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服从》 第1章 Chapter 1 林越利落地从观摩看台上跳下来,提了提裤腰带,盯着训练场中央那个穿着与其他教官都不同的男人。 对方是从星际战场活着回来的高级将领,战功彪炳,浑身都散发着校内执教人员没有的腾腾杀气。 他还以为对方能教他们什么真本事,到头来也不过是带着他们进行一些常规操练,随便糊弄他们这些清澈稚嫩的军校生,混混薪水。 林越扯了扯嘴角。 他爹妈真是多此一举,请这种人来学校提高教学质量,真是看走了眼。 星际军校的入学考核对他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家族地位足够让他在整个克里斯星横着走,现在倒要他看这种人的脸色。 无聊透顶。 “林越。”男人开口,声音平淡。 “到。”林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过去。 穿着整肃军服的男人眼神凌厉,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不参加日常训练?” 林越略带嘲讽地看着他,嘴角上扬,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戏谑道:“我尿频、尿急、尿不尽。不行?” 年轻学生们管理不了自己的表情和情绪,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笑声合在一起分外明显。 显然令向来德高望重的男人下不来台。 林越得寸进尺,痞笑着挑衅:“少将,能不能别走形式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们放天假吧,大家都省事。” 男人没说话,盯着林越看了几秒,随后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径直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 林越狼狈地坐在地上,懵了一瞬,旋即满脸不可思议地愤怒道:“你敢打我?” 说完,他立刻下作地伸手抓起一把地上的砂砾扬向男人,却被男人背身躲过,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反擒,又推回了原地。 跟刚才比起来,他的屁股像是没挪窝,事实上却败了一个回合。 林越被彻底激怒,重新爬起来扑向男人。 四周传来清晰的抽气声,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竟敢攻击学校临时邀请的少将,想想又觉得以他桀骜不驯的张扬脾气,这样的事发生在他很合理,于是也没人大惊小怪地议论。 没有意外,林越再次被干翻。 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静静地看着林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骨髓。 周围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训练场上呼啸而过的风声。 “全体解散。”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林越,到我办公室来。”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账表情。 他不屑地哂笑了一声,跟着男人走向办公楼。 他倒要看看,这个靠着军衔和武力仗势欺人的家伙能把他怎么样,回头他就打电话跟他妈告状。 凌敬峣将林越带进他的临时办公室,一进去就示意林越自己关上门。 林越吊儿郎当地照做,随后先发制人:“少将,您要是想给我做什么思想教育,我劝您还是省省吧,这是我们每天的必备功课,我从没放在过心上。” 凌敬峣没有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每学期开学家长都会签署的免责协议。协议注明,在校期间,教官对学员具有管教权,包括一切必要的纪律处分手段,并且无需向他们报备。这是你父母签了字的那份。” 林越看着纸上那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签名,脑子嗡的一声,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脸色差得要命。 他的声音第一次透出了些许迟疑:“你想干什么?” 凌敬峣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他绕过办公桌,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军用指挥棍。 “尿频、尿急、尿不尽是吗?”他走到林越面前,语气毫无起伏地重复着林越的混账话,“看来你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现在,裤子脱了,趴到桌子上去,屁股撅高。” “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越的嚣张气焰被彻底点燃,不过有了刚才的整治,他此刻的表现更像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 凌敬峣眼神一冷,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剪到身后。 林越常年养尊处优,哪里是经历过血火战场的将军的对手,瞬间就被制服,按趴在了冰冷的桌面上。 军裤被毫不留情地扒下,连同内裤一并被拉到了膝弯。 “第一,藐视教官。”凌敬峣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紧接着,是指挥棍破空抽在臀肉上的闷响。 林越猝不及防,疼得整个人都弹了一下。 火烧火燎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整个下半身。 “第二,扰乱训练纪律。” 又是一下,精准地落在了刚才的位置,痛感叠加,让林越的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你敢打我,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他倔强地咬牙瞪眼,做着困兽最后的挣扎。 回应他的是更重更急的三下。 “第三,顶撞上级、出言不逊、不知悔改。” 凌敬峣的力道没有丝毫留情,没说一句就是狠厉的一下责打,每一下都像是要将他的骨头敲碎。 