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惹上怪物的他》 第1章 爸妈包办婚姻 [已锁定C级世界] [世界背景载入中……] 密布的阴云冷酷地俯视旷野,阴冷潮湿的水汽侵蚀着石碑,在这片雾霭沉沉之地,草木丰沛的森林肃穆无声地包围着那幢百年城堡。 庄园的第一任主人,早已失去名姓,唯有闭口不言的居民,才知晓此地的恐怖过去。 刺目明亮的闪电撕破云层,撞透玻璃投映在巨大的廊柱上。 “我们必须这么做。” 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挂断老式转盘电话,黑色的漆面上倒映出夫妻紧握的双手。 “格伦维庄园诚聘住家保姆,包吃包住,待遇优渥,工作内容轻松,只需打扫卫生,并照顾家中幼子,不与外界接触,雇主温和有礼,庄园风景优美,限年轻女性,身体健康,有意者请联系艾伦中介公司,以下是公司电话049*****……” 那是招聘信息发布后的第三个月,锈迹斑斑的庄园大门向两侧展开,终于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执法者s14已登入] [该世界为C级低武世界,化身各项数值均已削弱,请查验您的数据] [化身:格里塔·埃文斯 性别:男 精神:25-De(99) 韧性:50-Ty(99) 武力:10-Re(99) 魅力:69-Gd(99) 评价:拥有使人心生好感的长相,出乎意料魅力非凡,性格坚毅、自我调节能力强,背负着伤痛的过往,精神非常脆弱,是个容易被鬼怪诱惑的普通人。] 复古型号轿车缓缓驶入格伦维庄园,流线型的黑色车身滑过幽光,攀附着两侧围栏的藤蔓兴奋地簌动,在那昏暗的后车窗玻璃后,闪过一张漂亮异常的面孔。 “请去一楼客厅,夫人先生会在那里进行面试。” 听从司机的引导,男孩踩着满地的枯叶,走入了那高大华丽的门廊下。 灰暗的阴影居高临下审视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的肌肤冷白如青玉,唇色红润,颊肉匀称,宽大的袖口露出一截细细腕骨,客人轻轻扣响了红木的大门。 吱呀。 大门敞开一道缝隙。 年轻的神秘访客停顿了两秒,带着行李推门而入。 格伦维庄园的主屋内部装修极为古典优雅,随处可见的艺术品和原木家具,暖熏的气息混着木质香气铺面而来,访客轻轻扫了眼屋内的布局,他的视线低垂,最终停留在脚边,铺设满走廊的靛青色厚绒地毯上。 放下棕色的皮箱,将它连同黑色的皮鞋一起规矩地摆在地毯外,高挑纤瘦的身影朝屋内走去。 从走廊铺设到客厅的地毯,无害地吞噬掉所有细碎的声音,在地毯的尽头,壁炉旁的欧式古典雕花椅上,精致的人偶正安静地坐在那里。 “希夏尔太太?” 男孩特有的温和、轻柔的声音由远及近。寂静的空间被寸寸压缩,使得他的存在感愈发强烈。 细腻的白瓷手指垂在深蓝色的丝绒坐垫上,人偶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棕色的玻璃眼睛折射着幽光,正对着门廊。它似乎在此等待良久。 于是,意料之中的、一道身影自墙后走出,投影在它的玻璃眼珠上。 对方慢慢走近,面容越发清晰。 一张陌生的亚裔面孔。 黑色的眼睛和头发,冷白的肌肤,苍白的唇色,神情寡淡忧郁,似乎是没有看见本应在这里的面试官,他的眼珠轻飘飘地在屋子里晃了一圈,便垂了下去。 烛火的光辉扑打在他光洁的脸上,使他的眼睫处投下大片阴影,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他眉眼低垂,一张素净的脸陡然又生出难以言喻的暧昧气质,叫人想要揉捏他莹软的颊肉。 真是漂亮得不像话。 看到他的瞬间,就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这位漂亮得异常的客人,此时也注意到了面前的人偶,似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玩具,他俯下身好奇地贴近了人偶,一双乌黑的眼珠里,倒映着人偶不断放大的面容。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冷呵。 客人过身来,就对上了一对神情诡异的年迈夫妇。 “……希夏尔先生,希夏尔太太?” 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男孩温吞漂亮的眼睛闪烁,他迟疑地喊出雇主的身份。 头发花白,但打理得十分得体优雅的希夏尔太太紧张地走上前,阻止了客人与人偶的进一步互动。 “抱歉。” 她的动作颇有急切的意味。将椅子上的人偶抱进怀中,感受着怀中的分量,希夏尔太太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压在心头的危机感解除,她这才有时间来看清面前站着的人。 “……你是谁?” 她明显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困惑。 “格里塔·埃文斯,太太,我是中介公司介绍来应聘保姆的。” 格里塔垂下了胳膊,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冒犯到了眼前的雇主,他嘴角轻抿,那双忧郁的黑色眼睛雾蒙蒙的,如同这英国反复无常的天空,含着潮湿阴冷的水意。 人是看着乖巧又安静的。然而这却与希夏尔夫妇想要的背道而驰。 一旁的希夏尔先生看着格里塔,眉毛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透着冷漠,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格里塔知道一些,白种人的蓝眼睛会伴随着年龄增长而褪色。 “你看起来不是很健康。” 希夏尔先生站在妻子的身边,他冷冷开口,神情冷酷。 听到这种评价,格里塔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 “不是的,先生,我很健康,我很有做保姆的经验。” 他的声音透着紧张与莫名的心虚。 面试流程已经开始,然而两位雇主显然并不满意站在自己面前的求职者。整个面试氛围就变得僵硬、紧张。 “你确定你可以承担保姆的工作吗?” 一旁的希夏尔太太也出声质问。 “我们说了,想要一个女孩,为什么来这里的,是一个瘦弱的亚洲男孩?” 招聘广告中明确标注了性别要求,然而负责找人的中介公司却出了某些纰漏,致使身为男性的格里塔出现在了希夏尔夫妇面前。 希夏尔先生认为这是无法通融的事情,他转身离开,准备给中介打去电话,要求他们更换保姆,毕竟这至关重要。 “希夏尔先生!等一等。” 急切的声音响起。 还没上岗就要失业的男孩,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即将决定自己命运的雇主。 “我的力气很大,可以搬动家具,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我什么都会,我、呃、我也很擅长照顾孩子……”男孩绞尽脑汁向雇主推销着自己,然而无论在来的路上,他做了多少准备,至少现在他的表现是糟糕的。 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那糟糕的表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掌心渗出汗意,他抿了抿嘴唇,心跳如鼓,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照顾过很多孩子,孩子们都喜欢我,我经验丰富、我……我的薪资可以再降两成、哦三成,也许四成?拜托……” 即使雇主还未放出口风,本人就已经不断自我降价。 格里塔的眼珠忐忑不安地低垂着,他咬着唇角,漂亮的面容浮上一层苍白。似乎是说了太多毫无根据的话,也认为眼前的雇主已经识破了他的谎言,必然会将他驱逐,他的声音变得颤抖,以至于心态崩溃,睫毛不停地颤抖。 “希夏尔先生、希夏尔太太,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从蒙大拿到英国,我已经没有钱再回去了。” 他沮丧地交代出自己的底细,清瘦的身材像是可以被任何打击所击垮。 “拜托了,请让我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吧,您可以在这期间继续寻找保姆,如果您找到合适的,我会立刻离开!” 他哀求着希夏尔夫妇。 只不过那干巴巴的言语,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这个孩子唯一的优势,就是那张拥有惊人魅力的漂亮脸蛋,至少是看着那张脸蛋的份上,希夏尔夫妇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格里塔赶出房子,并拨出了自己的时间,耐心地听完他毫无底气的自我介绍。 可是这点优势,用来应聘住家保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本人似乎也完全不会使用那份优势。 他的无助与狼狈毫不掩饰。 仅仅是这样,希夏尔夫妇没有要留着他的必要,留在庄园的人必须是女孩,也许金发女郎会更好,那更符合孩子的心意,然而…… 希夏尔夫人抱着人偶,男孩恳切可怜的情态被她看在眼里,她盯着格里塔的脸蛋,表情很明显的变化了。 一个背井离乡,看起来很需要钱的年轻男孩,当地警局并没有他的信息,即使是失踪也不会有人在意。 “也许……” 她沉吟着突然出声。 “也许我们可以留你一个晚上、如果布拉姆斯不喜欢你,那么,很抱歉,作为补偿,我们会支付你离开的路费。” 这突然的转机让格里塔十分惊喜。 他乌黑的眼珠瞬间变得亮晶晶的,蒙蔽在面容上的苍白被瞬间拂去,变得神采奕奕,绽放出光亮。 “真的吗?希夏尔太太,真是太感谢您了!” 他的惊喜毫不掩饰,一旦那些不安、沮丧的消极情绪褪去,便展现出他的非凡魅力,他就像是一株细腻的白色玫瑰,柔软又惹人怜爱。 “一晚就足够了,我会努力让布拉姆斯少爷喜欢我的!” 也许是被他那漂亮的笑脸和真挚的话语打动,一旁的希夏尔先生虽然依旧诧异不满,但看着身边的妻子,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希夏尔太太换了个姿势,让人偶坐在自己的怀中,露出正脸,方便让格里塔看到。 “虽然是试用,但是基本情况还是要告诉你的,你要照顾的,是我们的儿子……” 希夏尔太太侧脸亲昵地亲吻了一下人偶的额头,眼神充满了慈爱。 “布拉姆斯,就是他。” 这意料之外的服务对象让格里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希夏尔太太看过来的时候,他很快调整了表情。 “好的,希夏尔太太,我一定会用心照顾好少爷的!” 男孩笑眼弯弯,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工作内容。 虽然此前有些不愉快,但是格里塔目前的表现,还是博得了雇主的喜欢。 希夏尔太太很满意他热切又积极的态度,二十年来,他们陆陆续续招聘过不少保姆,这还是第一个知道工作内容后,依旧礼貌又热切的保姆。 只可惜是个男孩。 带着格里塔去布拉姆斯寝室的路上,希夏尔太太瞥了眼身侧的格里塔,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三楼的走廊里并没有铺设地毯,不过那保养得当的地板,光可鉴人,依旧彰显着这个家庭的财力,格里塔闻到了墙壁和木板中,弥散出的厚重香气。也许是他的错觉,格里塔依稀嗅到了一丝木料燃烧后特有的焦味。 希夏尔太太带着格里塔进入了布拉姆斯的房间,并将怀中的人偶布拉姆斯轻轻放在了床上。 她向格里塔介绍了工作内容。 “目前你的工作很简单,因为只是先考察你一个晚上,所以只需要读睡前故事和……” 希夏尔太太停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抬手理了理头发。 “没什么,只要讲睡前故事,并给他放音乐就好了。” “主屋里有钢琴,上面有布拉姆斯摇篮曲的曲谱,如果你会弹钢琴的话……你会弹钢琴吗?” 格里塔坦诚地摇了摇头。 “抱歉,希夏尔太太。” 希夏尔太太倒也不在意这个。 “没关系,我没必要苛求你,不过,你的英语应该没问题吧?布拉姆斯喜欢听故事,你会讲什么故事?” 不会弹钢琴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是连故事都讲不了的话……希夏尔太太的双手搭在胸前,她挑剔地审视着格里塔。 面对雇主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格里塔有些紧张,他抿了抿嘴唇。 “格林童话和一些中国的神话,可以吗?” 希夏尔太太嘴角下压,看起来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不过良好的素养让她没有再说些什么。 “抱起布拉姆斯。” 她双手抱胸,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颇为严肃地观察着格里塔,似乎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被那样注视着,格里塔也肃然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如临大敌般俯身弯腰抱起了人偶。 比意料之中的,要轻上许多。 感受着怀中的重量,格里塔的眼睛微微睁大,压抑在心底的情绪蓦地消散了一些。 他心想,也许这份工作,要比他想象中的要简单。 一系列动作也还算小心翼翼,希夏尔太太没挑出什么错处。 这一关过了之后,希夏尔太太就停止了考察,她从格里塔的怀中接过了人偶,之后便带着格里塔开始熟悉庄园内部的布局。 三楼很多房间的门都紧锁着,似乎没有被使用,除了布拉姆斯的房间外,就是一间保姆用的房间,以及在走廊尽头属于希夏尔夫妻的房间。 二楼和一楼的房间倒是功能丰富了起来。 厨房,储酒室,娱乐室,书房,客厅,侧屋……希夏尔太太带着格里塔一一介绍,当然,重点是介绍和他的工作有关系的那一部分,比如书房。 “这里书架上的所有书都可以读给布拉姆斯听,我会给你一份时间表。” 格里塔点了点头。 很快,只剩最后一个房间没有走到的时候,希夏尔太太带着布拉姆斯离开了。 “那边是厨房,你可以自己去探索一下,我该送布拉姆斯回房间了,现在是休息时间。” 希夏尔太太似乎严格执行着某种规则。她注视着人偶的表情真像一位慈母,眼神温和充满爱怜。 似乎是注意到了格里塔的视线,她忽地抬起眼皮投来视线,眼神极为冷淡。 “这周的物资刚刚送来,就在厨房,你可以提前去熟悉一下,晚餐你来负责。” 厨艺显然也在对方的考量范围内,好在格里塔并不发怵,所有保姆的必备技能中,唯有这点他还算得心应手。 目送着希夏尔太太远去,格里塔独自一人走去了厨房。 正中央的餐桌上,摆着几箱蔬菜食物和一些生活用品。 格里塔走了过去,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心中规划着晚餐要用的食材,很快他便有了主意。 虽然雇主没有特意交代,但是格里塔认为收拾厨房显然也是保姆的工作之一,确认了厨房的布局之后,他专心致志地将桌上的物资收纳去它们该去的位置。 土豆南瓜耐储藏的食物放在柜子下面,罐头腌菜放在柜子中间,至于调味品…… 格里塔踮脚打开橱柜最高处的柜门,他最大程度地伸展着自己线条美丽的身体,腰线窈窕,手臂清瘦,隐藏在黑发下的耳朵露出一些,无害可欺。他准备把手上的调料瓶放进去,但那颤颤巍巍的身形实在是有些吃力。 “如果我是你,我会踩个椅子。” 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 格里塔猛地回过头来,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着棕黑色的夹克,面容俊朗年轻,眼神温和,脸上勾着微笑,不知道在他出声前,这个人究竟注视了格里塔多久。 “哦、” 白腻漂亮的脸蛋闯入视野,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他的站姿原本有些随意,眼下立刻站直,态度变得认真。 “你是新来的?我从没在庄园里见过你。” 他的语气也明显热络了几分。 而这种热络却让格里塔非常不安。 格里塔握着调料瓶的手横在胸前,他抿着嘴唇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珠闪烁着,肉眼可见的不安。 