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 第1章 花知雨此人 大学的开学季总在燥热的夏天展开，但在校园之中，尚且有蝉鸣、微风、树荫和一些女生清新的洗发水香味，总体来说燥热而美好。 “好，好，你们回去吧，晚上行政部见。” 吃完午饭，唐择优带着大一新生的学弟学妹们把潮汐大学的半个校区认了一遍，一圈走下来已经消食完毕，看了下手表，一点十二分，正好回宿舍冲个凉，睡一觉。 回到宿舍里，不意外的是，两个室友不在，肯定是刚开学都找朋友玩去了，意外的是，宿舍里最经常不着家的那个，此刻在，而且是以一种穿着睡衣、散乱着头发、横躺在沙发上、电脑放在肚子上的状态存在。 唐择优走进睡觉的房间，整理着衣服，同时不由得啧啧称奇：“大明星也有一个人落单的时候。” 他这个室友，也就是大明星花知雨，可是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除了脸蛋长得特别俊俏、身材能当模特能上杂志、和艺术系系花、新闻系系花之间的恋情这几个为人津津乐道的地方之外，最主要的是，他自己写歌做歌唱歌，又好听又有个性，在学校里演出了几次，每一次都带着女朋友一起唱，每一次都造成了轰动。 而这轰动，一半是因为他的歌真的很动听，一半是因为他每次带的女朋友都不一样。 花知雨太风流，大家给他的半流动二人组合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花心。 花知雨没有立刻回答，唐择优听见他调试电脑，反复播放几段音频，那是几个不同的女生唱他之前写的歌的片段节选，有特意去录音室录的，有在学校情人路上随便唱的。花知雨好像是在比较和选择什么，一开始是五段录音反复播放，然后挑选了其中三段反复播放，最后只剩下一个循环播放，唐择优拿着衣服出去，经过沙发时瞥了一眼，看见他两道秀气的眉毛皱着不放。 看来对唯一挑出来的这个也不是很满意。 唐择优本来想进浴室冲凉，花知雨却突然开口，用一种惆怅的语气缓缓说：“我和媛媛分手了。” 唐择优心里有点无奈，他想先洗澡，身上有一层薄汗不好受，可是室友这幅受伤了要找人好好排遣一下的样子，他不忍心令别人失望。 不过他有一个问题：“媛媛是谁？” “经贸系的大美女，有四分之一德国血统，贼漂亮。” 唐择优：“……” 他明明记得两个月前宿舍聚餐吃饭的时候，花知雨的女朋友是艺术系的系花，叫做伊伊，花知雨当时说，最喜欢伊伊眼睛下面那颗浅粉色的桃花痣，看到她那颗痣就充满了灵感和冲动，正在为此准备写一首歌。 “那么喜欢，为什么分了？”唐择优礼貌性地提问。 花知雨重重叹了一口气：“其实媛媛挺好的，她的声音很好听，你听听。”把刚才最后留下的一个录音片段放出来，录音中唱歌的女声是冷冷的御姐范儿，一听这把嗓音就知道媛媛肯定是一个冷艳型的女孩。 唐择优点点头，是的，他大概知道，花知雨的每任女朋友都唱过他的歌，他够爱时，也会嚷嚷着说为那位女生专门写一首符合她特质的歌曲。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虽然交往过三……额，五……额，七……额……”花知雨认真想了一会，放弃精确地回想，“交往过一些女朋友，她们唱歌都很不错，但不是我想要的。我为她们写歌，但我自己跟着灵感写的歌，她们唱的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啊？你找女朋友，是为了给你的歌找主唱？” 花知雨摇摇头：“我一直在找我的主唱，不过每次都刚好顺便谈恋爱。” 唐择优：“……” 不过说到唱歌，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我认识一个女孩儿，她的嗓音非常独特，我觉得她是我听过的声音里印象最深刻的。” 花知雨兴趣缺缺，眼皮都没抬一下，喉咙里滚出一个字：“哦。” 在开着空调的宿舍里站了一会，感觉身上也不是那么难受，冲凉的需求并没有那么迫切了，唐择优放下衣服，到沙发旁边的椅子坐下，拿出手机找了一下，翻出一段手机录音，音量开到最大开始播放。 录音一开始，好像是在比较安静的夜晚，可以听见一点蛙叫。 然后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正在轻轻地哼着一串小调：“……蓝蓝的池塘，青青的草地，暖暖的床板，星星的夜……” 慵懒的，沙哑的，鼻音的，幼稚的，音域变化轻盈得像流水，这是一把很好的嗓子，同时，这是一把很有特色的嗓子，花知雨心念一动，从沙发上慢慢坐起来。 录音还在继续播放： 录音中响起了两下敲门的声音。唐择优记得，这是他当时躺在自己的床上，与向小橘之间有一块大木板隔开。向小橘正躺在和他隔着一块木板的另一张床上，夏夜燥热，她正在低声唱歌哄弟弟妹妹们睡觉。 听到敲木板的声音，向小橘这才想起来大哥哥在隔壁，不好意思极了：“抱歉啊小优哥，我没注意。” 花知雨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唱歌时的声音和说话时的声音明显不同。正常说话时，就是一个很常见的十几岁少女的声音。 小优轻声笑着说：“小橘，你哼的什么歌儿？” 模板对面传来回答，“随便哼的，他们喜欢听我唱歌才愿意安静睡觉。” “真好听。”小优枕着自己的手臂，惬意地伸长了两条腿，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好像会解暑一样。” 唐择优这才发现自己放错了，他想放的是另一段，于是按下想放的那一段，录音换了一个环境，好几个人，男女老少在KTV里唱歌。那是唐择优考上大学时，一家人带上小橘一起去KTV唱歌庆祝的时候录下的。 录音里，有喝啤酒聊家常的杂音，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正在情歌对唱，男生的声音，明显是唐择优的，他声音好听但是唱歌跟牛叫一样，一首简单的小情侣歌曲，被他唱得一听就失去所有兴致。 花知雨皱着眉忍受着，同时心里期待着，那个叫做小橘的女孩，睡前轻哼时那么慵懒轻巧，这种轻巧的感觉在劣质麦克风的放大下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过，懒洋洋的女声，他之前也交往过的。其实听久了也就那么回事。 下一秒，跟牛叫对唱的女生的声音变得清晰了。 然后花知雨就听到了一阵鬼叫。 “……暴雨天，照逛街，偷笑别人花了脸，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 花知雨震惊：“……这是小橘？” 唐择优点点头：“她就是很令人印象深刻，是吧？我放给你听，是因为跟小橘比起来，你的女朋友们已经算是天籁之音，你应该好好珍惜她们，而不是不知好歹。” 他看花知雨脸上的震惊像凝固了一样，心想每个听到小橘地狱之音的人大概都如此，没有在意，准备转身去洗澡。 花知雨一把拉住他，帅气的脸上神采飞扬，容光焕发，好像沙漠里饥渴许久的旅人见到远处的海市蜃楼一样充满了希望：“小优哥，拜托你把小橘介绍给我！我想请她当我的女朋友！” 唐择优匪夷所思：“啊？” “哦，不对不对，我想和她谈乐队……额，我，我……”花知雨总算把舌头捋直了，脸上的憧憬比信徒见到神迹时还要虔诚，“我想请小橘做我的主唱！我绝对肯定，我以前梦见过她的声音！” 唐择优叹为观止：“啊！” 第2章 南宫见贤此人 花知雨要到了向小橘的微信，迫不及待发了一个加好友的申请，等待通过的时间，他点开向小橘的头像。 那是一个瘦小的小女孩，身上穿的T恤洗得发旧，笑起来两颗虎牙有点抵着下唇，眼睛亮晶晶的。大概经常晒太阳，脸和手臂一个颜色，脖子自己一个颜色，色差非常明显。 花知雨看着照片上，小女孩后面的景物有点眼熟：“这不是图书馆门口的真理大炮吗，她来过我们学校呀？” “是呀，来过两次，我大一两个学期开学她都有来过，和我爸妈一起送我来的，在宿舍楼门口放下东西、吃了顿饭逛了一圈就走了。” 唐择优说完就进了浴室，不一会浴室里就响起嘘嘘的淋水声。 “啊，缘分的种子。”花知雨赖在沙发上，两个手捧着手机静待好友通过申请。 过了大概五分钟，“叮”的一声，终于通过了！ 花知雨发了一个表情包，【小猫say hi】。接着他开始编辑自我介绍：小橘你好，我是唐择优的室友，我叫花知雨，我…… 打字打到一半，对面的向小橘发了四五个动图，花知雨点进原图一看，第一张图：【一个乌龟在案板上伸出头，被菜刀飞快地砍掉】，花知雨没有防备，看得心脏一动，身下有一瞬间的幻痛。后面的动图也是这种大同小异的暴力血腥的场面，花知雨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向小橘又发来一个几秒的语音，花知雨犹疑一下，点开了。 一个明显是故意提高音调的女孩的嗓门中气十足：【焯你妈，想死是不是，有种你再来，我保证让你家断子绝孙！臭傻逼，弱智东西，看见你就觉得晦气！】 花知雨：“……” 他感觉有一股七级的风肆意地吹拂他的天灵盖，这酸爽。可问题是，骂他干吗，他还什么都没说。这里面想必有误会，只要他说明来意、表明身份，一切矛盾迎刃而解。 花知雨继续打着字：“……我有一些自己写的歌，听唐择优说你唱歌很独特，所以我想郑重地邀请你来尝试演唱我的歌曲，当然，是在你有空的时候……” 手机这边，正在上班的向小橘被一个陌生的人加了微信，对方迟迟不说话，聪明的她已经料定，这又是南宫见贤搞的无聊的把戏。 此时正好是休息的间隙，向小橘坐在路边的树荫下草地边，拿起一罐冰的雪碧咕咕灌了两口，哇，舒服，感觉更有劲儿了，充满了把所有想在她头上动土的人全部打倒的力气，于是拿起手机按下语音键，尖着嗓子叫嚷：“你是不是贱得慌，啊？一天没被我骂不舒服对吧，啊？但我现在不想骂你了，你现在要是出现在我面前，我第一时间就是拿板砖抡你，送你一片满天星，等着啊，贱货。” 手机那边的花知雨打字打得额头开始冒汗了，“……我的歌目前有《相思夜晚》《初恋1》《初恋2》《初恋3》《爆裂》……其中《相思夜晚》是我13岁的时候开始写，14岁的时候完善完整的，写的是我对已经去世多年的父母的怀念……” 向小橘恶狠狠地咒骂着，眼睛一瞥，有一个人举着一把伞正向着她这边走来，手长脚长的模特儿身材，白皙得有点透粉的皮肤，帅气的脸蛋上总是带着一抹欠揍欠骂的坏笑，那副迫不及待来找她讨打的样子，不是南宫见贤是谁？ 向小橘默默拿起了三轮车上用来在下坡路抵住车轮子的板砖。 见贤远远看见向小橘，就打开伞朝她走来。 他有娘胎里带的紫外线过敏，在万里无云的大夏天里更加需要全副武装，脖子以下包裹在一层防晒衣料里面，他不喜欢戴帽子，影响发型，改为撑着一把黑色遮阳伞。因此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他的经典皮肤——密密实实的防晒衣，左手雨伞，右手小风扇。 午后一两点钟的烈日骄阳下，万物炙烤，只要不是在林荫下或者建筑内的地方，都是活脱脱的苦晒地狱。而见贤一个光敏脆弱人士，在烈日下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然后稳稳站定在林荫道的荫蔽范围之外，好像在那里生根了似的，不再往前踏进一步。 因为他瞧见了向小橘手里的板砖，必须保持五米开外的安全距离。 烈日下站定的南宫见贤，浓荫下蹲坐的向小橘，成为很多年以后见贤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 “你放下武器，我们好好说话。” 见贤友好得像在安抚一只随时准备咬人的大狼狗。 “你敢过来，我呼不死你。” 向小橘仍然保持坐在草地边的休息姿态，眼睛却眯起来紧紧盯着见贤的一举一动。 见贤笑眯眯的，脾气好极了：“你可以试着接纳我，不和我发展感情也没有关系，我们完全可以从朋友做起。你这么紧张，像一只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哼，哈，哈，哈！”向小橘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一个字一个字地冷哼，“南宫见贤，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吧，你觉得自己很有魅力吧，你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恶心我的方式了吧。” “我没有，你真的误会了，我真的很喜欢你。” 见贤说完，果然从向小橘脸上看到吞了苍蝇的表情，他当时就觉得通体舒畅。 向小橘拿着那块板砖指着见贤这张初见时令她心跳加速、现在见到已经有点想吐的脸：“你可以继续装，不过呢，有一件事我先告诉你，前天我无意中听到了楚尧和涂富强他们几个吹牛，顺便把你南宫少爷的计划也听得七七八八了。” 见贤脸色微变：“什么计划？” 这时后边有人远远喊他：“见贤！” 三个穿着正常校服的高个男生一块朝见贤这边跑来，围在见贤前后，其中一个颇为秀气的男生急促地瞥了一眼五米开外的向小橘，有些尴尬地拍了见贤手臂一下：“咱说好下午第一节课翘了去游泳的啊，现在该叫车出发了。” 然后赶紧附在见贤耳朵边低声说：“她已经知道你要骗她当你女朋友，等你把她迷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再带去【繁星春水】让人涮一涮的事儿了，我劝你别招惹她，好汉不吃眼前亏，咱赶紧走。” 见贤：“……” 阴谋败露，见贤立刻在狐朋狗友的簇拥之下准备离开。 “站住！” 见贤脚步一顿，下一秒就看见刚才还攥在向小橘手里的板砖被摔到他一步之前的水泥地上，裂成了三四瓣儿。他们四个学校里的娇弱花朵都不敢动了。 校外人士向小橘抄上三轮车里一个用来给盆栽松土的小铁铲，走到见贤撤退的路前，比见贤矮了半个头的女孩用她那双像狼一样锐利干脆的眼睛紧紧锁着见贤。 “你刚才说你什么我来着？” 见贤往后退一步，但这次他身后有人，一退就踩到了楚尧的鞋，根本后退不了一点。 “我……我……” 向小橘区区没爹没妈野孩子，他南宫见贤堂堂南宫家族小少爷，向小橘早早辍学校外人士前途一片灰暗，他南宫见贤人人皆知潮汐高中名列前茅未来可期，向小橘一个人，他南宫见贤有一个团的好兄弟，迅速权衡之后，见贤心里有了底，万丈豪气从心中勃发，无所畏惧地大声叫到： “我对不起你！” 三个好兄弟默默竖起了大拇指，他们今日如能安然脱身，全赖贤哥能屈能伸。 向小橘欺身靠近，按小铁铲沾着土壤的那面拍了拍见贤的脸蛋，那瓷白粉釉的脸颊上沾到了脏脏的土泥，见贤颤抖着眼睫毛，屈辱地将脸别到一边，冷硬地提醒说：“我们要去游泳了，你别太过分。” 向小橘收起小铁铲，对他评价道：“南宫见贤，你人如其名，又贱又闲。” 她拉起见贤的手，看了下他小风扇上的数字时钟，差不多到了开工的时间了，已经没有功夫整治他：“我还有正事要做，今天饶了你，快点滚。” 写笑了，美滋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南宫见贤此人 第3章 向小橘此人 比三好学生南宫见贤先生更小一岁的社会人士向小橘小姐，一个人打着两份工，白天，她给隔一条街的“唐姐花木苗圃”当零散订单和退换订单的送货工，蹬着大三轮能跑半个城市；晚上，她给一个以住满老头老太、小三私生子闻名的小区广场舞当领舞，带着退休的老阿姨们跳热带菠萝蹦恰恰。 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是体力活啊，九点半广场舞结束，向小橘又赶回家里，给自闭症的弟弟、视障的妹妹检查作业，监督他们上床睡觉，接着给半身瘫痪的后爸擦身体和换衣服。 然后去匆匆冲个澡、随便找点东西垫肚子。 最后才是躺到床上，戴上有线耳机，听着手机里的汪汪云音乐，感觉全身的骨头和肌肉终于放松下来了，精神上也松懈下来了。 最最后发现，又有一首很喜欢听的歌变成需要会员或者单独付费才能听，怒骂一声，“万恶的资本！”，泄气万分地把收藏的小红心取消掉。 第二天七点，向小橘睁开眼，刷牙洗脸后就送弟弟妹妹去学校，路上会带他们去早餐店点一份肠粉，拿勺子分成两半，弟弟一半，妹妹一半。 “姐，你有吃吗？”妹妹雷小珍吃了两口，忍不住问，她只听到两个人吃饭的声音。 “你吃你的，我一会去唐阿姨那吃，大骨汤。”小橘拍拍妹妹的肩膀。 弟弟雷小波“唔”一声，一种怪异的眼神急速扫了小橘和小珍，小橘懂他的意思，他以为小珍不要了，想要把她不要的也扫过来吃。 “你吃你的！”小橘拍拍弟弟的肩膀。 送完小孩，就去唐姐花木苗圃，女老板唐姐要上午十点才来，向小橘帮忙开门、打扫会客区，检查园区里各种盆栽和幼苗的情况，然后进入临时搭的帐篷里煮一锅给园区几只看门狗准备的食物，顺便自己也吃一点。 春去秋来，循环往复，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四年。 “小橘呀，小橘！” 一个有点发胖、头发锡纸烫、脸上扫着腮红口红的中年阿姨远远叫小橘的名字。小橘正在低头清点一批树苗，闻声抬起头来，“哎，唐阿姨，就来了。” 唐璇阿姨笑眯眯地冲小橘亮着手里的订单，自然的喜色映得她脸上的腮红很轻浮，“高中又发来一个新单啦，真好呀，你午饭前送过去吧。” “好，我一会就去。” 高中，指的是离园区五公里的潮汐高中。 自从一个月前，向小橘认识了南宫见贤，闲得四处招猫逗狗的南宫少爷就以家里的名义给学校捐了一批绿化木，每周就派两个小批量订单，让向小橘每周去两次他小少爷上课的高中给他消遣解闷。 小橘心想，南宫见贤真的神经，看似折腾她，但一笔订单就意味着唐阿姨能赚一笔钱，身为园区里四年工龄的老员工，她何乐不为。不过，如果要说一点点的不乐之处，那就是每次南宫见贤那种渴望看她出丑难堪的眼神，坏得冒汁，确实会令她感到有些无措。 本来一个月前，她的小小烦恼还不叫南宫见贤，而是南宫见贤的好兄弟，楚尧。楚尧也是一个很欠修理的货色，总而言之，向小橘揉了一下两个手腕，今天又要准备给这两个家伙一点颜色看看了。 “呀，小优！你怎么回来了！”唐璇阿姨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惊呼一声，小橘本来在浇水，丢了水瓢就连忙跑出来看，果然见着一个俊逸不凡、气质端正的高挑青年，是她所熟悉的邻家哥哥。 “小优哥！”小橘欣喜不已。虽然唐择优念的大学就在本市，但他上了大学以后更愿意和同学待在一块，周末和假期永远有这样那样的活动和聚会，只有寒暑假中会抽几天回来看看。 “哎哟，妈……”唐择优无奈地把几乎挂到身上的妈妈推开，一手把书包放沙发上，同时另一只手摸上向小橘毛茸茸的头颅，两三下就给她揉乱，“我也是临时起意回来的，本来想着这个点你可能不在园区里。” 唐璇阿姨佯怒打了他肩膀几下，“臭小子，不见你妈，你跑来干什么，啊？” “我带了两个同学来，其中有个同学想认识一下小橘。”唐择优朝园区大门那边挥手，“我打过招呼了，你们来吧，不用拘谨的。” 向小橘顺着唐择优挥手的方向看去，目光被一个好看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漂亮男生牢牢定住。半长的头发随意扎成丸子，鬓角和后颈仍有一些散发，白净的脸上透着“异性缘爆棚，桃花运纷飞”的浅桃色，却没有一丝女气或者弱气。他就站在爬满藤萝的园区大门前，微风吹过，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仿佛迎风而动的夏花，明明是妖异明艳的五官，却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清雅，让那艳不落于俗，那雅又似乎会搔人心鼓。 小橘的大脑、心脏和呼吸都短暂地罢工了一下。她十几年的人生以来，这样的经历实在不多，上一次还是在上一次——初见南宫见贤的时候。和眼前唐择优的这个朋友——也就是潮汐大学校草花知雨一比较起来，号称潮汐高中校草的南宫见贤，首先太还嫩，身高啊五官啊气质啊还没完全支棱起来，迷一下向小橘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还行，但不如花知雨这种已经艳气蓬蓬，能把八岁到八十岁的、只要心里还住着一个小女孩的女性的心一概拿下；其次南宫见贤小病秧子，来阵大点的风都能给他吹出城外，而花知雨又妖又稳，有让女生绝对安心的依靠感。 这时土里土气、跟狗吃一个锅里的向小橘，做梦也不会想到，她和小优哥的帅哥同学会有多深刻的羁绊和纠葛。在一个遥远未来的下午，天气阴沉，那时她步入中年，功成名就，现金几亿，穿着几百万的高定、戴着几千万的珠宝，而中年的花知雨已经进化成了另一种诡异的吸引力，明明是赖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半死不活的样子，放在茶几上空酒瓶子堆里的手机里却叮叮叮地响着，是好几个不同的人发来的，要和他进行次抛深入约会的邀请。 中年向小橘瞥见信息的前一行字，忍不住冷笑，“今天就这样吧，我也不打扰你的好事了，花知雨，我们之间就这样吧，下次我见你，只会在你的追悼会上，希望你下辈子知道洁身自好四个字怎么写。” 她觉得恶心极了，说完转身就要走，还被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巾团和外卖袋绊了一下，手摸到门把手的那一刻，沙发上的花知雨从喉咙里低低笑了一声，颓废的声音好像钢琴的低音区，“那不会，我肯定死在南宫见贤后边，下次见，应该在你老公的葬礼上。” 听他诅咒病弱的丈夫，就像一根带着明火的火柴点燃了整个仓库的炸药包，向小橘猛地回头，饿狼扑食一样扑到沙发上，花知雨反应也很快，两个人积怨已久，不管不顾扭打起来。 未来尚未到来，向小橘回过神，那个美得让人失神的哥哥已经走到面前，朝她伸出友好的手，说话声音也像某种矜贵的乐器，“你好，我是花知雨，好雨知时节，花重锦官城的花知雨。” 小橘控制不住地脸红，声音也有点夹着，“我叫向小橘，好景君须记，橙黄橘绿时的橘。” 这时小橘才注意到花知雨身边还有一个女生，本身平平无奇，站在花知雨身边更是黯淡无光，而且她居然拿着两个书包，很明显其中一个大点的男生书包，就是花知雨的书包。 女生见小橘居然能关注到她，立即回以热情地笑，“小橘你好，我叫杨思亭，是知雨的助理……”她本想学他们的句式，说是“凭高望远思悠哉，晚上江亭夜未回”的思亭，却被花知雨不着痕迹地挡住，只能作罢。 花知雨拉着向小橘去沙发坐下，“我可是特意为了你而来的，昨天我给你发了微信……” 这时的小橘还不知道，算上中午她即将要见到的见贤和楚尧，她今天碰见的人，包括家里的人，包括园区里的人，都已经或将要对她人生产生剧烈的影响，成为她波澜壮阔的传奇一生中，或最不可或缺，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几笔浓墨重彩。 第4章 宝石眼，狼眼，碧潭眼 又是骄阳烈焰的一天，不过幸好，从唐姐花木苗圃去往潮汐高中的路上，有一大段静谧的林荫路，临近中午十一点半，街道上行人才偶尔一两个，向小橘蹬着三轮车，享受着林荫下带着水汽的微风，颇为惬意。 林荫路另一侧是一整片的待建设工地，快到中午的时候，工人们领了盒饭，就会跑到林荫人行道的草地上坐下，因此连续五六百米都是边扒饭边休息的工人。 向小橘穿着已经有几年历史的衬衫，她那时还小，这衬衫还算宽大，但这几年长开了很多，棉质的衬衫却已经没啥弹性，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像身上的第二张皮一样勾勒少女紧实的身体曲线。 与紧巴巴的衬衫相反，宽松的短裤，是以前后爸穿的旧裤子，后爸出事后反正就两条裤子轮着穿，向小橘把其他裤子洗干净后也穿了好几年，松松垮垮的布料，更显得卖力蹬车的两条细腿特别矫健。 每次向小橘经过这个路段，总有那么十来个人从盒饭里抬头，用不加任何掩饰地放着骚扰、饥渴、轻浮的眼神黏在向小橘身上，直至向小橘消失在视线里。 如果只有一个人，向小橘只会不屑一顾，只管蹬她的脚踏。 可每每都是一排排人里时不时藏着一个。向小橘从鼻子里重重呼出一口气，从每个被她觉察出有猥琐打量的男人面前经过时，突然爆出一声尖锐的“看你妈，没看过女人啊”，把盯瞧的人吓得浑身一激灵，树上茂盛林叶间的小鸟被吓得振翅飞走，左右在吃饭的人也往这边一个劲看是怎么了，目光汇聚到那个看女人的男人身上，这下倒把他弄得不好意思了，赶紧埋头扒饭。 她的眼睛严厉地扫着那些蹲地上或者坐地上的人，发现有任何犯到她的，嘴巴马上怒骂出声，非把他骂到引起周围工友的注意，脚才会继续往前踩蹬。而她的脑子里，却在反复想着出发前小优哥那个帅哥同学——花知雨对她说的那番话。 他想邀请她成为一个乐队组合的一员，唱他之前写的歌。 以前向小橘幻想过自己的妈妈会穿金戴银回到她身边，温柔地拍掉她身上的灰尘，“小橘，妈妈带你回家，给你买好了新衣服，新书包，并且会给你补上之前漏掉的生日蛋糕。”幸好后来她不再幻想，无谓又无聊。 但花知雨那像两颗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盯着她，“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写歌，一起唱歌，一起登台表演。” 哇，乐队表演。向小橘觉得这好像电视里的东西，跟她离得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居然会有人“邀请”她。哇…… 总之，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向小橘就这么吼了一路，出了那五六百米的范围，浑身舒畅，蹬脚踏都更有劲了。 来到潮汐高中的后门，向小橘跟门卫打声招呼，进到学校里面，到一个停满了废旧自行车的遮雨硼下面，准备把三轮车上指定的盆栽卸下来。 如她所料，遮雨棚里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雨棚里有一个几年前的学生用汽车轮胎捣腾的秋千，此刻南宫见贤正坐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 “你来了。”南宫见贤朝她展露亲近的笑颜，精致如同陶瓷娃娃的脸庞简直是一件稀世罕见、无价之宝的艺术品。 向小橘朝他比了一个中指当做回应，然后自顾自干活，一盆一盆把车上那些比她高的观赏植物连盆带土地搬卸下车。 等她把最后一样盆栽搬卸完，见贤下了秋千走过来，他刚张开口要说话，向小橘一只手拉住他手腕把他拉近来，然后另一手一巴掌给他打得退后两步。 见贤站稳，完全不恼不怒，反而眉间还有点得逞似的暗自得意，幸好他等向小橘搬完一车的盆栽才过来，她力气刚消耗了那么多，打在脸上完全不疼，见贤就当她打招呼了。 何况今天他有了新的idea，并不想和向小橘计较繁琐细节。 “本少爷送你一样礼物。”见贤保持着礼貌温和的表情，仿佛真是向小橘一个亲密的朋友，然后从雨棚边一个茂盛的草丛里拿出一个礼品袋，放到小橘的三轮车上。 向小橘倨傲地扬起下巴，声音也干干巴巴，“谁稀罕，拿回去，别弄脏我的宝马。” “你不好奇是里面是什么吗？”见贤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小橘果然忍不住好奇，“里面是什么？”她只是想知道包装袋里的是什么东西，并不想要南宫见贤送的东西。 见贤鼓励道：“打开看看。” 小橘看着那个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礼品袋，心想，我就打开看看是什么，但是我不会要。 她伸手拉开袋子手提绳上的蝴蝶结，打开袋子，里面居然放了大、中、小共三个礼物盒。小橘表情怪异地瞥了见贤一眼，见贤催促她，“继续，打开呀。” “等一下，”小橘警惕极了，指着三轮车上的一个小马扎，“你来这坐。” 万一南宫见贤在盒子里放蛇、放炸弹、放牛粪呢？她必须保证能第一时间把这些东西扣到南宫见贤头上。 见贤坦坦荡荡，“我有什么不敢的。” 长腿一跨就上了三轮车，在小马扎上坐下。 “你快点开。” 小橘更笃定其中必定有诈，抢过见贤手中的遮阳伞，一只手帮他撑伞挡阳光，一只手揪住他的衣服后领防止他逃跑，粗声粗气地命令着，“你一个一个打开，好好告诉我在搞什么鬼东西。” 见贤心里腹诽她多疑，无奈地将三个盒子一一拆开，遮盖物一离开，盒子里的东西着实令小橘不由得屏息。 她甚至是有些呆住了，万万想不到见贤准备的礼物居然是这样。 见贤拿起中号盒子里的礼物，是四件同款不同色的少女内衣。见贤拿起一件，对着小橘肩膀比划，满意道，“我的眼光果然不出错，这就是你的size。” 向小橘还没开始发育的时候就成为了家庭的顶梁柱，她自己不懂，也没有心思去留意，她身上的内衣，都是唐璇阿姨两年前给她买的微胖中年妇女款，内衣上还有各种蕾丝附着装饰，屡屡被向小橘身上紧紧贴着的上衣出卖得无所遁形。 见贤就不一样，他早看向小橘身上这异样非常不惯，这段时间是通过上网逛论坛、请教在外出差的二姐、请教家里的保姆、观看产品使用反馈视频、联系客服咨询等途径多线了解，加上每次见向小橘，眼睛总盯着她的身躯来不断调整对她真实胸围的预估，终于千挑万选把这份礼物送到今天的向小橘面前。 向小橘对着他的后背一锤，“色狼！” 这根本不是向小橘平时打他的力度，见贤心里了然，马不停蹄地拿起大盒子里的礼物，一双跟南宫少爷脚上鞋子一个牌子的粉黑色运动鞋。他已经在估胸围这件事上练出眼力，看鞋码更是小菜一碟。 看着那双鞋，小橘两个正夹着超大号男式人字拖的脚趾动了一下。 见贤把运动鞋下面垫着的拉菲草扫开，还有两双袜子。 “我不要你的东西。”小橘硬声硬气地说。 见贤没被她的冷硬伤到一分，而是拿起小盒子里躺着的一对小香蕉发夹，把小橘有些散乱的前额碎发往两边拨，拨到她两边耳朵上方分别用小香蕉发夹固定住，露出清丽的脸型和两道烟灰色的长眉，平时在碎发间如小狼一样锐利凶悍的眼睛在这样的脸型和眉毛映衬下，立即就显得柔和了几分。 要是平时，见贤碰小橘头发丝的下一秒就会被她暴扣，但这回小橘一只手拿伞，一只手揪他衣服，实在没法制止他任何举动，只是拿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盯着他，见他帮她夹上发夹后的喜悦笑颜，感觉比外头的骄阳还要耀眼。 见贤打心里觉得好，碧潭一样清澈幽深的眼眸垂下来迎着小橘的狼眼，寻求认同，“这样好看多了。” 第5章 游戏仍在继续 “哎呀，好了没有。” 两个人来到大操场后边器材室的洗手间，小橘进去试穿，见贤抱着手在外面等，等了一会，感觉有点久，忍不住催促。 “好了。” 小橘闷闷的声音出现，脸上也是闷闷的表情，眼睛第一次不知道往哪放，就看着地上某处，好像那里有钱一样。 见贤回身，眼神熟练地在她上身传巡，他果然有一双好眼睛，穿上合适内衣的小橘，当场就小了两个size……见贤满意地点点头，轻声说，“在家里洗过消毒过才放进盒子里，你就这样穿着吧，对了，旧的呢？” 小橘脸一红，像小鸭子一样粗喊一声，“干，干吗？” “确保你丢了，有了新的，旧的可不许再要。”见贤往洗手间里扫一眼，看见了放在纸巾架上的旧衣服，反正周围没有别的人，他走进去把旧衣服挑进垃圾桶里。 小橘伸手就要去拍他，刚好被见贤一把抓住，“走吧。” “去哪？” “本少爷饿了，要，去，吃，饭。”见贤嘴角的笑容掉不下来，拉着小橘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家里做饭了。” 见贤早把她底细摸透了，向小橘没爹没妈野孩子，哪来的家，谁给她做，还不是回苗圃随便填点肚子，那能叫食物吗，“吃我家的，保证你满意。” 小橘本该冷傲地甩开他，留给他一个蹬三轮迅速远去的无情背影，但她还停在雨棚的三轮车上正放着见贤送的礼物，这明显干扰了她的作风，最终别别扭扭地被见贤拉到了他们平时吃午饭的地方。 他们——指的是南宫见贤，以及经常和他厮混的朋友，楚尧，涂富强，平时还有一个傅三，最近倒是少见了。几个人家世相当，性格相投，是彼此亲密且毫无秘密的好兄弟。吃午饭的地方，是指少爷们在学校人迹罕至的行政楼占了一个领导会议室一个贵宾休息室，一般拿了附近酒店或者家里送来的午饭到会议室吃饭，吃完饭就去休息室玩手机。 见贤推开会议室的门，楚尧和涂富强已经把饭菜饮料摆好，等半天了，都有点不悦，“怎么那么久。” 见贤拉着小橘进来，轻笑说，“还不是她，路上耽搁了一会。” 小橘心想，她到的甚至比平时要早五分钟，还不是见贤非要让她去找个地方试试衣服合不合适……只不过，她当然不会主动和楚尧之流说明迟到的原因。 向小橘这两个月都是他们兄弟团特别关注的对象，她突然小了两个size，楚尧和涂富强四个眼睛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同，只当她还是好兄弟正新鲜上头的玩伴，招手说，“快来开饭，哎哟，本少爷可第一次尝到挨饿的滋味。” 特别诱人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小橘别别扭扭地坐下来，心里不断地想南宫见贤到底什么意思。楚尧就坐她旁边，笑吟吟拿起公筷就夹了一个大虾放她面前的碗里，“呐，跟之前在【繁星春水】吃的那个一样的。” 这么一说，还是很有吃头的，小橘心想来都来了，难道怕他们下毒吗，干脆吃一顿免费的饭再走。她拿起筷子就要夹那个虾，坐她另一边的见贤已经套上了手套，把虾拿开，“本少爷帮你剥。” 是了，小橘回忆起来，上次她在繁星春水会所吃这个虾，咬了一大口胡乱地嚼，被虾壳虾须扎破了口腔，正疑惑怎么越吃越多汁呢，楚尧吓了一跳，赶紧捏开她的嘴巴让她把东西吐出来。