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前行》 第1章 纪宁（1） 纪宁醒来时侯，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白色的天花板、透明的输液袋、以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她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里是医院。 混沌的大脑开始努力转动，竭力从大脑深处寻找已知的信息。 姓名：纪宁。 年龄：18岁。 然后呢？ 一些破碎的记忆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飞速划过。 刺眼的红色，贪婪的火焰。 燃烧着的浓烟染灰了大半的天空，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阴暗中。 前方的隧道已经完全塌陷，翻倒在旁的轿车呈现出扭曲的形态。凹陷、断裂的地面铺满了灰烬与碎石，到处都散落着玻璃和金属的残片。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恐惧的气息，刺耳的报警声在高空中不停盘旋。 耳边充斥着悲切的哭喊声，鼻腔里满是烧焦的味道，就连嘴里也含着股浓浓的血腥味。 她能感觉到自己沉重的身体正被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一个冰冷的怀里。 是谁呢？ 她抬起头，看到了那张熟悉亲切的面孔，那张沾满血迹毫无生机的脸。 那是纪宁的母亲。 “妈妈？” 她听见自己虚弱的叫了一声，但对方没有回应，只是紧闭着双眼，仿佛坠入了永久的梦乡。 身下那滩泛着黑的浓稠液体，依旧闪烁着跳跃的火光，但纪宁的世界却暗了下来，无尽的绝望和悲伤逐渐填满了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呢？ 刚想进一步探寻，回忆却戛然而止。 除此之外，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了。 失忆？这个词语横空而出。 刹那间，纪宁感到内心一阵空虚。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凑到了她的眼前。 “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纪宁茫然无措的转过了头。 坐在床边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女人。 “你感觉怎么样?” 她的嘴巴正不断的张合着发出和窗外的麻雀一样吵闹的声音。 看着眼前这个和她记忆中相似的女人，纪宁陷入了混乱。 怎么可能？ 她的母亲应该早就在一场灾难中去世了。 恐惧和不安的情绪遍布了全身。她焦急的环顾四周，发现了床头墙壁上贴着的一张镜子。 纪宁不管不顾的从病床上支起身子，想要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想法。 “哎呀，你要干什么，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啊!” 纪惠如被纪宁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搀扶住她。 纪宁却对对方的话充耳不闻，她就这么歪着身体，努力伸长脖子朝着床头的镜子前靠了过去。 然后，她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这是一个身着白蓝色病服，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的女生。 是她自己的脸没错。 但纪宁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强烈的违和感。 她缓缓的坐回了床上，脑袋发懵。 “你到底在干些什么？都说了要小心！你是想再摔一次，故意气死你妈吗？” 身旁的女人依然在喋喋不休的嚷嚷。 但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纪宁根本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她只能一边在心里梳理着现有的信息，一边尽力分析着当前的情况，但问题是，没了记忆的她什么也分析不出来。 纪宁只好选择认命，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抱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我、是您的女儿吗？”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不是我的女儿，那你是谁的女儿？你又要闹断绝关系那一套吗？你是不是又想离家出走去找你那个爸？” 对方的反应比纪宁想象中的还要剧烈，她开始不厌其烦的细数起自己的艰辛，埋怨控诉着纪宁的固执与不懂事。 陡然提高的音量，引得隔壁床对的人频频侧目。 看着被她气得嘴角抽搐的女人，纪宁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其实她最想问的问题是：“你是谁？你不是死了吗？” 幸亏她没真的问出来。 “你到底对你妈还有什么不满？” “我、我不记得了。”被纪慧如这么一吼，纪宁竟开始口不择言，一不小心竟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见对方脸色一变，纪宁心理大叫不好。 “就是，唉，我现在脑袋有点疼，让我休息下吧。”她索性扔下一句话，快速躺了下来，转过身用被子盖住了头。 “怎么又说记不得又说头疼的？你到底怎么回事。“纪惠如心急如焚，隔着被子推了推纪宁的身体。“你说清楚再睡啊。” 纪宁缩在被窝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唉，行吧，行吧，那你不舒服就先休息吧，我去找下李医生。” 见纪宁没有任何回应，纪慧如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记不住，脑袋还疼，不会是伤到头了吧。 纪惠如又忧又怕。 她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接到学校电话后抛下一切赶到医院时的情形，又想起了最初和纪宁相处的那段时光。 因为工作的原因，纪宁刚上小学就她扔给了自己的父母，没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才会抽空回去看望一趟。 纪宁初二的时候，她的婚姻出现了问题，和纪宁的父亲离婚后，她才终于回到了A市，重新找了份工作。 为了更好的照顾纪宁，她把纪宁从父母的家里接了回来。这个时候，纪宁刚上初三，恰巧处于叛逆时期，纪慧如知道自己亏欠纪宁，但她怎么也习惯不了纪宁乖张孤僻的性格。 两人相处的过程并不算融洽，打骂争吵的次数自然也不少。 但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两人间也磨合了不少。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纪宁懂事了许多，能够体谅她的苦心。 但有的时候，她又觉得纪宁依然还是那个让她不能省心的孩子。 就拿这段时间来说，她跑前跑后，医院工作两头顾，不说功劳，但至少也有苦劳吧，可纪宁刚才的态度，真的让她感到心寒。 自己一颗心都扑在了她的身上，结果却变成了热脸贴冷板凳。 但她能怎么办，她只有纪宁一个女儿啊。 纪慧如摇了摇头，无所适从的离开了病房。 但现在的纪宁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她还在为这突然间发生的一切感到迷茫。 她需要整理思绪和理解现状的时间。 下午，在纪惠如的陪同下，纪宁面见了她口中的李医生。 李医生对纪宁进行了一系列细致入微的“嘘寒问暖”。 纪宁被他犀利又精明的眼神盯得发虚，不敢随意回答，只能给出一些模棱两可，毫无意义的答案，对于有些问题，她甚至装聋作哑，闭口不言。 毕竟，说的多，错的多。 纪宁不急，但在一旁纪惠如却肉眼可见的焦灼，不停的在一旁替纪宁解释。 医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为纪宁开具了数不清的检查单。 检查报告没几天就出来了，结论显示，纪宁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出院那天，纪宁站在虚掩着的诊疗室门外，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屋子里谈话的内容。 “我知道您很担心，虽然她昏迷了几天才醒过来，但根据每一项报告的结果，她的确不是颅内出血，大脑内部没有任何异常。况且，您女儿现在并没有出现头疼、头晕呕吐等症状，我认为您完全可以放心，这就是只是头皮受损，等着拆线就行了。” 医生的话和报告单的结论如出一致。 “可是我女儿她说——” “嗯，失忆是吧，我体谅你作为母亲的心，但我也向您解释了许多遍了，脑震荡有可能会带来这种结果，但对整体记忆影响不大，有的甚至过一段时间就自己想起来了。过度的医疗对身体无益，实在不放心的话，建议带她去隔壁的心理卫生中心挂个号。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可能会有帮助。” 言外之意，就是纪宁是在装病。 “好吧，我明白了，谢谢医生，这几天真的麻烦李医生了。” 咔擦一声，纪惠如推开了房门，在看见门外等候的纪宁时，她恭敬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宁绷紧了身体，老实的跟在纪惠如的身后，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但一路上，纪惠如都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这样的沉默反而让纪宁更加惴惴不安了。 也许是这具身体的原因，纪宁害怕看到纪慧如发火的样子。 纪惠如阴沉着脸办理了退院手续，缴清了高昂的医疗费用。在她的眼里，这些都不过是纪宁不懂事的表现，是纪宁再一次叛逆的反抗，不满的发泄，折腾她的手段。 她不懂，不懂纪宁到底对她有什么不满。 “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吧？” 即将出院时，纪慧如才开口对纪宁问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确切的说，这不是询问，而是质询，是一种心里有了答案却还想得到对方亲口承认的状态。 纪宁能够从纪慧如冰冷愤怒的眼神中猜到，她心里的答案应该和医生暗示的一样。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纪宁知道一个能平息纪慧如怒火的办法。 “妈，对不起。” 纪宁垂下头，虚心认错道。 明明她没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道歉呢？ 纪宁不是很理解，但只是在按照直觉做事。 但这句话的效果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纪慧如的表情在一瞬间发生了松懈，她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没有纪宁想象中的言行拷打，也没有纪宁想象中的血雨腥风，回应她的却只是一声浅浅的，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回家吧。” 就这样，纪宁出院了。 第2章 短暂的梦 “对……起……” 远处传开了断断续续的细微声音。 “对……起” 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 纪宁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浓厚纯净的黑暗。 这又是在哪里？ 她无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处，更感觉不到其它活物的存在。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在黑暗中移动着，摸索着向前。 但她什么也没摸到，她的手只能触到一片虚无。 除了那个一直徘徊在她耳边，如诉如泣的声音，世间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名为未知的恐惧正不断的侵袭着纪宁的大脑。 好黑，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一点光亮都没有？ 她刚这样想着，一群游曳的白色光粒就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它们微弱却又明亮，而且一点也不刺眼。 它们汇聚成了一道纯白的溪流，向着远方不断的延伸。流淌的“光流”是唯一有别于黑暗的东西，它们像是从暗黑世界划开的一条路，将周遭的黑暗通通隔绝在外。 所以，会有人放弃这条光明大道，而转身融入黑暗之中吗？ 纪宁当然不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她选择成为了光的影子。 她就像一只飞蛾一样追着光的尾巴，就算等在她前面的会是一个陷阱。 . . 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纪宁走了很久。 要不是那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声音。 她会毫不怀疑的认为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直到现在，她才完全听清了说话的内容。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无论听了多少遍，这个声音都只是在简单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说这么多次对不起？光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倏然间，一道白光闪过，晃得纪宁反射性的伸出手挡在脸前。 等她挪开手臂，眼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颜色。 白色。 这是一个找不到边界的世界。 没有明暗交替，只有毫无杂质的白色。 难道这就是世界的尽头？ 纪宁四处张望着。 但这尽头看起来空无一物。 好在还有耳边的声音陪伴着她。 纪宁没有停下脚步。 伴随着她的移动，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特点的白色背景发生了扭动，黑色的缝隙显逐渐露了出来，成为了划分世界的边界线。 世界被重新划为了一个正立形的立体空间。 立方体的六个面正在不停的旋转，切割。 纪宁宛如身处翻转的魔方内部。 而她脚下的面就像在浮在半空中一样，从外到里皲裂成块，形成了一条以纪宁为起点向前不断延伸的道路。 这条路又窄又直，纪宁不由往前走了几步。 一个晃眼，道路的终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影子。 灰灰的一团，又小又矮。 纪宁注视着前方，提高了警惕。 她放慢脚步不断向着终点前进。 空间旋转的速度也开始变慢。 就在她快要到达终点时，旋转的空间停止了运动。 时间似乎也短暂的凝固了几秒。 又一晃神，纪宁来到了一间白色的房间里。 那个灰影正在房间的角落里。 准确的说，那不是灰影，只是一个正在抽泣的女孩。 她背向纪宁，保持着抱腿而坐的姿势。 “对不起。”。她说。 女孩似乎没有察觉到纪宁的到来，她依旧不厌其烦的重复着那简单的三个字。可她蕴藏在声音里的悲伤和痛苦却无法被他人忽视。 纪宁不由对她产生了好奇，好奇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就在这一刻，纪宁忽然眼前一黑，大脑彻底宕机。 等她重新找回意识，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女孩的身后了。 而她的一只手正稳稳搭在对方瘦削的肩膀上。 冰凉的触感，这明显不是活人拥有的温度。 仿佛被什么东西操纵了，纪宁的嘴唇的开始不听使唤的蠕动了起来。 她听见了从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 “你……” 纪宁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在和谁道歉？” 前一秒还在不断重复声音戛然而止。 女孩猛地转过了头。 在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后，纪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第3章 纪宁（2） 一阵惊恐，纪宁从梦中醒了过来。 窗外的天色隐隐约约露着白光，她拿起床头的手表，借着微弱的天光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早晨六点。 她似乎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明明醒来的时候都还记得全部的内容，但现在却全忘了。 纪宁起床擦干了身上的冷汗，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还想继续再睡一会儿，但异常清醒的头脑却毫无睡意——像这样的状态，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段时间了。 纪宁只能把它简单的归结于“水土不服”，尽管从她出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她回想起了自己踏进这个家时发生的事情。 当她呛鼻的油烟从她的鼻腔钻入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也同时疯狂的涌入了她的大脑。 陌生感在一瞬间被违和感替代。 纪宁很难去描述这样奇妙的感觉。 她知道电脑是什么，知道显示屏里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标是什么，但也仅限于此了。当她点开电脑桌面上的聊天软件后，新的问题立刻扑面而来。 “纪宁”的账号应该是什么？“密码”又应该是什么？ 想不起来，还是想不起来。 你和她说她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几年？ 那不好意思，她对此完全没有实感。 也许她全身上下有问题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作为“纪宁”的记忆。 . . .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纪宁连续好几个夜晚都没有睡着。 她的思绪就如同奔腾的洪流，将脑海中所有困扰她的问题翻搅在一起，再激打出一个又一个的浪花。 她尝试把事情想得简单一点——也许她真的只是不小心在学校摔坏了脑袋，忘记了一些东西——但这无伤大雅，她依然可以照常生活下去。 可纪宁没办法就这样说服自己。 要说服自己，就意味着她就必须摒弃掉那段在医院苏醒时最初的记忆，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可一旦人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信念，便会失去了辨别真伪的能力。 如果非让她选，纪宁宁愿相信现在的世界才是虚假的那一个。 那事情就简单了。 她肯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解释纪慧如死而复生的离奇现象。 纪宁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在这基础之上的问题又接踵而至。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世界吗？她为什么会来到世界来？她又是怎么来的呢？ 没有过去记忆的她，还能算作是“纪宁“吗？原本的她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尽管她有很多问题，尽管她碾转反侧了好几个夜晚，但她还是有很多弄不明白的事情。 她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世界并不会在她睡了一觉后就发生任何改变。 无论她有多么的迷茫、多么的纠结，在这个世界里，她也只能以“纪宁”的身份生活下去。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唯一可以选择的办法。 . . . . 天色开始渐渐变亮。没过多久，房门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纪慧如起床收拾发出的声音。 纪宁躺在床上默默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约莫半小时后，随着一声咔哒门响，世界又重新归于平静。 她知道，纪慧如已经出门了。 明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按照学校的规定，学生需要提前一天到校报道。 但为了保险起见，纪慧如在临近开学前几天，还是抽时间带着纪宁上另一家医院做了个检查不巧的是，报道和领取报告的时间是同一天。 两个人只好分头行动，一个去学校，一个去医院挂号看报告，纪宁负责去医院。 检查结果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下午结束的时间比纪宁预想的还要早。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她遇到了许多看起来和她相差不大的人，纪宁猜测这些人都是去学校报道的学生，因为他们几乎人人都背着个书包， 目视这这些散发着青春、美好气息的同龄人。 纪宁竟在不知不觉中对学校这个地方产生了一丝期待。 可她刚一冒出这个想法，左手腕就开始一阵发痒。 纪宁下意识的伸出右手挠了过去，但凹凸不平的触感却让她停下了指间的动作。 纪宁的心情顿时急转直下，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浓雾。 她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腕上那道突兀又丑陋的疤痕 怪不得今天医生看她的表情有些微妙呢，原来是她今天忘记带表了。 纪宁叹了口气，转而陷入了沉思。 她在医院的那几天，只发现了自己胳膊和手臂上的的淤青和疤痕，但当时她并没有太在意。 人从小到大总会受伤，更何况她这次因跌落楼梯而住院，身上带有碰伤实属难免。 可直到纪宁回家当天晚上，摘下手表洗澡时，她才发现了这个掩藏在表带下的疤痕。 它们深浅不一，新旧重叠，丑恶又可怖。 这一刻，纪宁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的要复杂。 她不是不懂这些伤痕的含义。 看来，“纪宁”在这个世界过的并不开心。 为什么呢？那“她”是故意摔下去的？她想死吗？难道是因为“她”死了，自己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问题越来越多，但纪宁还是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做出这种事？ . . . . 公交站很快就到站了，纪宁家离公交站台不算远，但也要穿过一个几百米长的破旧小巷。 小巷不仅又深又窄，岔路还多，弯弯扭扭，纪宁走了几次才记住路线。 除此之外，她的居住的小区也和这条小巷一样，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看那几栋被围在一起的低矮小楼，看它们早已泛黄剥落的外墙，这就是纪宁的家——美好家园。美好家园没有物业，只有一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看门老大爷，但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无所事事的坐在小屋子看电视剧，就算有外星人从他面前走过去，他也不会抬一下眼皮。 这附近没有比这里更差的居住场所了，因为这里真的比老破小还要要破旧。 从纪慧如平时言行中，纪宁知道自己家很穷。 但自从她知道她们住的房子是租来的后，纪宁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贫穷的滋味。 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这里的安全指数虽然几乎为零，但应该也不会有人会盯上她们这种贫穷的人家。 纪宁回家的时候，墙上的时针已经走到五点了。 她正准备躺在沙发上休息会儿，玄关处就传来了钥匙转动门芯的声音。 未见其人，先闻其身。纪宁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起身来，又匆匆跑到门口换上了拖鞋。 然后走回卧室从书架里随便拿出一本书，摊在桌上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累死我了。” 纪惠如空不出多余的手，只好用身体撞开玄关口的门。 她没在客厅里瞧见纪宁，心里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纪宁？” 