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难哄》 第1章 魂归梦回 本该枝繁叶茂的京都城仍旧被一层又一层的银白覆盖着,刺骨的风把所有人隔绝在密不透风的大门内。整个京都城如同一个巨大的冰窟窿,冷,无情不断在各个角落蔓延。 在这样冷的天,绝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出门的,只有极少数人仍需要在外奔波劳累,他们也不过是为了在这冰冷的世道可怜的活着。 城外一辆马车自北方疾驰而来,掠起一路冰花,在道路上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辙印记,由远及近快速地向城门靠近。 这是一辆很特别的马车,在它的车厢前头挂着两盏灯笼,摇曳在沉昏的天气里,竟像一双无声的眼睛。 它更特别的地方在于赶车的不是车夫而是个女人。 那女人非但不丑陋,而且看上去很美丽。 即便她的脸因为赶车的原故已显得疲乏苍白,可是她的眼睛却能散发出炯炯炙热的光,一个勇敢且风韵犹存的女人是十分吸引人注意的。 这不得不让男人们感叹,女人是很奇妙的存在。看上去美丽弱不经风的女子,即便是在岁月里历尽沧桑,却依然能从她们身体里酝酿出无穷无尽的力量来,使她们变得异常的坚韧,无论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击垮不了这种坚韧。 有经验的城门守卫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温学士家的马车,那印着温氏特有标记的灯笼,曾无数次从这城门底下驶过。 他们并没有过多为难这辆特别的马车,就让她们驶进了城。 已是黄昏,灰云更加低沉。 城北最偏僻的地方,有个破旧的荒冷院子,掉了漆的大门正被寒风吹得吱呀乱响,声音在幽僻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孤独,响了很久,却一直无人理会。 许久之后从那院子里快步走出一个埋头背着药箱的中年大夫,大夫的后面跟着跑出来一个女人,她想要去拉住大夫,手刚伸出去又机械的缩了回来。 莫铭听到女人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莫大夫,我们姑娘她---” 他平生最恐惧面对死亡,但他却常常要面对死亡,因为他是个大夫。 大夫救不了他的病人,对大夫而言是一件比死还痛苦的事情。 说完他就像一个逃兵一般,逃离了这个荒冷的院子。 “倘若她今夜醒不过来,那她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倘若她今夜醒不过来,那她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句话反反复复击打着女人的心口,心脏跳动的声音通过空洞的躯体,密密麻麻地传导进耳腔,她已快昏厥。 一阵风冲过来,“哐当”一下,把大夫隔绝在门外,连同门外的呼呼声也一同消失了。 女人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呆愣了很久,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苍白无力。 女人站了一会儿,才朝院子里跑去。 她才跑进院子,就听到紧闭的房门里传来凄凄惨惨的哭声。 一下腿软跪坐在了院中,天冷得太沉闷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陆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时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醒来之后全身无力,感觉身体被掏空了。 她耳边不断传来凄凄惨惨的哭声,本能反应她们哭的是自己。 谁哭丧呢?她还没有死呢。 她努力了很久才把眼睛扯开一条缝隙,却又被白光刺得眼睛胀痛又闭了回去。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她就觉着自己的脑袋被包了一层浆糊。耳里嗡嗡声直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怕是病得不轻! 这是一间不大的简陋屋子,但不是她自己的屋子,这张床睡得也不如自己的床舒适,自己的床上没有挂着青色的幔帐。 所以这是哪里?她又在哪里? 她面前还跪着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的姑娘,正惊讶地看着自己,半天也说不出话。 其中像颗豆苗一样的姑娘结结巴巴的喊道:“沈--沈--姑姑,你快--快来呀!” 陆盈差点以为她是个小结巴。 她们是谁,我是谁?此时此刻她是不是应该躺在床底而不是躺在床里。 另一个姑娘扑到床前,握起陆盈的手,眼泪像掉了线似的落了下来,滴在陆盈的手背上。 陆盈想:“她的眼泪是有温度的,所以这不是梦!” 她本就头昏脑胀,此时更是觉得脑袋里炸了无数个炮仗:她深深地记得她没有干演员的活来着。 陆盈眼前一黑,这两小姑娘扑到她胸前一阵大哭,压得她险些断气。她再不说话,恐怕最后一口气就留不住了。 “你们能不能别压着我哭--我快--快断气了。”听到她说话,那两姑娘吓了一跳,立马跪坐在床前,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默默抽泣着。 “小姐,小姐真的是你吗?”说话的是另外一个圆脸姑娘。 陆盈眨巴眨巴眼睛把眼前的情况看了一下,心脏差点没从嘴巴里跳出来。她的大脑已经脱离正常使用范围,难道梦游了? 她又努力回忆了很久,才回忆想起来,没做梦之前她在干什么。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应该是孟娇娇拉着她,说要带她去看星星,对了,孟娇娇是个天文爱好者,最喜欢研究星星。她说那天晚上会有很好看很好看的星星,所以她就忽悠着去看星星了,她记得那晚在天台上她喝了点酒,那晚的星星确实很亮很亮,她绕着星星数着啊,转着啊。。。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醒来就出现在了这里。 难道她穿越时空了?她惊呆了,醒来就这么刺激的吗?看这周围再看看两姑娘的打扮,她是穿越到古代了?今夕何夕,今夕何年? 陆盈内心挣扎了许久之后,最终归于平静,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两姑娘看陆盈脸上挣扎过许多情绪之后,终于安静下来,也确定她没事了。 沈银听见屋里的叫声,在外面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踉踉跄跄的推门进去。 看见自家小姐好好的躺在床上,立马就扑了过去。 陆盈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刚刚扑进来的女人给打乱了。 只瞧见又是个古装打扮的女人,年纪比之前两个姑娘要大一些,一脸憔悴地扑到在陆盈面前,拉着陆盈的手又是一阵的大哭,两个小姑娘也跟着一起哭,陆盈耳朵都被哭炸了。 等哭累了,那女人左瞧瞧陆盈,右瞧瞧陆盈。又对她上下摸了一遍,就害怕她那里不完整似的,对陆盈一通莫名其妙的操作之后,那女人便突然晕了过去,旁边的两个姑娘吓坏了,顿时房间里乱成一团,哭声,摔倒声,兵乓作响的声音此起彼伏,使这间沉闷的屋子突然间热闹了起来。 陆盈头太昏了,醒来之后身体也许消耗太大,短暂的醒后,她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之后,也再次和自己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都是真的,她又陷入了复杂的沉思当中。 她想起孟娇娇那晚问她的那句话: “如果可以重活一次,你想要过怎样的一生?” 可她什么都还没有想好。 她看了看周围简陋的居住环境,古代封建社会,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电,一个有先进思想的未来女子可怎么活啊。。。于是醒来后她一直很消极,对于在这里活着没有很大兴趣,穿越使她越来越颓废。不愿意喝药,也不愿意吃东西,身体本就虚弱,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两个小丫鬟急得直掉眼泪,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那个像豆苗的丫鬟,跪在了陆盈床前直磕头,哭着对陆盈说:“第一次见小姐的时候,小姐说过:不要轻易地去下跪,不要轻易地去给一个人磕头。我们一直都记着的,可是今天我给您下跪了,我给您磕头了,您便要好好活着。” 陆盈在记忆深处探索,很久很久以前,天真的小姐对她的小丫鬟说过这样的话:你是你自己,不要随便给人磕头。除非你跪的是大慈大悲的菩萨。 在她昏迷的时候,总是有个声音在旁边念叨。 “小姐,你快点醒过来啊。。。” “小姐,我们没有办法了。。。” “小姐大夫都说你没得治了,他们知道你得了疫病,一个都不肯来给你治病。” “小姐,今天沈姑姑去求“普济堂”的莫大夫了,她在“普济堂”门口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我很少见她这样求过别人。” “小姐,你这么好的人,好人要有好报的。” 陆盈第一次有了一种对放弃生命的羞耻感。在她生命不断翻页的时候,总有一股力量把她从黑暗的沉沦里拉扯出来,给她温暖的光。 