小橘第一次感到那么丢脸，那么无所适从，恶狠狠甩了一个大比斗，把楚尧甩到沙发上，然后留给他一个迅速跑走的无情背影。 后来楚尧把挨耳光的部分省略后，将这一段讲给朋友们听，把兄弟们逗得哈哈大笑，其中见贤笑得最开心，见牙不见眼的，他只要想到一个人连自己在流血都不知道的样子有多愚蠢就回味无穷，此等神人，必须好好认识一番，于是见贤说，“阿尧，听你说好几回了，明天叫她出来，我也要见见她，整整她，对了，叫什么名字来着，小白？哦，小橘。” 可惜南宫少爷没能如愿，向小橘回去后用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对自己的防御系统和战斗系统进行了全面升级，那天见贤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得风流倜傥，带着高昂的兴致推开包间的门，迎接他的就是九十九朵带刺玫瑰花束对着见贤少爷娇嫩的脸蛋精准打击、反复连击、次次暴击，见贤被打得抱头鼠窜，扒着门往外面爬，不断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哎哟，对不起，饶命啊，不要打我的脸！” 一路被追到走廊，被向小橘骑在身上抽，围观者甚众，其中他的两个好兄弟楚尧和涂富强一边笑一边拉架。 那也是向小橘和南宫见贤的第一次见面。 “我姐以前在家的时候，吃虾吃蟹，吃椰子，都喜欢使唤我弄。” 见贤剥虾熟练又细致，剥干净了还要稍微在手里掂一下，等温度降到不烫嘴的程度再放到向小橘盘子里。 小橘也是当姐姐的，乍听见贤提起姐姐，第一次有了原来这货也有家人的亲切感，问道，“你有几个姐姐？” 见贤一做起细致的手工活就停不了，自己也不怎么吃，专心给向小橘剥虾，“我有一个大哥，一个二姐，我是老三。我哥很厉害，是我崇拜的偶像，名字叫南宫复礼，我姐南宫善柔，漂亮又聪明，不过定居在国外，过年才会回家住几天。” 楚尧从向小橘碗里拿剥好的虾，两个人正埋头吃着，没看到涂富强和南宫见贤互相交换了一下不怀好意的眼神。 南宫见贤把最后一个虾直接喂到向小橘嘴巴边，轻声问，“你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对不对？” “对，我是老大。”小橘“嗷”一口差点咬着见贤的手指，默默感叹真是非常鲜甜的味道，“我弟弟呢，叫雷小波，他……很纯粹，我妹妹呢，叫雷小珍，也很懂事聪明的。” 本来被美味食物慰藉的心，因为提及弟弟妹妹，而重新聚拢起烦人的乌云。二弟雷小波，在智力表现上比同龄人差一截，性格更跟一般人不一样，易怒易躁，一遇到无法理解或反感的情况就有挥拳头或者撞脑袋的倾向。因为他在学校跟同学相处的问题，小橘以前还被老师叫去学校过，但老师看来了两次都是向小橘这么个比学生只大一点点儿的家长，才只能作罢。 小妹雷小珍，明明是乖巧聪明的小朋友，却天生视障，无法融入常人的生活。幸运的是，潮汐小学有一个免费提供特殊教育的校区，离向小橘家也不算很远，小橘每天蹬三轮接送妹妹上学放学；可忧愁的是，妹妹小学毕业在即，专门的视障职业教育学校，根本不是向小橘每天打两份工能够负担起来的。 别说一年三四千块，就是向小橘生病躺倒一个星期，她后爸、异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三个人就只能饿死了。 想到这些，身为情绪器官的胃也马上饱了，小橘暗自叹一口气，把这些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的烦恼深深埋在心底。 “谢谢你们今天请的饭，下回请你们喝汽水。” 饭快吃完，楚尧才“咦”地一声，他发现了向小橘一个惊人的不同，“你居然戴发夹？” 向小橘擦擦嘴巴，站起来就转身离开。 楚尧看那两个小香蕉发夹一个夹反了，一个夹歪了，暗道向小橘也太粗心了吧，稍一犹豫，起身追出去，追到在行政楼门口已经完全不见了向小橘的背影。 看到三轮车上的三个礼物盒子，向小橘仍记得亲手拉开蝴蝶结丝带时的期待心情，又送礼物又请吃饭的，小橘想，或许是南宫见贤这阵子经常跟她往来，学到了一些人样吧。 她万万没想到，狗日的南宫见贤已经把整她的主意打到了她的弟弟妹妹身上。 会议室里，南宫见贤和涂富强面面相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脸。 “智障弟弟，瞎子妹妹，哈哈，有了新角色的加入，这场游戏一定会更加有趣。” “我们就来看看谁才是最终跪地求饶的那个。” 第6章 七夕无罪玫瑰花 下午五点，小橘蹬着苗圃的大三轮吱呀吱呀地上路，在黄油色的阳光斜照下去蹬了一路来到特教学校接妹妹雷小珍。 把车子停在门口锁好后，小橘刚来到学校建筑物的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停止了脚步，有点做贼似的挑着角度看向屋子里。 屋子里的等待区，有十来个和小珍一样的小朋友坐在位子上乖乖等待家里来人，孩子们的老师站在旁边玩手机。小橘踌躇了一会会，转头看见身后还有几个家长也停好了小摩托正往这边走，她赶紧变向绕到建筑的后面，找了一个阴凉的台阶先坐下。 等个二十分钟再进去吧，老师肯定又要拉着家长喋喋不休地为这个公益特教学校的毕业班介绍视障儿童最理想的下一站——东城区的视障职业教育学校。 小橘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知道什么是最理想的选择呢。 那口气呼出身体后，她开始觉得无聊，脚上的粉黑色运动鞋挪开一点，露出水泥缝隙里冒出头的一个小草叶子。小橘觉得有趣，不断扭脚用怎么扭都舒适的鞋子去蹭那抹绿色，手支着下巴开始想一些高兴的事儿打发时间。 一个多月前的一天傍晚，楚尧给她打电话：“喂，向小橘，你来一下老地方。” 当时小橘正在苗圃的幼苗园浇水，听到电话响还以为是什么重大客户，忙不迭接起来，但是她口渴了特别久，嘴巴张了半天还没说出一个声音来，楚尧特别不耐烦，催促着：“哑巴啦你，喂，喂，叫向小橘听电话。” 小橘干得像空了一块的喉咙终于发出了一串沙哑的嘶声：“……听你奶奶！叫你奶奶干嘛！” 一说话更觉得喉咙要冒烟了！小橘赶紧跑出幼苗园，去棚里倒水大口大口地灌。 楚尧听见她小破鸭子嗓就噗嗤一笑，心里说不上来地快活，只要向小橘别不搭理他，楚少爷还是有容忍野丫头骂两句的风度的。 电话这端，楚尧笑眯眯地，给旁边的见贤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本少爷给你介绍生意呢，赚不赚钱呀你。” 楚尧会这么好心？小橘在摇椅上坐下，打开大风扇的三档，这个比向小橘还大几岁的老风扇“义乌义乌”地转起来。 “说来听听，不过你要是敢耍我。” 实在太热了，向小橘张开嘴巴对着大风扇，呼呼的风直吹着她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好像来自地狱地狱一样，“我只能把你一嘴狗牙敲掉了，你自己注意点。” 楚尧突然就抖了一下，和见贤面面相觑：好兄弟，你让我叫人来，可有包我全身而退的的万全之策？ 敲掉楚尧的狗牙，这么嚣张啊……见贤挑了一下眉，拍拍好兄弟的肩膀，表示自己今晚绝对镇住场子，你只管把敌人引来。 楚尧重新清了下嗓子，继续给小橘放饵：“之前我不是教你用那个报纸包着玫瑰花，可以卖出翻倍的价格吗？那回赚钱赚舒服没有？” 说到赚钱舒服，小橘有点支支吾吾的：“……舒服……这次怎么说，别卖关子了！我这个月的通话套餐马上要完，你一会打不通了。” 一个月前的七夕节，小橘突发奇想，从苗圃剪了两大桶玫瑰花带去闹市区街上卖，随着愿意买花顾客的人流，一路走到了潮汐大学的一个校区。她心中对这些年长一点、无忧无虑的哥哥姐姐充满了羡慕和好奇，一直在大学附近的步行街逗留到晚上十一点。 俗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到鬼。那一天晚上十一点钟，街上还有很多人或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地经过，街道两旁有不少卖手工的小摊小贩，有一些颇有巧思。 两个男生互相搀扶着经过向小橘的旁边，两个人都喝得脸红红的，在互相劝解，其中有一个男生特别俊秀，小橘本来心情就很荡漾，没忍住偷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没看过七夕节失恋的啊！”楚尧被傅三架着，只剩下一张嘴巴冲向小橘狗叫，他一发出狗叫，什么俊秀的样子都犹如镜花水月，小橘一下就回过神来。 她笑眯眯地问：“我卖花呢，你买吗，三块一支，五块两支。” 楚尧和傅三互相看了一眼，他两虽然喝了酒有了点醉态，但离不省人事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路边玫瑰花是这么卖的吗？ 在傅三的世界里，除了他的家人和他的好朋友，其他人只是NPC，NPC的出现只是为了提示或者发布好玩的任务。不然怎么就那么巧，楚尧刚被校花甩了，走出不到一百米就遇见一个卖玫瑰花的二五仔呢？ 傅三深信这是上天的安排，拍拍好兄弟楚尧：“便宜是便宜，花儿还鲜艳得很，你信不信你现在把这一桶花送到乌小黎面前，她马上感动得眼泪汪汪。” 楚尧看着那一桶满满的玫瑰花，确实有点心动，别说买给心爱的女生，就算买回家放着也不错，可看到提桶的向小橘，又有点儿嫌弃，因此犹豫起来。 听到“这一桶花”时小橘眼睛都亮了，她抓住了楚尧的那丝犹豫，拉高了嗓子热情推销：“哥，这桶花有一百五十多支呢，你买的话我直接给你打折上折，连桶一块送只要一百八，美丽不打折，爱情不打折，祝你马到成功，喜结连理，怎么样？” 折上折，一百八？ 这卖花妹侮辱谁呢！ 楚尧后退一步离向小橘远一点，然后指着向小橘近乎崩溃地指责：“我活了十几年还没被人这么瞧不起过！今晚还要打击我到什么地步！” 身为同一阶层长大的孩子，傅三也懂向小橘刚才那番话对楚尧而言有多深刻的魔法伤害，搀扶着楚尧给他坚实的依靠。 向小橘也后退一步，理解不了：“啊？” 傅三轻叹一口气，欣慰地看着好兄弟终于把心中的郁结之气排解出来，他朝卖花妹比了一个不必大惊小怪的手势，轻声说：“一只三块，一百五十支四百五，连桶给你五百，不要再讲价。” 向小橘目瞪口呆，嘴巴半天合不上，但是肢体动作已经把手上提着的五百恭恭敬敬送到了傅三和楚尧面前，楚尧冷哼一声，指桑骂槐：“这桶太老土！” 差一点，向小橘就要说出“那不算桶，卖你四百就行”，傅三耳聪目明，赶紧把那一桶接过来，指挥向小橘说：“去换个别的容器来，买卖正常做。” 小橘摸着脑袋环视一圈，大学附近的步行街上零零散散有一些抛弃的礼物包装，她犹疑了一下下，心想机不可失，冤大头一下给她遇见两个，可不能放了！于是迈开腿就要跑过去捡地上的包装垃圾。 孺子不可教也！楚尧忍无可忍一把拉住她，虽然看着很不喜欢，但是拉着卖花女硬邦邦的手臂感觉就没那么排斥了。 “少爷，什么要求你吩咐，我绝对包办！”小橘狗腿地捧着楚尧拉着她的手臂。 楚尧指着不远处一个大学生摆摊没收好的小桌板，桌面上用报纸叠了一层。家里生意遍布全球的楚尧施舍一点指点：“用那个报纸把那一桶花分成两束，一束能卖五百，放七夕节能翻倍卖呢，就你还做生意。” “好嘞，稍等一下。”向小橘屁颠屁颠跑过去收了一沓报纸，回来就蹲在塑料桶边上，把报纸铺开，开始分花重新包装。楚尧站在旁边，看小橘虽然不开窍，但还算听话，干活也不啰嗦，终于露出失恋以来第一个笑容。 当向小橘恭恭敬敬把两束包装妥帖的玫瑰花送到他面前，楚尧感觉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一大半，伸手勾过来小橘脖子上挂着的二维码，拿手机给她扫大红包，按照七夕节翻倍卖的行情给付了钱。 “天哪，财神爷啊……” 小橘低低呢喃，捧着手机闭上了眼，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甚至产生了一种在梦中的感觉。她这幅被钱迷晕的表情狠狠取悦了楚尧和傅三，两个人一人捧着一束，快快乐乐地往回走，拿着有不俗装饰又溢价的玫瑰花出发追求他们的丘比特。 小橘在财神爷终于眷顾她的美梦里沉浸了五分钟都不知道走，正飘飘欲仙呢，楚尧抱着那两束玫瑰花气鼓鼓地重新回到她视线里，小橘如遭雷击，不会这个冤大头反应过来，要找她退钱吧？她赶紧转身，提起那个塑料桶准备逃跑，下一秒就被楚尧拎着衣服后领揪回来。 “怎，怎么了，东西你可拿走了，恕，恕不退换，我不会给你退的。”小橘支支吾吾。 这句话真是把楚少爷在心爱的女生那里被击碎的尊严放到豆浆机里“日”地一声打成了糊糊，楚尧咬牙恶狠狠地说：“我不会退，本少爷这辈子都跟退货两个字无缘，但也不想再拿着这两束没用的玫瑰花！” “那，那你想怎样？”小橘暗道，不会要我把这一百五十多玫瑰花连同报纸一块吃下去吧？不行，小橘决定，如果冤大头说出类似的话，她就把塑料桶扣他头上，然后拔腿逃走，反正她的小三轮就在附近。 玫瑰花……这个夜晚，爱情是缥缈的，金钱是庸俗的，然而玫瑰花没有任何罪过。楚尧看着小橘骨碌碌直转、不知道胡思乱想什么的眼睛，放开了她的衣领。 他听见自己闷闷的声音：“这玫瑰花送你了，你收下吧。” “你……”小橘一边不理解，一边感觉有一种奇异的藤蔓在她心灵深处破土而出，慢慢攀爬她的心房，“你从我这花两千块买的花，要送我啊？” 她有些迷茫，手机里有两千块，玫瑰花也两千块，她是拥有了四千块吗？ 傅三终于追上来，也是一脸扫兴的样子：“哎，乌小黎眼光太差了，她喜欢的那个是潮汐大学的一个校园歌手，好像叫花什么雨，我刚才远远看了一下，留着长头发感觉有点娘！你别听乌小黎假惺惺说喜欢有才华的，其实就因为你不是娘娘腔那一型的！哎，我们回去吧！” 楚尧好像没听见什么乌小黎什么娘娘腔，只问向小橘：“我送你，你收不收？” 小橘亮晶晶的狼眼看着楚尧俊秀的脸蛋，在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当中抱过了那两大束玫瑰花，她抱过来后，感觉玫瑰花芬芳的香气温柔地侵入她的鼻腔里。 花香让她逐渐着迷，这是与被钱砸晕完全不一样的陶醉。 第7章 想多了，想少了，想歪了 经过他悉心指导、摇身一变价值二千大洋又随手一送的玫瑰花，被灰头土脸的卖花妹郑重其事捧在手里，表情那叫一个迷迷瞪瞪，楚尧感觉心头刚刚空了一块的地方被迅速填满，连带着看向小橘也顺眼了几分。 他把这种被填满的感觉理解为置气，别以为他楚少爷非乌小黎不可，七夕节跟谁过不是过，跟刚认识的卖花妹过，更显得楚少爷风流倜傥、涉猎广泛了。 “你叫什么名字？” “向小橘，橘色的橘。” “你是种花的？”楚尧没发现自己的语气特别轻柔，好像在对一只小鸟说话，生怕小鸟受惊吓飞走一样。 小橘捧着两束玫瑰点点头：“对，我在一个苗圃工作。” “那你现在下班了没有？”楚尧这么问，心想要不是遇上本少爷，你这些花放到明天变破烂吧。 小橘眨眨眼，她刚把花儿都卖完了，确实就原地下班了，于是又点点头：“下班了。” 楚尧自认特别风流地一把勾过来向小橘瘦小的身体，手臂圈着小橘往前面走：“那跟哥哥出去玩啊，带你去搞点有意思的。” 傅三惊恐地看见楚爻，担心他受刺激太大精神失常。 兄弟，你怎么了，你怎么一副要和卖花妹桃园结义的样子？ 小橘生活中的异性一只手数得过来——智力低下的弟弟，半身不遂的后爸，唯一一个正常又年龄相仿的异性是唐姐的儿子唐择优。 她的人生里没有任何经验去能支撑她理解此时此刻楚尧的意思，于是小橘抱着跟大客户应酬关系的念想跟着楚尧走。 傅三追上去问：“阿尧，去哪啊？” “还能去哪，老地方呗。” 他们说的老地方，指的是他们共同的好兄弟——涂富强——亲戚开的繁星春水会所。涂富强让亲戚专门留一个包间作为他和几个好兄弟的据点之一。繁星春水离潮汐大学不远，每次他们几个跑来大学附近遛弯，下一站都会再去老地方暖暖狗窝。 楚尧一只手勾着向小橘，一只手插进裤兜里摸着他本来准备的七夕必做小纸条，心里扎扎实实地犹豫起来，这张本来打算今晚和乌小黎必做的清单，要不要和向小橘做了？这个土丫头，看起来就没见过世面，和她做了会不会给她占便宜？ 给她占到便宜倒是无所谓，但要是她从此对本少爷死缠烂打、不依不饶，可怎么办…… 可要是不做，那他现在带她走是干嘛去呢？楚尧回过神来，也想不起来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拉着向小橘就走就图什么。可是现在放开她让她自己回去，更莫名其妙了吧，傅三还在旁边看着呢。说起来这个向小橘也真是，街上随便一个帅哥勾勾手就跟着走，女孩家家有没有节操…… 这边楚尧胡思乱想着，小橘晕乎乎地抱着价值贰仟大洋的玫瑰花，犹豫了一路，鼓起勇气向楚尧开口道：“哥，你要不要加我微信？”她园子里还有很多的玫瑰，蔷薇，水仙，茉莉，平时带盆卖一盆十五，包送货和售后，她从未见过像楚尧这般挥金如土的大客。