听到自己的名字，纪宁才堪堪跑出房门。 “你回来啦？我刚刚在房间里看书。” “看书？该看书的时候没见你看书？都这个时间了，你又开始看书了？” “。。。。。。“纪宁表示无话可说。 好像不管她怎么做，纪慧如都不会感到满意。 “愣着干嘛，还不快来搭把手？自己的东西都不关心。” “哦哦，好。”纪宁顺从的接过纪慧如手上的书，将其放回到了书桌上，又迅速从电视旁的饮水机里接了杯水，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所谓伴君如伴虎，纪宁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在伺候皇帝的太监。 纪慧如顺手接过纪宁递过来的水，没有换鞋就径直走到餐桌旁。 她一边放下手里的外卖，一边坐了下来。 “书都给你领回来了。课表夹在第一本书里面了，你到时候仔细点别弄丢了，饭卡也给你冲了，今晚就收拾好，免得明天忘了拿。还有，明天上学记得穿校服，记得是白色那套。” 纪慧如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我歇一会儿就要走，昨天你陈阿姨帮我干了些活，我今天得提前去帮她做些，晚饭我给你打包了份馄饨，现在趁热先吃了，待会儿我好一起带下去。” 说着，她把桌上的外卖推到了纪宁面前。 纪宁跟着打开了外卖，一股热气从碗里蒸腾而上，闻着这熟悉的味道，纪宁立马就认出来了——这是巷子里那家混沌店。 “妈，你吃了吗？” 纪慧如的脾气很大，为了避免被说，纪宁步步为营。 “哦，我吃了，你不用担心我的事情，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纪宁的句话让纪慧如很是欣慰，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今天去医院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嗯，都挺顺利的，医生说我伤口恢复的不错，检查也没什么问题。” 纪宁一边回答，一边分开了一次性筷子。 从纪惠如平时的态度来看，她大概率并不知道“纪宁”手腕上的事情。 实际上，纪宁和纪惠如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 因为工作的原因，纪慧如每天都过着昼夜颠倒的日子——白天睡觉，晚上上班。所以通常来说，她们面对面交流的场景只有两个，一个是纪慧如确实有事情要的时候，另一个就是吃饭的时候。 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很单调——纪慧如提问，纪宁回答。 至于答案，全靠纪宁半猜、半敷衍，总之，顺着对方的心意准不会出错。 以上，就是纪宁一直以来能够和纪慧如相安无事的原因。 纪宁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纪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纪宁”经历过哪些事。 但就从她和纪慧如相处的过程来说，她能感觉到“纪宁”是一个性格内向，不喜欢说话的人。 因为就算纪宁在家一天都不说话，纪惠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这说明“纪宁”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这是纪宁目前为止，唯一获取到的一条关键信息。 但站在纪慧如的角度来看，她每天的精力是有限，上晚班她就呼呼大睡去了，哪里会那么细致的去观察纪宁平时的一举一动。退一步说，就算纪宁真有什么不同，她也不会多想，只会觉得是纪宁还处在青春期，性格和情绪都还不够稳定。 她对纪宁期望只有一个，认真学习，少在外面惹麻烦，这样就行了。 看着纪宁温顺听话的模样，纪慧如切入正题。 “明天就要开学了，我今晚不在家管不了你，你自己要收拾好东西，早点上床睡觉，第一天上学迟到影响不好。还有——” 她絮絮叨叨的继续念着。 “去了学校就好好上学，别去搞别的事情，这么大个人了，不要老师让你妈老操心了。我上班也很忙的，整个家都全都靠着我呢，所以你要自己学会照顾好自己，知道了吗？” 纪宁知道纪慧如很辛苦。 她从不化妆打扮，皮肤永远呈现出一种温暖健康的深黄色。她的额前也总是飘着几根刺眼的白发，整张脸都毫无顾及的展露着岁月的痕迹，就连那双彰显心灵的眼睛里，也总是透露着一种倦怠与厌乏。 纪惠如看起来有四十七八的样子，但从纪宁偷翻出的户口本上的看，她实际才四十出头。 纪宁不禁感到有点心酸，跟着低低的应了一声。 “知道了。” “还有，你那个成绩啊，我也不多说了，自己好好上点心，把你初中那学习的劲儿用上，我不奢求你成绩考多高，但至少要保持中等吧，你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这次期末考试错过了算你运气好，下次的成绩我是要看的。” 关于学习这件事情，纪宁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没错，她和纪惠如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时间都再聊和学习相关的事，似乎她们之间只剩下这个话题一样，纪宁已经听她念叨了快一个假期了。 “我会好好学习的。” 她很想换个话题，但话到嘴边，除了答应还是只能答应。 纪慧如对纪宁的态度十分满意。 有时候，她会后悔离婚的决定，因为一个人带孩子实在是太难、太累了。 但有时候，她也会回想起纪宁考上重点高中的那天，自己心中那份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悦。 这个时候，她又会真切地感到自己选择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纪慧如扭头看向了墙上挂着的时钟。 时间不早了，她休息的也够久了。 等纪宁吃好了，她便站起身来，收拾好垃圾，叮嘱了几句，出门了。 “晃当”一声，纪宁的世界又只剩下一片寂静。 第4章 开学（1） 第一天上学，纪宁六点就起床了。 手腕上褐色的表带，完美的遮掩住了不和谐的疤痕，今天，她没有忘记戴上腕表。 洗漱换衣服总共花了十几分钟。 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只露出了一道缝隙，纪宁悄悄地瞅了瞅，床铺上耸着一个人形，那是上完夜班回来的纪惠如。 她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的移动到饭桌前，餐桌上放着一盒牛奶加一个面包，还有一张字条。 “早餐记得吃，手机给你放桌上了，记住别光顾着玩手机忘了学习。下次考试成绩再不理想，就永远别想再碰手机了。” 手机？她有手机？ 纪宁拿起纸条，视视扫过餐桌，上面果然放着一部手机。 手机不是什么新款式，透明发慌保护壳上贴满了贴纸，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的机身。 大概是用了很长时间，手机屏幕花呼呼的，右上角还有一道裂痕，纪宁尝试性的按下开机键，点亮屏幕。 还好，没有锁机密码。 这实属是意外之喜了，有了手机干什么事都方便了许多，最重要的是，这里面也许会有很多“纪宁”的相关信息。 她伸出食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确定能用，就熄了屏幕，这时她注意到了机身尾部挂着的吊饰，那是一只可爱的灰白色卡通仓鼠。 纪宁对这个灰白色耗子倒是很熟悉，因为她床上的抱枕，就是这只仓鼠。不仅如此，甚连她喝水用的水杯，还有写字的笔，都印着这只白色耗子的形象。 只能说明“纪宁”真的很喜欢这个，她对”她”又多了一些了解。 担心时间来不及，纪宁将手机抄进了裤兜里，她迅速解决完早餐，夺门而出。 其实纪宁家离学校不远，步行的话需要四十分钟。但乘公交车不过几个站，算上等公交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纪惠如当初主要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租的这里的房子。 但纪宁还不知道教学楼和教室的具体位置，所以不敢浪费时间。 九月的A市还处于炎热的夏季，早晨七点不到，天边若隐若现的白日就已经带来无法排解的热意。道路两旁树叶茂盛，偶有拂过的微风，但但们并未从中感到一丝凉爽。纪宁刚下车没多久，少了空调的加持，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这条路上几乎都是育林中学的学生，纪宁身上穿着和大家相同款式的夏季校服。唯一的差别在于颜色，身着蓝色校服的人和身着白色校服的人，汇聚成一条人流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过了这条街，再拐个弯，就能看到学校大门，校门前停着不少私家车，显得道路十分拥挤。 一个头发略少的中年男人正带着好几个保安一一检查着学生的穿着及证件。 “喂，同学，把学生证戴好，别拿在手里乱甩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 “那边那个，你怎么没穿校裤，说的就是你，站住站住，上那边站着，跑什么跑。” “老师，我的校裤暑假的时候被亲戚小孩弄坏了，真的，你相信我，我也没办法啊！” “？哪儿来那么多借口，先上那边站着去。” 带头的男人语气颇为严厉，好几个学生因为不符合要求被拦了下来。 纪宁下意识的就往裤兜摸去，她昨晚直接把学生证给塞裤包里了。 但不摸还好，一摸纪宁就慌了。 上一秒，她还迈着轻快的步伐，内心充满了对于上学的新鲜感。 下一秒，纪宁就停下脚步，内心取而代之的是担心和害怕。 她还是开心的太早了。 不好的事总是喜欢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趁虚而入。 包里空无一物。 不仅没有学生证，更严重的是，手机也不见了！ 纪宁不信邪的找了又找，甚至把整个裤兜外翻了出来。 她还能清楚的回忆起自己将东西放进兜里时的情形，但这种时候，纪宁反而希望自己记错了。 她不死心的又把书包背到身前来，拉开拉链开始翻找。 随着时间的流逝，纪宁翻遍每一个大包小包、里层外层，到最后她还是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学生证就算了，要是被纪慧如发现手机丢了，少不了又是一顿骂。纪宁不怕被批评，反正嗯嗯阿哦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但要是想重新再买一部，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更何况，手机里的信息也没了。 所以说，完蛋了。 纪宁欲哭无泪的仰起头，樟树上的站立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似乎正在看她的笑话。 纪宁更难受了。 校服的包口本来就又宽又松，东西很容易漏出去。她如果能早一点注意到，就能避免事情发生了。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光是一个劲儿的埋怨和后悔又有什么用呢，纪宁冷静下来。 从家到学校，她也只待过几个地方，丢失东西的地点很容易锁定。在公交站台的时候，手机应该孩子啊。公交车上呢？她不确定了，公交车上挤的不行，遇到小偷也不是没可能，如果是被偷了，那估计找不回来了。但如果只是弄丢了，说不定还能有一线希望。 现在是七点十分，完全沿着原路返回找一遍是不可能的，最多在学校这段路上碰碰运气。 可恶，明明距离校门只有几步之遥了。 纪宁只得愁眉苦脸地转过身，逆着人流往回走，她一路上都弯腰，左看看右瞅瞅，就像一只寻找食物的流浪小狗，生怕看漏了，引得路过的学生不断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反反复复转悠了好几圈，甚至拦住了好几个学生问话。 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出人意料的让人感到失望。 眼看着距离早读就差十来分钟，为了避免开学就迟到，纪宁只得选择放弃，垂头丧气的朝着校门口走去。 校门口数十个学生东倒西歪的站在一边，纪宁知道自己马上也要成为他们的一员了。 ————————————————————分隔线———————————————————— 纪宁上学第一天就被记了名字，虽然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乱写了个名字和班级。 学校内部比纪宁从外面看到的还要大，路上没有明显的指示牌。 亏得纪宁还记得自己学生证上班级信息，她趁机拉住了罚站队列里的一个和自己同年级的男生，搞清楚了高二教学楼和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 高二教学楼——明德楼整栋楼呈现U字型，中间留出了一大块空地，建成了露天的活动区域，楼栋共有五层高。 纪宁所在的高二（8）班，很不巧，正好在第五楼 等她不喘一口气的爬上五楼时，铃声已经过了一半，教室里陆续传出早读声充斥了整栋大楼。 走廊只剩下几个还在奔跑的学生，当然纪宁也是其中一个。她望着门牌一一数过去，终于找到了八班教室。 也许是因为刚才距离的运动，也许是因为情绪上的紧张，总之，她的心跳的很快。 纪宁站在教室门口，将乌压压人头尽收眼底。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只有第二列最后第一排，和靠墙第四列的倒数第三排还空着。 四个空位，她的座位会是哪个呢？ 纪宁咽了咽口水。 要不随便选一个？ 纪宁还在迟疑，一个身影从她身旁侧身挤了过去。 只见一个背着粉色书包，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飞快的冲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她刚坐下就和前桌的人说起了话，一边清理抽屉，一边把书包里的教科书拿了出来，摆在了桌上。 这减少了纪宁选择的余地，既然这列有人坐了，那她就坐另一列吧。 纪宁进了教室，她穿过过道同时也在打量着教室里的其他人。 每个人都坐在座位上，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正在课桌上摞起高高的书墙，有的人正在认真看书、刷题，但最多的，还是上下左右围在一起聊天的。 但没有一个人将目光投向路过的纪宁。 纪宁悄然无息的落了座，她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和她说话，自觉判断没有坐错座位。 接着，她瞟了一眼前桌，拿出了拥有相同封面的英语课本，随意翻了起来。 教室正前方挂着常见的黑框圆盘时钟，当分针快过半时。一个个子不高，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夹着书，端着水杯走了进来。 他的脸有些圆，体型中等，发际线后退的明显，显得他脑门很大，在搭配上那副挂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有点像谐星演员。 八班的班主任陈严斌，理了理身上的白色polo衫，走到讲台中心处站定。他目光左右移动，将整个教室扫了一遍，然后拍了拍讲台。 教室很快安静了下来。 “各个组长先把各小组的暑假作业都收上来，交给课代表，课代表抱到各科任课老师那儿去。” 话音刚落，底下的学生又开始沸腾了起来。 “交作业！交作业。” “靠，我还没抄完呢，等等我。” “你是不是少交了英语作文给我啊？” 只有纪宁这儿还没有动静，她不知道交给谁，也没人来收她的作业。 要不问问？纪宁刚准备打扰一下前排抄作业抄的正欢的同学，教室后面与众不同的谈话内容又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开了。 “斌哥，别吧，我一个人坐着儿挺好的，你不怕我坐过去和别人说话，影响别人学习吗？” “任可可，别跟我找理由了，同学之间就应该多接触，多培养感情。” 原来班主任不知什么时候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和方才那个直冲最后一排的女生正在争论，但最后，明教任可可的女生还是落了下风。 纪宁看着任可可，一脸不乐意的起身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恋恋不舍的和周围的同学告别，然后带着一脸怨气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在纪宁的注视下，任可可感到更加不耐烦了。 “喂，让一让。” “啊，哦。” 纪宁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侧了侧身子，留出了一条路。 “真恶心，老是盯着看。” 她的声音不小，完全没把纪宁当外人。 班主任跟着踱到了旁边，一边催促着任可可快点把东西收拾好，一边做出安排。 “任可可，你们这四个人的组长就你先当着吧，管好了别人才能管好自己。” “什么啊，老师，为什么是我！” 无视任可可的哀嚎，前桌一个男生立马转过头，把先前收集的作业甩给了任可可面前，班主任则转过身让班上另一个男生将腾出的空桌抬了出去。 纪宁身边只剩下任可可孩子啊小声的抱怨。 “搞什么啊，真倒霉，第一天就这么倒霉，凭什么让我坐这晦气位置。” “还有什么狗屁组长，谁想当啊。”这些破事儿谁想干啊，影响学习时间。 在纪宁眼里，任可可似乎不怎么好相处，不仅如此，她还十分抗拒和自己成为同桌，甚至毫不掩饰对于自己的讨厌。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纪宁心中由然而生。 第5章 开学（2） 纪宁的暑假作业大半都空着，这还是在纪慧如再三鞭笞下达到的效果。 按照逻辑，作业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本应是天书一样的存在，但她在看到题目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大脑忽然就理解了题干，拿着笔的手顺畅的写出了下一步。看来“纪宁”也不是什么都没给她留下，这些课本上的东西看来属于“纪宁”常识的一部分。 虽然只会作业中2/3的内容，但总比没有好吧，毕竟纪宁还要靠着这点东西，应付这学期的课程呢。 至于剩下的1/3怎么办呢？ 管他的呢，交了再说。 纪宁将桌上的一叠作业递给了旁边的任可可。 “哎呀妈呀，吓我一跳！”耳边传来声音，转头看去又是显露无疑的厌烦的表情，任可可一边整理这手里的作业，朝着这边瞟了一眼，不高兴的撇了撇嘴。“跟个鬼一样的，不会先说一声吗。” 面对这种极差的态度，如果是“纪宁“会怎么做呢？ 纪宁决定继续扮演阴郁内向的角色形象。 初来乍到，当然是保守一点比较好。 她默默忍受了任可可恶劣的态度，没有回话。 毕竟比起这些，她更关心怎样才能找到她的手机。 纪宁没法给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号码。 唯一有希望的就是给公交车运营中心打电话问问，对了，电话也需要上网查。她得找个人借下手机。 不过连她都有手机，应该每个人都有手机吧。 纪宁看向了旁边的任可可。 “任可可。“纪宁舔了舔嘴唇，喉咙有些干，她太长时间没和同龄人说过话了。 “能不能借你手机用一下。” “？？我和你很熟吗？你觉得我会借给你？” 纪宁抿了抿嘴，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不过，才一次而已，纪宁怎么可能放弃。 前桌的男生恰巧正悄悄的在课桌下摆弄着手机。 虽然不知道这位同学名字，但纪宁大胆的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那个，同学，我能不能接你手机用一下。”纪宁摆出诚恳又迫切的表情。“很快就好了。” “啊，我、我在用呢，你找别人吧。” 男生似乎没想到纪宁会找自己对话，眼神惊恐，言辞闪烁，练练拒绝，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下课铃解放了男生，他蹭的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纪宁不死心，在班上随记挑选了几个面孔友善的目标。 “我没有手机，住校生手机早交了，你找走读生吧。” 骗人，明明刚刚还看你拿在手里的。 “呃。。。。。我没带？” 这虚心的眼神，一看就是现编的借口。 “不好意思，你找别人吧。” 连理由都没有吗？好歹编个理由拒绝她把。 总之，所有人无一例外的都拒绝了她。别说借手机了，连多说一句话都让人感到吃力。 虽说不愿意借给她东西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这也太。。。。。。 怎么说呢？ 其实，这些能口头拒绝纪宁的人已经属于比较善良的同学了。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直接把纪宁当做透明人。 剩下的一小撮，更夸咋，一看到纪宁走过来，就嫌弃慌张的躲开了。 在短短的十分钟内，纪宁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淡漠”。 第一节上课铃打响的时候，纪宁已经充分认识到了一个现实。 直白的说，她在班上没有朋友。 不说朋友了，甚至连称得上“熟络”的人都没有。 “纪宁”在班上的人缘不是普通的差，而是极差，如果有十分的话，那她肯定得-1分 “她“难道在班上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纪宁一阵无力。 没关系，现在没朋友，后面可以交嘛。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一节课恰好是班主任的英语课，但课堂并没有正式进入教学环节。 陈严斌开启了新学期的训话环节，他在讲台前不停地走来走去，营造出一种焦灼的氛围。 内容全是些老生长叹，什么学习的意义，考大学的重要性，怎么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谁谁谁又怎么刻苦努力了，谁谁谁上学期又进步了多少。 当他说到情绪上时，还会时不时拍一下讲桌，发出巨大的巨大声响。 全班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不过，物理倒是实验班里的第一，这学期可要继续稳住。” 等他放缓语气，全班的氛围才跟着转暖。 在大人的眼中，学习好像比命还重要。 差不多的话纪宁已经听了一个假期。但现在，她脑袋里一半想的是手机，另一半想的是“纪宁”，无暇顾及其他。 同桌任可可保持着坐姿，实则正低着头闭着眼睛正在睡觉。 班主任慷慨激昂的讲话刚结束，教室里的广播就响起了混杂电流声的激昂音乐以及标准悦耳的播报声。 “请同学们尽快到操场上集合，参加开学典礼。” “欧耶，讲久一点，第二节课可能就不用上了。” “你先等等我，我先去上个厕所。” 纪宁看着教室里的人纷纷起身，成群结对的朝教室外走去。 ‘ 纪宁在座位上磨蹭了一会儿，幻想着能突然窜出一个同学过来招呼她一起走。 事实证明，幻想就是幻想。 实锤了，她就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纪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操场上不断涌入不同年级的学生，白色和蓝色的身影互相交错着，远远望去如同一片汪洋大海。 认清现实后的纪宁也默默尾随着大部队到了集合点。 她不知道自己在队伍里的位置，于是随便找了一列，排进了队伍末尾。 周围根本无人在意她的举动。 大红色主席台和绿色得塑胶草坪对比鲜明。台上最左放着一张讲桌，中间则安置着拼接而成的长桌，不少学校领导已经落座，在他们背后是一块巨大的红色背板，上面用正楷写着开学典礼几个金色的大字。 “各个班级保持安静。”主席台旁，一个声音低沉雄厚的中年男正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我们的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那边高一的班级还有个班在窸窸窣窣的，是哪个班级的？各班班主任尽快管理好自己班的纪律。” 等到全场都沉静下来，中年教师将手里的话筒递给了身后的一个女生，只见她接过话筒，步履轻盈的走上了主席台。 女生扎着高马尾，身材高挑，走起路来不急不缓，身姿既端庄又优美。 台下大部分人的视线都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最后聚焦在讲台前。 女生举起了话筒。 “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青春秋实正当时，少年逐梦正芳华”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咬字清晰准确，每一句话都声情并茂，停顿得恰到好处，是一口标准的播音腔。 待她话音一落，原本还在安静的注视的观众们，都不约而同的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不愧是咱们班班花，这气质，这长相，学习还好，真给我们班长面子。” 纪宁听到了队伍里男生们的议论。 “你还说呢，去年学校最美女神，我记的你投的是九班的一个女生吧？现在后悔了吧。” 哦，原来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叫叶子倩，和她是一个班的。 纪宁早上在教室里并没有看这个人，想必是提前去做准备了。 开学典礼冗长又无聊，升旗仪式结束后，再加上长时间的站立，学生们情绪开始步入倦怠。有的偷摸掏出手机，时不时的瞟几眼，有的学生打起了瞌睡，但被老师提醒后，又睡眼惺忪的重新站好。 亏得现在的太阳还算温柔，不然更加遭殃。 “同学们，新学期伊始，我们都充满期待，在这之前，我想再次和同学们强调，安全永远在第一位。” 先是校长致辞、然后每个领导都要轮流发一遍言，内容千篇一律。 