她渴望这种温暖,也贪恋这种温暖。只是她分不清楚,那个才是她。 “我现在好难受也很饿,我想喝药想吃东西。”两个小丫鬟听见她的话,第一次让陆盈看见了她们的笑容,很可爱。她的话刚说完,圆脸姑娘便把药端在了她面前,一点反悔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留着。 陆盈看见窗外的一缕阳光洒进屋子里,在那缕阳光里她看到无数跳跃的尘粒宛如新生。 陆盈觉得她狗血的重活了,还是好好喝药好好吃饭,本着一贯惜命的原则,好吃好睡好身体。在两个小丫鬟的精心照顾下,身体逐渐好了。丫鬟春苗和秋禾把她养得很好,也把沈姑姑照顾的很好。两个小丫鬟一个照顾陆盈的生活起居,一个照顾陆盈的胃,有人照顾的好处就是可以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人。 大雪过后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大地,万物复苏,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味道。 陆盈站在院子里吸了好大一口新鲜空气,没有汽车尾气,没有化学烟雾,没有环境污染,这里的空气都是纯天然的味道。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春苗陪着她在院子里转了许久,大病初愈陆盈有些疲累,便扶着陆盈进了屋。 春苗小丫鬟看着小姐高兴,说要给陆盈梳妆:“小姐,这些时日你一直病着,脸色都苍白了许多,我给你装扮一下吧,小姐本就是个美人。” 女人们的小心思,不管自己长得美与丑,一旦别人说你长得漂亮,没有一个人心里是不欢喜的。当然陆盈也不例外。 这时她才认真打量起她住了许多天的屋子,在靠近窗子的妆台上放着一面铜镜,旁边简单的放着几个胭脂水粉盒子。 最近一直病着,都没有想着好好打扮自己,镜子也不曾照过,这会一张脸肯定是苍白不好看的。 她是第一次在铜镜里看自己的模样,铜镜里面的那个女子果真是个美人,面色雪白,温婉动人。 她坐在铜镜面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地动山摇,河川破碎。 陆盈想起在这里醒来之前她是做过一个梦的,那是有一片白光的梦,在梦里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一直往前跑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前跑,却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然后她看见一位穿着旗袍的美丽女子,光着脚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跑过来,她的脸越来越清晰,似曾相识。她们像存在在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只能穿梭在自己的时空,她们彼此擦肩而过,不能回头,然后各自消失在白光的尽头,梦渐渐就消失了。 而现在陆盈在铜镜里看到的人,不是自己,是她! 第2章 我真的穿越了 陆盈把自己关在屋里躺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天,两个丫鬟在门外着急了一天。她想得发闷,心里的一团气不知道往哪里窜,鼓得胸口胀疼。实在没法,她就用头去撞床角,疼得她泪水在眼里转圈,这确实是真真实实的痛。 她重生,魂穿成了另一个人。没有了原来的姓名,也没有了原来的相貌,以另一个人的身份重新生活。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沈姑姑还有两个丫鬟解释自己穿越的事情,说出来她们一定会以为自己得了疯病。 思来想去陆盈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她们,让她们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两个丫鬟进屋时,看见自家小姐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举止不雅的抱臂盘坐在床上,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惊讶。这是有点不像以前她们那个温婉娴静,秀丽端庄的小姐。 见她俩进来,陆盈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说到:“你们坐那里吧,我有事同你们说。” 两丫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相互对视了一眼,等着陆盈下面的话。 “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我生病醒来后和之前不大一样了是不是?” 两个丫鬟同时点头异口同声道:“是不一样了。” 陆盈又接着道:“你们是不是也在心里疑惑我现在的言行举止,性格脾气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像原来的那个我了?” 两个丫鬟心思单纯,心里虽有疑惑,但是从来都不会去怀疑自己小姐,傻乎乎说道:“不管小姐是方的圆的,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姐,奴婢们一辈子都要在你身边伺候你。” 陆盈觉得这两丫鬟有趣好笑,但又十分不认同她的想法。 “呸呸呸,永远都不要说伺候,也永远不要在我的面前说奴婢,你们永远都是自己。”作为一个现代独立的女性,在她面前最不喜欢的就是封建社会的阶级压迫。 两个丫鬟见她这样说话,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了,“小姐不需要我们伺候了吗?小姐不要我们了吗?” 想到自己说的话,许是让她们会错了意,陆盈急忙说到:“哎呀,不是--不是的,你们能不能别哭了。” 两人立马止住了哭声,眼巴巴的望着陆盈。 陆盈心想:有些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来日方长。 接着陆盈摆正了自己的姿势,很正经地对她们说:“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我失忆了。” 两人听到这话,异口同声道:“失忆了!!” “是的,我失忆了,醒过来之后就不记得以前所有的事了,忘记了所有的人,也忘记了自己以前的样子!我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去到了一个和这里不一样的地方,我的记忆都在梦里。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了。”陆盈一口气把话都说了出来,顿觉自己心胸开阔了不少,长长的舒了口气。又继续躺回床上假寐,其实是自己说了一点假话,欺骗了她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有点心虚。 不是她们以前那个小姐是真,说自己失忆了却是假话。人在最真诚的时候说假话,是会内疚的。 她以为听到她说自己失忆了,她们一定会十分慌乱,却没有想到她们反应很平静,也没有继续打扰她,而是平平常常的出去继续忙活。 仿佛这日子从来就没有变过,一如平常,令人费解。 第二日,沈姑姑拖着久病未愈的身体过来看她,一脸慈爱的告诉她:“失忆了没有什么不好,有些该忘记的事情就忘了吧。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然后她给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的身世。 我叫温婉,人如其名是个长相温婉秀丽的女子。我的父亲是翰林院大学士,名叫温听云。他肚子里装了一肚子的墨水,连着脑袋也是黑心的,不是个好东西。(ps:这里是沈姑姑对于父亲的主观意识评价。)我的母亲沈慈是我祖父同窗之女,两家世代交好,在父亲母亲很小的时候两家就订下了婚约,希望两家关系更亲近。可父亲成年以后却喜欢上了同窗好友的妹妹,并且私定了终身。父亲强烈反对婚约的束缚,想要退掉婚约,祖父那时年事已高,一气之下病倒了,为了孝道父亲违背自己的心意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母亲进门。 我的母亲不过进门一年,父亲便以死相逼娶了心爱的女子进门作平妻,外祖父知道后差点上门砸了温家,但最终也无可奈何,因为当时母亲已怀了我,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 自打那女子进门以后,父亲就冷淡了母亲,和心属的女子做起了恩恩爱爱的夫妻,早把母亲忘到了九霄云外。母亲嫁给父亲时,并不知道父亲早已有了心爱之人,是怀着从小爱慕的心意嫁给父亲的,哪知道嫁过来没有多久就从丫鬟的口中知道了父亲的事情。 她原以为嫁了过来,尽心做他的妻子,总有一天会得到父亲的喜爱,可父亲总是冷落着母亲,留给母亲的只有孤寂的等待。生下我之后母亲才渐渐有了欢喜的笑容,只希望抚养我开开心心的长大成人,可是老天无情,让母亲生了一场重病,在我九岁那年郁郁而终。 外祖父心疼我,害怕我没有人庇护,在那个家里只能艰难生存,强烈要求把我接到身边照料,父亲对母亲有愧,最后答应了外祖父的请求。直到前两个月温家因为婚事才想起养在外祖父身边的我,要把我接回家中待嫁。 