如果能和楚尧形成长期的供销关系，以后的日子多美呀。 楚尧的嘴巴快于他的大脑，豪迈道：“可以啊。” 三个字吐出来后，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追悔莫及，但君子一言，向小橘掏出了手机，楚尧也掏出手机硬着头皮扫码了。 傅三在旁边嫌弃地瞥了他两一眼，楚尧啊楚尧，原来这就是你的品位…… 他实在忍受不了，“咳”了一声，说：“阿尧，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啊？” 这时楚尧的心思好像又及时归位，他先是心中暗喜，傅三滚蛋了他就好下台了，然后面上摆出不舍的表情：“啊？再玩会吧。” 傅三朝小橘挤眉弄眼：“我有眼力见呢，不打扰你们干事儿。” 小橘看着傅三鼻歪眼斜的样子，不由得靠楚尧更近些，她有些担心，这个人是不是跟她弟弟一样，智力表现上比平常人弱势一些。如果是这样，楚尧带他出门就是在照顾他了，这么一看，楚尧不仅人傻钱多，还心地善良。 楚尧满脸的遗憾，就差写着“兄弟可惜你要错过好戏了”，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抽出来朝傅三挥别：“好吧，明天见。” 他话音刚落，生怕傅三抓到他表演的马脚，赶紧搂着小橘肩膀快步离开，拉开与傅三的距离。 傅三见楚尧这么猴急，暗道：简直迫不及待啊……平时怎么看不出来兄弟你那么压抑…… 刚才楚尧的手抽出来挥别的时候把兜里那张小纸条也甩出来掉在地上，楚尧和小橘都没注意到，傅三走过去捡起来，摊开来，上面白纸黑字的少男心事一览无余。傅三沉默地看了一会，默默从自己兜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微信电话。 电话“嘟嘟”两声后就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带着浅浅磁性的少年的声音，语调不高不低，语速不快不慢，显然是一个极为放松舒适的状态：“喂，我刚躺床上呢，有什么话快说。” 傅三张开嘴巴，但是马上变形成了大笑的样子，可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遇见这么搞笑的事情，喉咙直接失声，嘴巴张了半天都只有喉咙干抽出来的“哈哈”声，好像一个抽搐的动物嘶声，就这样“哈”了二十秒。 电话这边，穿上丝绸睡衣、躺在星空床上、享受保姆按摩双腿的南宫见贤对好兄弟的耐心也见底了，准备挂断电话。 傅三多了解兄弟，他连忙切换到视频，电话这边，见贤看到一个面目狰狞、大张着嘴巴、一只手撑在地上一直摇头晃脑的怪人，不由得担忧起来：“兄弟，要我帮忙报警吗？” 见贤把手机屏幕给正在给他按摩小腿的保姆刘阿姨看看。刘阿姨是一个聋哑人，特别会观察别人的表情神态和动作，刘阿姨仔细瞧了一会，就朝见贤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电话这边傅三终于是缓了过来，他平复许久，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还是边说边笑，见贤从未看到他如此开怀过：“我跟你说，见贤，我跟你说，楚尧这小子厉害了，他破釜沉舟啊，他今晚过后就不再和我们一样是纯洁少男了，不对，说不定现在就不是了。” 见贤半信半疑：“他？他追个乌小黎都筹划了半年，装腔作势而已吧。” 半年前班花乌小黎在学校大礼堂高调告白校草南宫见贤，却把在见贤旁边的楚尧狠狠俘获。楚尧像招财猫一样不断向见贤拜拜，乞求好兄弟：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见贤也立即表示兄弟最重要，当场拒绝了乌小黎，把楚尧感动得眼泪汪汪，也把骄傲的乌小黎同学伤得眼泪汪汪。 但见贤心里想的是，潮汐中学里追本少爷的女孩那么多，我可要端着点。他想看一个自称特别喜欢他的女孩为了追到他能做什么事，结果乌小黎这货就装了一个月样子，一个月后就听说她爱潮汐大学一个叫花什么雨的男大学生爱得死去活来，还把原本几个也号称非南宫见贤不可的女孩也带去追星了。 这事儿可把见贤气坏了，偏偏又不能发作出来。提起乌小黎，他都有点暗自咬牙，哼。 女孩儿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生物，嘴巴里说喜欢的时候可以当众豁出去，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好像天地间只在乎他南宫见贤的注意力。可如果真那么喜欢，一个月后又怎么能带着同样的热情奔赴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第8章 卖花妹与母夜叉 喜欢不就是心口如一、从一而终的吗？ 见贤为了疏解心中的烦闷，把乌小黎的变节归咎于她没有真正的喜欢，而自己只是差点被一个浅薄又滥情的女孩骗了，幸好幸好，楚尧这个笨蛋跳了出来，否则现在被人当做笑柄的就是他南宫见贤了。 有了这一段经历，见贤更加坚定他的战略绝对正确，以后他面对任何女孩的示好和告白都要保持高岭之花的姿态，让时间去好好考验女孩嘴巴里的爱。 电话那边，傅三可不懂另一个兄弟的少男心事，只觉得自己嘴巴笑得要抽筋了，笑得好难受，只得用手指掐着自己的两颊不断放松，一边放松一边停不下来，把他此处的战情同步给好兄弟：“乌小黎在几分钟前已经成为了过去式，我跟你说，我用人格跟你保证，楚尧像模像样地追了乌小黎半年，期间还折腾我们帮他想办法呢，但就在刚刚！就在潮汐大学附近的步行街！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关键词：过去式，潮汐大学，见贤一听不由得眼皮子一跳，难道楚尧也喜欢上那个花什么雨了？这也不对啊。 他有些烦躁：“别卖关子了快说！” 分享八卦时把听者的胃口钓起来，让分享者格外地有成就感！ 傅三舒服地叹出一口长气：“我跟你说，我第一时间就打给你了，都没来得及打给涂富强呢。就在刚刚，楚尧在潮汐大学附近步行街上认识了一个土了吧唧的卖花妹，就我的眼皮底下搂着卖花妹一块走了！” 电话这边，变成见贤吃惊地张着嘴巴，半天忘记合上：“什，什么？” 傅三趁见贤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摸着自己的肚子发表议论：“真是想不到啊，半年的时间，几分钟就完全逆转了！没想到我们共同的兄弟，楚尧，原来只是一个浅薄而滥情的男人！” 见贤结结巴巴地探听：“什么样的卖花妹啊？” “平平无奇，土了吧唧的呀！”傅三在街边找了一条长椅坐下来，翘着二郎腿，享受着第一手八卦的美妙滋味，“首先是瘦，矮，干巴巴的，然后呢也不聪明，提着一桶玫瑰花在步行街卖呢，你猜怎么卖的？” “怎么卖的？” “一支三块钱，满满一桶卖一百八！” 见贤放下心来，也觉得好笑，随即噗嗤一笑：“就没听过这么穷酸的，楚尧疯了吧，哈哈哈。” “那卖花妹，跟楚尧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楚尧花钱买她的玫瑰花，她就一脸死心塌地，真爱降临，一口一个哥！” “天哪，楚尧没有追求也得有底线吧，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能这么饥渴……” 见贤心里刻薄地揣测，只是一个很随便的又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吧，买她的花就能买她的喜欢，那她的喜欢就跟她的花一样低贱。 两个人对着楚尧狠狠取笑了一番，等笑得差不多，保姆刘阿姨提醒见贤已经超过了必须睡觉的时间，南宫见贤立刻打了个哈欠：“我太困了，我们明天见。你也赶紧回家吧。” “那怎么行，我还没通知涂富强呢，楚尧带人去的是他的地盘！”傅三就是知道见贤每天到点要休息，才赶紧踩着点打见贤电话，但他自己睡意全无，只想扩大战场。 见贤心里一万个不舍，但是到了他的睡觉时间，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刘阿姨笑笑，帮忙把他的微信电话挂断，给小少爷拢好被子，关上房间里的灯就悄悄离开。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最是精力旺盛，况且明天还不用上课，傅三一刻也闲不住，见贤的电话刚断，他立即就拨给涂富强。 他，楚尧，涂富强，南宫见贤，四个可是亲密无间、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这么可乐的事情可不能落下任何一个人。 “嘟嘟”两声后，涂富强那边的通话视频小格子亮了起来。傅三看了一下，视频对面的涂富强似乎在一步并作两步地爬楼梯，而且环境也比较昏暗，周边还有一些其他人的脚步声，他有些奇怪，不过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傅三又露出了分享八卦的笑容：“兄弟，我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就在刚刚……” 没想到涂富强的视频小格子里传来一阵急切的登登登，听着像跑步上楼的声音，然后是涂富强带着喘的叫喊：“我不行了，你们先上去，记住，第一是要救人！” 那边似乎有四五个人回应着涂富强：“是！保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后是一阵登登登的爬楼声，听起来跟救火的阵仗似的。 如果是救火或许还不是那么糟糕，傅三担忧道：“阿强，你家会所被查了啊？” 涂富强吐出一口气，一只手扶着楼梯继续爬楼，但脚步显然放缓了很多，而一只手拿着手机对着镜头朝傅三回以一个坚强的惨笑：“不是我，也不是我家，我家关系早打点好了，出不了岔子。” 他这种卖关子的回应法令傅三新生不好的预感，毕竟不久前他就是这么对见贤卖关子的。傅三果然上钩了，着急地追问：“那是怎么了？” 不过话刚出口，傅三就镇静下来，眼下能有什么事情比他们共同的好兄弟楚尧勾搭上一个蒙头蒙脑的卖花妹，即将发生露水情缘更加快活、更加劲爆、更加好笑？ 他赶紧重新捡起宣传部门的笑脸：“你还不知道吧，我跟你说……” 涂富强幽幽打断他道：“是楚尧，他出事了……” 傅三：“……” 提起楚尧，涂富强的手脚都有些颤抖，显然，身为战场第一手记者和八卦分享者的激动和喜悦在电话接通的这一刻超越了他对好兄弟楚尧生死安危的担忧，在狭小的安全楼道里，他抑扬顿挫的嗓门还带上了回响的音效： “兄弟，我跟你说，楚尧那小子不知道哪里招惹来一个母夜叉呀！我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见这么虎这么猛的女人！” 傅三：“……” 他或许知道楚尧的母夜叉是哪里招惹来的。 但是他怀疑的是，富强兄弟，你说的楚尧是我认识的那个吗？我认识的那个楚尧此刻应该正在风流快活，体验人生呢。 “楚尧真是倒了血霉，太惨烈了，我要是他，得要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傅三使出吃奶的力气找回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什么，什么母夜叉，快别卖关子了，快说……” 见听者完全被自己吊起了胃口，涂富强痛快地长舒一口气：“楚尧不久前带着一个母夜叉去我们的老地方，关上门也不知道干嘛了，可是马上他被那个母夜叉打得满地乱窜，按了求救铃叫了两个保安过去救命，结果夜叉从保安手里把楚尧抢过来继续揍！电梯都被她干故障了！” 涂富强用一种又心痛又巴不得的语气总结说： “楚尧被修理得满地找牙！我一听说立刻啥也不管了，只想马上过去看他出丑……啊啊，看他需不需要帮助。傅三啊，傅三啊，这个点见贤应该睡了，这个消息我可是第一个告诉你啊！” 傅三：“……我马上来，等我！”火急火燎地往繁星春水会所赶去。 至此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楚尧啊楚尧，你可得给兄弟争气一些，你总不能，你总不该，你总不至于，降服不了那个卖花妹吧？ 那个对着二千块就能两眼放光的卖花妹啊！ 第9章 小流氓遇见活阎王 楚尧搂着向小橘的肩膀，风流倜傥、大摇大摆地走进繁星春水会所金碧辉煌的正门大厅，前台小弟一看是表少爷那群傻缺富二代朋友，赶紧摆出谄媚的笑弯腰上前去迎。 小橘从来没有出入过任何的高档消费场所，还以为楚尧带她来皇宫，惊讶得张大嘴巴，久久合不上。楚尧把她的乡巴佬样子尽收眼底，心里膨胀得向原地飞起的热气球，脑子里却想着这算什么，改天带你上本少爷家。 “淡定，我们去楼上。” 楚尧手动帮小橘合上嘴巴，笑容满面携她去定制区，进电梯前，小橘的目光还被挑高大厅中间八米高的海洋玻璃柱牢牢吸住，她已经和海洋柱里一只大鳐鱼四目相对、心灵相通，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回过神来。 小橘对楚尧的崇拜之情如同滔滔江水，她兴奋的时候指尖会发抖，此刻她紧紧抓着楚尧的手臂，一丝一毫的激动都传导到楚尧的神经上。 到了楼上，经过一段特别安静昏暗的走廊，又像来到一个庞大海怪的食道里，小橘紧张兮兮，整个人几乎贴到楚尧身上。 楚少爷一边觉得这个女的按捺不住的样子很便宜，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翘上天。他带向小橘来到专属的房间，刷开门，两百多平的套房在开门的瞬间亮起柔和的暖光。小橘注意到墙上的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多。 原来已经这么晚，她得赶紧回家了。再重要的客户，再有钱的傻缺，都没有她家里嗷嗷待哺的一窝老小重要，而且她已经留了楚尧的联系方式，大家来日方长。 于是小橘堆着刚学到的前台小弟那种谄媚的笑：“哥，晚安，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们回见啊！” 礼貌周到地告辞完，抬腿就要往门外退。 楚尧敏锐察觉：欲迎还拒！好呀，果然不简单。 他手臂一伸，拎起向小橘的后衣领，把她拉回一步，就势将小橘打横抱起，往房间中央的大床走去。 小橘多次以打横抱起的姿势制服过苗圃园区的几只大狗，原来身体失去支配的感觉是如此地不安，难怪被抱起时狗子们都四肢乱蹬，她立刻在楚尧怀里狗刨起来。 楚尧一脸黑线，他本来想温柔地将卖花妹放到柔软的床铺上，但小橘一蹬腿他脸色都白了，坚持不了几秒，只能急忙将一条扑腾的大狗抛到床上，免得出现人仰狗翻的丢脸场面。 小橘在床上滚了几圈，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嘴巴里骂骂咧咧：“你发神经啊……” 她缓了两秒爬起来，抬头就看见楚爻跟中邪了一样，立在床边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同时还一个一个解开他衬衣的口子，脸上写着视死如归四个字。 小橘不明所以，只是这样的气氛让她感到格外害怕，用力咽了一口：“干嘛，我，刚才踩到你了？” “哼。”楚爻冷哼一声，利落地将上衣脱下丢到一边，帅吧妹妹，哥这样是不是很潇洒。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楚爻露出一个轻佻的笑，手插进兜里去拿小纸条，掏了半天只有一个寂寞，他的轻佻当场僵硬在脸上：我的小纸条呢？ “你，你要干什么……”小橘害羞地用双手捂住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藏在手掌里的眼睛犹如深夜荒原中的野狼一样，充满冷锐的精光，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彻彻底底的迷茫。 没有小纸条，楚尧也不知道详细步骤！ 他只能先草草收起邪魅狂卷的做派，安抚小橘道：“你别急，也别催，我研究一下。” 说干就干，楚尧打开大床床位的隐藏大TV，巨大的屏幕从天而降，他从柜子里翻出遥控，找到进度条只拉到五分钟的片子，上一次他看了一点点，就面红耳赤地退出。 小橘看呆了，哇，高科技，但是然后呢？ “我很急，我要回家。” 楚尧将进度条往后拉了一大截，屏幕上的教育片进行到了热火朝天的蠕动环节，他自己点的这个环节，此刻却一眼都不敢看，只有脸蛋红扑扑地朝向小橘虚张声势地喊：“完事我送你回家，现在我先帮你脱衣服吧。” 