男人接收到了他的情绪,他顿时明白自己的突兀,灰褐色的眼中闪过懊恼,他的语气诚恳。 “对不起,如果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说着,观察着格里塔的神情,男人试探着走上前来,礼貌性地朝着格里塔伸出了手。 “我是马尔科姆,负责为格伦维庄园送货的人。” “请问你是……” 马尔科姆的礼数挑不出问题,可惜他面对的是格里塔——一个精神评级为De的化身。 望着朝自己伸出的手,格里塔有些抵触地微微别过了脸。 马尔科姆忽然发现,这位新人的侧脸也很漂亮。 “我是格里塔。格里塔·埃文斯。” 马尔科姆听到他这样介绍。 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留在庄园,格里塔没有多言自己保姆的身份,他拘谨地把手背到身后,眼睛下意识看向了厨房出口。 “格里塔?” 马尔科姆眉毛一挑,面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 他打趣道:“听起来像是个女孩的名字。” 本来就是。 格丽塔·埃文斯,C级世界《灵偶契约》的女主角,意外觉醒得知自己的命运之后,逃离了世界线,导致此世界陷入停摆状态。 执法者s14观察到此世界的异常,为了让世界正常运行,使用化身顶替了女主角的位置,登入此世界。 作为第四方高层次能量体,执法者洞悉一切,全知全能,然而为了保护低等级小世界,在执法者化身降临小世界后,化身的所有能力都将被封禁,受规则限制,其关于小世界的未来线的记忆也会完全模糊,只能记住部分重要事件。 比如——马尔库姆。 s14知道他的设定。 他是未来会和格丽塔携手逃出庄园,并共度一生的男人。 两个人之间存在感情线,然而那种感情是如何开始的,s14并不清楚。毕竟人类的情感毫无缘由、毫无意义。 “抱歉,我该离开了。” 过往的经历让格里塔面对强壮男人,总是忍不住心生恐惧。 他放下东西道了声歉,埋着头匆匆走出了厨房,留下马尔科姆久久凝视着他的背影。 晚饭过后,希夏尔太太把人偶暂时交给了格里塔。 “这是布拉姆斯的意思,好好照顾他,明天早上我们会决定好你的去留。” 格里塔抱着人偶,惊喜又忐忑。 “希夏尔夫人,我一定会照顾好少爷的!” 那双黑色的眼珠,洒满了细碎的星辉,似乎是被喜悦渲染,他苍白的脸蛋也染上了几分红晕。 希夏尔太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按照希夏尔太太的嘱咐,格里塔带着人偶去了书房。 他搬来两把椅子,让人偶坐在自己对面,随手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 是一个爱尔兰诗人的诗集。 格里塔随手翻开一页,开始朗读。 大概是发音习惯不同,亚裔男孩高声诵读着那篇诗歌,他的声音有着独特的韵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像是潺潺溪水,流淌在山石间,有种能安抚人心,让人不自觉露出笑容的魅力。 古典繁复的墙壁上,张挂着许多镜子壁画,在正对着格里塔面容的方向,高高挂着一面狮首铜镜。 一双晦涩的眼睛正在铜镜后偷窥着格里塔。 透过条状的缝隙,他弓着腰,气势惊人的高大身材佝偻着,就那样歪着头贴近墙壁,仿佛藏身于墙壁中的困兽,澄黄的灯光透过缝隙,落在男人那双晴蓝色的眼睛上,他望着格里塔漂亮的脖颈和手腕,眼睛一眨也不眨。 “……采集月亮的银色苹果,直到时光都不再流过。” 读完了诗集,格里塔把书轻轻合上。 他抬起眼睫,流转着神秘色彩的眼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线条流畅的面容乖俏得不像话。 那双黑色眼珠,实在漂亮,像极了油画上,女王王冠上的璀璨珠宝,名贵非凡,仍谁看了,都无法移开眼睛。 凝望着面前的人偶,他勾起了嘴角,露出含蓄又忧愁的笑容。 微微垂眸的模样,缱绻又温柔。 布拉姆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播放完音乐之后,格里塔抱着人偶回了寝室。 整理枕头,让它足够柔软舒适,然后格里塔把人偶放在了床上。 这真的是个很可爱的人偶。 为它盖上被子,格里塔轻轻拍着它的胸脯,坐在床边专注地望着它。 “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偶。” 说罢,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失笑,娴美的面容如静室珍珠般,焕发出令人炫目的光彩。 “我很抱歉,布拉姆斯少爷,请原谅我的失礼。” 格里塔的肌肤很白,并非是欧洲人那种死气沉沉的白色,而且一种健康莹润的白皙,那色泽显得他的皮肤柔软有活力,或许触摸上去的手感都是细嫩滑腻的。 他不该是照顾人的保姆,而应当是被保姆照顾的贵族少爷,只有金钱才能滋养出这么漂亮柔弱的美人。 格里塔又和人偶聊了会儿天,当然,是他自言自语。 “无论如何,我很感激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来照顾您。” “我真心希望您会喜欢我,让我能够继续待在您身边。” 格里塔真挚地望着人偶那对棕色的玻璃眼睛,他能够在那对玻璃眼珠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拜托了。” 他伸手,把人偶的陶瓷小手放在掌心。 “布拉姆斯少爷,您会帮助我的,对吗?” 他湿漉漉的黑色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偶,略带撒娇的语气,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整点的钟声响起,古董钟在报时。 格里塔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他把布拉姆斯的手放回到被子里,替它掖了掖被角。 “晚安,布拉姆斯。” 他望着眼前的人偶,犹豫一秒,俯身准备给它一个晚安吻。 “你在做什么!” 柔软的唇瓣距离那陶瓷的脸颊仅有一公分的距离。 格里塔中断了那个晚安吻。 他回过身来,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希夏尔夫妇。 “希夏尔太太?还有希夏尔先生……没什么,我只是想给布拉姆斯少爷一个晚安吻。” 格里塔有些忐忑。 “我、我不知道英国可能没有这样的习惯,我生活的蒙大拿,大家都会……” “够了!” 希夏尔先生中断了他的话,他的脸色更加冷漠了,眼底翻涌着格里塔完全看不懂的神色,似是怒火,又似某种恐惧。 他大步走进了房间。 希夏尔太太紧随其后。 “回你的房间去!” 那可算不上是愉悦的声音。 布拉姆斯的房门被重重关住,寂静的走廊中回荡着关门的巨响,格里塔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厚重高大的房门阻挡了所有声音,格里塔只能被动接受自己的命运,无法窥探分毫。 过一会,房门打开了。 希夏尔先生深深地看了格里塔一眼,转身离开。 而希夏尔太太望着格里塔,脸上居然有着若有若现的笑意。 “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聊。” 这样的轻声细语,让格里塔有些受宠若惊。 而后结束今天的保姆工作,长途奔波的格里塔,躺在自己的床上沉沉地睡去。 “我的晚安吻在哪里?” 带着人偶面具的男人出现在他的梦里。 “布拉姆斯?” 格里塔转过身,属于成年男子的宽厚手掌,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 然后他被拉倒在大床上。 冰凉的面具贴在脸上,比亲吻更先抵达的,是痛苦的窒息感。 男人的手正死死地扼住格里塔的脖子。 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翻涌着浓重的黑暗。 “我恨你,格里塔。” “我恨你……” 开文啦! 即使是没看过原电影的宝宝们,也可以无障碍阅读,部分原著剧情会私设修改,不影响阅读。 主角读的诗歌是叶芝的《漫游的安格斯之歌》,因为感觉很应景,就选了这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爸妈包办婚姻 第2章 兄弟欺我无力 清晨,执法者s14睁开眼睛。 