哪里知道在回来的途中,我感染了疫病,接我回府的人害怕被传染全都跑了。只有两个贴身丫鬟和沈姑姑不怕传染疫病,一直在身边照顾我。好不容易把我带回温家,却被父亲舍弃,赶到这个破旧的院子里等死。 说完这些,沈姑姑仍旧沉寂在回忆里难过着,扶着胸口直掉眼泪。 “你那父亲简直不是人,就是个没有心,黑了肝肺的,连自己女儿的死活都不管不顾。”说到这里时,沈姑姑情绪特别激动,陆盈都有点怀疑,如果温听云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话,她会不会把他撕碎了。 陆盈只能感叹,古代女子的命运如此艰难,很难自由的去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么她呢?她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天啊,还有一点她刚刚差点忽略了。 她要嫁人!她回温家是要嫁人的!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能不能不嫁人?” 本还沉寂在悲伤情绪中的沈姑姑,听到我问这话,脸上又马上浮起了笑容“婉婉,今年你已经十八岁了,哪有不嫁人的。” 陆盈母单二十八年,对于男人的了解一片空白,何况一个即将婚配的陌生男人,光想一下就紧张得要命。 “我一辈子都不嫁人。” 她们三人瞧着她只是抿嘴笑,互相交换着眼神,一脸的高深莫测。 沈姑姑又认真对她说道:“婉婉,崔公子可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哦。” 状元,这么厉害,那她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陆盈好奇问道:“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我见过他吗?” “婉婉,你们当然见过面的,你九岁那年,夫人病逝,你一个人躲在西苑树底下哭,是崔公子发现了你还安慰了你,还用衣袖给你擦了眼泪呢。那个时候你们刚刚订下婚约。”沈银想了一会儿接着说“当时宾客们还打趣他,说他从小就知道疼自己的媳妇。崔公子那时也只是十几岁的年纪,却老成说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人人都羡慕温家二小姐得一如意郎君。 “可是我不喜欢他呀,那不过是儿时的玩笑话罢了。” 沈姑姑:“当初你外祖父同意他们接你回温家,也是满意崔居之的人品,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崔居之是个学霸,而且还在翰林院任职,确实是一个优秀青年,不错的联姻对象。 现在陆盈又多了一件十分苦恼的事,她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可她不接受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这天入夜之后陆盈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草率嫁人。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都还没有想好怎么活,就要去接受命运的安排?打小她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 翌日清早,天才蒙蒙亮,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城北最偏僻那处院子,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从后门提着一个包袱慌慌张张地出了门,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不得了~不得了~小姐不见了~”春苗今早打了水端去给小姐洗漱,哪知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姐起床,等她去床上看的时候,哪有什么小姐的影子,她就吓坏了,屋里屋外找了个遍,都没有。急得她只能坐在门口大哭。沈姑姑和秋禾看了屋里的物件,发现少了一些衣物。他们三人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小姐跑了! 春苗和秋禾急得抱在一起哭“小姐从没有一个人出过门。我们上那里找她去?她那里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这可怎么办啊!” 看到他们两个人哭,沈银也跟着一起哭,这段日子,她们感觉这辈子的泪都要哭干了“我的天爷哩,这一天天的还要不要让我们活了。” 偶尔有路过的人,听见院子里的哭声,总是充满同情,这家人的日子不好过。 沈姑姑带着两个小丫鬟在城北大大小小的角落里找了一天,脚都起了水泡,问了无数个人,找了无数条街,都没有找到人。眼看着天已近黄昏,他们那里知道她走到那里去了。 在她们最绝望的时候,她们在一家烧饼店的对面发现了陆盈,她正抱着个小包袱可怜巴巴地盯着老板卖烧饼,看样子已经饿了一天了。衣服沾满了泥巴,脸也弄花了,也不知道这一天她都经历了什么。她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她隔着街道也望见了她们,看见她们那一刻一瞬间就湿了眼眶。 泪眼汪汪地对她们说:“我想吃烧饼,我都饿一天了。” 陆盈不想在她们面前回忆自己逃跑的短暂经历,原以为自己可以从此浪迹天涯,然后轰轰烈烈地开始重生生活。结果现实很骨感,交通不便利的古代,没有手机网络,对这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寸步难行,出了门既找不到要去的方向,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走在大街上,身无分文,连买个烧饼的钱都没有。更可怜的是,她还被人撞倒摔了一身泥。 在看到她们三个在找她时,她突然间觉得她们三人身上冒着灿烂的光辉,她们才是最可爱的人。 穿越就穿越吧,还是好好珍惜身份,努力生活,才可以吃烧饼。 第3章 回温府 陆盈狼吐虎咽的连吃了两个烧饼,吃得全身上下每根汗毛都柔顺了起来。人饿极了的时候,两个烧饼也能是人间美味。 沈银和两个丫鬟在对面一脸慈祥的瞧着她吃烧饼,跟着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又看见她继续拿了第三个烧饼吃。 天边已被落日染成大片的橘色,白日里的光辉渐渐隐匿,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陆盈看到一辆带有两个灯笼的马车自黄昏的街道尽头缓缓驶来,一寸一寸遮住打在烧饼铺幌子上的余晖,直到全部淹没。 陆盈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烧饼,顿时觉得烧饼一点都不香了。她看见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看见陆盈眉头似乎轻轻地皱了一下,朝着陆盈的方向走了过来,在离陆盈五尺距离的时候停住不动了。 沈银和两个丫鬟看见男人有些惊讶,随即礼貌的行了一个礼。 “老爷。” 中年男人礼貌的点头回应,仍注视着陆盈,没有说话。 陆盈提溜着眼睛看着面前她这个黑心肝的爹,想要在他眼里看到一点不一样的情绪,可温听云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亦如当年面对她们母女的时候。 她想要对他破口大骂,想要把面前的烧饼狠狠的甩到他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最后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颓败的坐在那里。 沈姑姑在陆盈耳边小声提醒道:“婉婉,这是你父亲。” “父亲”这个词对于她而言一直都是很陌生的,因为在她的生活里“父亲”这个角色永远都是缺失的。 因为她无法想象父亲这个身份怎么会和这样清风明月般的男人合并在一起,她想他该是个薄情的人。 温听云见面前的女儿不肯认他,叹了口气,先开了口:“婉婉,随我回家吧。” 马车里的气氛很尴尬,温听云和陆盈谁都没有说话。直到现在陆盈整个都是恍惚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温听云一起坐在马车里。 温听云在悄悄地打量自己这个二女儿,九年未见她已像变了一个人,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只不过现在她浑身充满了疏离感。他知道温婉心里是怨恨他的,作为一个父亲,他确实亏欠了她。 “婉婉,你还在怨恨父亲吗?” 陆盈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到:“我没想到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女儿。” 温听云被噎的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么多年把你养在外祖家,是为父对你关心的少了。” 陆盈气道:“多谢您的关心,我运气好,没死了!” 温听云也生气了,大声道:“温婉!” 陆盈道:“为什么?” 温听云不解她为何这样问:“你到底想要怎样?” 陆盈默然半晌,怒道:“为什么我的父亲是你?