林越从最初的叫骂,到后来的哭喊求饶,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背景,在绝对的暴力和疼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当凌敬峣终于停手时,林越已经趴在桌子上浑身发抖,身后一片狼藉,连碰一下都钻心地疼。 “穿好裤子,滚回去。” 凌敬峣的声音依旧冰冷。 “如果你明天还是不能调整好状态,等待你的将是退学。” 第2章 Chapter 2 “桌上有药,自己处理一下。明天早上训练场集合,再迟到一秒,后果自负。” 双方都没有回头。 林越能感觉到那人的脚步声远去,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自己和满室的寂静。 桌上确实多了一管白色的药膏,就放在那份他父母签过字的协议旁边,显得格外讽刺。 屈辱和愤怒铺天盖地袭上心头,他咬紧了牙关。 他林越,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别说挨打,就是一句重话都没人敢对他说。 今天,他不仅被一个空降来的少将当众摔了两次,还在办公室里被像管教不听话的孩子一样,用象征权力的指挥棍抽了个半死。 疼痛从身后每一寸肌肤传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每动一下,身后就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咬着牙,一把抓起桌上的药膏,看也不看就狠狠砸在地上。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他绝不会让这件事这么了了。 林越踉跄着走出办公楼,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训练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其他学员大概都回宿舍休息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像一只被狼群抛弃的孤狼。 他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不想接受任何同情或嘲笑的打量。 他只想用最激烈、最疯狂的方式,把今天所受的耻辱百倍千倍地发泄出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机甲库。 那里停放着学院用于实践课程的训练机甲。 作为军校最烧钱的专业,机甲系的学员家世普遍显赫,林越对这些大家伙再熟悉不过。 他虽然算不上顶尖的机甲师,但启动和基础操作教练还是教过的。 他这门科目的成绩是A 。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林越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也要让那个姓凌的知道,惹怒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他大步流星地奔向机甲库。 或许是以为队伍解散后不会有人过来,管理员恰好去了别处。 林越熟练地绕过基础的安保系统,用自己的学员ID卡刷开了一台“角犀”三代训练机甲的驾驶舱。 “身份验证通过,学员林越,欢迎使用。”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狭小的驾驶舱内响起。 林越坐上驾驶座,身后的伤口因为坐姿的挤压,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 但这股疼痛,反而更加刺激了他濒临失控的神经。 他颤抖着手,接通了机甲的能源,启动了引擎。 “嗡——” 沉睡的钢铁巨兽缓缓苏醒,巨大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整个机甲库都随之震动起来。 林越握住操纵杆,一种久违的力量感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上。 在这十几米高的钢铁躯壳里,他仿佛又成了那个无所不能的英雄。 他热血上头,猛地推动操纵杆。 “角犀”机甲巨大的机械腿迈开,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 他甚至没有走正常的出库通道,而是直接一头撞开了机甲库的仓门。 “哐啷——” 坚硬的仓门被瞬间撞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台庞大的智能机甲就这样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闯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整个校园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 宿舍楼里,窗户边立刻探出了一个个脑袋。 走在路上的学员和教官们,全都惊愕地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那台像是发了疯的机甲。 “天哪!那是什么情况?” “是林越吧!只有他下训以后没回来,他疯了吗?” “他要干什么?私自启动机甲,这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林越的世界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复仇的快感。 他操控着机甲,毫无章法地在校园里横冲直撞。 巨大的机械脚踩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留下一个个深坑。 他转身时,机械臂不小心扫倒了路边一排景观树,木屑纷飞。 他甚至失控地撞向了教学楼的墙角,坚固的墙体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凹陷,砖石簌簌落下。 警报声在整个学院上空急促地回荡。 办公楼里,刚刚送走校长的凌敬峣正准备处理文件,刺耳的警报让他动作一顿。 他走到窗边,一眼就看到了那台正在校园里肆虐的“角犀”机甲,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立刻疏散所有人员!封锁校园!安保部队去机甲库,启动‘猎隼’,准备执行强制停机!” 凌敬峣对着通讯器下达了一连串冷静而迅速的命令。