黑色的眼珠闪过无机质的冷漠光泽,但是眨眼间,他又变成了那个内心敏感的格里塔。 “早上好,希夏尔太太。” 他局促地站在客厅,等待着雇主宣布自己的命运。 “格里塔,你是个男孩,我本来是不看好你的,但是……” 希夏尔太太开门见山。 她穿着很正式,似乎准备外出。 在格里塔看过来的时候,她将两张纸递到了格里塔手中。 “这是一份时间表,还有规则。” “……希夏尔太太?” 格里塔迷茫地看着她,不太明白事情走向。 “事实上,格里塔,我们夫妻准备去旅行一段时间,而你、布拉姆斯喜欢你,他希望你留在庄园照顾他。” 希夏尔太太说话的时候,刻意移开了眼睛。而她身上初见时那股冷漠的气质,也如雾霭般消散,格里塔看见了她苍白的发丝和皮肤上的褶皱。她实在是很老了。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我们本以为会来一个女孩、”她的声音逐渐变低,忽地又转变了话题。 “你的工资每周都会由马尔科姆送过来,他是负责庄园物资补给的人。” 希夏尔太太的情绪不是很高,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简单交代两句,就离开由希夏尔先生接手,后者带着格里塔去主屋外熟悉了一下地形,并告诉他一些在格伦维庄园生活的规则。 “布拉姆斯讨厌那些在墙壁里乱窜的老鼠,所以定期清理鼠笼非常重要。” 除此之外,希夏尔先生又陆陆续续说起些古怪的话。 “我们会离开很久,也许是半年,或许更久,但是生命本就是这样无常,没人会指望重逢,离开的人只会被极少数人铭记。” 他似乎意有所指。 “选择你并不是我们的本意,埃文斯,我很抱歉,我不知道布拉姆斯为什么会改变主意选择了你。” “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一直都是女孩……” 两个人一起漫步在主屋外,希夏尔先生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像是有什么顾虑。 格里塔听不懂他的自言自语,只好尴尬地微笑。 好在希夏尔先生的低语未能持续太久,他很快就站住了脚步。 “但是……既然布拉姆斯选择了你,我们也无力改变,我只能告诉你一点。” 他的表情无比严肃,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几乎要褪色成灰白色,像是结膜产生了某种病变,蒙着一层阴翳,叫格里塔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不管你信不信,布拉姆斯是真实存在的,他就生活在房子里,和我们一起,我希望你能够在今后的工作中牢记这一点,这会让你好受很多。” 他貌似是认真的。 格里塔完全无法理解这场略显荒诞的对话,但是同样他也没有说什么,一直保持着乖巧服帖的微笑,倾听着雇主的声音,时不时附和一句。 庄园需要交接的事物并不多,已经明白自己全部工作内容的格里塔,目送希夏尔夫妇坐上了黑色的轿车。 “格里塔,你会习惯这里的。” 离别时,希夏尔太太轻轻拥抱了他。她带着一双白色的丝绸手套,穿着极为庄重,凑近格里塔身边时,一股古怪的、仿佛是尘埃腐朽的气息,便轻飘飘地萦绕在格里塔的鼻翼。 “原谅我们。” 她留下一句耳语。 这对夫妻初见时看似高傲,但是接受格里塔成为保姆后,倒也不是那么苛刻。 庄园的大门从外面被挎上锁链,希夏尔夫妇离开后,格伦维庄园被彻底封闭起来。 空旷的庄园里,只有格里塔一个活人。 他起初还有些不适应。 好在希夏尔太太留下的时间表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短暂的迷茫之后,格里塔掌握了工作节奏。 叩叩叩。 “布拉姆斯,我进来了。” 格里塔推开门,瓷白的人偶正面朝着他。 “早安。” 格里塔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很漂亮。 布拉姆斯看着他,他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但是,更漂亮了。 格里塔弯腰抱起了人偶。 牢记着希夏尔太太的叮嘱,格里塔从房间角落的皮箱中,找出了一套崭新的小西装给人偶换上。 在更换鞋子的时候,格里塔意外在人偶的脚心,看见了一串人偶的身份编码。 H909。 “看起来我们知道了你的初始名字。” 格里塔为它穿上了黑色小皮鞋。 “接下来是早餐时间。” 格里塔将人偶抱去了厨房,他把它放在椅子上,让人偶停留在他的视线中。 「规则二:不要让布拉姆斯独自一人。」 格里塔清点了厨房的食物,为自己简单制作了一份早餐。 坐在人偶对面,格里塔看着它面无表情的脸。 “布拉姆斯,我真是犯了个错误。”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拿来了一个碟子。 将自己的食物分成两份,格里塔把其中一份摆在了布拉姆斯面前。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可能有些奇怪,但是、布拉姆斯……” 他细致、温柔地将餐具摆在人偶面前。 “知道我要照顾的人是你时,我真的松了一口气。” 格里塔坐在人偶身边,难得露出了自己真实的一面,没有了在希夏尔夫妻面前的拘谨与乖顺。 “我其实并没有照顾过孩子。” 想起自己的谎言,格里塔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张漂亮的脸颊透露出非凡的魅力。 “但是,你不会向希夏尔太太揭穿我的,对吗?” 他咬下一口面包,忍不住笑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身上,像是披覆了一层柔光的纱幔,白皙的面孔精致纯洁,他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当然,格里塔。 墙壁中的男人窥视着他,他放肆地欣赏着毫无察觉的格里塔,目光一寸寸舔舐过他冷白的肌肤。 布拉姆斯很喜欢格里塔。 这个保姆有着漂亮的脸蛋和柔软的皮肤。 有需要的话,布拉姆斯不介意剥掉他的皮肤,用那层柔软白皙的皮子,制作成什么东西……比如说,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需要一层漂亮柔软的皮。 而格里塔的皮看起来很好摸。 手指难耐地摩挲着粗糙的墙壁,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窥视着格里塔的眼神变得更加火热。 解决完早餐,格里塔端着自己的餐具去了一旁的水槽,他花了些时间才找到了清洁剂。 冲刷掉绵密的泡沫,他将盘子收起来,看了眼垃圾筐的位置,准备去将人偶那份收过来。 他转过身去,站在餐桌前,又愣住了。 人偶面前的碟子空空如也。 里面的食物消失了。 格里塔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嘴巴。 发什么事情了? 他疑惑地走到了人偶身边。 “……哦、布拉姆斯,我、我……” 他托着胳膊,抬手轻抚着额头,半天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我分给你食物了吗?还是说、我刚刚把它们吃掉了?” 格里塔打量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端起人偶面前的盘子,满腹疑虑地走到水槽旁,实在是想不通到底食物是怎么消失的。 是他记错了吗? 咚—— 身后突然传来异响。 格里塔瞳孔一缩,下意识拿起身边的刀子。 “谁?!” “哦!冷静!!” 马尔科姆抱着一个牛皮纸袋站在厨房入口。他依旧穿着那件棕黑色夹克,却精心打理了头发,清理了自己的胡子,一双灰褐色的眼睛明亮有神。 “放轻松、格里塔,是我、我们见过的。” 看清男人的脸,格里塔紧张恐惧的表情稍缓。 “我很抱歉、” 他垂下握着刀子的手,但没有把它放到桌子,依旧握在手中。 马尔科姆的视线从他攥到发白的的指骨上划过,落在格里塔浮着苍白病气的脸上。 “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 他关切地望着格里塔。