为什么我是你的女儿?你舍弃了你的亲女儿!” 温听云被堵得无话可说,半晌才回道:“你生在温家便是温家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是父亲错了。” 陆盈没有想到有一天温听云会在自己面前承认错误,而且这样的简单,正想再说一些话继续激怒他,就听到车夫在外面提醒:“老爷,到家了。” 温听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平静地说道:“回家吧,到家了好好休息。” 陆盈站在温家大门口,看着这个有点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是她的家,温家。 她知道从踏进温家的大门开始,她不再是陆盈,是温家二小姐温婉了。 温家还是安排她住在以前的院子,这个院子不算很大,但是看得出来家具陈设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这间院子一直给她留着的。 沈姑姑在旁边说道:“这间屋子还是你小时候住过的模样,还算他们有点良心在。” 春苗和秋禾都是从小在温府长大的,回到这里,多少还是喜悦的。 春苗道:“听说杨氏这几年得了掌家大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在操劳的。” 秋禾道:“如今回来,再也不是九年前了。” 春苗道:“所幸这次回来,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小姐的婚事也近了。” 只要一提到婚事,温婉就像点火了一样:“好啊,你们两个是不是就盼着我嫁人呢?” 说着就要去打这两个小丫头,她们知道温婉是和她们闹着玩的,偏不让她打着自己。 秋禾笑着说道:“小姐,你这会真像个母老虎,你看崔公子还敢不敢娶你。” 温婉和她们闹在一块一向都是没大没小的,她脾气好,很少生气,只是追着她们打闹好玩。 “你居然说我是母老虎,你才是母老虎呢?” 沈银看着她们几人打打闹闹,也没有斥责两个丫头,婉婉开心就好。 春苗突然说道:“不好,真母老虎来了。” 几人好奇,循着她的目光,就看见杨氏来了。 温家第二位女主人,她们最讨厌的人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是有什么热闹事,笑声都传到院子外面去了。”沈银一听这个声音,脸色就变了,像是吃了一只恶心的蟑螂。 温婉立马收敛了笑容,心里想到:她倒来得挺快,来她这里显摆女主人的身份来了,也不知刚刚的话那女人听去了没有。 不多一会儿,温婉便看见一个穿着素雅长相娇丽的妇人从门外走进来。 杨氏看见温婉先是围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亲热地拉着温婉的手说道:“女大十八变,婉婉真是越长越水灵,这双眼睛像极了你的父亲。” 温婉讨厌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多年未见这杨氏变化倒是不大,看来是极会保养,也对,她也就这一副皮囊能抓住父亲的心,其他哪一点能比得过母亲。 对于讨厌的人,温婉一向都是不喜好脸色的。 “我们刚刚还在笑你呢?没想到你这就赶过来了?”温婉假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对着杨氏说道。 那杨氏没想到温婉会当面嘲笑她,面上不自然地抽抽了几下,仍是波澜不惊地问道:“笑我,我有什么可让你们好笑的。” 温婉望着杨氏又笑了笑,说道:“我们笑你是母老虎啊,可怕的很!” 只见那杨氏表情转了千变万化,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憋了很久才说道:“你--你--”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脾气,憋住了后面的话。 温婉心想:道行够深,这么说你也忍下了。看来她那个父亲没少给她上课。 沈姑姑见状忙拉了一把温婉说道:“瞧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刚刚他们在说京都城里有没有老虎的事,一时胡闹了些,说了一些胡话,夫人莫要怪罪,可怜了婉婉生了病之后,这脑子留了一点后遗症总喜欢说一些胡话,夫人莫要见怪。” 杨氏扯了扯嘴角,说到生病她就心虚:“是之前生病留下的后遗症吗?不-不碍事吧。”她自知理亏,没有去深究这话的真假。 继续说道:“你们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就告诉我,我定会吩咐管家照顾周到的。” 温婉懒得跟她废话:“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这没什么事能麻烦上你,你那里来的,回哪里凉快去,别在我院子里碍眼。” 杨氏没有想到,会被直接下逐客令,她来之前都想好,今天肯定会受气的,本来想过来显一显温府女主人的威风,可没猜到会这么难堪。是她太小看温婉了。 气得她只能灰头土脸的从温婉院中离开了。 杨氏刚离开,沈银就板着脸对陆盈说:“婉婉,你做得很好,对付那样的人,我们有气就不能憋着,当面以牙还牙,我想杨氏今天回去肯定彻夜难眠了。” 温婉以为沈姑姑会教训自己不懂规矩,谨小慎微。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之前受了那样的委屈,难道我现在还要客客气气对她不成,我们回温府绝对不是受气的。” “是的,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受委屈了。” 两个小丫鬟觉然间觉得很崇拜自家的小姐,不再是那个柔柔弱弱,任人欺负的小姐了。 这天回了温府之后,除了杨氏来过又走了,就是温婉的祖母给她送来了一些点心让她尝尝家里的味道,便再也没有人来过温婉的院子。 一天便如流水一样过到了晚饭时间。 晚上温家人是在一起吃晚饭的,陆盈被人领着去正厅。走到半道上,被突然跑出来的一条狗惊得摔了一跤,幸好反应快没有受伤。那狗竟然对着她“汪汪”叫了几声,幸亏她反应快,拿起旁边的石头朝着它砸了过去,吓得小狗,灰溜溜跑开了,躲在他主人后面不敢出声。 秋禾连忙把温婉拉起来,一脸生气的看着狗主人。 温婉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笑容的粉衣少女,朝她面前吐了一口唾沫. “疯狗!” 粉衣少女急了,生气道:“哼,谁让你用石头丢我的狗的,我要你给我的狗道歉。” 粉衣少女十七八岁的年纪,看穿着打扮,还有说话的口气,猜出来了,这位定是温婉同父异母的妹妹温妤。 回来第一天就来找自己的麻烦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吗? 还没有等温妤反应过来,就啪啪给了她两耳光。然后不慢不紧地在温妤身上擦了擦手掌的灰土。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手被疯狗弄脏了,看你衣服挺干净的,拿来当抹布擦了。” 温妤捂着脸,气得作势要过来打温婉,但被身边的丫鬟拉住了,挣扎着对温婉骂道:“你这个没娘养的贱骨头,你竟然给打我!” 这句话不但让旁边的秋禾想把温妤暴揍一顿,也让温婉怒气值达到了顶峰。 疯了似的扑向温妤,将她一把甩到地上,坐在她身上扇巴掌。 众丫鬟小厮都吓了一跳,一堆人急得跳脚,怎么拉都拉不动。狗早就被吓跑了,哪里还敢护它的主人。 “你个小贱蹄子,我让你长着嘴巴学疯狗叫。” 温妤被温婉打得小脸都肿了,也不服输的互相骂着。 “你这个疯女人,我可是你妹妹,你竟敢打我。” “不会骂人就不要狗叫,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让你长记性。” 女人打架从来就没有规矩可言的,气上来了,就是干。 温婉心想,自己虽然从来没有和人打过架,既然要打架了,那也是要豁出去打的。 这会儿两个人已经抛弃了千金小姐的身份,抛弃了良好的教养,如同泼妇一样互相扭打起来。 最后他们两个在父亲的一声大喝之下结束了战斗的。温妤是满脸委屈,浑身是伤,温婉也是一身狼狈。 回温府的第一次家庭晚宴因为这场闹剧,不欢而散。温听云气得砸碎了他宝贵的金乌砚台,痛声大骂:“温府怎么养出了这么两个不成体统的女儿!” 在场的小厮丫鬟每人被罚了二十大板,温婉温妤被罚跪宗祠两个时辰。 杨氏也温听云狠狠训斥了一顿,听说头痛病犯了,晕了过去。 第4章 鸡飞狗跳 温听云斜支着额头闭目坐在椅子上,眼角上的青筋突突跳着,每跳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抽一下。他觉得女人是自己的克星,他那个早逝的夫人,杨氏,两个女儿,还有眼前的这个女人统统是找他来讨债的。 他斜睨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沈银,他记得她是先夫人身边跟了许多年的丫鬟,原先就是个惹不起的双面丫头,表面上看着温顺,实际上胆大妄为,脾气倔强,是个霸道护主的。如今年纪渐长,性子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那样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就直接了当的跪在了自己面前,什么话也不说。 温听云知道她要干什么,能让她犯倔脾气的除了自己那个从小就叛逆的女儿还能有谁? 他疲累的捏了捏眼角,说道:“婉婉--性子怎还是这般跳脱,我以为她母亲去世之后性子是温顺许多了的。” 