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校长和一众学校高层也闻讯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一个个脸色煞白。 “胡闹!简直是胡闹!”校长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哪个班的学生?马上给我查!一定要严惩不贷!开除!必须开除!” “校长,管理系统显示,驾驶员是林越。他是实名驾驶的。”一名教官小声地汇报道。 听到这个名字,校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林家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军校校长能轻易得罪的,可现在这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隐瞒的范围。 就在这时,凌敬峣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楼。 林越操控着机甲,撞倒了训练场中央的荣誉雕像。 那座象征着学院精神的雕像轰然倒地,摔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林越闯下了弥天大祸。 就在他准备继续寻找下一个破坏目标时,机甲的公共频道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喙:“林越,停下。”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指挥我。”林越在驾驶舱里咒骂着,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操控着机甲,转身朝着凌敬峣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血肉之躯战胜不了钢铁。 他想看他凌敬峣慌忙逃窜的样子。 毕竟凌敬峣让他的同学都看见了他狼狈的样子。 一报还一报才叫公平。 然而,凌敬峣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甚至没有抬头。 就在机甲巨大的脚掌即将踩到他面前时,凌敬峣只是从容抬起手,按下了手腕上一个装置的按钮。 一股无形的电磁脉冲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林越驾驶的“角犀”机甲猛地一颤,驾驶舱内所有的屏幕瞬间熄灭,操纵杆变得沉重无比,引擎发出一阵不甘的哀鸣,然后彻底熄火。 是军用级别的强效电磁脉冲手环,专门用来应对小型机甲失控。 钢铁巨兽就这么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停在了凌敬峣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成了一堆一动不动的废铁。 林越疯狂地摇晃着操纵杆,但机甲毫无反应。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瞬间取代了刚才的疯狂。 驾驶舱的舱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部强行破开。 凌敬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脸色惨白的林越。 “下来。” 凌敬峣命令完却没有耐心等他,直接伸手将他从驾驶舱里拽了出来,扔在地上。 身后的伤口再次和地面亲密接触,林越疼得闷哼一声。 校长和一众教官终于赶了过来,看到被制服的林越和一片狼藉的校园,校长的嘴唇都在哆嗦。 “校长。”凌敬峣先发制人,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刚才我与林越学员正在进行一项特殊的机甲驾驶压力应激测试。” 所有人都愣住了。 测试? 有这么测试的吗?把学校都快拆了? 林越也懵了。 他抬起头,不能置信地看着凌敬峣的背影。 他在替自己兜底? “测试过程中,由于我的预测偏差,导致机甲短暂失控,造成了校内设施的损坏。所有责任,由我一人承担。至于损坏的设施,我会联系军部后勤,按价赔偿,并派工程队进行修复。” 全场一片死寂。 校长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设想了一万种处理方式,唯独没有想到,这位手眼通天的少将会主动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这是在保林越? 林越如遭雷击。 这个人分明不久前还把他打得半死,让他受尽了这辈子最大的屈辱。 可现在,却在他闯下滔天大祸,足以被送上军事法庭的时候,站出来,用他自己的前途和声誉,为他扛下了所有。 为什么? 林越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疼痛、愤怒、屈辱、不解、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窒息。 凌敬峣说完,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转身走到林越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现在自己去医务室处理伤口,然后回宿舍,写一份一万字的关于‘角犀’三代在强电磁干扰下系统失灵的应对方案报告。如果今天的事,你不想让你的父母知道的话。” 第3章 Chapter 3 林越早就因为性格乖戾被室友孤立了。 他们颠倒黑白,合力将他从宿舍赶了出去。 现在他住的是学校给他调换的单间。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林越把自己摔在床上,懊恼地盯着天花板。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煎熬。 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可偏偏是那个让他受尽屈辱的人,反手又将他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这算什么?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他烦躁地坐起身,打开个人终端,面前的屏幕上跳出一个空白的文档。 “一万字的关于‘角犀’三代在强电磁干扰下系统失灵的应对方案报告。” 这才是凌敬峣真正的惩罚。 不是一份检讨,而是一份极其专业的技术报告。 