仿佛两人是相识许久的朋友,而非只有一面之缘。虽然态度可疑,但终归是友善的。 “……没什么。” 格里塔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然而这项工作实在困难,在自己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之前,他飘忽的视线锁定了椅子上的人偶,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他眼睛一亮,拿着刀子快步走到了人偶身边。 “马尔科姆先生、” 格里塔记得这个这个人的名字,他单手扶着椅子的靠背,下颌收紧,将刚刚的尴尬一句话掀过,如骑士般守卫在人偶的身后。又或者,他只是将自己要照顾的对象当做盾牌。 “突然造访,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他的神情冷漠,口吻疏离。 这番不近人情的态度,将马尔科姆提前打好的腹稿全数推翻。 马尔科姆的表情变得不自然,却也无法就此离开。 “……我接到消息,知道希夏尔先生他们要去旅游一段时间,我担心你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所以,来这里看看。” 说着,那种友善的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马尔科姆刚刚剃完所有的胡须,他的下巴泛着青色,肢体舒展从容,透露出一股成熟的气息。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他把怀中的牛皮纸袋放到餐桌上,从里面拿出一瓶果酱。 “这个,我碰巧发现,是美国产的,如果你吃不惯这里蘸料,我希望这能帮助到你。” 马尔科姆坦白自己的来意,他温和地望着格里塔,仿佛看不见他手中的冰冷刀刃,最大限度地表达自己的善意。 “我知道你一个人漂洋过海,来到异国工作很不容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至少,没那么僵硬,毕竟未来我们还要共事很久。” 马尔科姆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毫无漏洞,彻底奠实了自己暖心同事的身份,哪怕是敏感内心如格里塔,在此刻也因他的话动容。 “……谢谢、” 来到英国之后第一次收到如此赤忱的善意,格里塔愣怔地眨了眨眼睛,收起了自己的尖刺。 “我不知道……” 他放下了切面包的刀子,尴尬摸了摸耳垂。美丽的脸颊闪过难以启齿的羞赧。 马尔科姆捕捉到某种微妙的信号,语气也变得轻快。 “没关系,哦,顺带一提,主屋的后门没锁,我是从那里进来的。” 他拿着那瓶番茄酱,脸上的笑容变得爽朗,重新找回主场,神态变得更加自信。 “其实,作为供货商,我有格伦维庄园的钥匙。” “但是、请放心,我不会随便闯进来的,下次来拜访,我会敲门。” 他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底交代了个干净。 这种坦诚的态度,更是让格里塔对他的态度一再软化。 他心想:马尔科姆看起来是个好人,也许自己不需要这么紧绷。 短暂的犹豫后,格里塔迈开了步子,主动拉进了与马尔科姆的距离。 “格里塔。格里塔·埃文斯。” 他走上前,对着马尔科姆伸出手。 雪白的手腕露出一截,隐约能够看到青紫色的毛细血管。 ——像是古董店里才会摆着的中国瓷器,男人的手腕能这么漂亮吗? 马尔科姆的视线凝在格里塔细白的手腕上,不自觉走了神。 “马尔科姆先生?” 直到面前传来疑惑的声音,马尔科姆才回过神来,局促地伸出手,握住格里塔的手。 “我是马尔科姆,很高兴见到你。” 掌心交握,温润的凉意透过皮肉传递到神经中,细微的电流便通过两个人掌心相贴的地方,沿着神经流窜到了马尔科姆的脊背。那一闪而过的微妙感觉,让马尔科姆不禁眯了眯眼睛。 “……很高兴认识您。” 格里塔也露出了礼貌的笑容,只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远不如他在希夏尔夫妇面前时来得松快自然。显然与马尔科姆接触还是带给了他不少的压力。 作为成年男性,马尔科姆的手掌干燥又温暖,他的身体一定是健康且气血十足的,这一点可以从他宽阔的肩背被体现出来。 可靠,成为,富有安全感,这是马尔科姆一概给人的印象,然而格里塔却是个例外。 马尔科姆所有的男性特征,包括那成熟的气质,都让格里塔由衷地感到不安,仅仅是掌心接触便让格里塔的心开始狂跳,于是格里塔本能地松开力道,想要结束这个让人不安的握手,并远离马尔科姆。 然而寒暄已过,手掌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格里塔那刚刚有所软化的内心,以极快的速度顷刻间冰封,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乃至彻底消失,恐慌与不安如藤蔓细细密密地爬上他的心房,叫他的脸颊重新被苍白光顾。 “呃、” 格里塔抽了抽手,用的力道不算大,却也足够他发现问题,无法撼动马尔科姆分毫,意识到某种异常,他的手指越发冰冷,寒意从指尖蔓延,连马尔科姆都无法捂热。 格里塔的脸色变得难堪,细看之下,还可以发现他隐藏起来的一丝慌张。 这真是糟糕极了。 “马尔科姆先生,拜托、请放开我——” 强烈控诉的声音终于再次唤回了马尔科姆的注意,没叫事情朝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 “啊、哦!抱歉。” 马尔科姆如梦初醒般松开了他的手。 微凉细腻的触感缓缓抽离,他下意识想要挽留,手指勾动,停顿一秒,马尔科姆又收回了手,作为掩饰,他的脸上重新勾起了爽朗的笑容。 “格里塔,原谅我的粗鲁。” “镇子上从没有出现过亚洲面孔,我对你总是控制不住地好奇。” “你是中国人?” 他微笑着盖过了此刻的不愉快。然而目光落在格里塔身上,却多多少少从他的肢体语言中,发现对方对他的态度再次变得冷漠。 格里塔抬手搂着胳膊,眼睛下意识看向布拉姆斯的方向,他的唇角微抿,颊肉微微嘟起,颇有些不悦的意味。 马尔科姆暗叹一声该死。方才为了缓和关系做的一切努力都因为他刚刚的失误白费了。 格里塔不知道马尔科姆的所思所想,他侧着脸,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不是很情愿地回答了马尔科姆的问题。 看起来是即使生气了,也不会朝对方发泄,会隐忍的人——马尔科姆观察着他。 “哦!你的名字……” 马尔科姆做出惊讶的表情,想要顺藤摸瓜探寻更多。 “我是被收养的。” 格里塔无意透露自己的太多信息,也不想与马尔科姆再相处下去,属于男人的体温依旧残留在他的手掌上,在马尔科姆看不见的地方,格里塔被马尔科姆握过的那只手正在轻蹭衣服。 “我很抱歉,马尔科姆先生,但是、” 格里塔不想继续被牵着鼻子走。 他看了眼厨房墙壁上的挂钟,掌心始终残留着异样的温度,无法抹除,致使格里塔的神情更加冷漠,甚至有些冷酷。这是格里塔一概的自我防御的表现。 “接下来是布拉姆斯少爷的文化课时间……” 他并没有把话说得过于直白,然而明眼人都知道他在用自己要照顾的对象当做借口。 其本人的掩饰也并不高明,说完这话,格里塔抱起人偶,直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然后,那双琉璃似的黑色眼睛,静静地凝视着马尔科姆。 他明晃晃地下达逐客令,面上却不动声色,固执地等待马尔科姆离开。 马尔科姆被那眼神看得失言,他站在原地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感觉掌心酥麻。 真是可爱。 任何稍微出格的事情,都可以将眼前的人打碎、那层故作冷漠的外壳并不坚硬,如陶瓷般空有华美的外表,内里全然柔软,或许还蓄满了泪水,真受到某种冒犯,恐怕会直接落下眼泪,将漂亮的面容哭得绯红。 马尔科姆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过头了,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他思索着自己今日的异常,按捺住内心无端想要亲近格里塔的念头,不叫自己再做出什么讨人厌的事情。 “哦、当然、现在是文化课时间,我只是来送个东西,现在已经没事了,我马上离开。” 他接受了格里塔的说辞,顺势离开,不过在临走前,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名片。 他灰棕色的眼睛,颇有些眼巴巴的意味。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欢迎你随时打给我。” 见格里塔没有伸手,马尔科姆便将名片留在桌上,告诉了格里塔最近一段时间会有暴雨的事情后,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格里塔抱着人偶走到了后门,目送马尔科姆启动卡车之后,这才回到屋子里,把后门关起来并上了锁。 做完这些还不够,之后,他又抱着人偶在一层的其他房间里巡视。 检查了所有的门窗,确保它们全部上了锁,格里塔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下来。 “刚才的事真的吓到我了,我还以为……” 他哑然失笑,暗叹自己的多心,可神**言又止,似乎隐藏着什么。 “没什么,布拉姆斯,我只是、” 意识到自己已经逃到了英国,格里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只是有些敏感。” “我希望你没有被我的神经质吓到。” 他眼睫半瞌,不安地喃喃自语。 厨房发生的种种让格里塔感到疲惫,他想要将人偶抱回到卧室,可路过一楼路过储酒室的时候,发现储酒室的大门诡异敞开着,像是在欢迎他进去一样。 刚才那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吗? 格里塔疑惑地驻足观望,却也并没有想太多,当即改变了方向,抱着人偶走进了储酒室。 映入眼帘的,是无数具红酒架子。 希夏尔太太在离开前曾特意留话,允许格里塔从储酒室拿取红酒喝,说实话这样的待遇,对于住家保姆来说,实在是优渥过头了。 尤其是站在酒格前,看着那一瓶瓶明显年代久远,价格不菲的红酒,格里塔不由得感叹希夏尔太太的大方。 待在蒙大拿的时候,格里塔就有着喝酒助眠的习惯,这习惯产生的原因并不光彩,记忆闪回,想起自己不愿提起的过往,格里塔抵触地垂下眼睛,抱着人偶转身就要离开。 若真叫他如此离开,过于浪费。 砰—— 身后响起闷响。 格里塔下意识地转身,眸光下落,锁定了一瓶从黑暗中缓缓滚动出来的墨绿酒瓶。 “……” 这酒瓶出现的过于刻意,实在叫人不去多想。好似某种陷阱,粗糙低劣得可怕。 格里塔抱着人偶的手指瞬间收紧,他僵立在原地,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昏暗的室内,惊悚地不停扫视,他一无所获,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这便有些说不通。 紧张不安的气氛在死寂中蔓延,格里塔好似枯木已深根在原地,他不言不语,唯有一双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了他还是呼吸尚村的活人。 终于、 “吱吱……” 阴影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格里塔的眼睛瞬间看了过去,细细的胡须轻轻颤抖,一只灰色毛皮的老鼠探头探脑,从空掉的红酒格里钻了出来,完美地解释了这场意外。 老鼠粉红色的光裸尾巴在地面划拉出不规则的痕迹,格里塔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紧紧地凝视着它,直到那一条细长消失在黑暗中,他从陡然从雕塑状态退出,重新找回了呼吸。 方才的对峙并非风平浪静,格里塔的胳膊被人偶的关节硌得生疼,他低低喘息着,后背落下了冷汗。这并非是正常人会有的表现,此前的种种均表现出格里塔隐藏的某种心理异常。 在应聘保姆这件事情上,他显然隐藏了更多实情。好在面试已然通过,现在整个庄园都是他的安全区,无人会发现并揭露他的问题。 格里塔拥有发疯、展现真实的空间,然而他并不打算放纵。 “我不能再这样了……” “一切都过去了。” 他缓缓调整呼吸,直到神色如常,眼神不再涣散,他喃喃自语了几句,抱着人偶走到角落,捡起了那瓶跌落的红酒。 格里塔半垂着眼睛,晦涩的眸光从睫毛下探出,他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的红酒,无视自己被那陈年灰烬染污的掌心。 他检查了一下红酒,墨绿色的酒瓶底部有着十分明显的白色裂纹,刚才的跌落事件给它带来了不可逆的伤害。 于是格里塔把那瓶红酒拿去了厨房,找来抹布将酒瓶上的尘土拭去,他捏着铅笔,认真地将红酒瓶身的信息记录在便签本上。 做完这一切,厨房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中。 格里塔站在桌前,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便签,人偶被他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面对着他的方向。 窗外的天气依旧是阴沉的,含覆着水汽的阴云盘桓在庄园的上空,寒风吹过,枝叶萧瑟,石砖地上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本就晦暗的日光被无声地吞噬。 良久,细白的手指拿着开瓶器将红酒开封,紫红色的酒液倾倒在透明的玻璃器皿中,激荡出动人心魄的弧度。 格里塔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红酒杯的最细端,他用着阴郁、厌倦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酒液,仿佛那是他的生死仇敌,他无法容忍它的存在,又无法轻易将它消除,便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玻璃酒杯也缓缓倾斜,直至贴住了某人柔软殷红的嘴唇,让那丰盈的唇肉下陷,紫红色的馥郁液体沿着他翕开的唇缝流入隐秘的口腔内部,甘甜厚重的气息染上舌尖,那双黑色的眼眸缓缓漫上水色。 “呕、” 干呕的声音从厨房传出。 格里塔撑手支在水槽上,他面色难看,眼眸中翻涌着极端的痛苦,只一瞬又被湿漉漉的水意给清洗。 [化身精神-1] 将唇舌中含着的红酒吐出,格里塔咽下了呕吐的**,他的脊背躬起,衣服下的身子越发清瘦,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水槽中的红酒流入下水道,他的呼吸凌乱了一秒。 哗啦、 高脚杯中的红酒被全数泼洒进水槽。 格里塔的手背因为过于用力,绷起了经络,他垂着头,一言不发,直到最后一滴红酒恋恋不舍地从杯沿跌落,他猛地站直身体,重重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回到桌子上。 格里塔抱着人偶走出了厨房。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只一双漂亮的眼睛无声地耷拉着,可以窥出方才的异常,他的神色恹恹,抱着人偶的动作却万分珍重,直到抱着人偶回到了属于它的房间。 [化身精神 1] 格里塔将将人偶放回到床上,从一旁拿来一本厚重的硬壳书籍。 “今天我们来聊一聊英国的历史。” 他展开希夏尔太太为他准备好的课本,面对人偶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和顽皮调笑的情态,现在却死板沉默得可怕,与之前判若两人。甚至完全无视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连窃窃私语都没有。 人偶躺着柔软的大床上,它的后颈被垫着枕头,以一种舒适的姿态面向格里塔,值得一提的是,这时它才有了种主人的姿态,仿佛终于看见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面无表情的脸带着些许戏谑。 它注视着格里塔,棕色的眼珠似乎是在探究格里塔的隐藏,它目不转睛,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恶魔喜欢受伤的灵魂。 