沈银懒得听温听云闲扯,虚与委蛇的话何必多说:“婉婉是什么样的性子,您应该最了解的。她要是温顺些,只怕这个家里谁都可以欺负一下她了。” 她知道,温听云是最爱脸面的,现下她也顾不上这些,偏要去撕他的脸面。 温听云被噎得接不上话,过了很久才说到:“温家的女儿,该有温家女儿的样子,这几年在外祖家是怎么教养的。” 沈银觉得可笑:“教养?您会教养吗?温家那里需要教养了?不过是您的偏爱罢了。” 如果不是为了婉婉她才懒得与他多说话。 温听云对于温婉到底是有愧的,被怼得哑口无言,老脸泛红。想他纵横官场十几年,也是数得上名的风流人物,可偏偏在家事上总是被搅弄的束手无策。 正在他想着怎么打发跪在面前的沈银时,小厮突然跑了进来。看到跪着的沈银,结结巴巴的说:“老--老爷,小--小姐们在祠堂里又打了起来,二小姐发疯似的抓花了大小姐的脸,把大小姐又狠狠的揍了一顿,这会大小姐正闹着要寻死。” 温听云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刚筑好的城墙一下就崩塌了,气冲冲地快步走了出去。只留下小厮和沈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银舒了一口气,温婉大抵是吃不了亏的,心下又宽解了许多。 “你是说二小姐把大小姐揍得要去寻死!” 小厮觉得今日大概所有人都跟着疯了,哪有人不在乎死活的。 等温听云赶到祠堂的时候,隔着老远就听到温妤鬼哭狼嚎寻死腻活的声音,眼皮跟着跳了三跳,拿不准该怎么办才好。 但也得硬着头皮进去解决问题。 进去祠堂里一看,她们两人都被拉开了,一个在左面的角落衣衫不整,掩面抽泣。一个坐在右面的角落,像匹发了怒的恶狼,满眼通红,怀里抱着一块牌位,那抱着的牌位是他那个早逝夫人的,他顿时心里一沉,事情的经过大概猜的七七八八了。 再看她们两个,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是他温听云的女儿。 真是造孽! “怎么回事!” 小厮丫鬟们听到老爷发怒,都吓得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他们很少见老爷发这么大的火,一旦发了脾气,那真的是拔了老虎的胡须,谁出头谁找死。 小姐们的胡闹他们做下人的哪敢煽风点火,所以大家都是一致的闭嘴跪在地上,沉默着。 春苗见他们不说话,心想我们小姐可不能再吃亏了,只能她去添火烧柴了,把这火烧旺了。 于是立马视死如归的跪在了温听云面前,抽泣道: “大小姐辱骂小姐的母亲,还说要砸了夫人的牌位,小姐气不过,为了母亲才打了大小姐的。您要罚就罚奴婢吧,是奴婢没有护住小姐。我们小姐不应该护着自己母亲,不应该动手打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 温听云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们这是想拳头打在棉花上。 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春苗看温老爷没有发话,像在沉思,又开始她的表演。 她偷偷看了一圈跪在祠堂里的人,边哭边去扯温听云的衣角,表情诚恳且悲壮:“老爷!都是小姐的错,小姐从小就没了娘,是个没娘疼没娘爱的苦命人,她也是思娘心切,才做了糊涂事,打了大小姐,您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他是奴婢的小姐,奴婢心疼她!” 温婉在一边看着,对这丫头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是懂得如何拿捏温老爷的。 温听云觉得自己像个临时上架的刽子手,手起刀落,他必须要选择一个。在心里又痛恨自己平时太过宠溺妤儿了,让她养成了这样骄纵的性子。到底这事还是她错了,如果再不管教她一下,以后总是要吃亏的。 只听啪的一声,声音落地时,整个祠堂瞬间鸦雀无声。 一干人循着巴掌声看见大小姐的右脸上印着个大大的五指掌印,红色的掌印占了半张脸,下手的力道不轻,这一巴掌不光打蒙了温听云,也打蒙了在场所有人。 而温妤本人,大概是吓傻了,呆愣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父亲会打她,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她已经感到右边脸颊火辣辣的痛着,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 她只能从嗡嗡的耳鸣声里,极力分辨出父亲走出祠堂时留给她的话:“祠堂罚跪反省一晚,罚抄女诫100遍,禁足一个月!以此为戒!” 她突然看向温婉,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打不过她,她比想象中更强大了,原本以为她或许会死在那场疫病当中,没想到她活了过来。她如同无间地狱里重生归来的恶灵,将要惩罚每一个给她一刀的人,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以后最好不要惹她。 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在一片寂静的黑夜中渐渐散去。 许是换了一张床,温婉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春苗就睡在内间守夜,长夜漫漫,温婉只得把她喊到床上来一起睡,打发无眠的夜晚。 哪知道春苗小丫头也是精神振奋得睡不着觉,她有很多话想要同小姐说,却又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完。 “小姐,其实我也很会打架。” “哦~你不但会打架还学唱戏。”温婉算是又重新认识了她一回。 “其实我会打架还是和小姐学的,小的时候你也常常和大小姐打架,也总是你赢。” 是吗?小时候的我也那么爱打架,她都忘了。 温婉:“母亲从前总让我学规矩,处处忍让。可是规矩是人定的,规矩也是跟着人变的。如若不能让自己活得敞亮,要让自己在规矩里任人宰割,那要讲究规矩干什么。何况我如何能容忍被人辱骂自己的母亲!” 春苗:“小姐,我们可以不讲规矩吗?别人欺负我们时立马就打回去。” 温婉用手敲了两下春苗的脑门:“别人都欺负你了,你不还手,还跟他讲道理不成。坏人是听不懂大道理的。” 春苗:“我可以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吗?” 温婉道:“只要是你喜欢的事,大胆去做就好了,哪怕头破血流也值得!” 春苗又喃喃说道:“我只不过是个没有身份的小丫鬟,连自由都无法拥有。” 温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我们不能提前选择出生,但是能去追自由。你想做春燕那便去飞,你想要自由那便去追,心诚可待!” 温婉觉得这一番话很是煽情,小丫头听了一定会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她说完话等着小丫头的回应,可是半天都不见她说话,结果转过头去看她,居然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温婉顿时觉得头上有一片乌鸦飞过,只剩她一人彻夜难眠。 昨夜温婉睡得晚,这会儿天都大亮了,还做着美梦,她的美梦正做到关键时刻,就被院子里的嘈杂声给吵醒了。美梦破碎,激起她一身起床气。 她非常不开心的推开房门,寻找破碎她美梦的罪魁祸首,便看见院子里被人从外面扔进来很多泥巴,弄得满院子都是脏兮兮的。 沈银和两个丫鬟,也只能关着门,一声不吭。 温婉很生气,一大早又来人找不痛快。 秋禾对着温婉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无声说道:“温荣。” 温家的宝贝独苗温荣,温婉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一天天的有完没完,一家子人整天尔虞我诈,烦不烦。 温婉穿好衣服,拿起院里的扫帚就冲到门外面去了。 果真看到温荣带着两名家丁站在门外,看见温婉跑出来就慌张地跳着脚骂她。 “温婉,你一回来就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你这个--你这个扫把星。” 温婉对他翻了个大白眼,就他那蠢样和他说话就是浪费口舌,扔泥巴这总蠢事,只有他能干得出来。 “你烦不烦,一大早在这里狗叫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温荣一听这话是在骂自己,急了,又结结巴巴的骂道 “你--你骂谁是狗呢?狗--狗都没有你讨厌。” “骂你呢!温-荣-狗!” 边说边点着他的鼻子,逼着他退后了几步。 难怪她们懒得和这个小结巴计较,段位太低,降维打击。 她知道杨氏就住在东边院子,这事少不了她在后面煽风点火。于是温婉招呼一群人跟着她风风火火的朝着杨氏的院子走去。 今天咱们就各自给各自一点颜色看看。 刚走进杨氏的院子,便听到温妤凄凄惨惨的哭声,杨氏哄着她上药,满脸心疼着,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心肝宝贝,就这么被打了脸,痛在儿身,疼在娘心呐。 “娘,疼----” 杨氏虽然心疼,但是她也知道女儿做错了事,要不是她把气撒在温婉母亲身上,温听云也不会动怒。自从温婉母亲去世之后,她就成了温听云的一块心病。温听云心里清楚,他是亏欠温婉母亲的。 “你啊,再也不能惹你父亲生气了。。。”话没有说完。