他要他用理性的方式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为了写出这份报告,他必须回忆起“角犀”的电路布局,分析电磁脉冲是如何瞬间摧毁中央处理系统的,要研究备用能源的启动机制为何会失效,思考如何在强干扰环境下重建通讯。 他甚至要去假设,如果当时有备用方案,他该如何操作才能避免机甲彻底变成一堆废铁。 这无异于让他将自己在课堂上学到的知识学以致用,用真本事来应对考核。 这比任何形式的体罚和禁闭,都更让林越感到不爽。 与此同时,凌敬峣正站在校长办公室的窗边,拨通了一个加密通讯:“林将军。” 通讯那头传来一个威严而沉稳的男声:“敬峣?我听说你今天去了第一军校。” “是的。”凌敬峣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林越是个好苗子,他继承了您的优良血统,天赋很高,我会亲自培养他的。” 通讯那头的林将军乐不可□□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挂断通讯,凌敬峣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 他保下林越,不仅仅是因为林家的关系,更是因为在那片刻的疯狂中,他看到了林越身上那种顶级战士才有的狠劲和野性。 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最好交给他这样懂得因材施教的匠人仔细打磨。 *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把林越从混沌中惊醒。 他猛地抬起头,脖子因为别扭的睡姿而酸痛不已。 窗外已经彻底黑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找他? 他一直被整个学院排挤,以前的室友更是恨不得看他闹笑话。 “谁?”林越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门外没有回应。 林越皱了皱眉,以为是有人敲错了门,正准备趴下继续睡,却听到“滴”的一声轻响。 那是房门电子锁被高级权限解锁的声音。 林越浑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死死盯住房门。 门把手缓缓转动,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线走了进来,他随手按下了门边的开关,宿舍里顿时灯火通明。 看清来人的脸,林越的瞳孔骤然收缩。 凌敬峣怎么会来这里? 他有自己宿舍的权限? 谁给他的? 凌敬峣脱下军帽,随手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然后解开风纪扣,视线在小小的单人宿舍里扫了一圈。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林越身上,以及他身后那张凌乱不堪的床铺和扔了一地的衣服上。 “这就是你的内务水平?”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越的脸瞬间涨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窘的。 “这是我的宿舍,你来干什么?”他梗着脖子,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着他强烈的抗拒和警惕。 凌敬峣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他面前。 他比林越要高出半个头,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林越完全笼罩。 这种压迫感让林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腰却撞在了桌子边缘,牵动了背后的伤口,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凌敬峣的动作顿了顿。 他拎起桌上的一个军用医疗箱,放在桌面上,打开。 里面是崭新的消毒喷雾、医用凝胶和无菌绷带。 “转过去。”凌敬峣命令道。 “你要干什么?”林越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全身都充满了戒备。 “给你上药。你不是把我给你的药品砸了,溅得我的办公室一地都是,给我留了一个烂摊子?”凌敬峣要笑不笑,“还是说,你想带着一身伤口发炎化脓,明天上不了训练场?” 林越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动。 凌敬峣似乎看穿了他的尴尬,也没多废话,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林越下意识地挣扎,可他的力气在凌敬峣面前,和一只猫没什么区别。 凌敬峣轻而易举地将他按在桌前,让他背对自己。 “别动。” 这两个字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 林越的身体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凌敬峣的手指隔着作战服,掀起了他衣服的下摆。 夜晚的凉风吹到后背上,激起一阵战栗。 紧接着,是消毒喷雾的刺痛感。 林越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抓住了桌沿,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能感觉到,凌敬峣的动作很小心,甚至可以说得上轻柔。 他先用喷雾仔细地清洁了每一道伤口,然后用棉签沾着清凉的医用凝胶,一点一点涂抹上去。 那微凉的触感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也让林越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 整个过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宿舍里只有药瓶碰撞的轻微声响,和林越压抑着的呼吸。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 林越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愤怒和屈辱还在,可心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好了。”