格里塔读者课本,偶尔停止抬眸瞥一眼人偶,人偶始终是乖巧的,于是渐渐的,格里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没人会知道自己的失态,这里只有他和人偶。 格里塔的手指轻抚着书页,他阅读的速度愈来愈慢,到最后干脆望着眼前的人偶,他宽纵着自己,让自己沉浸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望着面前这个无害的、需要自己照顾的人偶,格里塔的眼睛涣散了一瞬,他似是出神了,而后眼皮缓缓下沉。 他耷拉着眼皮,却还是不知不觉被拖入睡眠,连手中的课本垂落在地都不知道。 日光下垂,呼啸的风卷起地砖上的枯黄落叶,肃穆的古堡中回荡起噩运的空响。 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布拉姆斯的房间里,就站在那张松软的床边,他的脸上带着人偶面具,长期没有修剪的头发和胡子有些乱糟糟的。 他弯腰把昏睡的格里塔拦腰抱起。 格里塔毫无知觉地靠着男人的怀中,黑色的头发贴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他就像一只误入狼口的羔羊,从头到脚散发着柔软可欺的气质。 当然,这份可怜可爱的姿态成功逗笑了捕食者,面具下的眼睛狭长地弯起,男人动作轻柔地把他放到了床上。 “格里塔,你的警惕心可不太高。” 磁性的声音带着些生涩感,却性感得要命。 男人伸出手,手指流连在格里塔的脸上,感受着那细腻柔软的触感。 “不要随便接受陌生男人送来的东西,我会不高兴的。” 他捏了捏格里塔的鼻尖。 看着格里塔不适地皱起眉头,他低笑出声。 “多么美丽啊,我可爱的格里塔。” 男人喟叹着,然后缓缓俯下身体。 深嵌在面具下的蔚蓝色眼睛,像璀璨剔透的大海,蕴含着万千光泽,闪烁着冷酷的色彩。 “我喜欢你的皮肤、” 低沉的气音喷洒在格里塔的肌肤上,男人的脸与格里塔的脸,仅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他近距离打量着格里塔,蔚蓝色的眼珠缓缓转动,竟透露着几分阴郁病态。 “现在,我也喜欢你的五官。” 沙哑的声音自面具下传出。 “也许我应该留下你的头。” 男人宽大的手掌缓缓抬起,耐心地丈量着格里塔的头颅,而后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了格里塔垂在身侧的手上。 “你的手也很漂亮。” 他赞叹地捧起格里塔的手,脑海中却闪过了不久前在厨房看见的一幕……马尔科姆曾握住过这只手。 “……” 面具下的脸颊微微抽搐,男人停顿在原地,最后松开了格里塔的手,任由其摔回在床垫上。 “你的手应该只触碰布拉姆斯。” 情绪如英国的天气般变换无常,男人突然生气了,他咬牙切齿,脖颈的青筋爆起,压抑着那暴虐的杀意。 “你是布拉姆斯的保姆。” 他低吼着,显然陷入了癫狂。 被挪开放在一边的人偶静静地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 它棕色的玻璃眼珠里,倒映出两人贴近的身影。 轰隆——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 第3章 门外还有小三 第三章门外还有小三 格里塔又做梦了。 他颤抖着、猛然从梦中惊醒,柔软的大床因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喘息着,惊魂不定地坐起身来。 面色苍白,神情难言惊慌。 卡啦—— 怀中的某样事物跌落。 格里塔下意识低头,看见了斜躺在身边人偶。 等等、 格里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而后捂着额头,忍耐着初醒的眩晕感。 待到意识清醒,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布拉姆斯的床上。 此前掉落在地的书本,此刻正摆在左侧的床头柜上,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去。 “我不应该喝那口酒的。” 他喃喃自语,神情满是懊恼,显然是将自己睡着的事情与那一口连食道都未曾滑入的红酒做了联系。不过此刻没有人会纠正他的错误。 人偶注视着他,它陶瓷烧制的脸颊,泛着莹润的光泽。 ‘格里塔。’ 格里塔猛地转身看向四周。 “谁?!” …… 房间里静悄悄的。 这下格里塔真的是彻底清醒了。 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实在是太失职了。” 他垂下了睫毛,白皙的脸上是难以言喻的落寞,无论是喝酒,还是睡在雇主床上的这件事,都叫他倍感羞耻——格里塔认为人偶也是他的雇主,毕竟自己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顾它。 在格里塔按揉着太阳穴,独自懊悔的时候,墙壁中的男人正怜惜地凝视着他。他视线流连在格里塔皮肉紧实的白皙后颈上,眼神黏腻又沉重。 脖子也很好看,也许除了头颅之外,脊椎也可保留下来…… 在房子阁楼的昏暗深处,一具做工粗糙的滑稽棉花人偶正躺在柔软的单人床上。 人偶的脸上缝合着蓝色的扣子,嘴巴的位置胡乱涂着红色的、类似于唇膏的颜料,值得一提的是它有着一头金灿灿的秀发,蛋白质独有的质感,使它即使是在光线暗淡的地方也依旧熠熠生辉,不难想象它曾经的主人是个多么漂亮的美人,然而此刻那头靓丽的秀发却被尽数剪了下来,拙劣地缝在了人偶的头上。 同样是人偶,床上的这具,可比格里塔面前的那具要廉价得多,二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格里塔简单收拾了屋子。 他这一觉居然整整睡了六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他带着人偶去厨房解决了自己晚餐。 想起白天的老鼠事件,又拿着提灯,抱着人偶去了主屋外。 茂密的草丛中隐藏着一个个长方形的捕鼠盒,他低头专心工作,人偶坐在他身边,专心地望着他。 ‘格里塔。’ 轰隆—— 天际响起惊雷。 格里塔被吓了一跳。 今夜应该会有一场暴风雨,格里塔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抱着人偶加快了工作速度。 在雨落下来的时候,他还是被淋到了。 不过人偶被他牢牢护在怀中,连头发没有被打湿。 格里塔回到房子里,清理了自己弄脏地板。 他脱下湿透的大衣,将人偶带回到自己的房间。 “嘿、布拉姆斯,我需要暂时离开一会,去洗个澡,你会答应我,乖乖在这里待着的,对吧?” 他抬起手指蹭了蹭人偶的陶瓷脸颊,冰凉滑润的触感传递到指腹,格里塔不由得露出笑容。 人偶当然会答应他的话。 它躺在格里塔的大床上,被格里塔的气味包裹着,明明是一具轻得不能再轻的空心人偶,但大床中心还是微微下陷,像是承受了很大的重量一样。 格里塔的房间没有浴缸,他拉上透明的浴帘,等待水温回暖之后,便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热气升腾,浴室里的镜子上蒙上了水雾,格里塔清洗着自己微长的黑发,白色的泡沫倒流,他紧闭着眼睛,在温暖的水流中,缓缓放松了下来。 白色的橡木门无声地打开。 镜子上倒映出了男人模糊的脸。 ‘格里塔。’ 冲洗掉肌肤上的泡沫,格里塔若有所觉抬手拨开了帘子。 浴室的门敞开着,除此之外别无异常。 格里塔拽过浴巾围在腰上,疑惑地检查了一下橡木门的门锁,然后他抬头看向了卧室。 昏暗的房间一览无余,人偶还躺在床上,除此之外,卧室通往走廊的门也紧锁着。 格里塔再三检查了一下门锁,确定卧室的房门已经是锁死的状态。 奇怪。 透明的水珠顺着湿发滴落,棕色的地板上落下了点点湿意。 感受到某种冰冷的视线,格里塔呼吸一窒,他猛地转过身来,视线所及,只有躺在大床上的人偶。 那双棕色的眼珠在看着格里塔。 还好,只是布拉姆斯。 格里塔松了口气。 水滴落在他的肩膀上,沿着白皙的肌肤滑落,最后没入腰间的白色围巾里。 “我一定是太紧张了。” 他自言自语着走回到浴室,完全没注意到卧室角落的一面雕花木格,被某个力道缓缓推回原位。 