口味的,魏筼宁以为这是和好标志,接过来吃了几口。 馄饨吃的有些积食,没吃几口他就有些噎了腻了,刚想端起茶杯喝一口没那么热的茶,陶茗谙就贴心给他满上,又变热茶了。 …… 一来二去,一壶热茶都让他下肚了。 **裸的“报复”,魏筼宁一一接下,毫无怨言。 夕阳西沉,天边染上橘红。 陶讳青终于说尽了兴,这才发觉魏筼宁还穿着回来时那身挺括的西装,估计贼束缚人。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陶讳青喝了口茶润润喉,咂咂嘴说:“筼宁,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吧,快回去歇歇,,瞧我光顾跟你唠嗑了。晚上记得过来一起吃饭,我今晚下厨多做两个菜!” 魏筼宁瞬间如蒙大赦地起身:“好,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晚点再来叨扰。” …… 第5章 第五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临安不向北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5章 第五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