凌敬峣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林越感觉后背的衣服被重新拉了下来。 林越松开抓着桌沿的手,慢慢直起身,却没有回头。 “报告写了多少?”凌敬峣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越的身体一僵。 他回头,看到凌敬峣正看着他终端屏幕上那个空白的文档。 “没思路。” “没思路,还是不想写?”凌敬峣一针见血。 林越的脸又开始发烫。 他抿着嘴,不吭声。 凌敬峣也不逼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的个人终端,放在桌上。 “这是军部特供的终端,里面有‘角犀’三代最完整的结构图、线路设计图和系统源码的访问权限。我的授权,时限七十二小时。” 林越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那个黑色的终端。 他在帮他? “一万字的报告,明天睡前发到我的邮箱。”凌敬峣看着他,“如果报告的质量不能让我满意,或者迟交一分钟,我都会亲自打电话给林将军,和他聊聊他儿子的在校表现。” 林越的呼吸一滞。 “另外,”凌敬峣的视线扫过那张乱糟糟的床铺,“从今天起,你的内务,必须达到A级标准,我会不定期检查。被我逮到你依然不注意,小心我收拾你。” 林越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管天管地,连我睡觉叠被子都要管?包庇了一下就想让我领情?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你首先要明白,我是你的总教官。”凌敬峣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在第一军校,我说了算。你有意见,可以向校园委员会申诉,在申诉结果下来之前,你必须服从我的每一个命令。” 林越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膛剧烈起伏。 凌敬峣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 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越,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个空白的文档。 “林越,天赋不能成为你放纵的资本。” 说完,他没有再停留,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 整个宿舍再次恢复了安静。 林越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个军用终端,又看了看自己屏幕上的空白文档,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嘀”的响了一声。 他抬起手腕。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的日程提醒,发送人是凌敬峣。 【新日程已同步】 【22:50:洗漱】 【23:00:熄灯就寝】 【次日05:30:起床】 【05:30-05:50:内务整理】 【05:50-06:00:晨间洗漱】 【06:00:宿舍门口集合,等候教官指令】 密密麻麻的日程,从早上五点半,一直排到晚上十一点,将他所有的时间都规划得明明白白。 更让林越头皮发麻的是,在日程表的末尾,有一行红色的小字。 【本日程已锁定,无法修改或删除。若系统监测到被监管者未按时执行,数据将被发送至发起者终端,等候处理。】 林越看着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22:49。 他只剩下一分钟的时间去洗漱。 凌敬峣是想让他今晚睡他那里吗? 第4章 Chapter 4 一年后。 帝国第一舰队,特别行动小组“利刃”的王牌机师休息室。 林越一身黑色作战服,身姿挺拔,眉眼间的乖戾被磨砺成了锋利的坚毅。 他刚从模拟舱出来,打破了最新的障碍穿越记录。 周围的战友们向他投来或敬佩或嫉妒的目光,再没人敢提他当年闹得差点被开除的往事。 从那份一万字的技术报告开始,凌敬峣成了他事实上的导师。 他逼着林越将所有理论知识和实践结合,用最严苛的标准要求他。林越从最初的抵触、不爽,到后来的麻木、习惯,再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凌敬峣的每一次“折磨”,都让他变得更强。 他以第一名的成绩在毕业之前加入了凌敬峣统帅的“利刃”小组。 “林越中尉。”通讯器里传来凌敬峣那万年不变的冷淡声音,“到我办公室来。” “是。”林越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向舰队指挥中心。 巨大的星图投影下,凌敬峣的背影一如既往地沉稳如山。 “紧急任务,”他没有回头,指着星图上一个标记为“塔纳托斯”的边缘星球,“联邦的科研考察站‘普罗米修斯’在塔纳托斯星失联超过72小时。情报显示,可能是星盟的激进派系所为。任务是双人潜入,探明情况,如果可能,营救幸存者。” 林越的心一沉。 塔纳托斯,著名的“死神星”,地质活动极其不稳定,磁场混乱,是所有精密仪器的坟墓。 “这是自杀任务。”林越直言不讳。 “所以才需要帝国最好的机师。”凌敬峣终于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以及,最好的指挥官。这次任务,只有我们两个人。” 林越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看着凌敬峣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容置疑的决定。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异样情绪:“是,长官。” 十二小时后,两架经过特殊改装的“幽灵”式隐形机甲,如两道鬼魅,悄无声息地穿过塔纳托斯星那灰紫色的有毒大气层。 “磁场干扰开始增强了,”林越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手动操作模式准备。” “保持警惕。”凌敬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预定降落点时,星球地底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脉冲猛然爆发。 