周围的同学都在相互说着悄悄话，以此排解倦意。纪宁也很无聊，但她没有说话的对象。 “下一项，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队伍里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好像比刚才更大了。 “学生代表是不是换人了，之前不都是六班的刘润东吗？怎么看着不像？” “我知道他！是周衍，七班上学期的转学生。”另一个女生激动的回答。“多好啊，刘润东的那张痘痘脸丑死了。” “是不是我们班对面走廊上那个帅哥，之前我老看到他。” “对对对，就是他。” “我擦，真是他啊，他居然能考年级第一。” 两个女生越聊越激动，声音大到旁边的纪宁想不听都困难。 年纪第一？这么厉害？ 纪宁不禁想瞻仰下这位年级第一的尊容。 8班的位置正对着最前方的主席台，距离不近不远的。 纪宁踮起了脚，伸长脖子努力张望着。 耀眼的阳光照得讲台上的人身影发亮，也刺得纪宁的虚起了眼睛。 男生声音清朗，吐字清晰，但演讲的内容还是那些陈词滥调，没什么任何新意。 视线里一片模糊，眼睛也传来阵阵酸涩。 纪宁突然没了兴致，落下了脚后跟。 算了，懒得看了，反正这人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第6章 开学（3） 先前的两个女生还在继续讨论。 “我朋友就在七班的，之前他还瞧不起别人，说周衍是靠关系转进来的，没想到人家是真有实力。” “唉，真好，我们班怎么不来个帅哥，就那群猴子，没一个能看的。一天天还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 “拜托，都有实力去七班了，还来我们班干嘛。” 两个女生聊得热火朝天，一句不落的都进了纪宁的耳朵里，她站在旁边，忍不住搭了一句话。 “为什么？七班很好吗？” “那还用说吗？七班是英才班啊，虽然两个班的师资配备都一样，但七班的人都是真才实学，至于我们班的情况，全年级都知道吧。唉，我要不是发挥失常了，应该也能进七班吧——” 听到问话，女生下意识回答出声，她正和身旁的人抱怨着，谁料身旁的人却神色怪异的 用手推了推她，制止她继续讲下去。 女生转过了头，发现刚才说话的人原来是纪宁。 氛围变的微妙。 两个女生都默契不再继续交谈了。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纪宁心里五味杂陈，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突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了。 “怎么还不结束啊。” 教师代表发言、颁奖典礼，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不少学生怨声载道，在队伍里扭来扭去，不断调换姿势。 队伍里躁动不已，班主任的口头警告已经没了作用。 纪宁觉得不如让她来，保准没人会说话了。 直到“散会”两个字一出，台下的人才恢复了活力。 每个人都优先找到了各自的伴儿，然后手挽手，肩搭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但热闹是他们的，和纪宁无关。 她是一个孤立的点，被大家遗忘。 被拒绝，被排斥、被冷漠对待，谁能那么容易就内心毫无波澜？纪宁当然也如此。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感觉，那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圣人，没有高的境界。 纪宁只能将自己混入到人群中，跟随着人流向教学楼走去。 路上不乏和她一样落单的人，有男生，也有女生。 看着这些和她拥有想通境遇的人，纪宁心里渐渐没那么难受了。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 “喂，同学，前面那个同学，等一下。” 纪宁拐过楼梯上的弯时，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招呼声。 但她没有在意，因为她觉得不可能是在叫她。 “哇，我都喊这么大声了，连头都不回一下。” 谢泽宇喘了口气，眼看着要追不上人了，他没想太多，三两冲了过去，一把搭上了前面人的肩膀。 纪宁被吓了一跳，僵着身体慢慢转过了身体。 眼前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个儿挺高，但却长着一张张娃娃脸。双眼皮，肤色偏白，看起来斯斯文文。 “同学！” 他的鼻尖上冒着汗，嘴唇红的水润。 “你！找我？”纪宁表情惊恐，内心忐忑。 按照今天的发展节奏，该不会还有什么别的好事等着她吧。 “可算逮着你了，我在后面叫你那么多声，你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纪宁社交性的礼貌微笑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她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比开学第一天丢手机，比开学第一天就被同学孤立更倒霉的事情。 来吧，让狂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这个，是你的吧？” 说着男生将手里拽着东西的手递到了纪宁眼前。 可爱的挂坠，复杂混乱的贴纸，这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正好是她今早丢失手机。 不仅是手机，学生证也在。 纪宁惊讶的张大了嘴，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捡到的？！” 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盈满了心房。 “所以说，这是你的吧？” “是我的，今早刚弄丢的。”纪宁连忙点头，一边拿过男生手里得东西，一边不住的感谢。 “同学，真的太感谢你了，真的。” “呃，这没什么，哈哈，拾金不昧嘛，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 这也太热情了吧，其实他也没做什么。 谢泽宇有点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几声。 “同学，真的很感谢你，你是在路上捡到的吗？还是在哪里捡到的？”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我一两句说不清楚。”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谢泽宇有点招架不住了，他一边朝着对面走廊张望，一边支支吾吾了应付了几句。 铃声一响，他如释重负，急匆匆的说道。 “同学，先不说了，我要回去上课了，这节课是我们班主任的课，晚进教室后果很惨的，下次有机会再聊。下次，下次一定。” “行吧，对了，同学，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纪宁倒是不慌不忙。 “名字吗？名字，我叫——。” 谢泽宇猛然间捕捉到了走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会谎话成真了吧？ “不行，不行，我真的得溜了。” 他脑中警笛作响，扔下一句话，拔腿就跑。 顾不得身后的女生，谢泽宇健步如飞，以百米赛跑的速度滑进了教室。 他前脚刚刚落座，高二七班的班主任张优良就踩着铃声走进来了。 还好，还好。 谢泽宇喘着气，拿出了数学课本，接着自然的往后一靠，用后背贴上了桌缘。 “周衍，你交代的事情我可办妥了。答应我的游戏机，明天记得给我带过来。” “嗯。” 得到肯定回复后，谢泽宇才放心的继续说道。 “我就纳闷了，你捡到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己还给别人，拾金不昧，多么高尚的品质啊，你都不知道那妹子高兴成啥样了，我看着都有点良心不安了。” 见对方没有回应，谢泽宇酸溜溜的补了一句。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招蜂引蝶吧，哎呀，好凡尔赛啊，帅哥的烦恼吗？。” “谢泽宇，张老师在看你。” “！” 闻言，谢泽宇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立马正襟危坐，手里翻开了几页教材。一边装作一副专心的模样，一边用余光小心翼翼的瞟向讲台。 说谎！老张明明背对着他们，还在板书。 谢泽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过头。 周衍的桌上摆着一本习题册，但此时，他的嘴角正挂着一抹微笑。 笑什么笑！耍他好玩？ “谢泽宇，你又在东张西望什么。我就一分钟没盯着你，你就跑去打扰别的同学。你一天哪儿来那么多话说，自己看看你上学期那个年级排名下滑了多少！” 他还没来得及礼貌的回敬一番，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怒吼。 谢泽宇知道，他这回是真被老张头给抓到了。 八班上午第三节课是物理。 物理老师不像班主任那样滔滔不绝，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纪宁根本听不进物理老师在讲些什么。 她学着任可可，在课桌上摞了一面书墙，教科书摊在桌上，然后鬼鬼祟祟的拿出了手机。 鉴于今天的经历，她早已疑云满布，迫切想从“纪宁”的手机里找到点有用信息。 纪宁用手划开蓝色的锁屏，进入了手机桌面。 但在看到手机桌面的一刹那，纪宁不淡定了。 这是她的手机吗？ 她不确定的将手机壳翻了过来，看了又看。 是她的手机啊。 那桌面背景为什么会是一个男的？ 桌面上的男生和她年纪相仿，偏长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脸庞，给人一种张狂恣意的感觉。 从后景判断，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在晚上，因为曝光不够，图片上的噪点很多。 照片里的男生整个身子都靠在白色的铁栏上，两只胳膊则随意的在栏杆外晃悠，他的脸虽然正对着镜头，但眼神却看向了斜前方，想必和摄者距离很近。 难道这是“纪宁”喜欢的明星？ 纪宁没有头绪的点进了相册，意外的发现男生的照片不止一张。 甚至还有一个专门为他建立的相册（1）。 纪宁点进去，浏览了剩下的数十张照片，很快就发现了疑点。 其一、男生的头发明显剪短了，但这很正常，不正常的只有他身上和纪宁同款的校服。 其二、照片拍摄时间全在白天，但拍摄地点各异，而且，都是学校场所，例如，体育馆、教室外走廊，图书室。每张拍摄的时间跨度不大，全都集中在今年5月份，只有被当成桌面那张是在1月份拍的。 以上两点同时说明了一个事实。 这个人不是什么明星，而是和纪宁同校的学生。 所以，这些照片是“纪宁”拍的吗？“纪宁”认识这个人？ 可她没在班上看到过这号人啊，难道是其他班的？难道纪宁在外班有认识的朋友？ 她不敢相信。 总之，这些剩下的这些照片，没有一张是拍完整的。不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就是脸只拍了一半，对焦不准，给人感觉很怪异。 纪宁翻回去反复看了好几张，终于明白照片怪在了哪里。 是视角。 如果她就是拍摄者的话，这些角度，怎么看都像是偷拍吧！ “纪宁”偷拍别人？为什么？照片上的人，“她”究竟认不认识？ 旧的疑惑还没被解决，新的疑问接踵而来。 纪宁盯着手机的屏幕，愣了神。 在班上被孤立和在学校偷拍男生，这两点有关联吗？ 是因为偷拍被发现了所以被孤立？ 纪宁只能通猜测勉强将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 倒也不是一点都说不通。 反正，她是越来越摸不透“纪宁“了。 纪宁还没看完，因为要解答问题，只有继续翻下去。 她退出相册（1），继续下滑。 接下来的一两页全是风景。 但相片还没见底，纪宁摁住屏幕，加快了速度。 然后，新的人物出现了。 略缩图上有两个人，应该是纪宁和别人的合影。 纪宁刚点开图片，一只大手忽然从课桌的缝隙里穿了进来。 纪宁没有防备，眼睁睁的看着这只手拿走了她的手机。 谁啊？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纪宁反射性的抬起了头，眼里全是愠怒。 只见物理老师正站在她的课桌旁，耐性极好的看着她的反应。 老师是什么时候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的？ 她竟一点都没察觉到。 李晋晨早就注意到边角上有个学生一直在低着头摆弄什么。 讲台上的他，对下面学生在做什么，一览无余。 纪宁桌上那几本堆得稀稀拉拉的书完全是摆设，什么也挡不了。 李晋晨停下讲了一半的课，心里觉得这个学生可爱的有点好笑。 敢在他的课堂上搞小动作，可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 “别的课堂我管不了，但在我的课堂上，上课玩手机是什么后果？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他把玩起刚收缴的手机。 “可别说李老师不近人情，我一开始就立过规矩，大家也是同意了的。” 物理老师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有依有据，可惜纪宁并不知道他立的什么规矩。 她对于这个脸上挂着和煦微笑的年轻老师，没有任何亲切的感觉。 班上同学的都朝着纪宁的位置看了过来，旁边的任可可，更是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早就察觉到了老师的眼神，一开始上课就收好了手机，因此逃过了一劫。 纪宁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和之前没人搭理的境况比，一时间被那么多双眼睛同时关注着，她甚至有了点受宠若惊的感受。 “手机先放我这儿。纪宁，下课后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物理老师率先为这件事划上了句号。 “哇，好惨。这拿不回来了吧。” “活该，谁让她在晨哥课上玩手机，要是晨哥不高兴了，不教我们班了怎么办。” 唏嘘声，讨论声此起彼伏。 “好啦，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不影响我们的进度，同学们都朝前看，我们继续上课了。” 李晋晨拍了拍手，快步走回讲台，课堂很快又重新恢复秩序，他看了一眼的郁郁寡欢的纪宁，继续讲解刚才的内容。 “你也太张明目胆了吧。”任可可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冷嘲热讽道。“怎么也得抬起头来看几眼吧，跟个傻X似的。” 刚到手的手机还没捂热呢，就又捂没了。 纪宁觉得自己就像在坐过山车，波峰波谷无缝切换，现在又回到了波谷。 她没有心情去反驳任可可的话。 没事，手机至少不是丢了，只是换了个地方呆。 她只能再一次发挥乐观精神安慰自己。 没了手机的她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课堂中，谢天谢地的是，课堂上讲的内容大多都能听懂。 这一刻，纪宁真正的体会到作为一名高二学生的实感。 第7章 成绩 理科办公室在四楼。 下课铃一响，纪宁就亦步亦趋的跟着物理老师身后进了办公室。 李晋晨和办公室里其老师打了个招呼后，才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他放下教材，看向了站在面前的纪宁。 他对这个学生印象很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纪宁入学时的理科成绩很亮眼，尤其是物理。 但相对的，语文和英语都是她的弱势学科。 但纪宁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不分文理一路严重下滑的科目成绩和年纪排名。 李晋晨当然不会放弃这种好苗子，他单独找纪宁聊过好几次，但每次她都不在状态，说什么都心不在焉。 现在，居然都堕落到上课玩手机了，再这样下去，明年怕是要被降班了。 他可惜的想到。 “纪宁，上课就要好好上课，你以为你玩手机老师不知道呢？” 纪宁不知道李晋晨刚刚想了些什么，她只知道她没有受到想象中严厉的批评，对方语很轻松，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和同龄人而不是老师对话的错觉。 “嗯。” 纪宁放松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 感觉对方似乎很好说话，她突然又燃起了希望。 “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上课时间看手机。” 纪宁先是痛心疾首的表示忏悔。然后顺理成章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能不能先把手机还给我？我保证以后上课都不玩手机！” 谁知对方只是看起来好说话，实则不留一点余地。 “我高一就在你们班就说过了，上课收缴的手机是不会归还的。就算班主任和家长来帮忙说情，也是这一个原则，老师对你是这样，对其他同学也是这样。” “可是。。。。。。。”纪宁望眼欲穿，她真的很需要手机。 “我要是把手机还给你了，轻易打破了这个规矩，那其他同学更不会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了。”说着，李晋晨拉开手旁的一个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被订得整整齐齐的册子。他翻了几页，然后将册子摆在了纪宁面前。 册子上记录了高一以来每一次考试的个人成绩和排名。 李晋晨没有绕太多圈，开门见山。 “纪宁，你自己看看，刚入学时侯的分班考，你的物理考的挺高的吧，你知道当时全年级有几个九十分以上的吗？高一上学期，成绩虽然落到了八十分，但我勉强还能理解。可是后面的成绩怎么说？” 纪宁狐疑的俯下身子，凑近去看李晋晨用手指着的那一行。 物理分数58分，视线往左拉，这一栏成绩正好对应纪宁的名字。 “你知道吗，看到你的分数，让我对自己的教学水平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虽然文理分科后，课程难度更大了，对考试成绩也有一定的影响，但我还没见过下滑得这么厉害的。”李晋晨语重心长的说道。“高二时间看着很长，但转眼就到高三了，基础不牢地动山摇，高三很难追上去的！” “老师，我能仔细看看吗？” “行，你就在这儿看把。”李晋晨欣慰的点了点头，这回纪宁倒算是给了他点反应了。 得到同意，纪宁拿起了成绩表。 总分| 班级排名|年级排名|总人数 纪宁 /18/189（878） 高一第一期联考，这个时候还没分科，排除艺体班，全年级一共有八百多个人。 高一第四次联考，也就是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文理分科，理科人数五百人。 总分| 班级排名|年级排名|总人数 纪宁 /41/400（530） 班级排名从18名到41名，年纪排名从189落到400，人变少了，排名也更低了。 她的成绩就像在坐滑滑梯，从天上滑到地下。 她忍不住想笑，但很快又意识到是在办公室，于是努力压抑下了自己的情绪。 全班一共有多少人来着？ 43名？不对，倒数两行的名字和成绩被划了一道黑杠，她往后又翻了一页，翻到了上学期末的成绩。 因为她当时没有参加考试，所以成绩一栏是空白的。 序号仍然是41，但是在她的名字后面就是空白页了。 所以，班上是41个人。 看来被划掉的那两个人确实不是这个班的，纪宁隐约想起学校里好像是有降班规则。 所以，两个人都被降下去了？ 等等，这样的话，她岂不就变成全班倒数第一了吗？ 纪宁发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她突然理解了纪慧如每天不厌其叨念她好好学习的行为。 她的成绩不仅是不堪入目，还很危险。 任可可呢？ 纪宁好奇的找起来。 但其实根本不用找。 因为任可可的名字就在她前面。 40名。 所以她和任可可一前一后，后三甲里占了两个坑。 怪不得她两是同桌。 纪宁翻回了首页，将册子还给了李晋晨。 “老师，和开学相比，我的成绩确实下滑了很多。”纪宁脸不红心不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但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下次，下次考试我一定给你个惊喜！” 现在更重要的还是拿回手机。 纪宁不忘初心，回到了正题。 “所以，你能先把手机给我吗？” “嗯，既然你都么说了，老师愿意相信你。”李晋晨先是表达了肯定的态度，随即话锋一转。“但我说过，被收缴的手机是不会还的，除非。” 除非，除非什么？ 纪宁竖起耳朵，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要看到你的实际行动，也要看到你的结果。” “等你把物理成绩的排名提到百名内的时候，老师就把手机还给你。” 不就是不还吗？纪宁夸下了脸。 “要是你觉得太困难的话，我也可以考虑看总成绩，毕竟每个人擅长的科目不一样，但总成绩排名怎么也要到两百名内吧，这样也免得你们班主任老是对我有意见。” 见状，李晋晨补了一句，表面是给纪宁放了水，实则还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把物理捡回来。 什么？四百名到两百名，这压根就是不打算还给她吧？ 纪宁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 “老师对每个同学的要求都一样，达到目标的同学，就能拿回手机，我不能专门为了你破例吧，这对其他同学也不公平呀，你说是吧？ 李晋晨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见纪宁不回话，他继续说道。 “既然没什么问题，就这样——” “等等！” 纪宁急忙打断，她现在想拿回手机是没有希望了，但她还想争取一下“减刑”。 “这，会不会要求太高了？能不能降低点？” “高吗？相比你以前的成绩来看，应该还好吧。” “物理多简单啊，理解理解就会了，你看咱班物理平均分不低吧，我们不能总拖班级平均分，也得帮忙拉拉平均分。” “你记住，老师是很相信你的，你可不能辜负老师的信任。” 李晋晨不以为意的分析了一通，说完又拍了拍纪宁的肩膀，以示鼓励。 “那，那。” 既然“她”以前都能考那么高，说不定也有点希望？ 但愿，但愿。 “那行吧。” 纪宁心里却没有底，但面对这番“厚望”，她很难再找别的借口，只能艰难的张开嘴，被迫答应了下来。 “嗯，那就没有意见了吧。” “。。。。。。。” 她还能有什么意见？纪宁无语。 “对了，你别担心我会动你们的手机，我没那闲工夫。”说着，李老师拉开了最下层的抽屉。 纪宁瞥了一眼，发现里面还放了好几个手机，看起来他们的主人没能接他们回家。 “你闹钟关和手机都关了，自己放进来吧。” “好。”纪宁心灰意冷的接过手机，按下了电源键。 眼见着屏幕上的少年消失在黑幕中，她叹了口气，弯下腰，恋恋不舍的将手机放进了抽屉里。 再见了，手机。 纪宁现在急需从失去手机的悲伤中释放情绪。 身后传来的谈话内容恰巧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原来办公室里除了她，还有别的学生。 “周衍，虽然你说自己没经验不想参加，但我和教研组其他老师商量了一下，还是给你报上去了，反正去看一看也不会亏什么，我听谢泽宇说，你之前跟他一起去听过竞赛班的课，说明你还是有过兴趣吧，你就去试试，全当体验一下。” 周衍？开学典礼上那个学生代表？ 捕捉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纪宁反射性转头，最后将眼神锁定在了斜对面的办公桌旁。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一个男生，而这个男生正在听另一个老师的讲话。 但从纪宁的位置，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是这个人吗？ 纪宁刚想换个角度，以便看得更清楚一点，但男生似乎察觉到了这道多余的视线，蓦地将脸转了过来。 一瞬间，四目相对。 纪宁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短短一秒内，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然后猛地错开了眼，做贼心虚的低下了头。 这个人，不就是她手机桌面上的那个男生吗？ 纪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只是还不能马上接受这个事实。 “纪宁”偷拍的对象是周衍？ 他刚刚又为什么会看她？他知道“她”偷拍过他吗? 想到这里，纪宁浑身僵硬，心脏狂跳，紧张的不得了。 她担心她的行为已经被对方知道了，如果被知道了，那他肯定会立马跑过来指着她的鼻子揭露她做过的丑事。 “纪宁，你这个偷拍狂！” 那才是真的完了。纪宁想起了假期里看过的法律专栏节目，想起了节目里接受审讯的嫌疑犯。 她才上一天学呢！ 但几十秒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纪宁能感觉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已经移开了。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也许是她太敏感了。 对方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偷拍嘛，偷拍当然是偷偷做的，被发现了还怎么叫偷拍。 纪宁拍了拍胸口，乐观了起来。 “纪宁，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晋晨刚锁上抽屉，抬头就看见纪宁一动不动，忧心忡忡的样子，以为纪宁还在担心成绩的事情，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 纪宁回了神，赶紧应了一句。 她做贼心虚，不敢也不想再在办公室里多待了。 “李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 飞快的撂下了一句话，纪宁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第8章 苏玥 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但教室里已经弥漫起了蠢蠢欲动的气息。铃声一响，学生们就像接到了号令，疯了一样争先恐后的涌了出去。 纪宁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教室里就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了。 等她跟着乌泱泱的打饭大军一路走到了食堂，纪宁才知道了大家急忙慌的原因，所幸，她还不属于最后一波人，还有不少班级第一天就被拖堂了。 队尾已经排到了食堂门口，纪宁刚排进去没多久，身子就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 对方没说对不起，纪宁也没来得及看清是谁。 但自此之后，她就感觉周围总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可当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时，又没看到对应的人。 奇怪？是错觉吗? 还是她神经过敏了? 纪宁还在纳闷，一位陌生的女同学，忽然绕到了她面前，小声说了一句。 “同学，你背上被人贴了东西。” “啊，谢谢。” 纪宁先是一惊，然后恍然大悟。她向对方道过谢后，立马伸手绕到后背，摸索着将一张作业本大小的纸条扯了下来。 只见上面用黑色油性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直白的表达了对她的恶意。 “我是贱人。” 纪宁皱起了眉。 真幼稚啊，会是谁呢？ 她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纪宁将作业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兜里。 她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窗口下一个就到她了。 但到了下午，类似中午食堂的“恶作剧”纷至沓来。 例如，桌面上出现的二手口香糖，水杯里漂浮着的蛙泳小强，以及，会自己走路，跑到楼道上去的椅子。 纪宁第一次发现，原来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能够做这么多事。 搞得她都快不敢离开座位了，但这样又躲不过会自动巡航砸她背上的书。 纪宁不是没问过附近的同学，但根本没人愿意搭理她，甚至还有几个人一边欣赏着她的反应，一边窃窃私语。 伤害不高，但影响心情。 纪宁意识到了事情的麻烦程度。 但比起这些，她反而更想知道“纪宁”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好不容易熬过了白天紧张的课堂学习时间，晚饭过后，教室里的氛围变得更加活跃。 每个人都在享受着为数不多的自由时光，女生们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激烈的讨论着当下流行的明星或是学校里不为他人所知的八卦消息。男生们普遍更热衷于运动，拿起装备就直冲球场，剩下的则在教室里嬉戏打闹。当然，还有不少独自埋头苦学的同学，他们沉浸在书海里，偶尔才抬下头。 教室外的走廊上也站着不少学生，雪白瓷砖上映照着姿态不一的灰影。 太阳正在下山，窗户折射出柔和的琥珀色光芒，整栋教学楼都沐浴在温暖的橘红下，为每个人的内心带来不同程度的祥和与平静。 纪宁刚上了厕所回来，目及此景，也不禁驻步停留，将手搭上围栏，俯身贴着墙，多看了会儿。 接下来怎么办呢？ 按照现在这样的状况过下去，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高中还有两年时间，两年时间连一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想来还是挺煎熬的。 还有，到底是谁在她背后搞小动作呢? 对此，纪宁没有任何眉目。 如果她可以知道“纪宁”发生过的事，是不是就能改变现状呢？ 可是她能考到一百名然后拿回手机吗？ 要不去和班上某个人搞好关系，直接问得了。 可是就现阶段看来，好像也挺困难得。 两个路子不相上下，不管选哪个，都不容易实现。 想到这里，纪宁的内心又升起了一丝愁绪。 七班就在八班正对面，走廊上的学生也是来来往往。纪宁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她不想看到的那个身影，顿时没了看风景的兴致，打算回到教室里去。 但她没有留意到正朝着自己身侧撞来人。 “啊！” 伴随着一声短暂的惊呼，纪宁也差点被一起撞倒在地，幸好她反应快，用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稳住了身体。 “你没事吧。”纪宁扶起了倒在她身上的女生，关切的问了一声，她认出了这是自己班上的同学。 女生惊魂未定，还没等她说话，另一个强势的声音横插了过来。 “蔡薇，干什么呢？明明是你先撞的我，怎么你还站不稳了。” 说话的是一个披着棕色长发的女生，她的脸偏瘦，体型均匀，上挑的眼尾让整张脸显得十分具有攻击性。 “撞到人要说对不起才对吧，你是不是欠我一个道歉啊。” 她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眼神充满了挑衅。 在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留着八字刘海的女生，勾起的嘴角上正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被叫做蔡微的女生和面前两人差不多高，但气势却弱了一大截，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好一会儿，她才扭扭捏捏说出一句话。 “对、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啊？不对吧。纪宁诧异的看向蔡薇，其实，她转身时就注意到了这个站得离她不远女生。 她靠在走廊栏杆上，根本就没有挪动过一步。 除非她是个机器人，在半秒钟内接收到了撞人的指令，然后在剩下半秒内完成了撞人动作。 搞不好是面前这两个女生嫌蔡薇挡道，先把她撞开的，纯属恶人先告状。 纪宁有些看不惯。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没有任何迟疑，脱口而出。 “是你们先撞的人吧？我看见了的，蔡薇压根就没动过。” 空气一滞，听见纪宁的话，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尤其是蔡薇，她两眼**的看向纪宁，眼里没有感激，只有惊慌。 怎么了？她说错了什么吗？ 纪宁疑惑不解。 “哈哈哈哈。”长发女笑了起来，向前几步，凑到纪宁跟前。 “纪宁，你什么时候学会给人撑腰了？” 她高高挑起眉毛，好像看见了特别有趣的事。她虽然在笑，但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你是不是上学期把脑袋摔傻了？要不先担心担心自己？” “我看是刚开学，把她给闲着了。” 八字刘海女跟着接了句话。 长发女嗤笑了一声，不等纪宁回话，狠狠用侧身撞开了她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纪宁都还没反应过来，被纪宁扶着的蔡薇却先开口了。 “你、你干嘛跟苏玥较真呢？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说听起来竟有些怪罪的意思。 蔡薇情绪激动的甩开了纪宁的手。 “本来这件事情我道个歉就结束了，现在好了，你可别把我扯进你们的事情里去。” 啊？ 纪宁傻了眼，她哪里做的不对吗？ “我只是看你——” “我、我可没有让你帮我。”蔡薇目光闪躲，强行打断了对话。 “喂，等等——” “你以后也别和我搭话。” 纪宁还想多问几句，蔡薇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扔下一句话，进了教室，只留下她一个人呆滞在原地。 纪宁的心凉了一半。 她本以为帮了同学，即便得不到感谢，也能让对方稍微改变一下对自己的态度。 但没想到，人家非但不领情，还进一步和她划开了边界。 说句公道话也有错？真是奇了怪了。 苏玥，有这么恐怖吗？ 纪宁回想起了蔡薇恐惧的表情。 蔡薇刚才好像说过“你们的事情。”这句话。 听起来她好像和这个叫苏玥的女生之间有这什么恩怨。 苏玥也是她们班的吗？ 今天的恶作剧会不会就是苏玥干的？ 纪宁记住了这个人了。 不得不说，她总算是有点线索了。 纪宁进了教室，她刚一落座，就听见了一串夸张的笑声，抬头一看，还真在教室里看到了苏玥的身影，笑声也是从她那里发出的，此时，她正和班上的一个男生聊得热火朝天，刚才的事情似乎对她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苏玥是什么样的人？ 纪宁很想像这样询问身旁正在玩手机的任可可，但很快她就打消了想法。 因为任可可十有**不会回答她，反而还会挖苦上几句。 晚自习一到，各科课代表就在黑板上写满了作业。 纪宁拿出崭新的练习册，抓耳挠腮，不知不觉就降全身心都投入了进去。 开头几道题目还不算难，但到了后面，纪宁开始犯难了。 上课讲过这个吗? 纪宁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一听就会，一做就废。 前桌正在激烈的讨论题目解法，纪宁很想上去掺一脚，但她心里早有预期，知道自己开口气氛又会变得尴尬。 纪宁哀叹一身，不由的觉得学习这条路变的更艰难了。 白天尽是遇到些倒霉的事情，连作业也做的不顺利。 纪宁心烦意燥，无意识的朝着苏玥的方向看去，但她的座位是空着的。 经过她的观察，晚自习刚上没多久，苏玥就出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讲台上的老师就像没看到一样，也不怎么管。 但巧合的是，苏玥不在的这段时间，纪宁的桌上再没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晚上九点四十，走校生放学了。 纪宁是走读生，但经过了整整一晚上，她还是没有和作业之间决出个胜负，于是，她又不甘心的自主拖堂了十多分钟。 连着两趟铃声，学校里该走的学生几乎走都光了。 教学楼又重新回归了平静。 只不过，纪宁最终还在作业面前败下了阵来。 第9章 叶子倩 纪宁满脸惆怅的的收拾完书包，准备回家。 楼道里是黑黢黢的一片。 她猛踏了一脚，唤醒了头顶的感应灯。 发白的灯光让纪宁脸呈现出一片惨色。 四周都静悄悄的，只剩下夏日的虫鸣。 “嗒嗒嗒。” 空旷的楼道里回响起了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纪宁的思绪正沉浸在一道今晚没解出的题目中，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连下了两层楼。 “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那件事是你让她干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我当时就心想，妈的，真不要脸，自己做的事情还推到你身上来，她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瞧她那小丑样，真是要笑死我了。” 其中一个人的嗓门很大，连着震亮了好几层楼的感应灯。 “哒哒哒哒哒。” 几个或轻或重，步调不一的脚步声打乱了楼梯间原本奏响的节奏。 有人正朝着楼道这边来。 “哈哈哈，你快别说了，我一想到那个场面，我就想笑。” 说话声也越来越近。 纪宁刚拐下楼梯，就和来人碰了个对面。 是苏玥。 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女生。 俗话说的好，不是冤家不碰头。 此刻，纪宁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中蕴含的道理。 看到来的人是纪宁，苏玥放开了敛起的笑容。 “好巧啊，瞧瞧这是谁？” 她裂开红唇，漏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然后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纪宁的脸，就像一只看见老鼠的猫。 纪宁被苏玥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不想搭理对方，自顾自的继续走下了楼梯。 “喂，站住，谁让你走的！” 但还没走远，背后就传来了苏玥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不会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想找她麻烦吧？ 但有问题能趁早解决不失为一个好想法。 纪宁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楼梯尾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抬头回看向了楼梯上站着的三个人。 趁着苏玥还没开口的间隙，她仔细观察起了另外两个女生的长相。 站在左侧的女生是典型的“坏学生”打扮。烫发，染头，脸上全妆，尤其是嘴唇上那抹鲜色，十分扎眼。纪宁瞅了好几眼才认出她就是傍晚和苏玥在一起的八字刘海女。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精心打扮，她的变化很大，脸上的肤色白了不止一个度。 但这种刻意的装扮反倒是衬得中间的那个未施粉黛的女生更加漂亮。 女生的皮肤很白，脸也只有巴掌大小，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瑕疵。 她的五官生的很精致：小巧的樱唇，挺直的秀鼻，特别是那双大而亮的杏眼，充满了灵气，既清纯又甜美，不禁让人联想到到森林里纯洁的小鹿。 纪宁看着这张美丽的脸，脑海中浮现出了她的名字。 叶子倩。 她们班班花。 不得不说，比起在台下远远的一瞟，和她面对面时的视觉冲击力更强了。 但见苏玥一行人依旧站在楼梯高处，一副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样子。 纪宁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她还要赶公交车呢！ “子倩。”苏玥亲昵的叫了声中间女生的名字，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呵呵。”也许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叶子倩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嘴角也轻轻勾起，发出了如银铃般的响声。 她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了，一张脸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纪宁相信，一定会有不少人在看到她的笑容后，不自觉地跟着一起微笑。 因为很少有人不喜欢美好的事物。 可是，纪宁笑不出来。 她的左手腕从刚才就开始就隐隐发痛，手臂也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心脏位置正在不受控制的疯狂的跳动着，不断向她的大脑传达着危险的信号。 明明还是夏季，从脚底莫名升起的寒意却瞬间吞噬了她的全身。 一阵剧烈的头痛的朝着纪宁袭来，然后就是天旋地转，恶心的让她想吐。 纪宁下意识想伸出手扶住额头，却发现四肢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连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纪宁无法描述，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极不正常。 她用尽全力甩了甩头，刚抬起头就发现叶子倩正在朝她走来。 纪宁瞪大了双眼。 事情正朝着不合常理的方向发展。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觉得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怎么、怎么会有两个叶子倩？ “哒哒哒哒！”这是两个叶子倩走动发出的脚步声。 叶子倩A已经到了她眼前，表情冷若冰霜。 而另一个叶子倩B，还在不远处，正继续朝她靠近。 她眼花了吗？纪宁很想抬起手来揉一揉眼，但她现在只能用力眨巴眼睛，反复确认。 不对不对，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 纪宁努力让自己脑袋思考起来。 两个叶子倩，长相没区别，但是穿着上并不完全相同。 身着蓝色的校服的叶子倩A和身着白色的校服的叶子倩B。 不同颜色的上衣足以说明她们俩不是同一个“叶子倩”。 “哒哒哒哒。” 随着叶子倩B不断的靠近，两个叶子倩的身影逐渐交叠在了一起。 纪宁眼中的现实就像蒙上了一层柔光的滤镜，变得愈加迷离和混乱。 不等纪宁弄清现状，叶子倩A先动了。 只见她举起了一只纤细手，伸向了纪宁的胸口。 纪宁无法动弹，唯有目光追随着对方的动作。 她眼看着那只手像幽灵一样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停在了半空中。 接着，纪宁的脑海中骤然响起了一句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为你是谁？” 声音轻柔空灵，夹杂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恼怒，像是被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 在纪宁的凝视下，叶子倩A的身影变得透明起来，慢慢的和走近的叶子倩B重叠在了一起。 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叶子倩A消失了，就像幻影一样。 “纪宁。” 耳边是充满实感的声音，这才是现实中的叶子倩发出的声音，和上午开学典礼时的一样，悦耳动听，像夜莺在低声轻吟。 “好久不见啊。” 但它传到纪宁耳朵里却变成了一种警告。 刹那间，纪宁的视线变的清晰了起来，大脑一片清明。 她惊讶的发现身上的疼痛都消失了。 自己可以动了。 但是，刚才那些是什么？ 可惜，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在她的眼中，叶子倩正在举起她那只白皙的手。 纪宁知道她要干什么。 就像刚才看到的画面一样，这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刚取回身体控制权的纪宁，一个慌神，反射性的往后撤了一步。 但她忘了自己并不在平地上。 脚步踩空了。 纪宁的身体立马失去了平衡，不可遏制的向后仰去。 所幸台阶不高。 但无法克制的惯性，让她撞上了二楼走廊的围墙。 “嘶。” 后脑勺磕在了坚硬的瓷砖上，纪宁吃痛的半闭上了眼，牙缝里漏出了声。 “哈哈，她怎么自己摔了？”楼梯间上剩下的两个人发出了刺耳的嬉笑。 叶子倩回望了一眼墙角安装的监控，转过头，勾了勾嘴角。 这个角度，什么关键的东西也拍不到。 她笑的嫣然，语气优柔。 “这么讨厌我吗？我只是想要帮你理一下头发而已。” 纪宁还处于震惊之中，完全没有听到叶子倩在说什么。 她看到的那些是什么？ 是未来？不不对，不是未来。 是过去吗？ 纪宁猛然回想起“她”住院的原因。 搞什么啊？到底是自己不正常，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呢? 纪宁忍不住苦笑。 “你也太不小心了。” 还是那么温柔甜美的声音，叶子倩走了过来。她慢慢低下了头，一缕柔顺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到胸前。 月色朦胧，在两人身上覆上了一层淡淡光晕。 叶子倩摊开手掌心，将它递到了纪宁面前。 “需要帮忙吗？” 她露出了微笑，宛若月光下的精灵。 纪宁没动，她怔怔的望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叶子倩似乎也不急，只是含着笑，目光温柔如水。 僵持了好一会儿，纪宁才警惕的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朝着只柔软细嫩的手靠去。 但正当她的手指快要碰到到叶子倩的掌心时，叶子倩突然直起了腰，将手就收了回去。 留得纪宁一只手尴尬的悬在了半空中。 “不需要吗？那好吧。” 叶子倩故作歉意的笑了笑，然后扭头看向了身后两人，轻声轻语道。 “纪宁说她自己能起来，用不着我们管。” 她是哪只耳朵听到她说的这句话？ 纪宁垂下手，她实在是没想到叶子倩会假惺惺的搞这么一出来恶心她。 “哎呀，管她干嘛，要是讹上你怎么办？” 八字刘海女将手抱在胸前，尖着声音，愤愤不平的走了过来。 苏玥则紧随其后，她斜睨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纪宁，语气嘲讽。 “你今天下午那股威风劲儿去哪儿了？” 纪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没有回话。 开学第一天，她从早上到现在没有一刻是歇停的。 “你——”苏玥往前一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八字刘海女打了叉。 “行了行了，快走了，干嘛跟她这儿浪费时间，时间来不及了怎么办？” 苏玥被转移了注意力，从鼻腔里哼出轻蔑的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向纪宁。 “对了，先前我说到哪儿了？” 几个人又重新开始了先前的说笑，好像纪宁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纪宁靠着冰冷的墙壁缓了一会儿。 她一边揉了揉脚踝，一边庆幸自己跌倒时没把脚扭伤。 楼道里欢快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教学楼又恢复了平静。 纪宁扶着墙，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整理着上衣，低低的咒骂了一句。 “神经病。” 楼道的灯光又重新被唤醒。 第10章 赵诗源 晚上，纪宁回家翻遍了自己的房间，想从中寻找点有用的东西，比如日记本什么的。 但除了藏在柜子里的医务用品外，她一无所获。 看了眼堆在床上的酒精、碘伏、止疼药、医用棉，喷雾。 纪宁无力的望向了天花板。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自给自足呢？ 看来受伤种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这又怎么可能活的开心呢？ 夜深人静的时刻，纪宁却异常清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那些幻觉该怎么解释呢？明明之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触发的条件？ 她该不会是得了精神分裂吧？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她的脑袋里不停地倒腾。 但纪宁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任何答案，最后反而陷入了对于自己的怀疑。 第二天早上，纪宁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精神萎靡的状态。 等她到了学校，烦心事儿又来了。 生物书不见了。 她分明记得自己用完生物教材后，就把他放进了抽屉，但现在却没在抽屉里看到书的影子。 纪宁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没有经验，她在座位上找了半天也没找见，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整别的事情也就算了，拿教科书？这也太损了吧！ 她可是要好好学习的！ 纪宁有点烦躁。 到第一节生物课的时候，因为任可可不想和她共用一本书，纪宁只能空拿出个作业本摆在桌上装装样子。 但不幸的是，她还是被任课老师发现了。伴随着全班同学看热闹的声音中，纪宁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批评。 下课后，在同学们欲盖弥彰、遮遮掩掩的表情指引下，纪宁终于在又臭又脏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她丢失的课本。 每个人心口不一、小心害怕的神色共同向纪宁揭露了一个事实——这些恶作剧都归功于“某个人”的杰作。 纪宁不是没看见，当她像个乞丐一样在垃圾桶旁打转的时候，苏玥比所有人都笑得灿烂，就差把罪魁祸首几个字写她脸上了。 