今天晚上从遇到楚尧开始的一切在向小橘的脑海里迅速回顾，楚尧花冤枉钱买下她的花，又把花返送给她；楚尧搂着她来到只有两个人的房间，然后就开始脱衣服，现在又开始放黄片…… 向小橘虽然没见识，但她不是傻子！一股巨大的羞辱感从脚底迅速爬升到小橘的头顶，她缓缓转头看向面前盯着她痴笑的楚尧，全身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这个全身颤抖的力量汇聚到她的手，凝结成拳，雷霆万钧冲着楚尧清秀的脸蛋挥去。 “啊！” 楚尧被一拳打飞到了床边的地毯。 他感觉整个头挨大炮轰了似的，眼前发黑，嘴巴里有腥甜味，半天反应不过来。 向小橘有一个人在街头巷尾跟欺负她的n个男生女生斗到底的经验打底，只要楚尧有一口气，她的打击只会向暴雨一样密集。 她看地上一动不动的楚尧仿佛野狼在盯一只脊柱被咬断了的猎物，冷漠又势在必得，下一秒，她跳下床，一双常年扛大颗景观万年松带陶瓷盆的手将楚尧拦腰抄起，丢到床铺上。 那在向小橘眼里已经不是柔软梦幻的大床，而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擂台。 当然这在楚尧眼里已经不是公平竞技的擂台，而是我为鱼肉的砧板。 “别打我，不玩这个，饶了我……”楚尧嘴巴里胡乱求饶，手脚并用地爬到床头按铃，可惜内线一接通，他就因为烫嘴的求饶词自己把舌头咬破了！直接失去语言能力。 内线那边的服务员一接通，只听到了楚尧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和房间里正在激烈环节的浪片儿的香艳动静，两个接线员对视一眼，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呀，你还敢叫人。” 楚尧只听见一个地狱深处传来的低吟，他脖子一凉，僵硬地回过头去看，顿时吓得差点尿了。向小橘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跟之前那个懵懂傻缺的卖花妹判若两人，房间里明明亮着灯，可向小橘一双眼睛真跟野狼一样明晃晃地闪着光，让楚尧产生了置身黑暗广袤的荒原又遇见饥饿凶狠的狼群一样，无助又恐惧。 风流倜傥的楚少爷此刻狗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缩在床头把自己的身体蜷成最小的一团，两个爪子像招财猫一样不断朝向小橘朝拜，“对不起，对不起，饶命啊，快来人救我……” 第10章 南宫见贤恶贯满盈 楚尧的做小伏低和跪拜求饶没有换来向小橘一丝的可怜，小橘一把扣住他的脚踝，将他整个人往大床中央拖，那里场地大，好施展。 “不要，不要，来人啊！”楚尧被拖到床中央，胸口和肚子立即就各自挨了两记重拳，劳动人民的拳头岂是开玩笑，疼得他不敢升起一丝的反抗意志，一身狼狈地狗爬回床头疯狂按铃。 可惜这一次刚拨通，身后窜出一只恶魔之手，利落地按下挂断键。 楚尧瞪大了眼睛，绝望地留下两行清泪，他听到了向小橘兴奋的喘息声近在咫尺。那是饥饿的食肉动物即将大快朵颐的标志。 他哆哆嗦嗦地往另一边床头爬，十指紧紧抓住床头的雕花装饰栏杆，结果向小橘追上来，竟然开始一根一根地掰他的手指！ 小橘说：“敢打我的主意，只有一个下场。” “什么下场？”楚尧瞳孔一缩，颤颤巍巍，呼吸都不敢。 小橘已经把他左手的手指全部掰开，然后拉着他手腕按到床上，膝盖压住他的手臂，楚尧被钉住手掌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小橘开始掰他右手的手指。 小橘一边掰他的手指，一边给他解释：“这个就是你的生命倒计时，我掰完了，你就完了。” “别，别，妹妹，不，姐姐，放过我，我给你很多钱！” 向小橘面不改色，不为所动：“我虽然只有小学六年级的学历，但是你真当我没文化啊？你耍流氓，我打你，我就叫惩奸除恶，如果我打了你，还拿你的钱，就属于违法犯罪！” 眼看自己的生命倒计时来到了三，这十万火急的时刻，楚尧绞尽脑汁，急中生智，他感觉自己仿佛断尾求生的小壁虎一样充满了生存的智慧： “你别打我，我可以提供三个真正的大恶人大坏蛋，姐姐，不，妈妈！给我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小橘终于有了一点兴趣，眉毛一挑：“哦？说来听听。” 掰手指的动作也停下了。 有戏！楚尧心口一直紧绷的弦儿终于松懈了一点。至于所谓的三个大恶人大坏蛋，当然是指他的三个好兄弟，分别是傅三，涂富强，南宫见贤。 如果要出卖兄弟才能换来苟且偷生的机会，那他楚尧总共有四条命！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好兄弟，楚尧如数家珍： “第一个混蛋叫做傅曦，我们平时管他叫傅三。这个小子您之前见过，首先他是我们四个……是他们三个恶棍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个，不如第二只坏，不如第三只帅，但人不可貌相，其实他最阴毒！最该打！打完最积德！” 小橘法官非常严谨，楚尧耍流氓可是她当场逮住的，至于傅三阴毒的说法，还没见到证据：“你说他最阴毒，具体表现在什么事情上呢？” “他以前欺负过一个学习很好的学霸弱女子，堵她逼她喝啤酒，吃肥肉吃到吐，那都是小手段，最狠的一次，是那个女生升中考试，本来全市两次模拟考她都是第一名呢，结果升中考最后一科，傅三把她关在厕所里！导致她只能以普通名额进入潮汐高中，为了负担生活费，她进厂打工，傅三又去举报那家工厂雇佣童工，追着整！最后那个女生给他下跪了！” 小橘的铁拳握紧了几分：“确实该死！我要让他尝尝给人下跪的屈辱滋味！” 楚尧点头如捣蒜，极为赞同小橘对傅三的判词。 “我对他早就深恶痛绝，平时与他交情只是虚与委蛇！” “第二个呢？” “第二个叫做涂富强，他家是道上的！行事心狠手辣！所以他是现在的道上少主，未来的地下暗影！这个灯红酒绿的**也是他家的产业之一，不知道此时此刻哪个房间正在上演欺男霸女的罪恶，你看，连求救铃按了都没有用！一旦落入这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小橘环视了一圈房间里的高档装修，感觉使命在召唤！ “伤天害理，看我一把火就能了结这个魔窟！” 当然她也不会忘记还有最后一个：“那个帅的呢？” 帅的那个，楚尧终于有了犯难的犹豫时刻。首先，见贤确实帅，见贤的妈妈年轻时可是有四分之一瑞士混血的华裔选美冠军，他遗传到了母亲的七八分，到目前为止，楚尧见过的同龄的真人和影视明星里，就没有一个配在南宫见贤面前自称帅哥。 其次南宫见贤这个人，并没有傅三那么恶毒，相反，他本性算得上善良，幼儿园开始，几万几万的零花钱都捐给学校和市里的流浪动物管理、野生动物救助等机构，比如去年，有一个独居老人去世后他的鹦鹉患上抑郁症不吃不喝的新闻，正是见贤花钱找关系邀请到了国外顶级鸟类心理学研究的科学家前来问诊，才帮助那只小鹦鹉重拾生活的勇气。 而且南宫家并不复杂，而是清清白白的民营集团；不是普通清白的民营企业，而是在国际商界脍炙人口的名商，家族兴起的第一代在民国就积极参与实业救国，受到敌人迫害不得已放弃一切出国逃命，第二代在风起云涌的美国商界通过激烈博弈在异国他乡获得一席之地，第三代，也就是见贤的爷爷，一生致力于游走各方收集流落在外的国宝，晚年举家回国寻根定居，并将所有文物如数捐赠给国家。见贤爷爷去世时，南宫家的家族史还做成了六集纪录片在中央台播放。 这个纪录片，楚尧小时候还看过，当时还看哭了呢！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开口诋毁见贤一句，而且见贤从小就体弱多病，有点弱不禁风的意思，他怎么能没有良心地把自己的好兄弟见贤出卖给眼前这个女魔头呢！ 向小橘那沙包大的拳头，见贤但凡挨一下，都会吐血的！ 小橘见楚尧迟迟张不开口，心中越发冰凉，语气也深沉无比：“这个人是不是恶贯满盈，不可饶恕，必须下十八层地狱？” 在这样的冰凉和深沉中，楚尧感觉到了自己的眼角有一些湿润，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愿意出卖见贤，可现在，青面獠牙的向小橘就在身旁，真是那个万不得已的关键时刻。 兄弟，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难道是我？ 那不成。 楚尧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只有坚定和冰冷： “你猜的不错，南宫见贤，恶贯满盈，不可饶恕，必须下十八层地狱！” 小橘不敢想象有什么比破坏别人梦想更恶毒、比欺压百姓更凶恶的恶：“他所犯何事？” 楚尧的小脑瓜转得也快，狗嘴吐象牙的时候那是一套接一套：“他仗着自己长得帅，随意玩弄女孩的感情！学校里很多女生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最后茶饭不思，失魂落魄，寻死觅活！但是，我问过他，他一个都不爱！” 小橘终于有点目瞪口呆了，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恶和罪，叫做玩弄感情。 “他最喜欢把女生迷得晕头转向，看别人为他着迷到失去自我，他就觉得自己胜利了！有时候我也想打他！” 小橘朴素的正义观里，以牙还牙是最好的惩罚手段。那玩弄感情对应的惩罚是什么呢？那个最喜欢让女生为他失魂落魄、寻死觅活的南宫见贤，应该本身就是一个没有真心的浪荡男子，一个没有真心的人，如何能玩弄他的感情，让他痛到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呢。 1、傅曦和学霸弱女子是第三本的小计划，在蔷薇花和向阳花故事成型后再开坑，依然是女强男弱风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南宫见贤恶贯满盈 第11章 认命 “如我所言，他们三个就是如此丧尽天良，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人可以像周处除三害一样替天行道，多是一件美事。你是我一直等待的那位女侠吗？” 楚尧一脸义愤填膺，手上动作却趁小橘沉思之际，悄悄按下呼叫铃，把话筒反扣到桌面上，保持静音。 他心里期盼电话对面的人聪明点，听见他的异常后赶紧来救他于水火。 此时此刻，呼叫铃对面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把楚尧对傅三霸凌同学、涂富强家涉黑、南宫见贤大渣男的指证全部听进耳朵里，一边听，一边用小木叉子插果切吃。 小橘微微一笑：“你当我傻子吗？听听就得了，他们没有欺负到我头上，我何必以身犯险，去主动招惹别人？倒是你……” 微妙的停顿让空气里流窜一股寒凉。 楚尧真是没招了，吞了一口口水：“你，你想干嘛？别杀我！我妈还等着明天给我做早饭！” 炫耀你有妈，炫耀你妈会做饭，炫耀你妈做饭好吃，是吧！无父无母的向小橘最恨这种有妈不懂珍惜的人，当即暴起： “我这就替你妈教训你！” 小橘扑上来，和楚尧扭到一起，楚尧心知自己不是这个粗鲁卖花妹的对手，一心只想挣脱眼前的场景，一边被小橘锤，一边往外面跑，一个不注意就从床上摔了个狠的，磕到地板上，自己的牙齿把嘴唇磕破了，一口鲜血吐出来，特别凄惨。 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今天算把今生和下辈子要吃的苦都反复嚼巴咽下去了。 遇上向小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救援怎么还没到！ “快来人救我！疯婆子杀人啦！” 两个人追追打打终于来到了门边，楚尧拧开门把，逃到走廊上，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恰巧这时两个前来救援的保安坐着电梯到来，出现在走廊尽头。 两个保安立即跑过来扶起楚尧，正要严肃问他向小橘成年了没有，下一秒，就感觉在他们手里的楚尧仿佛一只没有反抗能力、只会唉唉叫的小羊羔，而阴暗的走廊犹如一片漆黑的沼泽，黑暗中潜伏着一只凶残冷酷的大鳄鱼，在他们还没看清的时候，一口咬住小羊羔，施展巨力重新把他拖回水里，两个保安连拔河角力一下的时间和反应都来不及。 向小橘从两个保安的手里把楚尧一把夺过，反手一巴掌又给他打回明亮的房间里，两个保安如梦初醒，这是个母夜叉啊！ “妹妹，妹妹！有话好好说啊！现在是法治社会，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先冷静一下，以和为贵。” 保安嘴巴上劝说着好话，却一左一右去钳制向小橘的手，限制她的攻击半径，给楚尧腾出逃跑的空间。 楚尧连站直腰的勇气都没有，手脚并用从房间门往电梯那边爬，经过向小橘时，小橘双手被制，伸腿对着他屁股恶狠狠踹过去，楚尧立即委屈地捂着屁股，心想你被保安按住了，现在看谁治谁，可转过头来见向小橘眼睛里吊着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凶光，又立即老老实实爬走。 来到电梯里，楚尧按下一楼，松了口气，双腿也有了重新站立的力气，他终于从向小橘的魔掌之下逃出来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迫不及待要下去外面的中庭呼吸一下没有向小橘的新鲜空气！ 他脸上有了好颜色，看着十五步开外被保安拉住的向小橘，那叫一个扬眉吐气，在楚少爷受难时，他那股子风流潇洒的气息第一秒钟就躲得无影无踪，在楚少爷脱离危险时，风流潇洒第一时间回到他身上。 电梯门缓缓关上，楚尧甚至有了闲心朝向小橘的方向做起琳娜贝儿招牌告别的挥手动作。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挥手动作仿佛给向小橘打药了一样，她原地跳起来，两条腿去踩着保安的膝盖弯，两个保安虽然没有被她踩到丢脸地跪下，但也都松开了手，向小橘瞬间跟捕猎的花豹上身一样，迅猛无比地朝电梯窜过来。 楚尧心跳漏了一拍，但他侥幸地想，没关系，电梯门完全关闭的速度比向小橘窜过来的速度快，他绝对安全。 想是这样想，但其实因为特别恐惧向小橘，他僵立在原地，连抬手去按关闭键的胆量都没有，而这，落在向小橘眼里，就跟故意挑衅一样。 向小橘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她是一个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发誓不让任何欺负她的人好过的刚毅女子！ 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最后一刻，向小橘的手横插进来，楚尧着急了：“小心手！” 电梯门感应到人体，立刻停下合上的动作，开始缓缓打开。 楚尧不知道怎么形容电梯开门后这一幕，电梯里灯光通明，走廊上阴暗幽深，向小橘屹立在电梯外，一脸的冷峻，目光如野兽紧锁着他，他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他今天完了。 向小橘手握成拳，反手砸在电梯的按键面板上，砸出了两道电光火花，显示屏当即黑屏不干，接着，电梯厢内的灯光开始一闪一闪，一股天旋地转、秩序崩坏的倾覆感在空气里蔓延。 忽明忽暗里，唯一坚定的只有向小橘肃杀的瞳孔，那是汹涌大海浪涛中的永恒灯塔，是所有梦想获得喘息之机的漂泊客的伟大梦乡，楚尧被那双瞳孔深深吸引，即使明知向小橘冲着他的命来，似乎也在所不惜。 几秒后，恢复了稳定的灯光，走廊上保安也将走廊上的灯打开。 向小橘冰冷的声音冒着碴子的寒气：“滚出来。” 楚尧没有勇气再去碰电梯按键，脸上写满平静与绝望，乖乖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和向小橘之间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锁链，只要向小橘把着那条锁链，他就永远翻不出她的手掌心。楚尧想，认命了吧，随便你要怎样，我都这么听话了，你要是太过分，明天你就上虐待动物论坛。 两个保安亲眼见到向小橘把特种电梯捶灭灯，不再把她当小姑娘，严肃地说：“小姐，你再闹事，我们就请你出去了。” 向小橘扭头问楚尧：“我闹事了吗？” 楚尧咬着牙说：“没有。是我不懂事。” 向小橘欣慰地点头，楚尧周遭的气压不再那么紧绷，呼吸顺畅了不少。 保安惊讶地望向楚尧：“楚少爷，您……” 您不想活啦？ 楚尧确实一心向死，唯有阎王能帮他逃离向小橘：“没你们什么事，先回去吧。” 一会她要是打死我，也与你们无关！ 