就听到院里的大门被人重重踢开了。她正要发作,是那个不长眼的奴才撞了门。 就见身边的大丫头急冲冲的跑进来,靠近她耳边悄悄说道:“二小姐拿着扫帚打上门了,但是扔了把扫帚又走了。” 杨氏心中一紧,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赶紧跑出去看是什么情况,结果只看到自己的傻儿子站在院中气得直跺脚。 看见自己出来委屈道:“娘-温-温婉,骂-骂我是狗。” 杨氏气得咬紧了牙关,她敢骂自己的弟弟。 她的怒气还没有平息下来,院子里又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个丫鬟,喘着气说道:“夫人,你快去家门口看看吧,二小姐在闹事呢。” 杨氏气得甩了一下衣袖,急忙朝大门走去。今天温听云不在家,婆母闭门不管窗外事,她倒要看看温婉要闹出什么事来。 越往前门靠近,杨氏的脸色就越苍白。前门那里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不断传来敲锣声和哭诉声。 “我是温家的二小姐温婉,从小就没了娘,被寄养在外祖父家长大。如今刚被接回家中,天天不受待见,吃不饱穿不暖,我可怜的娘啊。” 温婉偷瞄了一下看热闹的众人,勉强从眼里挤出一滴泪,继续哭。 “温家的二小姐确实可怜,当年温家的事京都城里谁不知道,男未婚女未嫁就珠胎暗结了,正经的嫡长女成了二小姐,丢人啊。” 温婉看有人小声议论,哭得更卖力了。 “如今这家中,娘不是亲娘,我是多余的,那里还有我的位置。。。” “谁不知道杨氏当年是怎么进温家的,京都城里的夫人们起初都不愿意搭理她,要不是沈氏死后,她被扶正做了正妻,大家碍于温大学士的面子才搭理她,京都城里的夫人圈里哪有她的位置。” “在这个家里实在是没法活了,温氏的列祖列宗,莫怪温婉不孝,等着你们让我扫地出门,不如今日自己断了温家的血脉关系,好过被人像狗一样的嫌弃。” “噫~温二小姐,真是可怜,都闹到断绝关系了,可见他们把她欺负成了什么样。”路人附和道。 温婉话刚说完便看见杨氏黑着脸走了过来。 这时围在温学士家门口听八卦的人也立时停止了议论声,互相使眼色,准备看接下来杨氏怎么收场。 温婉看见杨氏出来,冷着脸,哭得更凄惨了。 当着这么多人,杨氏不能失了态,立马换成慈母小白花的模样:“婉婉,你这是做什么,受了委屈怎么不告诉我。” 说着作势要把温婉拉起来,但被温婉躲开了,杨氏没拉住,脸上尴尬了一下又继续假模假式的说道:“今日的事都是你弟弟温荣的错,我定会狠狠责罚他,你的院子也让他亲自去打扫干净,你快起来。” 温婉知道适可而止,事情闹大了,丢得也都是温家的脸,见好就收。 “既然夫人责罚了弟弟,我就不在这里闹了。让大伙见笑了,都三散了吧。” 众人该听的八卦都听完了,这会儿母慈子孝的,闹剧也收尾了,都散了。 春苗激动地对温婉说:“小姐,你刚刚是没有看到,杨氏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难看极了。” “谁让他们一大早打扰了我的好梦,他们要脸面,我可是厚脸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好梦,小姐做了什么好梦?” “我才不告诉你!” 她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做了一场怀春的好梦,也不会告诉他梦里有个俊俏公子。 于是今天一整天温婉都过得很快乐。杨氏派人来她院子里打扫院子,她则搬了椅子坐在院子中央,悠闲的磕着瓜子,边吃边扔瓜子壳。让杨氏派来的人打扫了一整天院子。 杨氏白日里被堵了一肚子气,到了晚上回来又被温听云好好训斥了一顿,到了大霉。 第5章 祖母 杨氏已经在温老太太屋里跪了半个时辰,腿早就跪麻了。她只不过是在和自己较着劲,一直笔笔直直的跪着。嫁到温家十几年,这是第一次被温老太太罚跪,也是第一次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她上一秒可以被温听云捧上温家女主人的位置,下一秒也可以被人摔入泥潭。 她能得到温听云全部的爱,却拥有不了温家的骨血亲情。 杨氏的眼睛已经被眼泪糊了眼,使她看不清温老太太是睡着还是一直生着气,她揣测不到老太太会怎么继续责罚她。 温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手里捻着佛珠,正闭目养着神。几十年的沧桑岁月已经在她的鬓角上染了霜色,昔日飒爽英姿的女子脸上也爬满了皱纹,换上了慈祥的面孔,谁能想到她曾经是名满京都城的女将军。 时间如流水,沉浮了大半辈子,如今人也老了。 温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嫁人之后束缚着自己相夫教子了大半辈子,到老了想着享享清福,好好过过闲散日子。闲散日子没过多久,这个家又鸡飞狗跳起来,心情就更加郁闷了。 她正起身子瞟了一眼在面前跪着的杨氏,眼里的厌烦之色更深了。原先就很不喜欢她,平日里都懒得看她几眼,奈何自己的混账儿子干了混账事硬娶了她进门。沈氏过世之后平顺了几年,她年纪大了,瞧着她那几年还算乖巧懂事,也就顺势把管家的权交给了她,让自己过几年清净日子。她倒也把家管得井井有条,有模有样,就放心让她一直打理家事,没想到温婉刚回来就原形毕露造出了这么多惹人嫌的事。 “原先我是觉得年纪大了,管了一辈子家也管累了。就希望自己享几天清福。可没成想,这家被你搅弄得鸡飞狗跳,今天这厢炸鞭炮,明天那厢打擂台,温家不是戏园子,不是让你天天搬弄是非的!” 杨氏听见温老太太发话,身体抖了抖,赶紧抹了眼泪,低着头等着继续挨训。 温老太太看了一眼杨氏,嘴角扯了一下。心想:前几天戏演的不错,这会儿一句话都不会唱了。 又接着说道:“我一贯是不喜欢你的,想必你心里也清楚为什么。以前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你们的事。可温婉是温家的女儿我的嫡亲孙女,如今好好的回来了。那我们便要好好养着,好好宠着。她一回来你就弄得家宅不宁,让下人们,让外面的人看笑话,你的那点小心思,都收了吧!” 说到这里老太太有些气不顺,喘了几下,旁边的周嬷嬷忙躬身下去帮老太太抚背顺气。 杨氏心知老太太是真动了气,这些话也戳没了杨氏全部的骨气。当年她可是凭着厚脸皮的骨气踏进温家大门的。如今脸皮一点点被老太太撕破,她也没脸了。 “媳妇知错了,之前都是媳妇心胸狭窄,婉婉一回来就让她受了委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温妤和温荣也是任性了些,儿媳也罚了他们,请您不要责怪他们。” 老太太差点翻了白眼,她倒是会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摘干净。 杨氏说完看老太太没说话,便做起可怜的模样,大颗大颗的滚着珍珠泪,她本就长得娇弱,一掉眼泪就是一副柔风弱骨的模样,感觉马上要倒了。老太太最讨厌她这幅模样,偏她这一套最能对付她那混账儿子。 真是作孽! 想到这里便更加厌恶起她来:“行了,我可看不惯你这套!温妤和温荣你要是管教不好,就送到我院里来,亲自管教一阵子。” 老太太坦坦荡荡惯了,向来就是个直率的人,最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天生的直性子,对讨厌的人说话从来不留情面,而且管家严律,说一不二。 要是让老太太来管教指不定会受什么严苛的责罚,做母亲的总归是心疼自己儿女的。 于是杨氏立马回到:“媳妇回去一定严厉管教温妤和温荣,定不会忘了母亲的教导。” 温老太太: “温婉刚回家,她是温家的嫡女。又在外祖家养了这许多年,她母亲早早去世,她是受了委屈的。从今往后我希望温家不要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杨氏忙应到:“媳妇谨遵教诲。” 该说的话说完了,温老太太顿时觉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朝旁边丫鬟招了招手,示意把杨氏扶起来,又对身边的周嬷嬷说到: “让人请二小姐过来,就说祖母想她了,让她过来陪祖母说说话。” 温老太太说完看了一眼杨氏,说道: “回去吧,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你要是觉得温家女主人的位置太好坐了,我也不介意给你找点事做!” 杨氏听完这话,周身都起了寒意,她这辈子已经锁死在温家,她必须坐稳温家女主人的位置。 在老太太这里跪了大半天,起来的时候险些站不稳。脑子里回荡着老太太的话。她明白,哪怕她再不甘心也要好好待温婉,不然她这个温家的女主人就不要当了。 黄昏淡去,渐入夜。 今日温婉被温老太太请来陪她一起吃晚饭,老太太这里的饭菜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她回到温家的第一天,沈姑姑就给她仔细的介绍了温家的所有人。在介绍温老太太的时候,沈姑姑是这样给她说的:年少的时候做过女将军,在战场上杀过敌,立过功,曾是全京都女子崇拜的巾帼女将。还有就是小时候温婉性格顽劣常常被祖母罚跪祠堂。 可现在温婉怎么也不能把面前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和曾经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将军联系起来。 于是好奇的问道:“祖母,您以前真的上过战场杀过敌吗?” 温老太太没想到这丫头会突然问起她年少时候的事,愣了一下。 