格里塔找来干燥的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水汽滋养着他的皮肉细嫩的身体,他黑色的眼睛总是雾蒙蒙的,偏偏眼尾上挑,有股子艳气。 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潮湿的水意沾染他的睫毛,镜子前的格里塔漂亮得像是在发光。 发丝不再滴水之后,他拿来牙杯开始刷牙,薄荷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格里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渐渐放空。 ‘格里塔。’ 他小抿一口清水,低头吐了出去,在抬头,瞬间与镜子里的反射出来的人偶对上视线。 布拉姆斯的脸……原来是偏向浴室这边的吗? 拿起一旁的毛巾,随手擦了擦嘴巴,格里塔转身朝外走去。 人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格里塔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睡衣,刚要取下浴巾,那种强烈的窥视感再次出现,他停下动作,环顾四周依旧找不到那股视线的来源。 奇怪…… 拿着睡衣的手指紧了紧,格里塔还是带着睡衣回到了浴室,在解下浴巾之前,他抬头再次从镜子里看见了人偶的脸。 “……” 格里塔抬手关住了浴室的大门。 过了一会,换上一套干净睡衣的他重新出现在人偶面前。 “布拉姆斯,等我很久了吧。” 他抱起床上的人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到时间去睡觉了。” 他托着人偶轻盈的身体,感叹这种陶瓷人偶的制作工艺,这样的娃娃根本就不是格里塔能够负担得起的东西。 格里塔很珍惜现在和布拉姆斯独处的时间。 因为过去一些特殊的经历,导致格里塔的内心有些封闭,比起与正常人相处,他更愿意花时间去和布拉姆斯聊天。没什么能比一具可以任人摆布的人偶能够更让格里塔放心。 保姆的房间就被安排在人偶的房间的斜对面,没走几步,格里塔就来到了布拉姆斯的房间。 “我希望今天发生的事没有吓到你的。” 他说着,抬手推开了房门。 啪嗒、 啪嗒、 水滴从天花板滴落,一滴接着一滴落到小小的水泊里。 看着深红色的大床上那浸湿的痕迹和小小的水泊,格里塔愣住了。 希夏尔太太在离开前,并未告知他房屋存在漏水的情况,放任不管显然不可行。 得找人来检查漏水的天花板才行…… 格里塔抬头看着那渗出湿意的天花板,嘴唇微抿,神色透露着几分为难。 捏着从厨房找来的名片,格里塔在寝室里踱步了许久,最终终于下定决心拨出了电话。 白天才把人赶走,晚上却又有求于人家。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格里塔的脸颊有些泛红,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他的内心忐忑,既希望这通电话可以打通,好帮他解决房屋漏水的问题,又希望马尔科姆不要接起电话,他不想和对方有多余的接触。 等待通话的间隙,格里塔不自觉想起白天那个奇怪的握手,他心事重重地垂下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自上而下,在漂亮的脸蛋上投下阴影。 也许那只是个意外,不需要太紧张——他如此劝服自己。 马尔科姆看起来是个好人,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会使用暴力,毕竟马尔科姆是希夏尔夫妇雇佣的对象,人品方面应该值得信任,也许自己不应该用那种态度对待他,那并不公平。 来到英国是个新的开始,没人会知道他在这里,这里是安全的,不需要动摇,联系马尔科姆是必须的,只是为了工作…… 在内心一遍遍强化了联系马尔科姆的合理性,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终于接通了。 “你好?” 马尔科姆的声音从听筒中传递出来,混着一股奇怪的滋滋声。也许这是老式电话的通病。 格里塔揉了揉耳朵,抱着黑色转盘电话机,轻声解释着自己遇到的状况。 “不好意思,需要麻烦您明天来检查一下了。” 电话那头的马尔科姆欣然答应。 终于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格里塔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漂亮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来,眉宇间的愁色一扫而空。 挂断电话,将其放回原位,格里塔回过头来,看向了身后躺在自己床上的人偶。 “布拉姆斯少爷,今晚要委屈您了。” “一起睡觉吧。” 他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浑然不知自己的提议有多么糟糕。 人偶棕色的玻璃眼珠中,倒映着格里塔漂亮的笑脸,它始终面无表情,然而那双眼珠却在格里塔走入卫生间时,追随格里塔的身影,悄然转动。 深夜,格里塔睡在人偶的身侧,沉沉睡去,钟表的滴答声回响在房间中。 人偶并没有被设计出闭眼的功能,因此它平躺在格里塔的身边,眼睛依旧是圆睁着的。 这时,房间角落的一道隐形暗门从内被缓缓推动,木板摩擦的细微动静瞬间吸引了人偶的动静。 棕色的玻璃眼珠在黑暗中闪过幽暗的微光,那扇已经被推开两公分的暗门突然卡住,无法被推动分毫。 那道不起眼的暗门,此刻似乎是由两股力量较着劲,在短暂地颤抖片刻之后,就悄无声息闭合归位。 不多时,寝室外由远及近贴来一道阴影,鎏金的古董门把从外被带动着轻轻扭动…… 木偶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大门。 咔哒、 锁芯轻轻弹动,上了锁的房门终究是没有被打开。 “……” 门外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褪去,屋内归于平静。 面容精致可爱的人偶侧躺在格里塔身边,棕色的玻璃眼珠里,倒映着格里塔熟睡的面容。 ‘格里塔。’ 时间一点点流逝,光线逐渐充盈。 ‘格里塔。’ 黑色的眼睛猛然睁开,格里塔与近在咫尺的人偶对上视线。 “……” 心跳骤然急促跳动,却也很快就平息下来。 “早上好,布拉姆斯少爷!” 一夜无梦,让格里塔本就漂亮非凡的脸蛋,更添几分好气色。 下意识凑近身体,在人偶冰冷温润的脸颊落下一吻,格里塔的脸上再次扬起了毫无阴霾的笑容。 “看起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他自言自语着坐起身来,身上的淡蓝色睡衣被压出褶皱。 抬手拉开窗帘,遮蔽着天空的阴云不知为何散去一半,暖煦的晨光擦过森林斜斜落在格里塔的身上,视线下移,格里塔看见了那辆停在城堡正门处的卡车。 站在车边马尔科姆显然也注意到了二楼的格里塔,他仰着头,那张英俊的面庞露出了清爽的笑容。 “早上好。” 马尔科姆冲格里塔挥了挥手。 格里塔没想到马尔科姆居然来的这么早,昨夜才拨打的电话,今日清晨便出现在楼下,看着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睡衣,格里塔脸色一红,下意识离开了窗户,躲在一旁的墙壁后。 “真是失礼……” 他抬手轻碰有些发烫的脸颊,神色有几分难堪。 这一幕正巧倒映在人偶的玻璃眼珠中。 客人就在楼下等待,格里塔用最快的速度换下睡衣,擦拭了脸颊,随手拨弄了几下头发,便急匆匆地走出卧室。 ‘格里塔!’ 耳边响起隐约的幻听,格里塔脚步微顿,迟疑地转头看向四周,长长的廊道静悄悄的,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暗笑自己多心,格里塔摇了摇头,步履不停离开了三楼,全然忘记了雇主留下来的保姆守则。 「规则二:不要让布拉姆斯独自一人。」 先前还晨光熹微的天空,骤然阴暗下来。 幽暗的寝室内,仅仅收到一个早安吻的人偶,正面无表情地靠坐在格里塔曾睡过的地方,他肉嘟嘟的脸颊隐藏在阴影中,无端显出几分怒意。 楼下,年轻漂亮的小保姆打开了城堡大门,迎上了在屋外等候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