保安：“……”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他们也摸不准怎么回事，决定就势离开然后去楼下喊级别更高的经理来处理。 楚尧跟向小橘回屋，还是自己关的门，关完门转过身他就扑通一声给向小橘跪下：“别杀我，别打我，我怕死，也怕痛。” 向小橘一言不发，似乎也在头疼怎么处置这件事。轻易放过楚尧？可不是她给自己定好的为人风格。对楚尧赶尽杀绝？可是逼死一只任人处置的小狗，人哉？ “那你说这件事怎么了了？我的意思是，一次性了断，以后再也没有后患。” 小橘意思是，两个人两清，以后楚尧不要再找她。 其实楚尧之前说的给钱，也不是不行。 她确实缺钱，需要钱。不是这段时间缺，而是自打记事以来，每一天睁开眼就在为钱发愁。 可这话听在楚尧耳朵里，“了断”，“后患”，看来向小橘是铁了心要他下地狱才行。也罢，地狱里没有向小橘，也算一个清净的去处。 但楚尧只有一个遗憾：“我马上十八岁，还是处男。” 小橘：“……” 她皱眉，不明白楚尧提这个干吗。 楚尧已经把自己当成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明知此去无归，义无反顾！ 他心意已决：“要不你把我糟蹋了吧！就现在！” 小橘：“啊？” 这一part还没过吗？ 楚尧被小橘脸上毫不掩饰的抗拒伤得体无完肤，心碎一地。 楚少爷连命都愿意给，向小橘却连他最后的小小心愿都不愿意成全。他真想知道向小橘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小橘把楚尧拉起来，两个人到沙发上，她想和他要五百块钱，把这桩矛盾和解掉。 结果楚尧很上道啊，小橘刚拉起他的手，他眨巴两下眼睛，从门后玄关到沙发的几步路，他走一步就脸红一度，等屁股沾到沙发上，他心一横，两只手抓住自己身上套的睡衣往上脱开。 小橘见他又要脱衣服，大惊失色，眼疾手快给他按回去：“没有这个！我们好好谈谈！” 楚尧强硬地要脱掉自己衣服，跟小橘的手拧到一块：“有什么好谈的！你是不是直女！” 小橘急了：“不许脱！我的眼睛看不了脏东西！” 楚尧反正没想过活着出去，那腰杆可硬了：“要是把你处眼膜看破了，本少爷负责！快点！” 涂富强和傅三在门口就听到争执声，他们拿门卡滴一声，推门而入，跑到小客厅里就撞见沙发上两个人影扭成一团，两个人也因为闯入者而中断了纠缠，保持了两秒钟当前的姿势： 向小橘威风八面骑在楚尧腰上，钳制住楚尧细瘦的手臂！如狼似虎！ 楚尧一脸羞愤地抓着自己的衣服，宁死不屈地抵抗向小橘的压倒！守身如玉！ 涂富强和傅三心中大失所望，他们来得太早了！如果有时光机，他们应该在附近街上扫一辆共享单车，骑行去首都兜一圈再回来！ 但世上就没有时光机，没有后悔药，此刻两个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停在五步开外，朝向小橘叫嚣： “妖女，放开我兄弟！” 第12章 给楚尧吃狗吃的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见贤坐在繁星春水那间F4专属的套房的大床上，手掌按着柔软的床单，就在他熟睡的昨夜，就在这张床上，有一个听起来又二愣又粗野的女生差点无情玷污了他——的好兄弟楚尧。 此刻从狼口抢救下楚尧处男身的两个好兄弟正心有余悸地向见贤讲述那晚的血肉横飞。 见贤脸上义愤填膺，和兄弟们同仇敌忾，心里却有一点奇妙的悸动。 他是四人里外貌最帅气、对女孩最温柔的那个，按理说也应该是最先开张的那个。万万没想到，离开张最近的竟然是四个好兄弟里最二楞的楚尧，见贤心里头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转头见到楚尧此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像条死鱼，见贤心里终于又好受一点。 “后来啊，哈哈。”被打成熊猫眼的傅三干笑两声，“我们两个顶天立地男子汉，能输给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卖花妹？对不对啊，阿强？” 被打成猪头的涂富强艰难地点了点头，“对，那个不知死活的坏女人，完全不是我和傅三的对手。” 傅三怕见贤不信，又强调了一些细节：“她被我们揍到抱头鼠窜，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见贤笑笑，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得罪你们，打死也活该啊。” 楚尧躺在床上，虽然没有精力说话，耳朵却把旁边两个兄弟吹牛时大言不惭的言论全部听进去，要不是现在动不了，他真想起来冷笑几下。 这两个人比他还不耐打。 昨晚的真实情况，其实是向小橘一个人把他们两个打得抱头鼠窜、满地找牙、跪地求饶，最后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涂富强捂着脸说：“小橘大王，您别打了，我让我保镖送点东西孝敬您。” “谁知道你的东西哪来的？” 小橘眯着眼盯他，把涂富强盯得浑身发毛，他还不知道楚尧将他描绘成了一个趴在底层百姓身上的吸血虫，他能拿出来孝敬的东西要么是肮脏的，要么是浸透血汗的，小橘想想都倒胃口。 三个人里，心思最多的傅三眼睛一转，有了灵感，于是开口说，“小橘大王……” 但刚才小橘暴打他们两个的时候就发现傅三会趁乱拿涂富强替他挡伤害，对付这种心眼多的人，小橘有一套百试百灵的方法。 她在傅三张口的第一时间就出手捂住他的嘴巴，剥夺发言权！ 那最后他们三人是怎么脱身的呢？ “最后你们怎么放了她呢？”见贤看楚尧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可惜地多问了一句。 傅三和涂富强对视一眼，随后傅三云淡风轻地说：“对付这种小丫头，小菜一碟，不把她当屁放了，还要干嘛？” 见贤意有所指地瞥他一眼：“收服过来给我们当奴才啊，买水，跑腿，体育课签到，诸如此类。” 涂富强和楚尧的后背简直流下一层冷汗，怀疑见贤是不是偷偷在这间屋子里装了监控，那个晚上，向小橘看他们都老实了，亮出邪恶的坏笑，琢磨着：“要不你们三过来给我当奴才吧，栽苗，搬花，给大狗洗澡，诸如此类。” 傅三经见贤提醒，终于想起自己并非处处吃瘪，他打不过向小橘这种暴力狂，倒是把一个乖乖女收拾得服服帖帖，想起这么一回事，他的自信连同坏水咕噜咕噜回到身体里，整个人的腰板都直了几分。 他想，短时间内再对上向小橘，仍然毫无胜算，既然如此，不如固守城池，把自己已经圈好的领地看牢，才是上策。 想通这一层，傅三心情大好，笑眯眯：“那种人就是小瘪三，社会渣滓，我犯不着和她过不去啊。” 见贤对于好兄弟的评价，是真的听进去了，因此他对这个痛打楚尧的女孩的印象掉到谷底，也失去了进一步探究的兴趣。 等见贤、傅三和涂富强离开，楚尧一个人躺在床上，房间里安静得没有活人气息，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床边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向小橘打来一个视频通话。 哼，你还敢来找本少爷！ 他的手指愤怒地按在拒绝按键上，下一秒本应该划掉，但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划到接听按键上。 向小橘看着楚尧一脸的倒霉相，和第一次见面那条情人街上周身散发美好气息的清秀少年的模样大相径庭，顿时心生愧疚。 她在复杂、贫瘠、受尽歧视的环境长大，又从小不服输、不肯白白受欺负，对别人有意无意的攻击和歧视都特别敏感，等她意识过来，她已经有了有仇必报、且必须涌泉相报的暴力倾向。 触发暴力狂模式的她，是一个自控力降到最低的魔鬼，是一只不死不休的野兽，等暴力狂buff一结束，她冷静下来，又会开始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 大多数时候，把她惹毛的都是坏蛋，她教训完那些人后，只会一边给自己揉药酒、贴创可贴，一边引以为豪、悄悄骄傲。 最麻烦的就是像楚尧这种，坏得不彻底的，会让小橘觉得自己给他的教训远远超过了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这时她就产生了愧疚。 尤其楚尧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小橘轻轻叹一口气，说：“你还好吧？” 楚尧冷哼一声：“你自己看，好得不得了。明天我都不想去学校了！” 小橘真心想和他道歉，好好和解，于是说：“我想来看望你，可以吗？我做了骨头粥，还准备了水果，你吃点东西，补充维生素，会好的快一点。” 谁稀罕你的骨头粥，谁稀罕你的水果？楚尧又想冷哼，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使他对把他揍到卧床的罪魁祸首展现好说话的一面。 “你来吧，我在繁星春水。” 小橘放下手机，回头，发现园区里的一只大狗正两个爪子扒在大锅的边缘，探头要去吃锅底的大骨粥，小橘大叫一声：“呔！”拔下拖鞋对着狗屁股猛抽两下，把这只嘴馋的偷吃狗赶走。 她动作利索地拿起四个大盆，盛了四盆满满的骨头粥，放到地上等放凉了给园区的几条看门大狗吃。 刚好锅里就剩一个人碗的分量，于是小橘盛进保温盒里，这是一会带去给楚尧的。 人吃的，跟狗吃的，怎么能一样呢？于是小橘往保温盒里撒了一点芹菜叶子。 她又去园区门口，在大门左右两边的年桔盆栽上拧下来满满一塑料袋的朱砂桔。 接着戴上鸭舌帽，左手提着保温盒，右手提着塑料袋，出发去公车站，准备乘车加走路去看望楚尧。 见贤和傅三、涂富强吃完饭，顺带要了份海胆炒饭和海鲜拼盘刺身带回来给楚尧，心想着他这副尊容应该出不了门，不如下午就在套房里吃东西看赛车直播。 楚尧本来躺在床上，听见外面有动静，赶忙跳下来，都顾不上穿拖鞋，就光脚哒哒哒跑来玄关，一看，是见贤和傅三提着带给他的两大袋满满的包装盒，慢进门的涂富强，手里提着一袋各种跌打损伤外涂外敷的药。 楚尧难掩失望：“是你们啊……” 见贤＆傅三：“……” 涂富强神经比较大条，“你担心那个母夜叉去而复返啊？放心吧，这是我们的地盘，我刚给电梯改了密码，发在群里了，现在没新密码来不了这一层的。” 楚尧接过他们三人手里的东西，人却堵在玄关，好像不太愿意让他们进去，“我想好好休息，要不你们去别的地方吧。” 涂富强：“套房里又不止一个卧室，你睡最大的，我们去另一间玩，保证吵不到你。” “没说你们吵到我，但是你们去外面更好玩，在屋子里呆着多闷，而且明天就要回学校了，更得找点乐子。” 涂富强：“我让人把游戏机搬上来啊，有个vr机也到了，可以悬空倒置，特别刺激。可惜你只能看我们玩。” 楚尧：“……” 傅三拍拍涂富强的后背：“让阿尧一个人待会，咱走吧，去我家玩。” 涂富强：“你家二十年前的干部宿舍楼，没什么好玩的啊？” 傅三：“……” 见贤直接勾过涂富强的肩膀，拉着他往外面走：“去大学溜一圈呗，他们节日里的学生活动可多了，还能混联谊会，全是漂亮小姐姐。” 涂富强：“潮汐大学的女生全是花知雨的脑残粉好不好，你忘记花知雨啦？乌小黎不就是选了花知雨，不选你？” 见贤：“……” 见贤和傅三忍无可忍，一左一右拖着涂富强进了电梯下楼。等他们从电梯下来，涂富强还在问：“怎么了？去哪啊？为什么丢下楚尧一个？” 傅三不耐烦道：“是他不要我们三个！” 见贤一边拖着涂富强往外面走，这时一个比他矮半个头、戴着鸭舌帽、两只手各拎着东西的女孩儿与他擦肩而过，他好像福至心灵，回头要去看那个女孩儿掩盖在鸭舌帽阴影下的脸，不过此时缘分未至，他还是慢了一点点，只看见了关上的电梯门。 进了电梯，小橘拿起手机，刚好看到楚尧发给她的电梯楼层新密码。 第13章 成龙第一，小橘第二 “咚咚咚。”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楚尧就站在门内，屏息默数了六秒，摆出冷酷的表情打开了门。 向小橘一看，原来算得上品相好的小帅哥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倒霉到家的气息，简直成了名副其实的司马脸，她暗道不好，不会给人家揍面瘫了吧。 小橘脸上堆着笑，“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楚尧：“……” 低头看见向小橘手上提的东西，楚尧嫌弃地撇嘴：“这不会是你从狗碗里剩的、从工厂大门招财桔子树上薅的吧……” 小橘：“……” 其实她有些不懂，狗碗剩的，工厂门口招财树薅的，有什么问题吗？不一样是食物，一样的吃法吗？她平时也是这么吃的啊。 但她敏锐地从楚尧的语气里捕捉到他思维里的抗拒，于是顺着说：“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这个粥是我平时熬给我妈妈喝的，这个桔子是我们园区的招牌，过年的时候一车一车地买呢。” 楚少爷勉为其难地点头，“进来吧。” 后来他才知道向小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根本没妈。什么熬给妈妈喝的粥纯属她张口就来的谎言。 屋子里已经打扫过一番，完全没有了昨晚战场的痕迹。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之前的海胆炒饭、刺身拼盘，地毯上则散乱着一堆跌打损伤的药。 小橘一看到那份冒着热腾腾香气的海胆炒饭，首先是感到食指大动，园区的大锅分量固定，一般都是每条狗一碗加上她一碗，现在她的这碗正在保温盒里，她已经做好今天省一顿饭的准备。第二个感觉，是紧随着嘴馋而涌上来的失落。 她有点尴尬地看向楚尧，“你家做好饭了呀……” 她手上还提着的保温盒和塑料袋，有点不好意思放下。 楚尧没懂她什么意思，接过来她手里的保温盒和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从沙发拿一个靠背垫子，盘腿坐在地毯上。 手上迫不及待去拧那个他等了五十分钟的保温盒。 嘴巴叽叽歪歪：“图案磨损得像商周出土的文物一样……” 小橘忽略他的言语，只看他动作，也不是很嫌弃的样子，总算心安理得一点。 楚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那个出土文物一样紧实的保温盖拧开，被煨了很久的骨头粥的香气从盒子里探头，撩拨着两个饥肠辘辘的少年。 楚尧即将要吃的粥本来是小橘天天吃的，她这时才体会到自己原来是那么地深爱这碗骨头粥，可是她昨晚冲动打了人！只能将自己心爱之物送出去赔礼。 小橘心里简直在滴血，她抿了一下嘴唇，说：“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楚尧也没想到她说的送饭就是纯粹送饭，有点傻眼：“这就走啊？” 他从小见惯了各种人以各种名目求着上他的家门，其中老爹能看得上的，大多酒桌一顿饭敲定，所以名目是开始，吃饭喝酒不是过程，吃完饭后这事成了就是结果。 这回他反应很快，向小橘跟那些办事儿的人不是同一类人。 可他的目的也不是什么名目，什么成不成事，他也是冲着和向小橘吃饭才答应她上门来的。 楚尧有点生硬地指着占了半个茶几面积的刺身拼盘：“我一个人吃不完。” 那本来是四个人一整个下午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着玩的分量。 小橘愣了一下：她刚才扫了一眼，还以为占了半个茶几的玫瑰小船是一个装饰品摆件。楚尧一指，她才发现原来是小船上堆满的三色玫瑰花居然是用肉做的！小橘的嘴巴震惊成了“O”型。 楚尧靠过来拉住她的手：“吃完你才能走。” 小橘挨着楚尧，盘腿坐下来，看着小船上满满当当的海鲜，心里涌起一股羞怯又期待的冲动，“这个好吃吗？” 楚尧给她拆筷子，把炒饭堆到她面前，他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迫不及待要开饭，这还是少爷人生第一次饿肚子。 小橘拿起筷子，感觉有点如梦似幻，转头去看楚尧，楚尧正拿着遥控器挑影片，他在小橘来之前就把85英寸的大电视调好了角度，坐在茶几边上看正正好。 “好饿，哎哟，饿肚子好难受……”饥肠辘辘，甚至有点火烧的感觉，楚尧遇见向小橘真是把各类型的郁闷都尝过一遍了，放下遥控器，端起保温盒就猛扒两大口。 小橘也默默低头扒饭，大屏幕上的影片也进入片头。 温度刚刚好的骨头粥下肚，瞬间安抚饥渴的脏腑，楚尧放下保温盒，换上公筷，从刺身小船上堆满的鱼肉三色玫瑰中夹了一块放她面前的小碟子，“尝尝这个。” 