不过须臾的功夫又恢复到往日的模样,时间太久或许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那是我年少时候的事了,那时我的父亲还是驻守边关的将领,我小时候的性格像个男孩子从小就跟着哥哥们在军营里长大,也学到了很多打架的本领,再大些的时候跟着哥哥们也上过几回战场,杀过几个敌人,周围人打趣我才送了一个女将军的名号给我,那时的我活得很洒脱肆意。” 说完这些温婉明显能从老太太眼里看到从前的骄傲。 这一刻不得不让她也崇拜起了老太太,她曾有过肆意洒脱的少女年华,在人生最美好的日子里闪过光。 “他们说我小时候性格顽劣,总是被祖母罚跪祠堂。” 温老太太笑着说到:“你小时候确实顽劣,罚你跪祠堂也没见你长记性。” 说完就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温婉的脑袋。 温婉摸了摸自己的头,故意做起了委屈状。 如果把之前的那些糟心事都忘了的话,这一顿饭两个人绝对是吃得非常愉快的。 一顿饭吃完,温老太太又拉着温婉陪她说话。 本以为一顿轻松的晚饭吃过,老太太就放她回去,没想到又被老太太留下来陪聊,温婉就知道今天这饭不是白吃的。 温老太太拉着温婉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温婉浑身不自在,她不喜欢被人像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样看着,毫无生命可言。 “你啊还是长得最像你的母亲,只有这一双眼睛长得像你的父亲。” 温老太太是第二个说她眼睛长得像父亲的人,她的身体里终归还是有父亲的印记。 而她的母亲那个曾短暂到过温婉生命里至亲的人,她已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可只要提起母亲,温婉就觉得眼睛会发酸,心也跟着发酸。 温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摸温婉的头,继续说道:“说起你的母亲当年也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的才色双绝的江南美人儿,只可惜嫁给你父亲之后福薄,早早就生病去世了。” 说到这里时温老太太不免伤感,面露惋惜之色,对于温婉的母亲她真的是觉得内疚的。 温婉说道:“他们都说母亲嫁了一个好夫君,可我却从来没有看到母亲笑过。” 温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当年两家世交,两家父母一起商量给你的父亲和母亲订下了婚约,本想成就一段好姻缘的,没想到是我们错了,做下了一段孽缘。” “等我们发现你父亲和你母亲的结合是个错误的时候,一切都不能挽救,你的母亲已经嫁给了你的父亲。本来以为只要相处久了你父亲和母亲是会有感情的,没想到你父亲执拗,硬娶了杨氏入门,那些年你母亲确实委屈了。” “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以为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会像我和你祖父那样,相敬如宾,夫唱妇随,却不知是我命好,遇见的是你祖父,感情的事也要看命。” “婉婉,上一辈的错已不可挽回,祖母只希望你以后放下心中的怨恨,开开心心地活着。” 听祖母说完这些话,温婉心中释然了几分,但有些伤痕终究是抹不平了。 人如果总把自己活在过去的痛苦当中,那就会把自己永远困住在痛苦的漩涡里。人何必自我困顿,徒增烦恼。 她想了一会,喃喃道:“这些都不重要了。” 温老太太又继续说到: “我知道你得疫病的事,你定是怨恨我们的。婉婉你莫怪祖母和你父亲狠心,当时那个情况,我们不能拿温家所有人的命去赌。我们没想到你回来的路上会染疫病,京都当时收到消息,感染疫病的村镇,在一夜之间都被处理消失了,京都人人闻疫色变。你怨我们也好,恨我们也罢,都是我们的错,如今你好好的回来了,你还是温家的二小姐,温家也定会视若珍宝的待你。” 温婉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她不能强迫所有的人爱自己,就像现在一样,她不能怨恨所有人,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只不过是自己被拿出来做了选择。 “婉婉都知道,我都明白的。” 瞧着温婉在她面前也不像前两天传得那样凶神恶煞,无理取闹的样子,知道她还是识大体的,在恶人面前不做弱者,懂得反抗,嫁人了也不会让人欺负。温家的姑娘这点血性还是要有的。 温老太太说完这些话心情好了很多,然后想了一会说道:“你的婚事你应该知道了吧,崔公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说起来这门亲事还是你母亲在的时候和崔家定的娃娃亲呢。” 今天温婉才知道原来这门亲事是母亲在的时候帮自己定的,她的母亲一定是希望她幸福的。 “婉婉的婚事全凭祖母和父亲做主。”温婉知道她总有一天要嫁人,如果她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夫君,那么她就嫁给母亲给她选择的夫君吧。不嫁人她也不能在温家待一辈子。外祖年事已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护不了温婉一辈子,她总要选择一条路给自己走。 “你的母亲走得早,你出嫁,祖母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的,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嫁人的,让你的夫婿永远珍视你。” 说到嫁人这件事,温婉就莫名感到紧张,听完这些难免面红耳赤。 这晚他们祖孙二人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一直到深夜。 晚上做梦的时候,她居然梦见了自己的未婚夫。 “你好!未婚夫!” 第6章 未婚夫 那日自温婉从老太太那里回来之后,温家总算是风平浪静了一阵。 听说那日温听云也被老太太叫去狠狠责骂了一顿,深夜回来时面若冷霜,目光忧郁。 自此温家的天,变了风向。家仆们各个都争相巴结温婉,无事都会来温婉院中献一献殷勤。 二小姐无聊了,立马就有人陪温婉唠嗑,逗二小姐开心,二小姐累了,立马就有人伸手过来干活,一人一一条胳膊,一人一条腿的仔细伺候着。二小姐饿了,立马好吃的好喝的就端上来了。 杨氏最近几日没来过温婉的院子,听说被温老太太罚抄《心经》,温妤和温荣自然是没有时间烦温婉,听说最近日子都不太好过,每日都要学规矩,温老太太特别交代过的。 这几日反而是温听云几乎每天都来温婉院子点卯,殷勤程度不得不让温婉怀疑,这也是温老天天对温听云的的特别交代。画面温婉都能绘声绘色地想到:温老太太一脸严肃地坐着,温听云惨兮兮地跪着,然后温老太太生气地对着温听云一顿耳提面命。什么家庭和睦啊,伦理纲常啊等云云。 温婉不得不佩服温老太太的雷霆管家手段,温老太太才是温家最权威的掌权人,有温老太太在,温家就能太平和顺。 这日温婉正和秋禾懒洋洋地躺在榻上磕瓜子,正想着无聊的日子该怎么打发时间,就见春苗鬼鬼祟祟的跑进屋,还把房门关上了,顿时就来了兴趣。 相处久了之后,温婉发现春苗这丫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热爱八卦。如果哪天你找不着她人,只要去府里人多的地方去找一找她准在那里,当然只要有关温府里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有一次温婉打趣她:“你这个行走的情报机构。” 她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有我这个小耳报神,你们那里知道那么多小八卦,掌握一切核心小八卦,才能顺藤摸瓜。” 所以瞧今天她这幅样子,温婉就猜到今天的事不无聊了。于是和秋禾好奇地都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春苗见她们两一脸好奇,卖了个关子,一边说自己口渴了要喝水,一边说蹲久了肩膀疼,急得秋禾又是给她倒水又是给她捏肩。 “你们知道大小姐这个年纪了为什么还没有嫁人吗?” 温婉和秋禾当然不知道,摇头说:“不知道。” 春苗笑着说道:“这也是我今天费了我的九牛二虎之力探听到的。” 温婉急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重点。” 秋禾立马捂住温婉的嘴说道:“小姐,你可是温家二小姐,怎么能说话粗鲁呢?” 温婉无奈道:“这不是在自个屋里吗?没拘着自己。”然后有急切地等着下文。 见她们急着想听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卖关子了,悄悄说道:“大小姐病了两天了,因为楚将军家三公子定亲了。” 温婉道:“所以温妤喜欢楚家三公子,那楚家三公子是何许人也,竟让温家大小姐如此伤心。” 春苗一脸神秘的说道:“杨氏和温妤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上位的身份上不了台面,京都贵人圈子里是看不上的,家世不好的杨氏看不上,是以现在还没有婚配,偏自己女儿喜欢上了楚家三公子,那楚家三公子可是年少成名的冷面少将军而且还长得一表人才。” 温婉好奇问道:“那温妤怎么会喜欢上楚三公子的。” 春苗又一脸兴奋地说道:“听说是有一次楚将军凯旋归来,百姓们都去迎接,那一天十里长街,少年鲜衣怒马,温大小姐当时就在人群中从此一眼便倾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也不能对其他人动心了。” 