事情还没完。 为了实现学生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学校将周二、周四的课间操替换成了跑操——这个每个人都痛恨的环节。虽然跑操时的整体速度不快，但绕学校一圈的路程早就超过了常规的800米体育考试，耗费体力不说，整场步跑下来，每个人身上可谓是汗水淋漓。 当然也有不少人想方设法找借口请假，不是今天肚子疼，就是昨天不小心崴了脚。 但大部分人也只能借助“鞋带松了”的拙劣手法，悄悄溜走。 为此，学校专门在每个关键路口安排了纪律员，一旦发现哪个班级有人脱离自己班的队伍，就会记上一笔，每周通报。 无人不对此载声怨道。 但纪宁不一样，她似乎很习惯运动。 纪宁不仅不讨厌这项活动，甚至还有点享受。 随着呼吸节奏的调整，纪宁能感受到新鲜空气正在盈满她的肺部。 身体渐渐发热，步伐也愈发轻盈，全身肌肉都被舒展开来，心情也愈发舒畅。 正当纪宁快要进入状态，将全部的杂念统统抛在身后时，美好时光被人故意破坏了。 她鞋跟被人用力的踩了一脚，鞋低被踩离了脚后跟。 “对不起啊~，不小心踩到了，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苏玥装腔拿调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从背后响了起来。 果不其然，从苏玥站到她身后的那一刻，纪宁就猜到会有事情发生了。 她没有回头去看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只是适当放慢了脚步，集中精力寻找着穿出队伍的机会。 见纪宁没有反应，苏玥感到很不爽，她进一步伸出了腿，朝着纪宁的小腿踢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纪宁失去了平衡，差点绊倒。 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旁边同学的胳膊，勉强支撑了一下。 “啊！你干什么！别碰我!” 一声惊叫，纪宁的手又被对方用力甩开了。 她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往前小跑了几步，也算是离开了队伍。 但不幸的是，原本还挂在脚上一半的鞋，已经完全离开了它的主人。 八班的跑操队伍没并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纪宁能看见自己的鞋在无数双脚下不断流转，连翻好几个跟斗，最后没了去向。 从队伍里发出的嘲弄声她听得清清楚楚，纪宁不得不庆幸摔倒的不是自己，否则挨上几脚可能就不单单是鞋了。 等八班的队伍离去，纪宁才又重新看见了那只丢失的鞋。 它正孤零零的躺在路中央，皱巴巴的鞋面上布满了灰尘，脏兮兮的，看起来很可怜。 站在道口的纪律员默默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纪宁满不在乎的单脚跳了过去。 八班后面紧跟的是七班的队伍。 七班领队的体育委员，发现前面路上有人，便自觉地吹响了口哨，举起手示意大家放慢速度。 “大家慢一点，前面有人。” “怎么？不会是又有人系鞋带吧，鞋带散了能不能去边上啊。” 谢泽宇伸长了头，朝前张望。 “不是，是把鞋跑丢了。”前排的同学纠正了他的说法。 看见有新的队伍过来，纪宁怕影响了后面的班级，顾不得穿上鞋，急匆匆捡了鞋子又重新崩了回去。 “这么搞笑，跑得太激烈了吧？” 谢泽宇忍不住打了句趣，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了花坛边正弯着身子穿鞋的人影，想看看到底 是哪各班的同学这么热爱运动。 但随着距离越靠越近，谢泽宇却发现那个人脸越看越熟。 “怎么是她？” 谢泽宇认出了纪宁。 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谢泽宇兴奋地招呼起身旁的人，迫不及待想要分享他的发现。 但等他转过头，却发现周衍的目光早已先他一步捕捉到了目标。 “喂，你是不是认识她啊？” 看着周衍意味不明的眼神，谢泽宇怀疑的眯起了眼睛。 “不认识。” 周衍很快收回了目光，语气平淡。 谢泽宇盯了他半晌。 但周衍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谢泽宇无话可说。 脱离队伍的纪宁是最晚回教室的人。 而现在，她的心情比刚才还要糟糕。 因为她桌上又有东西不翼而飞了。 这回是数学书。 到底有没有完啊，来了一出又一出是吧？还让不让人学习了。 纪宁火气冲冲的冲去了教室，直奔班主任办公室。 她打算找班主任查教室监控。只要能查到这两天的监控记录，她相信很快就能把那个拿她东西的小偷揪出来。 “不行啊，纪宁，其实教室里的监控一直都没有开，所以没有记录。” 陈严斌两只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在纪宁的再三要求下，才坦白了一句。 “上学期被家长投诉了，说是侵犯了学生的**，学校也不好处理这种情况，所以统一停了。现在，只有考试的时候才会统 一打开。” 班主任慢悠悠的解释道。 “之前不是还说，一直都开着的吗。。。。。。” 纪宁半信半疑的反驳了一句。 明明昨晚上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还借着监控记录警告过一次班级纪律。 “那不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学习吗？你可别透露出去。”班主任摸了摸头发不多的脑袋，打了个哈哈。“你先回去再找一找呢？或者问下周围的同学呢？” 透露？搞不好苏玥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肆无忌惮。 “我找过了，没有，其他同学都说没看到。” 原本的计划落空了，纪宁语气不大好。 “你自己的东西，我能上哪儿去给你找？”陈严斌抱怨了一句，但碍于纪宁那不屈不挠的眼神，他又补了一句。“这样吧，等会儿上课，我帮你问下大家？” 纪宁觉得班主任的方法很不靠谱。 毕竟，哪有人会承认自己拿了别人的书呢？ 再看陈彦斌那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纪宁满心失望。 纪宁还想说几句，但还是被陈严斌的三言两语给打发回去了。 事实证明，纪宁的想法是对的。 事情发展毫无悬念。 英语课上课前，陈彦斌先是给全班都来了个下马威。 “这才过了多久，教室里就又有这么多垃圾了，你们也不知道学学隔壁班，每天闹来闹去的。隔老远都能在教室外听到你们的声音！” 闹哄哄的教室一瞬间变的鸦雀无声，陈彦斌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切入正题。 “你们有没有谁看见了纪宁的数学课本？纪宁的数学书不见了，是不是被你们谁不小心拿了？ “现在每个人都检查下自己的课桌，看有没有多出来的书，保不准谁下课玩的疯，就把别人的课桌弄到自己包里去了。” 教室里一片沙沙作响，掺杂着几声细微的埋怨，为了应付了事，台下的人都动了起来。 整个流程持续了数十分钟，不仅没有什么结果，还替纪宁又吸引了不少仇恨。 “如果真有谁拿了就自己还回去，要是被我发现了，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陈严斌认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尽责了。 “大家也都帮纪宁留意一下，如果发现有多余的课本，及时告诉她。” 他最后总结了一句，揭过去了这一篇，然后马不停蹄的进入了课堂。 下课后，纪宁在走廊上拦下了正要离开的班主任。 “你是不是把书放在家里忘带了，要不回去再找下吧。” “没有，我没带回家，书真的是在学校丢的。” “同学们都找了一遍了，确实没有你的书，要是真有哪个同学不小心拿了你的书，他拿着也没什么用，很快就会还过来 的。”班主任心不在焉的掏出手机，看了下眼时间。 还回来？还真不一定。 “再说了，老师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去搜同学的书包吧。要是实在找不到，你单独去买一本。” 陈严斌好言好语的劝说着，表明自己已经尽力了。 “可是。。。。。。。”纪宁挡在了陈严斌身前，怎么也不肯挪开，她可不想事情就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我的书都丢了好几回了。” 她又不是只丢了这一回书。 纪宁语出惊人，班主任的表情鲜见的有了变化。 “那你之前的书你找到没有?” “找是找到了。” 听了纪宁的回答，陈严斌更加不以为意了。” “这不就能说明了你平时太粗心大意了吗？你自己再回去找找呢？” 现在的学生，自己的东西也收拾不好，掉哪儿去了都不知道，就知道来管老师要，老师又不是活神仙，要什么就能给什么 吗？ “你再回去找找吧，找不到我们再说？” 陈严斌的语气变的有点不耐烦。他还没见这么轴的学生，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已经给她说明白了，还不让他走。 纪宁的话只说了一半，她欲言又止，纠结着要不要告诉班主任是苏玥拿了她的书？ 说了会有用吗？说了，苏玥会承认吗？没有监控，也没有人帮忙作证。说到底，她自己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书是苏玥拿的，全凭直觉。 但眼看见班主任的身影就要离去，纪宁脑袋一热，大声喊了出来。 “老师，是苏玥，苏玥拿的我的书！” 陈严斌刚迈开的步子又被紧急逼停了。 “苏玥？你确定是你苏玥拿的吗？” 他提高了声音，表情不悦。 “嗯。”面对班主任的质问，纪宁索性把心一横，坚定的点了点头。 话都到这个份上来了，不解决也不行了，陈严斌哀叹一声，拦住了走廊上刚好经过的一女生。 纪宁认识她，她是八班的班长。 “赵诗源，你去教室里把苏玥叫过来一下。” 赵诗源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别在耳后，用银色的双排发夹固定着。她的额头光洁又饱满，金属细框下的眼睛又细又长，一张脸精明冷漠。 “好。”她应了一声，扫了一眼旁边的纪宁，调转方向进了教室。 没过多久，苏玥就跟在赵诗源身后走了出来。 “苏玥，是你拿了纪宁的书吗？”班主任语气严厉，问的也直接，一开口就是王炸。 “啊?什么？没有啊？” 不过很显然，这一套对苏玥不管用，她表情夸张，大惊小怪的叫到。 “老师，我冤枉啊，我下课要么就是在座位上睡觉，要么就在跟别的同学一块儿玩，哪儿有机会去拿她的书啊。再说了，我拿她的书干嘛啊，我自己的书我都不看。不信的话，让她自己去我座位上找，能找到我把书给吃了。” 苏玥面不改色，理直气壮。 苏玥的话在陈严斌听来不无道理。在他眼里这个学生虽然比较调皮，但至今并没给班上惹出过什么麻烦。 矛头很快又转向了纪宁。 “你是亲眼看到苏玥拿的你的课本吗？”’ “……” 纪宁没有说话，因为她的确不是亲眼所见。 “她肯定没看到啊，她要是看到了，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拿啊？”苏玥在一旁添油加醋。 纪宁的沉默就这样变成了默认。 陈严斌看着纪宁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陈老师。” 听到说话声，纪宁才发现赵诗源原来还没走，从刚才，她起就一直在边上旁观。 “我也不知道现在说这件事好不好。” 她一脸踌躇，似有什么难言之隐，隔了几秒，才继续说道。 “因为上课的时候，老师不是让我们都留意一下吗？所以下课我路过纪宁的座位时候特地看了一眼。” 赵诗源顿了顿。 “纪宁的数学书，好像夹在她那摞书里。” 说着，她转头面向了纪宁，好心的劝道。 “纪宁，要不你回去看看，我应该没看错。” 听完赵诗源的话，陈严斌没好气的朝着纪宁扬了扬下巴。 “你到座位上去再找一找，跑快点，找到了再说。” 书就在她的桌上?怎么可能？她可是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 纪宁咬紧了下唇。 如果有，如果桌上真的有，那百分之百是有人刚刚把它放了回去。 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等纪宁回到座位，那本找了好久的数学书，居然真的安然躺在她砌好的书堆上。 但不是像赵诗源说的那样夹在书里，而是就放在最上面，一个不可能看不见的地方。 她还能说什么吗？说是苏玥趁她不注意还回去的？这听起来就像胡搅蛮缠的狡辩。 “找到了吗？” 等纪宁回到走廊，看到班主任那冷漠阴沉的脸，她又用沉默回答了一切。 班主任的耐心和信任在这次的沉默中彻底没了，他叹出一口气。 “唉。” 这声充满了烦躁的情绪的叹息让纪宁联想到了纪慧如。 “下次不要什么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就污蔑同学。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不好，还来读什么书?” 陈严斌有些生气，话说得更重了。 旁边的苏玥这时候反而安静了下来，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既然书找到了，你给苏玥道个歉吧。”陈严斌下了令。 此时的苏玥和前几天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只见她瘪着嘴，眼睛失落张着，似乎很受打击。 搞得纪宁都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看起来不像假的，难道，她真冤枉了苏玥？ “纪宁？” 几个路过的同学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为了减少影响，陈彦斌并不想留给纪宁太多思考的余地，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纪宁没了办法，只能朝向了苏玥，不情不愿的挤出了几个字。 “对不起。” 声音不大，但能足以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见。 但就在这句话之后，纪宁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因为，苏玥笑了。 那不是普通的笑，而是一种恶劣又蔑视的笑容，是一种彰显胜利的笑容，她在告诉纪宁，是她赢了。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这样了吧。我得赶快去下一个班了。” 仿佛事情真的结束了一般，班主任替纪宁把故事翻到了新的一页，临走前，他甚至还贴心的安慰了几句苏玥。 老师的背影走远后，赵诗源才松了口气，她面向纪宁，露出鄙夷的眼神。 “你怎么敢跑去告老师？你想死了吗?这么喜欢打小报告，要不以后就叫你报告姐好了。” 她尖酸刻薄的样子和先前简直判若云泥。 “哈哈，没想到吧？你以为你去告老师，老师就会站在你这边啊？” 苏玥也跟着嘲讽了一句。 “你以为你能把我怎样？” 她眼神顽劣，笑肆无忌惮。 “看见她这张脸我都烦，我要回去了，马上上课铃。” 赵诗源抱怨了一句，留给了纪宁一个嫌恶的眼神。 苏玥则是开心的哼起了小曲儿，抄着手，跟在赵诗源身后，进了教室。 走廊上，就只剩下纪宁一个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死死的咬着唇，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 等到上课铃打响，纪宁才拖着缓慢的步伐回到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伸出手将书堆上的第一本书拿了下来。 翻开封面，里面满是恶趣味的涂鸦。 “呵。” 她冷笑一声，心里像被糊上了一层黏稠的泥浆，沉重又压抑。 但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变化的情绪。 第11章 家庭 纪宁还在持续的忍耐着。 要说为什么？大致有两个原因。 一方面，“忍耐”这个行为毫无疑论是最符合“她”的人设表现，纪宁还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外客，保持静观其变，总比到处惹事来得好。 但她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忍受。 比如教科书老丢这件事。 班主任管不了，那她就自己想办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从生活费里扣出了一部分钱，在学校图书馆里租了一个储物柜，为教科书们找了一个安全的家。 就是每天拿书都要跑上跑下，麻烦的很，但她全当是在锻炼身体了。 这种做法，虽说无法杜绝丢书的现象，但只要能好好规划，就能减少丢书的频率。至少，她能保证离开学校时的书桌是空的。 但人际关系上的问题是她没法解决的。 班上的同学好像越来越讨厌她了。 周围无时无刻不在散播着恶意。 耐人寻味的眼神，冷嘲热讽的笑声，还有夹枪带棒的话语。 ——“某些人脸皮就是厚，别人明显都不向理她了，还舔着个脸，硬要凑上来，真的服了。” ——“你就说，敢不敢赌，要是赌输了，你就主动和她说句话。” 这个她虽然没有人指明道姓，但在说谁，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包括纪宁自己。 但纪宁已经习惯了。 一个周不到的时间，她已经完全打消了和班上同学搞好关系的想法。 因为她发现要想融入那些不知道有多少真情实意的小圈子，不仅要学会看其他人的脸色，还要拼命讨好别人，经过纪宁评估，这些行为会将严重影响她健康的心灵和人格。 对比下来，她还不如直接学习呢。 讨厌她就讨厌她吧，爱咋把咋，她也讨厌班上的人，好像她很想在这个班一样。 纪宁想通了。 周五下午第四节课结束后，学校就早早放了假，这才让纪宁有了喘息的机会。 一个周下来，她除了要在学业耗费精力，还要时刻做好心理准备，应付苏玥的“小动作”。 可谓是身心俱疲。 纪宁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书包扔到凳子上，然后一个跃步扑上了床。 她倒是想和平解决这些事，但没有证据，班主任也不信，还能告诉谁呢？纪慧如？ 倦意很快侵蚀了她的意识，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门外的争吵声又将她吵醒了。 纪宁头疼的撑起身子，门缝渗进的叫骂声让她彻底没了睡觉的心思。 她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口，趴在门缝边，悄悄偷听了一会儿。 “你说的是人话吗？有你这样当爸的吗？纪宁是不是你的女儿？什么时候纪宁的事变成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我？我没管过孩子，你管过？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每天不上班吗？就你忙？我不上班她怎么上学！怎么吃饭！” “纪宁不跟着我姓，难道跟你姓？她上高中以来，你关心过她吗？你来看望过她吗？” “这不是你不给抚养费的理由！纪宁难道不是你女儿？谁不知道你天天就和那个女的一起，我看你是把钱都花她身上了吧！我听别人说她还带了个小孩？你甘愿养别人的孩子，也不愿意管管自己的小孩？” 纪慧如正歇斯底里拿着手机大喊。 她的声调在不知不觉中变的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纪宁听得耳朵都被震疼了，光是站在屋子里她都能想象到纪慧如暴跳如雷的样子。 学校里，家里，都是一锅乱炖的汤。这样的日子，是挺折磨人的，也不知道以前的“她”是怎么过来的。 纪宁受不了了，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纪慧如骂的正在兴头上，满脸通红的在客厅走来走去，嘴巴的话就想噼里啪啦不停发射的机关枪，怼的电话另一边的人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也许是因为实在招架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势，对方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王八蛋！居然敢挂电话！”被迫结束了通话，纪慧如怒不可遏的对着手机爆出一句粗口。 她还想打回去，但抬起头却正好看见了从房间里出来的纪宁。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纪慧如熄灭了手机屏幕，她本来是不想让纪宁知道这些事情，但一想到刚才电话里的事，一股火气又冒了上来。 纪宁承认自己是在主动往枪口上撞，她能感觉的纪慧如没有消散的怒气，现在的纪慧如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一不小心，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我也回来没多久，刚刚一直在屋子里做作业，没听到你关门的声音。” 可以说，纪宁已经把自己全部察言观色的能力都倾注在了纪慧如的身上。她一边赔笑，一边战战兢兢的挑些不痛不痒的话说，看纪慧如没有继续发作的趋势，才松了口气，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 “我买了点菜，简单炒个肉吃吧。” 纪宁温驯听话的表现，让纪慧如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她提着塑料袋走进了厨房。 纪宁见状也自觉地跟了上去，她得帮忙给纪慧如打下手。 母女两人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让纪宁感到尤其漫长。 饭桌上的沉默都是由纪慧如率先打破的，纪宁永远都是那个被动回答问题的人。她害怕说错话，也不敢就刚才的事情多问一句，生怕自己再一次触动纪慧如敏感的神经。 “这几天在学校里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学习？” 纪慧如问的大多是些无伤大雅的的话，而这种一问一答的形式，能维持大半场时间。 纪宁一边答应，一边如履薄冰的观察着纪慧如的表情，内心挣扎了半天。 直到纪慧如因为她的一句回答，笑出了声，纪宁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提出了饭桌上的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妈，我们班有个同学，大家好像都不大喜欢她，有的同学还老是欺负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我觉得她平时一个人好可怜。” 这句话纪宁心里被反复斟酌了许久。 “哦，每个地方都总有这种人。”纪慧如眼皮都没抬一下，漠不关心的说道。“你别去管她，也别去掺和这些事，好好学习就行了。” 纪宁一怔，想说什么，声音却塞在了喉咙里。 那万一，万一这个人没做错什么事情呢？ 她也只是说万一。 “我跟你讲，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种人肯定多多少都有点自己的问题，不然大家怎么都讨厌她，不讨厌其他人。”纪慧如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教育纪宁的好机会，于是来了劲儿，进一步展开了话题。“你记得，要是她主动来找你说话了，你可千万别理她，你越理她，她越觉得你好拿捏，到时候缠上你，把你也拖下水就完了。” 这不就是蔡薇上次对她表达的意思吗？ “但是，我和她接触过几次，我感觉她对人态度挺正常的，而且——” 纪宁喉咙干涩，想替故事的主角反驳一句，但话还没说完，又被硬生生的打断了。 “那只是因为你和她接触的不深，不够了解她，你能知道个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做好你自己的事情，管这些干嘛。” 纪宁没有吱声。 “怎么了，你妈说的话难道还有错吗？我们几十年的经验还比不上你吗？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现在还不懂，别总是自己为是的，听妈的话，你妈还能害了你不成？家长都是为了孩子好，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好。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你妈工作上遇到的多的去了，我跟你讲。。。。。。。” 见纪宁似乎并不怎么认同她的观点，纪慧如锲而不舍的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妄图通过言语上的数量，强行将自己的想法灌输进纪宁的脑袋里去。 纪宁是不知道社会究竟有多险恶，但她看着纪慧如苦口婆心的模样，突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别一天到晚关注些没用的事情，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听到没？” “嗯。” 内心那股黏糊糊的感觉并没有被消除，它依旧静静地在那里，似乎还变的更重了。 纪宁闷闷的应了一声，低下头，往嘴里猛刨了几口饭。 “你想说的就这些吗？学校里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没？” 纪慧如并有察觉到纪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贴心的往纪宁碗里又添了几块肉。 “没什么。”面对现在送到眼前的关心，不知道为什么，纪宁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你刚刚——听到我和你爸打的电话了吧。”