小橘夹起来咬一口，口感和她傍晚去菜市场抄底买的杂碎肉像两个世界的产物，又鲜，又嫩，又甜，又香，让她涌起很久以前吃冰淇淋时候的幸福。 “好好吃啊……”小橘囫囵吞枣把一整块送进嘴巴里咀嚼，胃口和味蕾同时受到极大的刺激，身体释放出大量多巴胺，将她整个人裹紧满足的海洋。 她本来就是小狼一头，每天努力工作、每天照顾家人、每天和人打交道都是人类社会强加给她的违背天性的枷锁，回归到最自然最本真的层面来说，大口吃生肉才是小狼最快乐的事情。 见她开心，楚尧也乐得不行，笑眯眯地把整个拼盘推往她前面，“尽管享用吧，全都是你的，对了，我去打两杯果汁过来。” 小橘不再客气，抄起筷子开始征伐，如果昨晚楚尧拿出来这一座满满当当的刺身小船，早就把小狼驯化成小狗了！ 等楚尧端着两大杯薄荷橙汁回来，小橘一个人已经把刺身船消灭了三分之一，他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每次他去外公外婆家吃饭，但凡多吃一点，他们都骄傲得像宝贝外孙拿了奥运冠军一样——见到向小橘这么能吃，生龙活虎的，他也被多巴胺海洋公园的七彩海洋球淹没，从头发丝到指甲尖，都舒坦到不行。 “慢慢吃嘛，先喝点饮料，我现做的，你上哪都买不着。”楚尧又把薄荷橙汁放到小橘面前茶几上的空位，同时温柔地把那碗成为配角的炒饭拿远。 小橘现在的状态已经从狼变猪，和楚尧的关系也变成了他一投，她就往嘴巴里喂的投喂关系，当即放下筷子，捧起那一大扎橙汁就往嘴巴里灌。 “哎呀，慢点，我不抢你的。”楚尧在她身侧坐下，顺气似的拍小橘肩膀和后背，这时候小橘完全没工夫抗拒他的亲近。 楚尧一边为自己的投喂工作成果喜人而满足，一边总结经验，比如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闹得那么难堪？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正确答案中有一块拼图，就是大力投喂向小橘，给她好吃的，好喝的，让她吃饱喝足才是第一大事。 85寸大电视的电影也开始演到第一段紧张剧情，小橘这才注意到，“哇！成龙！”在她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台小电视，可以收看的节目不多，其中她印象最深的就是CCTV电影频道经常播放的成龙的影片。 后来一个雨天过后，那台电视再也没能开机，再后来小橘为了生活费把那台报废小电视卖废铁了。 “小时候，我妈出去上班，我就在家里看电视，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我唯一认识的明星就是成龙。”小橘感叹着。 巨星成龙，和她为数不多的、忧虑较少的岁月紧紧连结，此刻见到屏幕上的成龙，她像见到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倍感亲切，惊喜不已。 “和我有点像，我爸妈也经常不在家，保姆阿姨就陪我看电视，电影，不过认识见贤他们几个以后，终于不会那么无聊了。” 楚尧也很喜欢成龙，最近正把成龙的电影按照年份刷一遍。 电影非常精彩，两个人紧挨着，主题从一起吃饭顺便看电影，变成了一起看电影偶尔吃点东西，看到惊险刺激处，一起发出“哇”的赞叹声。 “成龙真的好厉害。”小橘一只手支着下巴，羡慕地赞叹动作巨星的魅力，“我妈以前说，在全世界最有名的中国明星里，成龙就是第一名，绝无仅有的。” 楚尧也很赞同，“两年前我老爸搞的竹篮打水慈善募捐就想邀请成龙，不过他那时在拍戏，抽不出时间……” 说到拍电影，楚尧眼皮一跳，一点活络的心思像涨潮一样涌上他的心间，他有点期待地、像随口提起似的问向小橘：“刚好成龙的新电影下周上映呢，你和我一块去看呗？” 和楚尧已经吃过饭的关系，向小橘开诚布公，三个字：“我没钱。” 楚尧心里翻白眼！也是三个字：死穷鬼！ 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堆笑，还自以为表情控制得很好，很冷酷，很霸气，很豪迈，三个字，“我请你。” 小橘摇摇头，她来之前就想好了，和楚尧这顿饭就是她和楚尧之间的句号。 “别，哥，谢谢你请我的饭，很好吃，但我得走了，我要回去浇水。” 楚尧暗自咬牙，“你不是想看成龙吗？” 看电影对小橘来说，属于娱乐消费，要不得；但看成龙，对她而言，那是看亲人！楚尧一强调起亲人，小橘的犹豫就写在脸上了。 “而且电影票又不贵，我昨天去大学附近玩，遇见一个救助北极企鹅的组织，捐了一万；转头又遇见同一伙人，他们马不停蹄改行，救助南极的北极熊，我又捐了一万。” 小橘震惊：哥，你好有钱！你好大气！ 楚尧总结说：“我请你看电影，就跟请企鹅、请北极熊看电影一样。是我高兴，没别的意思。” “只不过，请你看方便一点，你就在市内，请企鹅和北极熊还要附带包它们飞机票，有点麻烦。” 小橘：“……” 北极熊：“……” 南极企鹅：“……” 小橘被楚尧说服了！“好！我先谢谢哥！” 落地窗外闪了一下，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惊雷，小橘吓了一跳，她很担心打雷把电视打坏了，楚尧却很喜欢下雨天，“看来要下大暴雨了，你陪我到傍晚吧，雨停了我再送你回家。” 小橘点头：“好。”心想我才不走呢，至少把电影看完再走。 电影到了尾声，楚尧打开推荐栏，全是成龙的经典作品。 小橘指着屏幕上的一部海报，“看这个可以吗，我还没看过这部。” “可以啊。”这一部，楚尧已经看过两次，不过向小橘想看，那就一块看吧。 这时的向小橘还不知道，十年之后，无论是民众普遍认可，还是全球娱乐工业官方认证，还是商业价值与艺术价值的维度——公认的全世界知名度最高、影响力最广泛、堪称全民偶像的中国明星中，第一名成龙先生，当之无愧。 排第二名的巨星，正是向小橘小姐。 那时的向小橘，横向看，名扬四海，家喻户晓，纵向看，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各种活动组织跪求她赏脸，打到天文数字也求不来一个抬眼；无数名流巨贾想方设法、软硬兼施地接近或者讨好，唯有碰一鼻子灰。 同样的，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七个八个—— 或者好多个正在认识世界的孩子，正在追求梦想的少年，正在奔波求生的青年，正在逢场作戏的中年，正在对抗虚无的老年，他们从各种媒介接触到向小橘和她的作品，被向小橘深深打动和震撼，这种震撼极为强烈，强烈到使向小橘融入每个芸芸众生的生活，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个部分。 痴迷她的人因为她一个口误互喷约架打斗进医院，嘴巴比石膏还硬，讨厌她的人恨得牙痒痒，把揭穿她的面具当做人生的小目标，但喜欢她的人最多，见到向小橘，就像见到一位亲密的朋友，一个钦佩的敌人，一段发黄的旧事，一个向往的自己，所有人的感悟一起，凝聚成一个普世符号。 她总是带来希望和鼓舞，带来发泄和空虚，带来不满和不逊，带来回忆和和解。 总而言之，这就是巨星的魅力。 第14章 小橘的小家 傍晚，司机开车送向小橘回苗圃，到了园区门口，向小橘连忙向楚尧告辞：“谢谢哥，我这就到了。” 楚尧也跟着下了车，表情不太美妙：“你家这也太偏僻了，这条路导航上都没有，你不指路，我们一辈子不会走到这里来。” 车里的司机默默赞同，而且这条路还没铺水泥，坑坑洼洼还有不少石子儿，他给楚尧当专属司机这十年来第一次开这种路。 小橘也知道她这个地方不会给人留下好印象，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准备送客，“天快黑了，您赶紧回家吧，晚安。” 楚尧有一点点不妙的预感：“你不请我进去喝茶……” 小橘脸上写着做贼心虚四个大字，狡辩道：“都是我老板娘的口粮茶，不好喝……” 说到一半，楚尧拨开她挡在车门口遮遮掩掩的身体，没了碍眼的向小橘，园区门口两颗金黄喜庆的桔子树赫然映入楚少的眼帘，桔子树盆栽向外一面的小桔子，已经被薅秃。 小橘干巴巴地赔笑：“这个真的很好吃。” “哼。”楚尧冷哼一声，正要转身上车，园区大门里跑出来一串大狗，呜呜哇哇地吼叫，并朝他赶来。平时园区来陌生人特别少，大狗们终于逮着了用武之地的机会，一个赛一个的凶猛。 狗狗一成群就有推举出一个狗大哥，狗大哥直冲楚尧而来，楚尧只来得及脸色发白，司机没来得及下车护驾，小橘就熟练地使出一个猴子捞月，把三十多斤的狗大哥一把抱起来，接着连上一记旋风剪刀腿，靠凌厉的腿风，哼哼哈嘿地，把其他四个狗全部吓开。 向小橘可是狗大哥的大姐，本来狗大哥低人一等，只能在不到楚尧膝盖高的大气层叫唤，现在它大姐把它抱起来，瞬间给它加持了高度，大大拉近了楚尧的距离。 于是狗大哥在向小橘怀里冲楚尧嗷嗷呜呜，更加起劲。 向小橘将狗大哥往旁边四个观察形势的狗小弟小妹堆里抛，尖着嗓子咋咋呼呼把它们赶回铁门里，转身来安抚楚尧：“哥，你没吓到吧？” 你这么问，楚少能承认自己被吓得腿都软了吗？楚尧白着脸摇头：“小场面。” 身体却很诚实，迫不及待回到车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临走前，楚尧提醒小橘：“向小橘，记得啊，下周二下午看电影，看完我请你吃饭。” 听到请吃饭，小橘眼睛刷得一亮，“好，回见啊。” 恰好今天园区老板唐阿姨去大学城和儿子吃饭，小橘心想老板不在，才一整个下午在外潇洒。现在天已经黑了，小橘在大铁门旁边的板房门口，抄起一根棍儿，在五百来平的园区里巡视一圈，花花草草都没有异常。 “狗哥，狗姐，你们看门哈，明见！”给同事们招呼一下，小橘就拿塑料袋装上和楚尧吃剩下的海鲜，关门回家。 楚尧说通往园区的这条土路偏僻，那是他还没见过从园区通往小橘家的路。土路至少还能通车，路边有昏黄的路灯，而从园区通往小橘家的一公里长的小径集合了隐蔽、狭窄、难走、晚上黑暗四大特点。 隐蔽——本身这一片儿人烟稀少，活人聚集地只有园区和小橘家。这一片儿原本叫猫儿坝，每逢下雨就会涨水，但凡有点本事的都会想办法搬走，十年前发生过骇人听闻、惨无人道的凶杀案，加上电视台一报道，所有原住民都觉得出去外面低人一等，更加想方设法要迁户口。 人来与人去，都有一个从众效应，刚好与猫儿坝一河之隔的狗儿坝，被政府规划成安居房建设地，租房还是买房都能承担，没过几年，猫儿坝的原住民就搬剩了向小橘后爸一家。 狭窄——小径本身有两米宽，两边长满了各种强势的野草，茂盛浓密，遮天蔽日，像小橘这样勉勉强强一米六的小个子，丢在野草从里直接就消失了。这些野草之前也试图长到路面上来，但小橘这些年会经常捡一些大块的石头堆在小径两边，防止野草盖路。 难走——土路一条，坑坑洼洼，一公里长的路有好两条大沟和几条小沟，下雨就涨水，直接变成小河。 晚上黑暗——没路灯。 小橘拎着塑料袋走在这条走了无数遍的小道上，天色渐黑，有时候茂密的草丛里会突然掠过一阵凌厉的簌簌声，可能是正在上演自然界里捕食与逃命的循环，小橘见惯不怪，一点也不害怕。 小径的尽头是五六座平房，破破旧旧的，其中唯一一间有住人的，就是向小橘，和她后爸雷进宝、弟弟雷小波，妹妹雷小珍的家。 老雷就在家门口小院前，坐在轮椅上，眼巴巴地等着向小橘回家。他远远瞧见小橘回来的身影，饱经风霜的脸露出慈爱的笑意。 “回来了啊，小橘。” 四年前，后爸跑货车时发生了严重意外，连人带车翻下了坡，在医院里作为植物人躺了两年，两年后苏醒，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意识却永远失去了对下半身的控制。 “雷叔，今天有好东西。”小橘拿手里装着高品质海鲜的塑料袋朝老雷晃了晃，俨然一个满载而归的小猎手。 老雷疑惑极了：“哪来的？你唐阿姨给你的吗？” 哪来的？白送的呗！小橘心想运气真好，“一个财神送的！人家还让我赚了两千块钱！两千块呀！” “什么财神啊？”老雷追着问，小橘却越过他，跑进屋子里，想赶紧让弟弟妹妹尝到塑料袋里的绝顶美味，“小波，珍珍！” 屋子里，雷小波正在打游戏，他别的方面或许差别人一步，玩游戏却很有天赋，四个队友开麦正在疯狂给他吹彩虹屁，小波说话不利索，开麦了也只是简单回应“嗯”，“嗯”，搞得队友真觉得高手话不多，更加崇拜他。 这个手机是唐择优的旧手机。 唐择优考上大学时，唐阿姨给儿子买了一个新手机，于是唐择优把用了高中三年的旧手机给向小橘用； 几个月前，唐择优在外面勤工俭学赚到了零花钱，要买新手机，就把用了不到一年的七成新手机给小波，方便小波和小橘联系。不过小波平时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需要联系小橘的地方不多，反而每个月流量用尽之前都能打上半个月的游戏，让小波染上了网瘾。 小波听见姐姐回家，放下手机就跑过来，瞧见向小橘手里有东西，好奇地呜呜两下，兴奋但艰难地吐字，“姐姐，姐姐，什么？” 小橘骄傲地挺直了腰板，“肉！” 不过，她看了一圈屋子里没有人，于是转出去屋外找，“小珍呢？” 小波像小狗一样紧紧跟着小橘手里的塑料袋，“姐姐，姐姐，我饿。” 可怜被他忘在小木凳子上的手机里，队友还在可怜巴巴地问野王这条龙不要吗？ 小橘屋里屋外找了两遍，没发现小珍的人影，心里升起一股烦躁，她一转身想去隔壁屋子喂鸡的地方看看，却和一直贴在她尾巴后面的小波撞了一下，小波比较厚实，毫发无伤，小橘却有点眼冒金星的感觉，于是恼怒地朝小波膝盖踹了一脚。 “着什么急！都是带给你和你妹妹的！我正找人呢！” 小波被姐姐吼了两句，挫败的眼神紧紧盯着向小橘，脖子却使劲把头转到侧边，形成一个正常人不能做出来、正常人都觉得诡异的神态动作。小橘习以为常，甩开他去附近屋子，一边走一边喊，“小珍！珍珍！我回来了！” 小波见姐姐实在不理自己，只能转身回屋，经过院门，老雷一直在看他和小橘走进走出，小波突然升起一股没由来的怒气，朝坐在轮椅上的老雷的膝盖踹了一脚，没轻没重的力气把老雷连人带轮椅都踹得原地跳一下。 小波还学向小橘指责他一样气鼓鼓叫嚷：“着急！妹妹！” 老雷看着傻儿子：“……” 小珍大老远听见姐姐叫喊，赶紧加快了手上的拐杖和脚步，从野草从里钻出来，“姐！我在这！” 小橘循着声音跑到几座屋子后面的空地，空地往外是一座泥土山堆和一大片比人高的苍茫的野草，小珍一个视障的孩子，从野草从里探出头来，小橘的心也狠狠震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只手揪着小珍的手臂，另一手朝她屁股打，“死孩子！谁让你跑出来的！” 小珍从小就没有见过姐姐的样子，只能通过姐姐的声音和拳头认识姐姐，因此被打了也不生气不哭闹，笑吟吟的，“姐，看我拿到了什么好东西！” 小珍骄傲地将手里一个塑料袋提得高高的，在她心里，小橘就是这样一个高大伟岸的女人。塑料袋里，有两条看起来两斤重的大鲤鱼，还是活的呢。 小橘仰着脖子看着小珍的塑料袋，顿感无语：“……” 妹妹的活鱼，全须全尾的，感觉比她从楚尧那要回来的剩饭更像样呢。 小橘就像老雷好奇她哪来的肉一样，连忙问小珍：“真是哪来的？” 小珍解释说：“人工河修完以后，最近开始有一些钓鱼的人到岸这边垂钓，他们看我可怜吧，就送给我了。我给他们说谢谢了。” 小橘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跟她一样遇见楚尧那样不入流的小流氓就好！小橘严肃地说：“下回不许了啊，附近的路那么难走，你要是摔一下，让姐怎么办？” 小珍笑笑，答应道：“好，没有下一次了，姐。我更不想让你担心。” 总的来说，今天对于向小橘的小家而言真是丰收的一天！小橘接过妹妹的塑料袋，喜滋滋地回屋，“雷叔！小波！今晚吃大餐！” 第15章 不能没有音乐 到了和楚尧约定的日子，上午，小橘把弟弟妹妹分别送到学校，就回唐姐苗圃把当天订单都送了，她忙起来浑然忘我，等事情干完，一看手机，已经十二点半了！现在坐公交去繁星春水找楚尧根本来不及。 小橘在棚里的风扇边蹲下，一边喝水喘气，一边拿着手机思索着找什么理由好让楚尧接受她晚到。 没想到，园区大门外边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小橘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园区会上门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此时此刻上门来找的，最大可能就是楚尧！楚尧请客原来是包接包送的吗！ 她站起身来跑去大门口，一看，楚尧站在车门前。 用十六个字形容就是：天使面容、模特身材、明星穿搭、王子风范。 她察觉到楚尧今天比前两次见面都更加风流倜傥，光鲜亮丽，脸上那些被小橘揍出来的伤口已经找不着踪迹。 “你怎么来了？”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有一种接灰姑娘去舞会的南瓜马车。虽然她早已不再童真，但这个联想仍然让她觉得梦幻与兴奋。 楚尧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接你啊。” 小橘的心脏砰砰直跳。 楚尧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大门内，今天那几只狗都不在这边，楚尧心中镇定，熟练地耍帅，他朝小橘有点儿酷酷地抬了抬下巴，“忙完了没？” 小橘连忙点头，“都妥当了，我们走吧！” 丝毫没有注意到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穿着后爸退下来的老旧西装衬衣、大妈经典花裤衩、42码人字拖是否合适。 但楚尧显然也不在意，风度翩翩地让出车门，给向小橘比了一个有请的手势，小橘也立即喜气洋洋地上了车。 车上，楚尧闲适地靠着座背翘起二郎腿，打量着坐对面的向小橘，小橘看他懒洋洋猫着的样子就想起自己的大狗，心里亲切得不行。 她和楚尧位子中间有一个小茶几，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冰块，冰块里插着几瓶饮料，小橘期待的眼神亮晶晶、直勾勾的，楚尧看她这幅馋猫样就像小狗，也觉得有点可爱，“拿吧，别客气。” 小橘抄起一瓶，拔开瓶口的软木塞就往嘴巴里灌了两口，透彻的冰川水冲刷她的口腔、食道，一路凉爽到胃里，这股痛快的感觉令小橘拨通了四肢百骸般惬意，夹着人字拖的脚指头原地转圈圈。 楚尧今天出门穿的浅口的小皮鞋，此刻翘着二郎腿，一只脚半空中悬着，一只脚在地上。别人跷二郎腿，都是悬着的那只脚抖啊抖，他反倒是在地上的的脚不安分，鞋尖去踩向小橘那个转圈圈的脚指头。 “高兴啥呢，还不知道电影好不好看。”他主动找话，却心不在焉，一腔注意力全在小橘那个脚指头上，他鞋子一起开，向小橘又开始转圈，他就又踩上去，过一会才放开。 “出来玩就很开心啊。”小橘兴冲冲的，不过楚尧这么一问，她确实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 豪车，冰水，小帅哥，还缺少什么呢？ 小橘一琢磨，不能没有音乐！ 她从衣服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礼貌询问楚尧：“我可以放歌吗？” 楚尧点头，“可以啊，我听听你的歌单。” 向小橘上边礼貌询问，下边却因为被楚尧拿鞋尖踩而开始反击，两个人都算比较光明磊落，后脚跟都固定一个点不动，只用鞋尖互踩，两个人的脚丫就像两只决斗的鳄鱼在互相扑咬，如果是在河水里或者沼泽里，早就打得水花四溅，但这是在厚实的地毯上，因此没有发出半点噪音。 按理说小皮鞋和人字拖决斗，应该就像相差了一个世纪的军备，楚尧本来具有装备优势，但向小橘好斗勇猛，怎么被踩都不服，每被踩一下都要反击两下才算平账，一时间楚尧竟有点落了下风。 那只做成皮鞋的白化鳄鱼没想到死后尚有一战，还被拖鞋打得抬不起头，此时此刻在天边的银河里急得一直翻滚。 下边打下边的，上边的呢，向小橘打开汪汪云音乐的播放列表，点了随机播放，切一首纯音乐，轻快灵动的钢琴声在车厢里流淌，把这一刻的惬意推到顶峰，小橘伸了个懒腰，扭头去看车窗外移动的街景。 楚尧被这一刻的宁静美好感染，向小橘看风景，他看向小橘。 这张瘦巴巴的脸、这双亮晶晶的眼，怎么有股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魔力呢。 宁静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多久，随机播放两首钢琴曲后，接档的是一阵强劲的、魔性的前奏，小橘对这首歌有身体记忆，她晚上还有一份带领小区大爷大妈做操的兼职，一听这个音乐就开始shake，shake，随着节奏摇摆身体，嘴巴里也陶醉地哼哼： “苍茫滴天涯是我的爱~绵绵滴青山脚下花正开~” 楚尧：“……” 他就大意了一秒钟，他的小皮鞋就被向小橘的人字拖结结实实地咬住了，动弹不得。 楚尧试图分散小橘的注意力：“你爱好挺杂的呀。” 小橘朝楚尧点了两个动感十足的头，点一下就浑身扭一下，同时还把这首歌曲当做伴奏，吐出一段类似“你们，来这里，吃饭，觉得，饭，很好吃”的鸟语： “一天，不听，浑身，难受，干活，没劲，干饭，不香。” 楚尧明明被她逗笑，同时心中替她升起一股强烈的尴尬和羞耻，如果向小橘是一个视频，那她应该是一个恐怖恶作剧的短视频，他早就像被雷击了一样连忙反复点击右上角。 可向小橘活生生坐在他对面！那股“一天，不听，浑身，难受”余音绕梁，跟唐僧的紧箍咒一样，难受得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忍无可忍，探身去推她：“好好说话行不行！” 但他忘了他此刻翘着二郎腿，一只脚悬空，一只脚被向小橘的人字拖鳄鱼紧紧咬住，这一站起来，两条腿其实根本没有站立的根基，让他原地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向小橘身上栽倒。 等他回过神来，他两条腿半跪在地上，大半个人扑在向小橘怀里。定睛一看，近在咫尺的是向小橘清瘦而蕴藏力量的锁骨，这么亲密的距离，他的眼睫毛感受到了少女呼吸间的胸脯起伏，他的鼻息里也掺入了她皮肤上温热的体香。 二人的独处空间，意外的投怀送抱，如果此时此刻的BGM不是“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楚尧一定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他正想用手撑着小橘两边的靠背让自己起来，小橘却随着“留下来”做出一个胸震POP，楚尧只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一面温热的、柔软的、但不容抗拒的厚墙狠狠顶开，仿佛也把他的三魂七魄顶出了光年之外。 那个瞬间他全身血液如坠冰窖一样有了迅速冻结的僵硬感，可他的心脏却勃发出一股熔岩一样的热流，缓缓流向他的全身。 他被小橘顶开一臂距离后，有点发愣地抬眼去看她。他已经天崩地裂一回，小橘却仍沉浸在火辣辣的歌谣里，身体持续地shake it，shake it，笑嘻嘻地提醒他：“你要，系好，安全，带。” 楚尧：“……” 他被尬得想跳车出逃，三魂七魄赶紧归位，帮助主人找回力气和神智，逃离到了车厢里离向小橘最远的座位。 小橘很关心楚尧，再次提醒：“你要，系好，安全，带。” 楚尧两只手握成拳，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晕。妈妈，你怎么忍心把我带到这样的世界来。 小橘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交通安全意识，又准备开腔：“你要……” “知道了！”楚尧冷冰冰地屈服，把安全带扣上。这下总可以了吧。 野生交通大使向小橘小姐非常满意，刚好这时歌曲已经放完了，切到下一首，前奏一响，楚尧就恶狠狠地松了一口长气，这是本地妇孺皆知的市歌《玉兰花》，总体旋律舒缓优美，绝对让向小橘摇不起来。 结果向小橘的发挥根本不受限，这些歌曲就像一张广阔的吃鸡地图，前奏就像跳伞，向小橘则属于开挂玩家，一落地，她就可以扛起一杠伤害爆表的火枪，撒开腿四处伤害人。 她即兴编了一段安全标语，和进市歌优美的旋律中叽里咕噜地念了出来。 “四轮车要系好安全带 两轮车要戴好安全帽 向左打转去天堂 向右打转去学堂 你偏偏直奔阴曹地府门口报道 四轮车要系好安全带 两轮车要戴好安全帽 应酬领导喝白酒 幽会情人喝红酒 你明明滴酒不沾也想投怀送抱” 间奏时间，小橘暂时收敛神通，楚尧连忙说，“等一下！我刚才不是投怀送抱！” 小橘的回应是两下从胸脯到膝盖的wave，“哦哦？耶耶~” 楚尧一见她挺胸就愤恨地扭头躲开，掩盖自己脸红的事实，刚好此时间奏结束，歌曲的旋律又要接入，小橘已经想好了新的词儿，整个人像微醺一样飘飘然地，准备要继续念咒，这时，司机打开了隔断屏，提醒他们到地方了。 “少爷，到影院了。” 1、歌曲是：国民神曲最炫民族风 2、你们来这里吃饭是：前国民老公爆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不能没有音乐 第16章 一起睡觉 车子停在专属电梯门口，一下车，小橘傻眼了：“怎么又是繁星春水？” 不是去电影院吗？ 楚尧确认是这里没错：“这也有私人影厅啊。” 小橘印象中的电影院应该充满了人气，来来往往的都是葡萄串一样的家人朋友，出双入对的小情侣，爆米花的香味和小屁孩的尖叫，而繁星春水这种私人会所的人流，根本没有一点电影院的样子，她心里有点别扭，有点想退缩。 “我们去亿达电影城好不好，我买票。” 她上周才从楚尧那进账二千，还没想好怎么花。花小钱回馈一下大客户可是一种重要的经营策略。 楚尧不理解，“那边人来人往的，上场的人刚走，下场的人就进去了，多脏啊。” 小橘也不理解，“那是有人气，怎么会脏呢？人少的才会脏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最后是小橘先想通，就当做应酬！她来好好应酬应酬楚少！ “那进去吧！” 人想通后，整个气质气场都不一般了，向小橘豪迈地朝楚尧肩膀重重拍了一下，仿佛一个巨大的虎掌狠狠刮走了他一层连皮带肉露出白骨，然而楚尧多爷们？一声不吭扛了下来。 两人来到私人影厅，司机推开大门，小橘走进去，又傻眼了：“这不就是电影院吗？” 影厅里大概有三百多平，空高五米五，有一面五米高的LED屏幕墙，电影还没开场，所以此刻正在放着一些介绍风景片的PPT，而观看的梯田空间更是足以轻松容纳上百来人。 楚尧打一个响指，影厅里亮起一层灯光，照亮了所谓观众梯田区，小橘这才发现，本来应该是观众区的地方，却没有一排排的观众座椅，更没有前后排座椅之间的落差来构成梯田。 它更像一块山坡，除了影厅里左右两侧上下的楼梯步道，其他的地方完全就和山坡一样倾斜着，根本放不了座位，走不了人。 只有位于山腰的最佳观赏区有一块平台，并排放着两张真皮单人沙发，正对着一整片巨幕。 小橘走近，两张沙发中间间隔不到40厘米，夹着一张大小合适的恒温茶几，上面已经备好了两块奶酪、两杯白葡萄酒和一小碟水果。 “真的就我们两个耶。”小橘有点晕乎乎的，躺到其中一张沙发上，巨幕上的风景片像主动送到她眼前一样，她一时有点不适应，眼睛往上抬，却发现影厅的天花原来是一大片的星空顶。 此时此刻，她仿佛一个就坐在王座上的小神仙，她的王座悬浮在世界的半空中。而世界也对她展现了美丽的一面，往前看，是地球上各种风景胜地的自然风光；一抬眼，浩瀚璀璨的宇宙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还不错吧？” 循声转头，比邻而坐的秀气少年嘴角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勾人弧度，邀请她共享人世繁华。 “很棒，非常棒！”小橘欢呼两声，还觉得不够表达自己心中满满涨涨的幸福感，她还有另一种表达幸福的方式就是起来走两步，边走边高歌，但她其实在车上那会就看出楚尧不太喜欢她哼哼。 她此刻的快乐来自于楚尧，她应该感谢他，而不是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于是小橘迅速想到了替代方案，她飞快地凑过去，在楚尧脸颊上印上一口重重的“mua~”，就跟她在家里奖励听话的弟弟妹妹、却拿不出小零食当做奖品的时候一模一样。 楚尧却愣了一会，好像被小橘的奖励夺走了声带一样，好半天才挤出一点音节：“你，我……” 小橘看他没有生气的迹象，淡定极了，笑嘻嘻的，“怎么，你不高兴吗？” 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清甜的白葡萄酒的气息充盈她的唇齿，将幸福的感觉推上了云端。 电影开场了，两个人调整位置在厚重的真皮沙发上躺好，仿佛两条在海滩上晾晒的咸鱼。 过了二十分钟，楚尧的司机过来看需不需要倒酒，就看见躺左边沙发的向小橘，头歪到了左边，躺右边沙发的楚尧，头歪到了右边，大幕上的光影变化投射到两个人的脸庞上，他们却浑然不觉，睡得像死猪一样。 司机先把电影的环境音调小，又调整屏幕比例，把整面墙的LED模块关掉了一半，只剩正对着半空沙发区的正前方的屏幕。最后拿来两张毯子，分别把他们两个人的头部以下的身体都盖上。 两个人一口气睡到下午四点多，向小橘先清醒过来，她睁开眼时懵懵的，感觉身体被特别厚重又特别柔软的东西承接着，身上包裹着舒服又温暖的羊毛毯子，怎么舒展都充满了安全感，而四周有三片黑暗，黑暗似乎广袤无垠，不知道边缘和出口，一片光明是正前方大概十七八米的位置，悬浮着一片屏幕，此刻正在播放着一些大都市人来人往、高楼林立的城市风光。 小橘灵光一闪，心中大喜：她不会在妈妈的子宫里吧！ 这时睡旁边沙发的楚尧也醒了，他懒洋洋半睁着眼，从屏幕的余光里看见向小橘就半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涌起一股怪异又温馨的感觉。 他也开始胡思乱想，如果自己长大后有了老婆，每天起床就会看到身边多睡了一个人了。 小橘转头看见楚尧，心里发愁：这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吗？千万不要啊。 司机过来开灯，两个人的理智也开始回笼，都睡得有点渴有点饿，楚尧抄起酒杯，小橘抄起奶酪，赶紧对付一口。 楚尧睡了一下午，脑袋一片空白，还要装腔作势，干巴巴地笑：“电影好看吧？” 小橘也逢场作戏，有模有样地点点头：“好看好看，成龙演得特别好。” 出了繁星春水，楚尧意犹未尽，问：“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随便挑。” 小橘看时间还早，没到去接弟弟妹妹放学的时间，多玩会也不错，“好啊，不过，你请我看了电影，这顿饭就换我请。” 她打开手机看附近的地图，发现附近六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家叫做“家家乐烧烤”的烤肉自助餐，小橘盯着家家乐那三个字看了一会，心中涌起无限复杂的情绪。 她把手机拿到楚尧面前，“吃这个怎么样，我以前吃过，还不错。我记得店门口还有一颗桂花树，树下有一只黄色小狗。” 楚少爷平时吃的东西不是进口货就是特供品，此刻两眼一翻，流露出一点不耐烦，“不如去我家，让阿姨做菜。” 没想到小橘眼睛一红，眼睛里竟然闪着一点泪花，“这个真的很好吃。你和我一起去吧。” 她都要哭了，楚尧不再坚持，让司机去车上拿来湿纸巾，递给小橘，“听你的听你的，有什么好哭呢，我陪你去行了吧。” 但那点泪花消失在小橘的眼角，没有顺利夺眶而出。小橘接过湿纸巾，没拆包装，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两人坐车来到附近商业街上的家家乐烤肉自助，店门口有一颗两层楼高的桂花树，上次小橘看见它，可还没长这么高。 楚尧虽然不乐意来，不过既然答应了向小橘，他就不会流露任何的嫌弃和不满，而是踏踏实实陪她这一趟。 桂花树看到了，楚尧随口问，“小狗呢？” 小橘摇摇头，“这么多年，可能早就……” “旺旺！旺旺！”本来这个时间没有客人，看门的旺财都在屋子里呆着，但它敏锐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小尾巴摇成了螺旋桨，跑到门口来接待客人。 小橘一看，分明就是一只巴掌大点的黄色小狗。可都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从豆大点的小孩变成了一个家的顶梁柱，桂花树也长到了二楼高，怎么这只小狗还是如她记忆中的萌态？ 楚尧蹲下来去摸小狗头，这时，屋子里走出来一只体型大了两圈的黄色老狗，脚步缓慢，神态平静，它一只眼睛得了白内障，嘴巴边一圈毛也已经发白，身上的皮毛不像皮毛，像一个老人穿了四十年的老外套。 这只老狗才是当年的小狗。 小橘轻轻呼出一口气，走过去，在老狗面前弯下腰，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凑到它鼻子前，想让它闻一闻自己的气味。 她还记得这只狗狗，不知道这只狗狗是否还记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