这个大八卦倒是挺让人意外的,想不到温妤也有爱而不得的人。于是又继续好奇问道:“那和楚三公子定亲的是哪家小姐。” 春苗道: “江家大小姐,江晚晴,她爹是户部侍郎。” 温婉还是替温妤挺惋惜的,毕竟人家家世也很好,门当户对,许也是郎才女貌。 春苗骨碌着眼珠子转了一圈,笑着对温婉说道:“小姐,还有件事你不知道。” 温婉眼睛亮了,又问道:“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春苗看着温婉笑道:“之前忘了告诉小姐,楚三公子是你未婚夫的发小。” 未婚夫对于温婉来说多么陌生的一个词,一个她要嫁的人。 秋禾安安静静点头陪着听着自己觉得无聊八卦,这会听着春苗说起小姐的未婚夫,顿时来了精神和春苗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在温婉面前一唱一喝起来。 秋禾道:“说起小姐的未婚夫,那可是崔太傅的大公子,圣上钦点的状元。” 春苗在一边附和道:“这崔公子可是翰林院编撰,众所周知的样貌出众,人品才学一等。不仅是京都城名门公子的教学典范,还是京都名门贵女争相想要嫁的绝佳夫婿。” 另一边秋禾满脸惋惜道:“可惜啊~那崔公子早早订婚给了温大学士的二小姐,要不是有这一纸婚约在,沈家的大门只怕早就被踏破了。 温婉竖着耳朵越听越迷茫。 春苗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崔大公子在京都城可是个抢手货,各家小姐做梦都希望温家二小姐有一天始乱终弃,移情别恋,毁掉这一纸婚约,好给自己给一点机会。” 秋禾也跟着笑道:“我还听说这些未出阁的小姐们等了又等,等不到温二小姐变心,却等来崔大公子状元高中求取温二小姐的消息,一夜之间不知道碎了多少个闺阁女子的心。” 温婉双手拖着下巴,无精打采道:“那温二小姐呢?她喜欢崔居之吗?” 春苗大笑道:“那是当然!” 温婉以为自己刚刚听说错了,又把刚刚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次换做秋禾笑着回答她:“崔大公子那么优秀,小姐当然喜欢。”然后又继续道:“据说温家二小姐和崔家公子很早的时候就互通心意,情根深种了。我们可都是见证人。” 温婉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雷击中了一下,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崔居之啊。” 春苗和秋禾两眼相望,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大事不好,她们把这事忘记告诉小姐了,他们忘了小姐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那只能她两继续解释了。 春苗道:“小姐和崔公子订婚后崔公子每年都会送小姐一分生辰礼物。” 秋禾看了一眼温婉,又笑着道:“小姐及笄时,崔大公子还给小姐写过情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好美好害羞的情话,温婉听得瞬时脸滚烫起来,又一脸无辜地望着秋禾。 秋禾捂嘴笑着:“对互通心意过后,小姐还送了崔公子两枚玉骨骰子作为定情信物。” 春苗用手在温婉面前比对着说道:“你们郎有情妾有意,天定的姻缘。” 温婉现在很惆怅和崔大公子这段姻缘她是不记得的,想不到他俩还婚前恋爱,恋爱还搞得这么浪漫,想到这她开始头疼了。 秋禾道:“小姐的外祖父是很看重小姐,也是考察了崔大公子的家世人品,才同意这桩婚事答应小姐进京成亲的。” 春苗道:“只不过小姐生病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这个事情,我们以为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崔居之对温婉是有情的,温婉对崔居之也是爱慕的,所以这是一桩郎情妾意的天作之合,如果温婉没有生那场疫病的话一切就十全十美了。可她从这场疫病中醒来,很多事不一样了,她对他充满了很多不确定。 春苗冷不丁在旁边冒出一句话,打乱了温婉理不乱的思绪。 “据我打听的小道消息,崔大公子今日从凉州回了京都。” 温婉疑惑道:“他不在京都吗?” 春苗道:“小姐不知道吗?崔大公子一个多月前去了凉州处理公务。” 温婉疫病的事是秘密进行的,没有告诉过崔居之,所以他并不知情。 这时外院跑进来一个丫头,见着温婉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说道:“二小姐,崔公子来看你了,已经拜访过老太太了,老太太应允了。” 她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丫鬟不知她们之前的对话,当下正一头雾水的的看着她们,不知其解。 古代未婚男女是不能私下见面的,崔居之克己守礼的先请示了祖母,祖母同意了才求见温婉的,想必有重要的话要对温婉说。 之前总是挂在嘴边的一个人,突然就要相见,温婉突然就紧张了。那个她曾喜欢过的男子,会是怎样一个人。 他们相见的地方在温家正房的堂屋里,温婉先到的这里,然后崔居之才过来。堂屋的中间用屏风隔着,温婉和崔居之就这么隔着屏风见面。 下午的阳光从窗棂斜斜穿过刚好落在素绢屏风上,温婉透过屏风的光影,只能看到屏风对面隐隐绰绰的身影,像一株板正的古松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他们已经这样沉默着坐了一刻钟,他不开口,温婉实在不知道该和对方聊点什么,虽然她对他充满了好奇。 最终还是对方打破了这漫长的沉默。 “婉婉,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山野甘泉。他也叫她‘婉婉’。 温婉心下一动,不经大脑的说到道:“你的声音真好听。”她的声音像一串轻动的风铃传进崔居之的耳里。 说完这话温婉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大概是紧张糊涂了,大脑缺根筋。 屏风对面传来浅浅的笑声,温婉看见对面的影子微微的晃动了一下,仿佛一阵风浅浅的来过。 过了一会儿又听崔居之柔声说道:“婉婉,你过得好不好。” 温婉想如果她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是不是会变着法的一直问下去,道:“我现在过得很好。” 然后对方沉默了一会,温婉又听到崔居之问道:“前几日的事,我听说了,你受了委屈。” 温婉心想他还挺关注她的:“我是温家二小姐,他们不敢欺负我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崔居之虽然表面上十分平静,实际心底早已波澜。他怎么舍得她受委屈,想着她受了委屈,他的心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他不要她任何委屈,当他风尘仆仆赶回京都的想要见她的时候,就听到她过得不好的消息,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克己复礼和冷静。 那一刻他恨不得立马把她娶回家。 崔居之道:“过几日家父就会来下聘择日完婚,婉婉我要娶你。” 温婉被崔居之直白的话弄得有点无措,大脑完全是空白的,只有嘴巴在机械得动着。 “我--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完这话,温婉立马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她是怎么想出这句话的。 那面崔居之听完,居然又笑了。 温婉很好奇这人怎么又笑了,她一直以为他会是个礼数周到的小古板。毕竟全京都城的名门公子典范,怎么也做不出失礼之笑来。 温婉轻笑: “你居然会笑。” 沈居之淡然:“我不能笑吗?谁规定的。” 温婉说道::“他们说你是个克己复礼的人,我以为你一定是不拘言笑的小古板。” 沈居之脑袋一片乌鸦飞过,她还不够了解自己。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趣的人吗?” 温婉笑道:“现在你不是个无趣的人了。” 沈居之觉得今日的温婉性子比以前活泼了一些,说话比以前俏皮,让他也捉摸不透。要不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他甚至有点怀疑面前的这个人不是温婉。 他好像也不够了解她。 沈居之道:“上次见你还是在你扬州外祖父家,已经有一年多了。婉婉,这一年多你想不想我。” 温婉被沈居之触不及防的情话,弄得面红耳赤,她没想到沈居之私下里这么闷骚直白,可她却是个情感小白。 温婉紧张的无语伦次:“什么---我--” 那边沈居之却着急道:“你可以不用这么快回答我。我--等着。” 温婉觉得崔居之很是会撩拨人,以前也是这样撩拨她的吗?被他的话挑逗的慌了神,想去拿旁边小桌子上的茶,缓一缓,却不想一不小心碰到了屏风。 然后温婉和沈居之就这么**裸的相见了。 彼时的温婉像一只慌乱的小鹿,在惊慌中,姿态不雅。 而沈居之站在光影里,美好的像话本里的翩翩俏公子。 他们说得没有错,崔居之长得很好很好看,难怪能惹那么多女子心向往之。 他们的这次见面在慌乱中匆匆结束,或许那一天也预示了他们的结局,匆匆的来过,又被匆匆地带走。 而你却成了我一生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