到了晚饭的末尾，纪慧若无其事的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听见了，爸爸他。。。。。。”纪宁不了解夫妻两人间的恩怨，她绞尽脑汁，说了一句极其没有信息量的话。“都不会来看我。” 但纪宁的回答，却是对于纪慧如的首肯。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纪宁是在表达着自己对于父亲埋怨。更重要的一点是，纪宁的话也意味着，她的女儿是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的。 纪慧很高兴，口无遮拦的开始数落起了纪宁父亲的不是。 “他哪里算你的爸，抚养费不该他给吗？从你上高中开始，就每个月都要催，现在倒好了，催都不带理人的，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和他结婚，你以后可千万别找你爸这样的。” “嗯。” “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什么人啊。你上个月住院，他也不来看你，每次联系他，他都总能说出不同的理由来搪塞。好像我们娘俩要怎么他似得。” “哪次你有是不是我第一时间守在你身边。他居然也好意思说我没怎么管过你？他倒是过的轻松！” 纪慧如越说越激动，苦水泛滥。 “你说，妈妈说的对不对？” 最后一句是纪慧如对纪宁自灵魂的拷问。 纪宁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看着她那充满忧虑的眼睛和疲倦的面容。 也许女人已经经历了很多生活中的不顺和坎坷，也许她的内心已经饱含了太多难以疏解的怨气。也许这一路上，她甚至连歇息的机会都没有。但她眼前还有很多她不得已需要面对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就像一颗沉重的巨石，像压在骆驼身上的一株草，尽管她已经不再年轻，胸中的激情也所剩无几，但她还在努力的坚持着，让自己不被压垮，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生活可以继续。 纪慧如是一个深陷于生活这滩淤泥中而无法自拔的人。 刹那间，纪宁分不清这是属于“她”，还是自己的心情，她只觉得心里又酸又堵。 她不知道“纪宁”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还能怎么回答？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他不好。” 为了让纪慧如开心，她甚至还加了一句话。 “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骂死他。” “真的吗？你是在帮我出气吗？” “嗯。” 纪宁看着纪慧如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我们纪宁又长大懂事了。”纪慧如摸了摸纪宁的脑袋。“最近这段时间，我和你爸爸之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让妈妈少操点心，知道吗？” 纪慧如有时候很不讲理，脾气也差，但她也过得很不容易，纪宁不想让她再承担自那些事，更不想让自己变成压死纪慧如的最后一根稻草。 “嗯，我知道了。” 纪慧如重重的点了点头，彻底放弃了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纪慧如的想法。 那些人什么时候才会丧失对她的兴趣？ 那些人下周又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纪宁把这些疑问都深深的埋藏在了自己心底。 第12章 体育课 新的一周照常如旧。 好在纪宁早已对苏玥的套路轻车熟路，也开始慢慢学会了在落单的校园生活中如何自处。 其实在平时，纪宁需要和其他人接触的时候很少，唯有在体育课这种集体活动上，才逃不过要强行和他人相处的场面。 尤其是遇到喜欢搞分组训练的老师，这简直就是班级边缘人的噩梦。 很不巧，八班的体育老师就是这种类型。 体育课上，和总人数的奇偶数无关，经过混乱的分组流程，每个人都找到自己的同伴。 但不用想，纪宁肯定是场上被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聪明的队伍拿上排球直接就走了，老实的队伍还站在原地，听从老师的安排。 这时侯，就会有一个被随机选中的可怜小组，在体育老师的强制要求下，被迫接纳纪宁——这个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加入自己。 “对，就是你们组，你们组才三个人，加一个人，正好两两搭配。” 虽然倒霉的三个人满脸都写着不开心，但纪宁好歹也算是有了个“归宿”。 “所有组自己练习，不许离开体育馆，我可是看着你们的，偷偷跑回教室的，被抓到了下节课罚跑八 百。” “等会儿听到哨声就到原地集合，要是被我发现少了人，后果自负。” 一声哨向，各个小组四分五散，在体育馆内寻找自己的领地，准备垫球、发球、传球等基本的动作的练习。 纪宁组内的另外三个人没有和她多说一句话，相互挽着胳膊远远的走在前面。 纪宁觉得自己好像加入了她们组，又好像没加入。 首先是垫球，三个女生边练边聊，打打闹闹，好不开心，算下来，每个人的平均垫球个数都不超过三个。反观纪宁，已经单独一个人连续垫了四十个球了。 她有必要和她们一起练习吗？ 纪宁不禁萌生出一个想法。 到了传球阶段，这个想法变得更加强烈了。 四个人可以传球，三个人当然也可以。纪宁明明站在圈上，却没有一个人把球传给过纪宁，坦白的说，纪宁就只是负责在她们漏接的时候，帮忙把滚到她脚边的球捡回去，纯属一个打杂人士。 这队伍组的有必要吗？ 一个人练传球也可以吧！ 纪宁正这么想着，一颗球就狠狠的砸向上了她的后背，切身让她的感受到了球身的重量。 “唉，”她叹了一声，知道背上的淤青又要新增一条了。 “对不起，不小心砸到你了。” 阴阳怪奇的腔调引得外班的人也看了过来，纪宁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苏玥。 “喂，把球给我拿过来啊！” 命令谁呢？真是阴魂不散。 执念这么深，走到哪儿跟哪儿，她们不累吗？ 纪宁咬紧牙齿，将心里的火气压了下来。 经过了一个星期，苏玥对她的捉弄不仅没有缓和，甚至还有了点变本加厉的迹象。 实际上，纪宁有好几次都想当场发作了，但最后还是把自己给劝住了。 也许是纪慧如的说教起了效果，纪宁开始变得有点心虚。 万一错真和纪慧如说的一样，错在“自己”身上呢？ 万一有问题的真的是“她”呢？ 纪宁对“自己”以前做过的事不知全貌，心里也有了个坎。 所以她还是再忍忍吧，就当是“赎罪”了。 要现在动了气，那之前的功夫不都白费工夫了。 但什么时候才不忍了呢？ 考虑到沉没成本，纪宁觉得自己怎么的都要再坚持一个周。 她就是这样半推半就的说服了自己。 但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当活靶子是不可能的，至于捡球，更是想都别想了。 纪宁不打算在苏玥身上浪费任何表情，平静的走开了。 当然，她还得感谢苏玥每次都不会追上来，给了她点空余空间，否则，纪宁可就不能保证她还能忍多久了。 体育馆里有几个班一起上课，看台的东面坐了许多外班的学生，趁着体育老师和别班的老师聊得欢快，纪宁悄悄的溜上了二楼，为了不显得突兀，她选了人最多的一排，坐到了边上。 一落座，纪宁就听见了女生们的议论声。 “周衍怎么不上场啊，他都坐那儿好久了” 周衍？ 听到这个名字，纪宁浑身一颤，警惕的抬起了头。 话题里的主人公正坐在对面看台的第一排，和身旁几个男生说笑着。 是了是了，体育场可是偷拍照片的背景之一。 纪宁想了起来。 曾经的“纪宁”是否也和现在的她一样，因为融入不了集体活动，独自一人来到体院馆的看台呢？ 然后，就在这个地方，“纪宁”犯了糊涂，拍下了那张照片。 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 虽然她和“受害人”相隔甚远，但纪宁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她自觉地站起来，挪到了倒数几排，让自己淹没在一众女生之中，让自己的视线里再也看不见对面那个人。 总之，越远越好。 总之，纪宁对这个在女生嘴里传了无数遍名字的主人毫无兴趣，她掏出随身携带的英语单词，翻了起来。 上次背到哪儿来着了？ 随着注意力的集中，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了，纪宁很快就完全沉浸在了英语的世界中。直到响亮的口哨声连续响起，她才抬起头，熟练的将手上巴掌大的单词书揣进了裤兜，慌忙的前往集合点。 作为最后一个入队的人，纪宁没有逃过体育老师的眼睛。 “刚刚最后一个来的女生，就那个边上那个女生。” 体育老师伸出手指了指了。 莫不是在说她？纪宁一脸迷茫，不知所以得左顾右盼。 “别看了，就是你。你来的最迟！”体育老师强调了最后一句，为后面的安排做好铺垫。 “你。” 他说的是纪宁。 “帮忙和体育委员一起帮忙把排球搬回器材室里去。” “。。。。。。。” “其余同学，原地解散。” 一声哨响，人群就如同鸟儿一般，四处散开。 但被安排了任务的纪宁走不了，她站在原地，看着向她走过来的体育委员。 体育委员是一个身材略壮的女生，留着男孩一样的短发，漏出的臂膀看起来很结实。 纪宁记得她的名字叫作刘莉君。 “球框没有把手，我一个人不是很好拿。” 刘莉君笑了笑，表情很是憨厚。 “我们两一人提一边吧，你抓那边吧。” 这么久以来，刘莉君还是班上第一个和她主动说话没有奇怪语气的同学。 纪宁暗自抹泪，极其配合的拿起了球框的另一边。 球框比纪宁想象中还要更沉一些，她绷紧了手臂，默默地承受起了2/3的重量。 器材室的位置不远，就在体育馆的背后。 在刘莉君的带领下，纪宁刚从场馆侧门走出，就看就看见了那间孤独耸立的小房子。 房子的外墙漆了一层雪白的漆，格外显眼。 两人歇了一会儿，又重新鼓起了一口气，提起了球筐。刚往前走到一半，就有人从背后喊住了她们。 “刘莉君！” 纪宁跟着体委的动作一起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 来的人是班长赵诗源。 纪宁打起了精神，不知道她们又想搞什么鬼。 “怎么了？班长？有什么事情吗？” 刘莉君擦了擦脸上的汗，自然的问道。 “班主任让你体育课下课后和我一起去一趟办公室？” “啊？”刘莉君很是疑惑，不大相信的反问了一句。“陈老师找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搞不好是因为你老抄英语作业被发现了啊？”说着，赵诗源做了个转身就要离开的动作。“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先走了？” “别别别，我跟你一起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莉君连忙答应，但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手里的事，抱歉的对赵诗源解释道。 “要不你再等我一下，我先把排球抬回器材室。马上就好了，几分钟。” “哎呀，你别磨蹭了。”赵诗源有些不耐烦，她烦躁的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刘莉君的手臂，跟着就要往外走。“又没多远了，几步路的事情，你让她一个人搬进去不就行了。” “啊？东西还是有点重，主要是没有把手，一个人不大好拿，纪宁，要不你看？”刘莉君又说了几句，却发现赵诗源并不买账，最后，她只得为难的看向了纪宁。 “没事，你先去吧，我一个人也能抬过去。” 纪宁大气的挥了挥手，其实她非常感动，班上居然还会有人照顾她的感受！ “真的吗？” 刘莉君先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又不放心的确认了一遍。“你能行吗？” 纪宁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都说没问题了，那就交给你了。”刘莉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最后叮嘱了一句。“等会儿你放完东西，记得顺便把器材室的门关上。” “好的。”纪宁比了个ok的手势。 “辛苦你了，我就先走了。” 赵诗源已经走出好远了，刘莉君没时间再说别的话，只能撇下纪宁，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纪宁没有等她们走远，就又开始了工作，她用手拉着球筐边缘，连拖带拽的向器材室移动。 她不知道赵诗源是真找人有事，还是只是想把人支开。 难道她就只是为了让她一个人把东西拿回去？但这也没什么啊？ 纪宁总觉得有些蹊跷。 她往前连走了几步，隐约间竟觉得自己耳朵里听见苏玥的声音。 纪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停了下来，但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那个烦人的身影。 她幻听了？看来真的是她想的太多了。 再这样下去她都快被搞成精神衰弱了。 纪宁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器材室就在眼前了，她还是先把手里得事干完吧。 器材室的铁门半掩着，纪宁顶着烈日拉开了铁门，她先将球框的一边拉进了房间内，又移到门外，将球框的另一边推进去。 等她做完这一系列的操作，她的早已汗如雨下。 该说不说，还是挺累的。 纪宁双手叉腰，打算歇一会儿。 远处吹来了一阵凉风。 纪宁心中一动，忽然紧张起来，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气息，她刚要回头，就被人在身后推了一把。 纪宁反手抓住了来人的衣服，但还没捏紧就又被另一个人的手扒开了。 紧接着，她的后背又挨上了一脚，使得她朝前扑了过去。 纪宁庆幸自己的面前就是球筐，不然她多半会摔成狗吃屎。 “啪嗒。” 篮筐被压倒了，一半的排球从里面滚了出来。 背后传来了刺耳又嚣张的笑声。 原来她刚才没有听错。 被耍了。 加上体育课发生的事情，纪宁的火腾的一下燃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快按耐不住了。 顾不得痛，她快速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苏玥的动作比她的动作更快。 “砰”的一声，铁门被苏玥狠狠的从外面关上了。 随着门外光线的消失，室内立马变得昏暗了起来。 不是吧，纪宁瞪大了双眼！ “喂，别开这种玩笑。”她扑到门前，一边朝着门外大喊，一边用手寻找着门上的把手。 没有把手，这扇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你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吧，哦，我听说里面还有老鼠，你不会寂寞的。”门外传来苏玥模糊 的声音，和其他人的笑声。 “喂，苏玥，快给我打开！”纪宁把门推得鹏鹏作响。“你要是现在不给我打开，你信不信！你信不信等我出来我——。” 她应该怎么样呢？纪宁卡住了，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合适的词汇。 “那你出来啊，我等你出来，哈哈哈哈哈。” “喂！我说真的！苏玥，别走！给我打开啊！” 纪宁持续叫喊了好一会儿，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但门后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 “该死！” 纪宁的手重重的拍在了铁门上，然后又无力的滑了下来。 第13章 器材室 器材室里又闷又热，空气中也混杂着尘土、金属、汗水的味道。 屋子里很暗，唯一提供光线的地方是右上角墙壁上的一扇透气窗。 “喂，外面有没有人啊！有人锁里面了。”纪宁还没放弃，继续用力拍打着铁门，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嗓子都快哑了。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像暴风雨一般席卷了整个空间，屋内响斥着的接连不断的回声，不断诉说着当事人急切的心情。 “别敲了，没有用的。” 爆裂的巨响中混入了一个违和的声音。 纪宁霎时停下了动作，屏息凝神。 不急不缓，音色清润。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怎么可能？ 这回应该是真正的幻听吧？ 但身后继续传来的细微轻响，否定了她的猜想。 这时，纪宁感到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像正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脸旁经过。 不会是鬼吧？ 纪宁脊背发凉，刹那间，她几乎反射性的想要伸出手抓住那个东西。 “啪”的一声，屋顶的白炽灯发出了“滋滋滋”的电流声。 第一天，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屋子亮了。 纪宁眼前的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一只手臂。 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流畅的肌肉线条。 这是活人的手臂。 原来不是鬼啊！ 吓死人了！ 纪宁舒了一口气，双肩也跟着松弛了下来。 她徐徐转过头，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和她关在了一起。 最先印入眼中的是一张红润的嘴唇，视线再往上移，便是挺直的鼻梁。 纪宁仰起头，看到了少年湿漉漉的额前碎发，和他那荡漾着波光的墨瞳。 “周衍？” 这还是纪宁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异性的长相。但当她看清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时，她忍不住呼出了声。 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女生为什么老喜欢把他的名字挂在嘴上，不得不说，和周围同处于青春期的普通男孩相比，他的确与众不同。 “你认识我？”他微微歪了歪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疑惑的眼神却让纪宁心虚的撇开了脸。 她想错了，倒霉不是和她关一起的人，而是她自己。 她该怎么回答呢？她应该认识他吗？ 纪宁在心里恨死了苏玥。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着周衍的神情，一边痛苦的下了赌注。 “额，不认识。” 看着对方的表情，她觉得自己没有赌错。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大家都是陌生人，挺好的。 “但是经常听别人提到你，哈哈哈哈。” 纪宁干笑了几声，挪动脚步离开了门口，不留痕迹的和周衍拉开了距离，生怕暴露了自己的破绽。 然后，她开始竭尽脑汁的思考如何把话题从”认识不认识”引开。 “你怎么会在这儿？” 纪宁强装镇定，实则眼神飘忽的的问了一句。 “我吗？还篮球。”周衍倒是显得很自在，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球框旁，将倒下的球框扶了起来。 “但是。” 他转头看向了纪宁，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现在好像出不去了。” 面对现实，纪宁顿时丧了气，她知道这都是她的原因。 她无精打采的走了过去，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排球。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纪宁有些闷闷不乐。 她也不想把其他人拖进来。 ”我们班的同学开的玩笑太过火了。” 这一切都要怪到苏玥头上！ 她咬牙切齿的想到。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八班的吧。” 周衍将最后一个排球扔回篮筐，语气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纪宁紧张了起来。 她该不会答错了吧。 “嗯，因为八班和七班的体育课一直都排在一起的。” 是吗？但不是还有一个班吗？ “而且，我好像在对面走廊上看到过你。” “这样啊。” 还好，还好。 纪宁再一次心虚的埋下了头。 可她现在这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饶是谁看了都会怀疑吧。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她得装成没什么事的样子才行。 纪宁强硬的抬起头，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朝着周衍走了过去。 “你说的没错。” 她大方的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对方的面前，做了个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八班的纪宁。” 哈哈，还好她的声音没抖。 纪宁僵硬的笑着，额头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一丝莫名的情绪从周衍眼眸中一闪而过，他仔细的端详起纪宁的表情，过了好几秒，才伸出手回握了过去。 “你好，我是七班的周衍。” 纪宁心慌的不行，看对方半天没反应，还以为是自己搞砸了。直到她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她才放下心来。 这样是不是也算认识了？ 既然认识了，那也不算偷拍了吧？ 纪宁为自己寻找着开脱的理由，努力减轻自己内心的罪恶感。 然后，她迅速的抽回了手，开始的在屋子里无所事事的兜起了圈子，想到周衍之前的话，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开口问了一句。 “你刚才为什么说没用？从里面又打不开这扇门，如果不引起点动静，让外面的人听见，那该怎么出去？“ “我只是认为这样做成功的概率很低。” 周衍正坐在一张软垫上。 他单手托着下巴，慢悠悠的解释道。 “首先，今天是周三，每个班都要大扫除，上节课就是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了。其次，体育馆不属于学生打扫公区，器材室的位置又很偏僻，平时没事根本不会有人会到这里来。再加上，今天也不是体育特长生训练的日子。所以。。。。。。。” 话到这里，纪宁明白了他的意思，担心的问了一句。 “那该怎么办？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吧。 她还有几本教科书放在桌子上呢，这不就等于把家门打开，对小偷说欢迎光临吗？ “要不先等等，说不定会有一个热爱运动的同学，或者背地里训练的体育特长生来救我们？” 听到这玩笑般的话语，纪宁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周衍，仿佛在说：“你是认真的吗？。” 等等？等一个不确定？这得等多久啊。 “我先提醒一句，我有百分之99.9%的把握我们班的同学是肯定不会回来找我的。” 纪宁警告了一句，她可不是危言耸听。 “哦。”周衍不为所动，正色道。“那你可以期待一下，我们班的同学可能会来找我。” 周衍是这种人设吗？ 纪宁总觉得这跟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他的话和之前的回答又有什么区别呢？ 哦，搞不好还真有区别。毕竟他的人缘肯定比她好，这么看来，还是有希望的。 纪宁灰心丧气的找了个矮架子坐了上去，正好和周衍斜对着。 她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灵光一闪的来了一句。 “你带手机了吗？” “。。。。。。。” 周衍反问的眼神，让纪宁也意识道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要是带了手机，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等着？ 可她也想也不出别的办法了。 难道真的只能在这里等着吗？ 随着话题的结束，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时间漫长又无聊，但呆久了，纪宁也习惯了，变得随意了起来，她本还想把包里的英语单词书拿出来看一看，但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她又烦躁起来，没了学习心情。 有这么多时间，干什么不好？干什么都比在这里白等着好。 纪宁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周衍。 班上没有人和她说话，那他能不能暂时充当一下她的说话对象呢？ “周衍。” 她抛弃了最开始的拘谨，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觉得我们班的人怎么样？” “你为什么这么问？” 见对方有回应，纪宁来了兴致，她想起了开学典礼时偷听到的话，打算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套点消息。 “我就是好奇？好奇你知道吧。” 纪宁眼睛一转，随便编了个蹩脚的理由，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拔弄着旁边的体育器材。 “还好吧。“他认真的思索着。”但我们班上大部分人都不想和八班的人扯上关系。” “嗯？为什么？”纪宁张大了眼睛。 “这个应该不用我解释吧，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周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纪宁，等着她的反应。 但她哪里会知道啊？ “该不会是因为。。。。。” 纪宁后背疯狂冒汗，她努力的组织着自己已知的消息，给出了一个含含糊糊回答。 “我们班有些人，嗯。。。。。。” 纪宁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编下去，于是点到为止，反客为主的扔给了周游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周衍微微一笑，收回了探究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 “差不多吧，学校为了不得罪各路家长，又不影响到其他班级，把塞钱和找关系进一中的人都放进了了八班，我们班部分同学挺瞧不起这些人的。” 纪宁咋舌。 怪不得，班上总有些闲的没事干，成天欺负同学的人。 对，她说的就是苏玥。 “但据我所知，那批通过非正常渠道入学的人，成绩和录取分数线相差并不大。为了跟上课程，有很多人周末都在外面补课。而且八班几乎配备了全校最好的师资，甚至一些原本考入实验班的学生也主动调了过去。实际上，从各班平均分来看，八班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差。只不过，对于那些完全靠自己实力考上的同学来说，确实不大公平。” 以“纪宁”的家庭条件来看，“她”应该是靠自己的能力考上的吧。 纪宁回想起李老师给她看过的成绩表。原来“她”以前这么厉害啊，纪宁甚至开始有点佩服起“自己“来。 “周衍，你是转校过来的？直接分进七班的吗？”纪宁想起了那个八卦，没经过大脑就问了出来，后才发现了自己的冒犯。但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嗯，我是上学期中期过后转进来的。当时做了一个学测考评，做完后才确定的班级。” 好在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不开心的样子，而是照常回答了纪宁的问题。 这人还挺好的。 这是纪宁给予周衍的第一评价。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你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 周衍最后一句话在纪宁耳朵里听来怪怪的，但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没什么毛病。 她的确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关于叶子倩的，关于苏玥的，最重要的还是关于“自己”的。 可是一个外班的转学生哪里能知道这么多？ “没了没了，我就是太无聊了，像随便聊聊。” 说着，纪宁摆了摆手，顺便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 马上就要晚自习的时间了，再抬起头一看，窗外的蓝天已经被染成了橙红色。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走了这么远。 第14章 器材室（2） 器材室里密不透风。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但屋内空气的热度却丝毫不减。 从下巴上滴落的汗水打湿纪宁的了衣领，她忍无可忍的掏出了单词本，一边朝着自己扇起了风，一边想念起了教室里的空调。 而某人却依然一副神闲气定的样子。 纪宁只觉得喉咙干的快要冒火。 不仅如此，她还要忍受肚子带来的饥饿感。 “你们班的人怎么还没来？会有人来找你吗？” 纪宁焦躁不安的在矮架上扭来扭去。 “我不能确定，如果运气差一点，可能真得在这里呆上一晚上了。” “你都不急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沉得住心，居然还能有闲情逸致和她开玩笑。 要真在这里呆上一晚，她的课本怎么办？她的作业该怎么办？ “急啊，但是急也没办法。“ 周衍表情淡淡，语气毫无波澜。 这在纪宁听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怎么看着急的人都只有她自己。 不行，她不能再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了。 纪宁腾的一身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打起了转，宛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你不累吗？时间还长呢。”耳边传来了对方悠然的语气。 “我急啊。”纪宁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我作业还没做完呢！” 听见纪宁的回答，周衍忽然低下了头，捂着脸，闷闷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学生不就应该以学业为重吗？” 她没好气的回瞪了他一眼。 大惊小怪的，年纪第一难道就不用做作业吗？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兜了好几圈，纪宁才终于停了下来，将目光锁定在了墙上那扇小巧的透气窗上。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说的很正确。” 等情绪平复下来，周衍才重新抬起了头，顺着纪宁认真的视线看了过去。 “你该不会想从那扇窗户出去吧。” 他挑了挑眉。 “对。” 纪宁双手一拍，右手比出了个射击的手势，指向了对方。 “你不认为这是现在最好的方法吗？” “不认为。” 周衍幽幽的吐出一句话，表示了否定。 纪宁眉头一皱，积极性被打击了不少。 “为什么？” 难道有什么她没考虑到的问题？ “要是摔下来了怎么办？事情会变得更麻烦的。” 他为什么不问她怎么上去呢？这样她还有可以反驳的话。 纪宁不以为然的瘪了瘪嘴。 她考虑过通过助跑的方式攀爬上墙壁，但器材室太狭窄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施展空间。 她也考虑过把东西搭高了上去，但环视了一周，屋子并没有足够合适可以用来垫脚的工具。 周衍的身高倒是能勉强借来一用。 根据她的目测，两个人的身高加起来，和窗沿到地面的距离差不了多少。 她必须得试一试。 纪宁打定了注意，大步跨到周衍面前，开始了自己的游说。 “不用你上去，你在下面搭把手就行了，我上去就行了。” “。。。。。。。” 难不成是怕她太重了？ 见对方没有反应，纪宁换了个说法。 “要不你上去？我在下面搭把手？” 周衍摇了摇头，用两只手比划出一个矩形，框柱了窗户。 “这扇窗户太窄了，只有你能过去。” 而且，就纪宁这身板，哪里能承受住他的重量? “那就我在上——！” “还不够。我们两个人的身高加起来也不够。” 周衍适当的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我感觉够啊？要不?你踩个别的什么东西。”纪宁指向了他屁股下的垫子。 “太软了。。。。。。”周衍盯着纪宁，认真的问到。“你不害怕吗？从这个高度摔下来，可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闻言，纪宁又朝窗户的位置看了一眼，思量了不到半分钟。 “不会摔下来的，我们试一试吧。” 她就像是完全没听进对方的话一样，仍然坚持着自己刚才的想法。 “。。。。。。” “你别担心，就算摔下来了，我也不会怪你的，不，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摔下来。” 纪宁又上前了一步，浑然未觉自己已经让对方进入了她的安全区域。 面对眼前的人，她不再感到不适和尴尬。 “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手掌合十，眼里颇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看着纪宁的样子，周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晚自习，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了，谢泽宇就算反应再怎么慢，看到桌上写了一半的试卷，也应该发现他失联了吧，但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而面前的人似乎属于倔强又固执的类型，但只要自己一直拒绝她，她应该也没有别的办法吧。 她就这么想出去？ 周衍呼出一口气，迎上了纪宁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好吧。” 他原本是打算拒绝的。 但话嘴边却不知不觉变成了完全相反的内容，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真的吗？” 纪宁喜出望外的蹦了起来。 “我听见了，你答应了！” 她举起了手，像裁判一样，大声宣告了事实。 看见纪宁高高扬起的嘴角和流溢出光彩的眼眸。 周衍叹了口气，认输般的站了起来。 算了，就这样吧。 他不想扫了这张笑脸主人的兴。 在纪宁的指挥下，两人一起清理了墙边的杂物，完成了必要的准备。 “我要上了，准备好了吗？” 纪宁盯着眼前光洁的后颈，认真的确认道。 “说好了，只试这一次，不行就放弃。” “行行行，知道了。” 答都答应了，怎么还有附加条件。 纪宁不耐烦的再次确认了一遍。 “准备好了吧？” “嗯。” 周衍轻轻应了一声，他背对着纪宁，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没过多久，他的肩膀上就感受对方的体重，隔着粗糙的校服布料，纪宁温热的体温正传递至他的脖颈之间。 他用手臂环住了垂在他胸前的两只小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可以了吗？我起身了？” “嗯，你动吧。” 话音刚落，纪宁便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缓慢抬起，等周衍完全站直了身子，她又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你小心一点。” 周衍低声嘱咐。 “放心，我的运动神经好像还挺发达的。” 纪宁信心十足，慢慢开始移动，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扶住墙壁，尽力将重心朝墙内侧倾斜，虽然身体不时有些晃动，但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对了，我能撑一下你的头吗，好像不是很好使力？” “。。。。。。不行。” 他也是有原则的。 “哦。” 周衍的拒绝并没有影响她的操作。整个过程都进展很顺利，她成功的完成了动作的变化，将自己的脚稳固的踩在了下面人的肩膀上，而周衍的双手则配合的用力抓住她的脚踝。 “接下来关键的地方到了，你可别乱动啊。” “知道了。”周衍看不见纪宁的动作，只能绷紧了身体的肌肉，以防意外发生时，自己能够做出最快的反应。 但等纪宁站起来后，她才发现事情真的和周衍说的一样。 果真和窗沿还差了一截距离。 她要是能再长高一些就好了。 “好了吗？” “快了，快了。” 面对周衍的询问，纪宁连忙敷衍了一句。 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那怎么能行，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对方的。 纪宁没犹豫几秒，继续冲着下面的人发出了号令。 “你再往外挪几步呢？” 对方没有多问，照做了。 “好了，可以松手了。” “你要做什么？” 周衍没有松手，反问了一句。 “我要上去了啊。”纪宁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她甩了甩脚，硬是逼得周衍松了手。 “你——!” “喂，周衍，你再乱动我就要摔了。” 他好像知道了纪宁向要做些什么事，但却被她一句话噎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拜托，她又不是小学生了，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对于周衍的话，纪宁置若罔闻，她伸出一只脚朝墙壁上瞪了过去，借着这股反作用力，往上伸长了手臂，结结实实用两只手的巴住了窗沿。 本来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她怎么这么厉害？ 兴奋之余，纪宁不敢泄气，她用尽全力撑起了身子，接着，她吃力的移动双手，不停变化着手部的支撑点，将身体的重心平稳的挪了上去。 周衍明显感觉到肩膀上轻松了一大截，他仰起头，看见了大半身体都挤在窗沿边上的纪宁。 还剩一小半身体则悬在空中。 他怎么会答应她？ 周衍后悔的想。 他不敢说话，怕分散了纪宁的注意力，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只能在下面一直注视着纪宁的动作。 纪宁伸出手推开了窗户，因为窗台太窄了，她只能将一只脚通过窗户，挪到屋子外。 花好一会儿功夫，她才终于稳稳的“骑”在窗框上。 “成功了！快把垫子递给我。” 纪宁低下头，看见了正板着一张脸的周衍。 “怎么了？笑一笑嘛，我们能出去了耶。”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笑着向他比了一个代表胜利的剪刀手。 见状，周衍泄了气，无奈的转过身找起了垫子。 纪宁接过软垫，将它们从窗户塞出，扔在了窗外的地面上，等到软垫重重叠叠，有了一定高度，她才朝屋内的人打了个手势。 “好了。可以了，不用拿了。” 不等屋内的人回话，纪宁已经开始调整姿势了。 “那，我先走了。” 说完这一句，她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 第15章 器材室（3） “咚。” 窗外响起一声巨响。 “你没事吧？” 周衍不知道墙外的情况，只能隔空朝外喊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屋外才传回了模糊又朦胧的声音。 “我没事。” 她说。 “你等一会儿，我马上找人过来开门。” 接着，是一连串脚步逐渐远去的声音。 周衍坐回了纪宁坐过的矮架上，慢慢向身后的墙上靠去，他眸色渐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宁走后，周围的环境也很快安静了下来，窗外的夜色愈发的浓厚，静谧之中，偶尔传来几声悠长的虫鸣。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时间仿佛走得更慢了。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许是二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 直到铁门外又有新的动静。 “。。。。。。。。。也太不小心了。” “是。。。。。。是。。。。。。” 对话声愈来愈近。 “啪嗒。” 这是金属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 “咔哒“” 这是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 “这门是不好开，估计锁芯有点生锈了。” “我来试试。” 钥匙被反复插拔了好几次，带着整扇门晃动了起来。 “咔擦。” 这是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周衍循声看了过去。 门开了，纪宁拉开一条缝，将头伸了进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 她抱歉的说道。 周衍轻轻摇了摇头，起了身，脸上还残留着一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纪宁一边将钥匙拔了出来，交还给了身后的保安，一边对周衍解释道。 “体育办公室关门了，没找到老师。” 她单手叉腰，脸上汗津津的，想来应该跑了不少路。 “我以为完蛋了呢，幸好遇到了保安大爷，才知道后勤处还放着备用钥匙，那里每天都有人值班。” 但她依旧神采奕奕，眼里毫无倦色。 “你们这些学生，年纪也不小了，下次别再犯这种错了。” 保安大爷没有马上和他们分道扬镳，他跟在纪宁身后，十分“热情”的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絮絮叨叨的讲了一路。 纪宁也耐心的听了一路。 本以为大爷的话题已经进入了结束阶段，但没想到他话锋一转，不知怎么的又把事情扯到自己刚上幼儿园的孙子身上。 眼看着前面就是教学楼了，但大爷好像还没唠完。他瞅着眼前这一男一女，觉得还好自己发现得早，不然要是真出了问题，家长岂不是要来学校闹翻天。 “特别是你，你说你一个小女生怎么跑去翻墙啊？哎呦，女孩子家家的哪能这样。要是我家的是个女孩，看我不得教育她一顿。” 说来说去，他又绕回了原先的话题。 纪宁在来的路上就听过这一段了，耳朵开启了自动屏蔽模式。 她转过头和周衍面面相觑，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奈。 “大爷，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先回去上晚自习了。” 纪宁见缝插针，阻止了了大爷的下一波输出。 “哦，你们要走了？” 大爷猛拍了一下头，似是意犹未尽，不舍的说道。 “那，你们快回教室去吧，我也要继续巡逻了。” “好。”纪宁如获大赦，抬脚就走。 “等一下。” 大爷这时似乎才记起了自己该干的正事，连忙喊了一声。 纪宁一个急刹车，回过了头。 只见大爷一改数秒前亲切的态度，厉声厉色的说道。 “你们两个同学是哪个年级的？哪个班的？” 纪宁心里大叫不好。 她和周衍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拔腿就跑。 “诶，你们两个，跑什么！” “你们班主任是谁？给我站住！” 听不见，听不见。。。。。。。。。 纪宁捂着耳朵，不停的催眠自己。 “完了，还有垫子，器材室的垫子。” 上了楼，纪宁才想起了被扔在外面的软垫。她一把抓住周衍的衣袖，懊恼的说道。 “明天上午，我去处理吧。”周衍接过了话。 “真的吗？” 纪宁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很务实。 “那就麻烦你了。” 她没有再客气，决定直接委以重任。 晚自习已经进入到第二节了，纪宁心系作业，在走廊楼梯口匆匆和周衍道了个别，就从教室后门轻手轻脚的溜进了进去。 教室里的氛围和往常一样，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根本没人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儿。 纪宁刚落座没一会儿，就感觉有人在看她。 她回看过去，捕捉到苏玥诧异的眼神。 哼，没想到她出来了吧？ 纪宁冷不防丁的笑了起来，吓得同桌任可可表情惊悚的看了她一眼。 纪宁检查完桌面和抽屉。发现果然还是少了东西。 又有几本书不见了。 她深吸了一口，表面上面色平淡的拿出了作业，实则在心里已经不可控制的骂了起来。 苏玥，苏玥! 七班讲台上，守班的老师看清进门的人是谁后，并没有在意，继续低下头批改作业。 周衍刚刚落坐，前桌的谢泽宇就火急火燎的转过了头。 “你跑哪儿去了？张老师下来转了圈，看到你不在，还问了我呢。” 他压低了声音，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还拉上了旁边的人一起作证。 “是吧？学委。” 何欣瑶抬起埋在习题册里的头，点了点了下巴，然后又飞速低下。 “是吗？”周衍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谢泽宇，态度温和。“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陈老师找你去办公室了。老张他没怀疑，直接就走了。” 说着，谢泽宇身子往后靠的更近了，他沾沾自喜的说道。 “怎么样，我很靠谱吧，要不是我给你打掩护，你逃课的事情就被发现了。” “逃课，你怎么知道我是逃课了？” 周衍将桌上做完一半的卷子翻了一个面。 “怎么，你不是逃课在宿舍补觉吗？难道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谢泽宇一愣，俯下身子神秘兮兮的追问了一句。 周衍拨开了笔帽后，停顿了几秒，然后开始在试卷上写了起来。 “没有，你没说错。” 末了，他又着重补充了一句。 “你掩护得挺好的，幸好有你在。” “是吧，多亏了我。”谢泽宇十分受用的眯起了眼，脸上也跟着笑开了花。 “是啊，多亏了你。” 多亏了你，我欠了某人一个人情。 周衍重复在心里呢喃了一遍相似的话语。 他的手捏紧笔杆，回想起了数分钟前楼道里和纪宁间分离时的谈话。 “你的手怎么了？” 他从刚才就注意到纪宁在不停的用大拇指轮流触碰着其余的手指。 “啊，这个啊，哈哈。”只见纪宁扯了扯嘴角，飞速，摊开手掌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其实没什么，就是磨破了点皮。” 接着，她逃似的跑到了前面去，匆匆忙忙的说了句不相关的话。 “周衍，我说话算话，你帮了我，所以我欠你个人情。” 他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道。 “不，你说错了，是我欠了你的人情，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被困在器材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闻言，走在前方的少女回过了头，露出了讶异半张脸。 “但是你被关在里面，归咎起来确实是我造成的。” “但是你也的确帮了我，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 “啊？” 纪宁的表情变的古怪起来。 她一定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吧。 周衍还想再说几句话，但很可惜，纪宁已经到达她的目的地。 “我到了，我就先回教室咯。” 她挥了挥手，留下了一句简单话，头也不回就朝走廊方向走去，看起来没有一点留恋。 还真是归心似箭啊。 周衍注视着纪宁的身影消失在墙后，又注视着她的身影突然从墙后折返了回来。 “我想了想，既然你那么像想报答我，那就欠着吧。“ “你欠我一个，我欠你一个，扯平了！” 她掰着手指，讲得头头是理，眉目间流转着柔和的光芒。 “不，这是两件事。” 他记得自己是这么反驳的。 “叮铃铃玲玲————————”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下课铃将周衍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只手在他眼前不停的来回摆动。 “你刚刚说了什么？” 周衍回过了神，发现谢泽宇正趴在椅背上看着他。 “哎呦喂，你是不是想故意整我啊。” 谢泽宇哀嚎一声，可怜兮兮的开口道。 “我说，上午的时候我不是把饭卡弄丢了吗，你猜我下午去补饭卡的时候怎么着，那个捡我卡的人居然把我的卡都刷光了!我这个月生活费可是全都冲进去了!” 谢泽宇咬牙切齿。 “好兄弟，你能不能先救助救助弟弟我。我上学期丢了好几回了，不敢再跟家里说了，我妈可凶了，跟母老虎似的——。” “嗯，我知道了。” 周衍拨开谢泽宇越贴越近的脸。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不错，不错。” 谢泽宇鼓起掌来。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不会讨厌周衍言简意赅的回答。 谢泽宇原本委屈巴巴的表情立马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摇晃着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招呼道。 “走走走，去陪我买瓶水。” 看见这幅场景，周衍哭笑不得。 第16章 冲突 纪宁找到了其它东西，却唯独没有找到自己的语文课本。 而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这个情节让纪宁感到似曾相识。 语文老师是一个身材瘦小中年女人，平时总是青着个脸，说起话来也是尖酸刻薄，被她骂哭过的学生不在少数，可谓是战绩丰厚。 直到最近几年，家长投诉多了，她才开始有了收敛，但饶是这样，也没人会主去触这个霉头。 纪宁自开学以来还没见识过语文老师的厉害，更不知道，自己今天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你的课本呢？” 干瘪又苍白的声音，促使纪宁抬起了头。 她没有意识事情严重性，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语文老师皱巴巴脸的，懵懂无知的回答了一句。 “没找到。” “没找到？”语文老师拉长了音调，冷下了脸，那双上吊着没有生气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纪宁，好像要在她脸上挖出一个洞。 “没找到还来上什么学？你见过上战场不带枪的吗？