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剧烈地扭曲了一下。 “警告!能量护盾失效!主控系统崩溃!” “凌敬峣!”林越在剧烈的颠簸中嘶吼,眼前的屏幕瞬间变成一片雪花。 他凭借着肌肉记忆和被凌敬峣锤炼出的本能,疯狂地试图稳住机甲。 但“幽灵”还是像一片断了线的风筝,朝着下方嶙峋的黑色山脉狠狠砸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越在一阵剧痛中恢复了意识。机甲驾驶舱已经严重变形,左腿被扭曲的钢筋死死卡住。 他尝试呼叫凌敬峣,但通讯系统一片死寂。 恐慌,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试图掰开卡住腿的障碍物,却只是徒劳。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驾驶舱的舱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部强行撕开。 灰紫色的天光下,凌敬峣的身影出现了。 他的作战服有多处破损,左臂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黑色的布料。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林越,那里面是林越从未见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恐惧的情绪。 看到林越还活着,凌敬峣眼中的惊惧缓缓褪去,化为不容置疑的命令:“别动。” 他跳进驾驶舱,无视林越腿边的锋利钢筋和合成金属,徒手开始清理障碍。 坚硬的合金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终于,林越的腿被解救了出来。 凌敬峣将他从驾驶舱里半拖半抱地弄出来,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 林越的左腿骨折了。 他们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山洞作为临时避难所。 凌敬峣用急救包里的材料,沉默地为林越固定好骨折的左腿,然后才开始处理自己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林越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看着凌敬峣专注的侧脸,喉咙发干。 这个人,总是这样。用最冷酷的方式把他推向极限,又在他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为他撑起一片天。 “为什么?”林越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虚弱,“为什么要来救我?很危险。” 凌敬峣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抛弃你的,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 “那又为什么要一手带我呢?”林越像是要立遗嘱一样,扯了扯唇角,笑道,“受我父亲所托的缘故?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我无可救药。” 凌敬峣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牢牢锁住林越。 “林越。”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承认,一开始是因为林将军的嘱托。但很快就不是了。我第一次在训练场看到你,你一个人坐在看台上,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你,后来查了你的资料,发现天才总是会被排挤。我把你打倒在地,你看着我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不屈的愤怒和野性。那一刻我便知道,你是一块独一无二的。我的训练方式很严苛,甚至不近人情,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把你打磨成最锋利的刀刃。我把你留在身边,看着你成长,看着你发光,不知不觉,这成了我的一种私心。” 山洞里陷入了死寂,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那份林越一直刻意忽略、不敢深究的“悸动”,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答案,疯狂地在他胸腔里冲撞。 “你的私心?” 凌敬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与他平视。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抚上林越的脸颊。他的掌心粗糙,带着一丝凉意,却让林越的皮肤瞬间滚烫。 “我的私心是,”凌敬峣的目光温柔得能将人溺毙,“我想让你永远在我看得到的地方绽放光芒。”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林越的眼角滑落。 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凌敬峣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凌敬峣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那只完好的手臂,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千言万语,都融化在这个劫后余生的拥抱里。 当救援队根据他们用机甲残骸拼凑出的简陋信号发射器找到他们时,看到的是互相搀扶着,从山洞里走出的两个人。 凌敬峣左臂缠着绷带,林越拄着临时做的拐杖,两人虽然狼狈,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明亮。 回到舰队,林越推门而入,他走到正在处理公务的凌敬峣身后,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凌敬峣停下手中的工作,将他捞过来抱在了腿上。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