连自己的课本都收拾不好，你还能做好什么事情？” 窒息、太窒息了。 任可可将脸埋在立起得课本中，心里不禁有点同情起了这个厌恶的同桌。 “我的书被别人拿了，我找过了，然后没找到。” 又不是她自己弄丢的。 纪宁委屈的顶了一句。 殊不知，她的话直接点燃了语文老师的怒火。 “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我的课堂上，每个人桌上都必须有课本！”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弄丢了呢？你看你这个书桌，堆这么多书，乱七八糟像个狗窝一样，不丢才怪。” “找不到就继续找，怎么可能找不到，难道东西就那么平白无故消失了？” 内心咯噔一声，纪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堪堪的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 完了，早知道就不说这句话了。 这战斗力比纪慧如可强太多了。 还是少说话得好，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纪宁只有继续使出沉默**，好接住着泼天而来的怒火。 见纪宁没什么反应，语文老师自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反而更生气了，眼前的人在她眼里变的格外刺眼。 反了天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她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生。 “你给我站起来，去外面站着，什么时候找到书，什么时候进来上课。” 语文老师将手里的书在桌上拍的啪啪响。 震天的声音引得教室里响亮的朗读声都停了下来，不少都扭过头观摩起了纪宁这边的发展事态。 “她是在更年期吧，天天都跟吃了火药一样。” “我看是家庭生活不顺吧。” “太顶了，居然敢跟老妖婆吵架。” 纪宁不发一言，默默站了起来，在集体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门。 “继续读你们的，有什么好看的！还有那边的人，在交头接耳些什么！” 在语文老师的镇压下，课堂的纪律又很快恢复如初。 怎么会这么凶啊？不让上就不让上呗。 不让她上语文课，那她就背单词。 站在走廊上，纪宁赌气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单词书。 下课后，纪宁才回了教室。 好的消息是，今天的语文课结束了，坏的消息是，明天下午有两节连着的语文课。 就算要买新书，也需要时间。除了周末，她哪有时间去书店。 纪宁苦恼的想着。 能找过的地方她都找过了，除了。。。。。。 纪宁瞄向了苏玥的座位，心里有了注意。 但她等了一上午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苏玥就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样，一下课不是在桌子上睡觉，就是在座位附近晃荡。 中午，纪宁满心烦躁的端着餐盘在拥挤的食堂里穿梭，好不容易才在食堂二楼找到了空位。 她还没往嘴里扒拉几口饭，几道人影就挡住了桌上的光。 纪宁抬起头，一下就被叶子倩那张光彩夺目的漂亮脸蛋吸引了目光。 “你好，同学，你方便挪个位置吗？她和我们是一起的。” 坐在纪宁斜对面的男生脸肉眼可见的脸红了，他盯着眼前三个女生，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局促的点了点头，立马端起餐盘起身换了个地方。 “纪宁，你怎么一个人在吃饭？我们一起吃吧。” 苏玥和赵诗源紧随其后，俩人端着餐盘，说着就坐到了纪宁对面。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她怎么和这三个人欢聚一堂了？ “你吃的好少啊，学习那么费脑，下午饿了怎么办？”苏玥“友善”的看了纪宁一眼，用手肘碰了碰赵诗源的胳膊。 “诗源，你这班长怎么当的，上学期贫困生补助为什么不给纪宁投票。” “唉，纪宁同学清高呗，平时也不和我们说话，我哪里知道她生活那么困难。”赵诗源挑起细长的眼尾，表情做作的睨了一眼苏玥。 纪宁看向了赵诗源的餐盘，和自己相比，确实是丰富了不少，两荤一素，额外还有一个鸡腿、一个苹果、一碗排骨汤。 纪慧如经常会因为菜市场的菜涨了几毛钱念叨半天，顺带教育一遍纪宁要节约生活。所以纪宁的生活费也不高，为了存点钱以防不时之需，她通常都是去最便宜的窗口打饭，主打一个填饱肚子。 好吧，纪宁承认她有点羡慕。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每周都选出一天提升提升午饭规格？ “你这吃的都什么啊，全是些焉巴巴的素菜，哦，看岔了，有肉沫啊。” 赵思源举着双筷子，在空中比划道。 “这粉条好像蚯蚓啊，这里面的肉沫该不会是用今早卖剩的包子馅儿做的吧。” 说完，她拧着眉头，做了一个干呕的表情。 “。。。。。。。” 纪宁搞不懂她们接下来又想搞什么妖蛾子，趁着对方说闲话的功夫，她赶紧又扒拉了几口饭。 “纪宁你家里人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啊？他们是不是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啊。” “这个我知道，上次纪宁妈妈不是来参加家长会了吗？我隔着老远都闻到了她身上的味儿，熏死了。他们家肯定是养猪的？” “哈哈哈哈，怪不得纪宁身上也臭臭的呢，原来是她妈的小猪猪。” 苏玥尾音上扬，朝着赵诗源挤眉弄眼，两人一唱一和，笑声不断。 她们怕是犯病了吧。 纪宁看得实在是火大。 她想起了昨天体育课上的事，又想起了被关在器材室里的事，外加上今天上午刚经历过的语文课。 “啪”的一声，纪宁不耐烦的将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上。 “喂，你们有没有完。” “哇，子倩快看，小猪会说话了。” 看见纪宁稀罕的反应，赵诗源有趣的笑了。 食堂的长饭桌是由三张四人桌拼接而成的，叶子倩坐在纪宁右手边的桌子上。在赵诗源和苏玥拿她开涮的过程中，她都表现的格外的安静，没有掺和进一句话，她一个人小口小口的吃着眼前的饭菜，在听到赵诗源的招呼声时，也只是露出一个微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我就想问一句话。” 纪宁的态度很是真诚，她几乎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到底怎么惹着你们了？” 可是根本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赵诗源，你带的零食呢，分点给纪宁吧，别舍不得了。” 说着，苏玥做势要去抢赵诗源包里的东西。 “哎呀，别急。”赵诗源被逗得花枝乱颤，侧着身子坏笑着拿出了一个密封袋。 “纪宁，你可别去又去找老师小报告，说我们平时没关心你啊。” 赵诗源的两侧脸颊染上了兴奋的红光。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撕开了密封袋的封口。 “这可是我们家lulu最喜欢吃的零食了，全是进口货，一般人我都舍不得，你可不要浪费了。” 伴随着赵诗源的动作，一团黑乎乎、黄橙橙的东西从袋子里倾泻而出，撒进了纪宁的餐盘里。 雪白的米饭上被盖上了一层褐色大颗粒，隔壁的菜格子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污染。 颗粒里还混杂着些黑乎乎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昆虫的残骸。 但光凭这断臂残肢以及四分五裂的躯干，纪宁辨别不了这都是些什么虫，唯有那条白白黄黄柱状生物，能让她联想到它生前蠕动的样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想吃？我帮你拌一拌。” 赵诗源掐着手指拈起了纪宁的筷子，开始在纪宁的餐盘里胡乱搅动了起来。 “你们弄得真恶心。”边上的叶子倩竟扬起了头，破天荒的开了口，语气里尽是嫌恶。 大功告成后，赵诗源嫌弃的将手里的筷子扔回到了纪宁面前。 “快吃吧。” 她满脸期待的说道。 纪宁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午餐，十分糟心。 “你们非要这样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咬字清晰，掷地有声。 赵诗源很明显听见了纪宁的话，她先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又开始想逞强了？逞强了一下又能怎么样嘛？” 一旁的苏玥看见纪宁认真的表情，憋着笑说道。 “她可能以为她这样，我们会很害怕吧。” “你别说了，搞不好又把人家弄哭了。 赵诗源故作恼怒的拍了一下苏玥的手，继续用甜美的嗓音催促道。 “怎么还不吃，别逼我们喂你吃呀。” 纪宁深吸了口气，目光从左到右一一扫过对面的三个人。 苏玥和赵诗源两个笑的正开心，黑漆漆的眼珠里藏满了恶意。而叶子倩则是静静的凝视着她，素净的脸上挂着一丝恬静的笑。 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毫无疑问已经石沉大海。 她本来还想先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解决问题，但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 她为什么非要尝试和几个神经病对话呢。 再说了，她扮演的角色——“纪宁”，除了演给纪慧如看，还有谁会看呢？反正班上又没人会关注她，扮不扮都一个样。 纪宁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但这回，她却没有感受到深呼吸带来的任何作用。 原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这哪里能坚持到一周？ 纪宁奇怪的瞥了一眼腕隐隐作痛的左手腕。 为什么会疼？是因为“她”再害怕吗？ 纪宁默默的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 别害怕了，“纪宁”。 既然她们不回答问题，那就默认不是你的错了。 纪宁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在心里开始了倒计时，预计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3、 见纪宁没有反应，赵诗源拉下了脸。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不愿意用嘴吃，那就只有用脸吃了。 她这样想着，朝着纪宁的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2、 纪宁还没倒数完就行动了起来，她抓住了赵诗源的送过来的右手腕，用力的朝自己左侧拖拽。 “你要干什么!”赵诗源大叫了一声，整个上半身横在了餐桌上方。 “放开我！”她努力挣扎着，但完全抵不过纪宁的力气。 1。 纪宁抬起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餐盘连饭带虫的盖在了赵诗源的身上。 “既然是你这么宝贵的东西，那你就自己吃吧！” 纪宁开心的笑着，露出了八颗牙齿。 “啊!”赵诗源发出了一声惨叫。她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异物，挣扎的更厉害了。几颗混着昆虫残骸的饭粒找准机会蹦进了她张开的嘴里。她呜咽着不敢再乱动，转而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纪宁这才松了手。 一旁的苏玥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纪宁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她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至于叶子倩，她早在赵诗源的手被抓住的一刻，就起身跑到了一边，所以没有受到波及，但也被吓得花容失色，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直到赵诗源发出了猛烈的咳嗽声，边上的两人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去帮忙。 赵诗源在两人的搀扶下，抬起了头，她的的脸色在十几秒内由白变青，由青转黑，十分精彩。 骚乱和尖叫声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附近的同学纷纷投来了看热闹的视线，人群也渐渐朝纪宁所在的位置聚来。 纪宁没有留下来继续欣赏赵诗源狼狈的模样。她捡起了自己倒得一干二净的餐盘，灵活的绕过了围观的同学。 “疯子。她疯了吗，她是不是疯了？” “纪宁！你给我等着。” 离开时，她还能听到赵诗源愤怒不已的叫骂声。 不过，谁理她呢。 在一众学生的围观下，纪宁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食堂。 第17章 泡面 “哈哈哈哈！” 一回想起赵诗源的表情，她就觉得好笑。 真爽！ 但爽归爽，爽完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对此，纪宁并不忧心。 因为没有什么能比身心的畅意更重要。 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总会有办法的。 这才是真正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总而言之，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忍气吞声下去了。 纪宁直起了笑弯了的腰。 随着心情的平复，一股从胃里涌起的饥饿感向她袭来。 纪宁觉得一阵胃痛，她估计自己连五分饱都没有。 “唉。” 她虚叹一声，用手抚摸着充满空虚的肚皮，径直走向了校园超市，没一会儿，她就端着一桶泡好的朱师傅牛肉面走了出来。 食堂是不能回去了，教室也不一定安全，那该去哪儿安静的解决完手里的泡面呢？ 纪宁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要不就地解决吧。 纪宁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就当机立断，在附近一栋楼外的花坛边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吞了吞口水，揭开了泡面盖子，香味瞬间四溢。 面条浸泡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黄金时间，变的膨胀发软，但纪宁不挑食，她无视了少许路人同学们投来怪异视线，吃的津津有味，仿佛面前的不是泡面，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你怎么在这里？” 纪宁吃的正香，耳边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犹如杯弓蛇影，警惕的抬起头来，反射性的用胳膊挡住了手上的泡面。 待看清来人后，她才歇了口气，放下了戒心。 她都跑这么远了，怎么还能遇到认识的人？搞得她心惊胆战的。 再说了，她为什么不能来这里？这里难道不是公共用地吗？ “你为什么在这里？” 纪宁挑了挑眉，把这句话还给了周衍。 “我想，可能是因为这后面就是男生宿舍？” 周衍的眼中露出了笑意。 纪宁哑然，怪不得刚刚过去全都是男生。 那是自己走错地盘了？ “你为什么在这儿吃午饭？” 为什么？能有为什么？ “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呗” 纪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要不要一起？” 周衍晃了晃手里的保温饭盒。 “啊？可是。” 她马上就吃完了啊？纪宁看了一眼还剩得不多的泡面，生出了拒绝的想法。 “那我先走了。” 见纪宁犹豫不决的样子，周衍添油加醋的吓唬了一句。 “但我要提醒你一句。等会儿路过的人会更多，你在这儿挺显眼的，搞不好男生宿舍明天就会传出奇怪的流言。” 闻言，纪宁听话的起了身，满脸堆笑。 “走吧，你要去哪儿去吃？” 纪宁亦步亦趋的跟在对方的身后，在周衍的带领下走入了一条蜿蜒的石板小路，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处乘凉亭。 “周衍。你是住校生吗？” 纪宁四处张望着，这里大树参差，郁郁葱葱，正好能遮挡住烈日阳光，比起人来人往的宿舍确实好了不少。 “不是。” “啊？” 亭子里的石桌石凳，光洁干净，想来是常有人光顾。 “只是在学校交个住宿费有个床位，方便中午午休罢了，我们班很多人都这样做。” “哦。”原来如此，纪宁终于知道为什么中午教室里都没什么人了。 她简单的拂去桌上的落叶，坐了下来。 “器材室的垫子你放回去了吗？” 周衍点了点头，随后将一个方方正正的多层饭盒放在了桌上。 纪宁用叉子挑起一口泡面，打量起了桌上的“巨型”饭盒。 这是他的午饭? “你为什么一个人？你没在食堂吃饭吗？”她好奇的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其他人都在食堂。”周衍瞥了她一眼，他一解释着，一边打开了饭盒盖子，将隔层拿了出来，一一摆在了桌上。 “上周我把胃吃坏了，我妈老觉得是食堂做的饭不卫生，非让人中午给送饭过来的。明明我都已经拒绝过了。” “好麻烦。” 纪宁不由的感慨了一句。 “很无语吧，但也只限于今天了。” “。。。。。。” 他是不是误会了她说话的对象？ 其实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家里人居然愿意为你做这么麻烦的事。 看来他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纪宁一言不发的盯着周衍动作，眼见着他将一层层饭盒整齐的摆放在桌上，逐渐占满石桌的三分之二。 “你怎么不回宿舍吃？” “因为，我走到半路的时候才发现忘记带钥匙了，而且现在宿舍里还没人回来。” 纪宁没有回话，她的注意力全被桌面的菜品吸引了。 番茄烩牛腩，肉末蒸蛋，山药排骨汤。 纪慧如厨艺一般，又糙又简单，很少能做出这种色香味俱全的菜，偶尔她心情好了，也会做几个大菜，但至于味道，只能说全凭运气。 纪宁又看了眼自己的泡面，欲言又止。 手里的泡面突然就不香了。 能不能不要这样折磨她。 纪宁在心里头一次认同了苏玥的话，她在饮食方面确实挺可怜的。 唉。 她无力吐槽，只能由衷的从内心发出一声叹息。 说不羡慕那都是假的。 纪宁目光炯炯，这让周衍很难不注意到她灼热的视线和手里的泡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尝尝？我还没有动过。” 他纠结了半分钟，才将手里的木筷递了过去，不好意思的客气了一句。 “不、不用了。” 纪宁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移开眼睛，义正言辞的挥手拒绝。 面子有的时候可以不要，但不能是因为贪吃。 “咕噜咕噜噜。” 但肚子恰好叫唤的声音，却在这个幽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动听。 为什么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拆穿她？ 纪宁暗自咬牙，窘迫的低下了头。 她挖空了脑袋，也没想出自圆其说的方法，只好又结结巴巴的改了口。 “对不起，我就尝一口。” 纪宁在结尾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说着，她接过周衍手上的筷子，小心的夹起了一块多汁的牛腩放进自己的泡面里，然后又火速将筷子还了过去。 这模样，宛如一个在deadline前拼命赶工的公司职员。 纪宁低下头，假装镇定的吃了一口泡面，感受着脸上逐渐消褪的热意。 “对了，刚才忘记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在男生宿舍外吃泡面？” 话题又重新回到了纪宁身上，周衍看似无意抛出的问题，直接触及到了事情的核心。 纪宁的动作僵了僵，内心百感交集，难以言喻，话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 “怎么说呢？情况比较复杂吧。” 她说的很含糊，但实际事情确实也很模糊，因为她也不知道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至于那些她经历的事，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她更喜欢把它们藏在自己的心里。 但话聊到了这，纪宁的思绪又开始到处乱飘，她好像又回到刚开学前的那几个夜晚。 她先是沉默，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冒出了一句。 “你们班的人好相处吗？班上氛围怎么样？” “总体还行，大家的心思在学习上，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是有几个很喜欢在成绩排名上暗中较劲的人吧。” 纪宁噤了声，她想，要是有人问她相同的问题，她一定会先哼唧两声，然后甩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假设，我是说假设有一个人被班上所有人都孤立，那会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呢？” 纪宁的脸色沉静，和平时的她相比，表情算不上多好。 “原因吗？那太多了，多多少少是他本身有点问题吧。” 果然，只能是这种原因了吗？ “但是，这种想法太先入为主了。” 纪宁抬起了头，周衍已经吃完了，他正在不紧不慢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人的主观性本来就很强，对于没有见过面的人，一旦从其他人嘴里获取了相应的评价，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对应的偏见，并对号入座。更别提集体孤立这种情况，由于从众性，大多数人在集体中都没办法做出自己真正的判断，也没办法完全展示出自己真正的喜好。” “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所以没有人不会被讨厌，也没有人不会被喜欢，人的喜好随时都可能因为价值观和立场的改变而转化，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觉得仅靠这一点就能评价一个人是否有问题。” “纪宁。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过。” 周衍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我不讨厌你。” “不，我可不是在讲自己的故事。” 纪宁不露声色的撇过了头。 她问的其实是“纪宁”的事。但是。。。。。。 “我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吗？” 她莫名其妙的追问了一句。 “没有。” 对方回答得斩钉截铁。 “哦。” 她就说嘛。 内心淤积已久的、黏腻的黑泥，在此刻被涤荡而去，纪宁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她不是没有陷入过情绪的低潮，负面的情绪积累多了，她也会产生自我怀疑，会着了魔似的反复确认起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是否正确。她不喜欢向他人倾诉，但也不代表她完全不需要情绪的出口，但她需要的不多，只要有一点点就好了。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趟图书馆，就先走了？” 纪宁看了眼手表，不打算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嗯，我也回宿舍了。” 图书馆？ 捕捉到关键词，周衍不住的回想起了纪宁昨晚吵着要回去学习的样子。 她怎么会这么热爱学习？ 他纳闷的想到。 第18章 晚自习 纪宁从图书馆拿完书后就回了教室。 她到的不算早。距离上课时间还不到二十分钟，但教室里已是人声鼎沸， 纪宁没有在教室里找到赵诗源和苏玥的身影。 直到她走道自己座位，看见那被踢翻在地的课桌时，她才知道，苏玥她们已经来过教室了。 她也知道 ，没有找到人的苏玥肯定会拿她课桌上的东西泄愤。 但好在她早有防备。 纪宁扶起了躺在地板上的桌椅，然后径直走上了讲台，弯腰从讲台下拿出了自己藏在这里的书包。 接着她又来到了任可可的座位上，从她的抽屉里拿回了写有自己名字的课本。 看来苏玥没有想到她会把东西放在别处。 这是一场无声的宣告，也是一场战争的开始。 纪宁已经决定不再做从前那个“纪宁”了。 对于那些借着打闹，故意朝她扔书的人，要是照以前，她忍忍也就算了。但现在，她会直接把书捡起来，朝着他们碍眼的笑脸狠狠的砸回去。 还有那些喜欢在过道上伸出一只脚横在中间的，她以前看到了都懒得计较，跨过去就行了。但现在，她非得用力踹上一脚才行。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病猫啊？ 纪宁开始在班里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想告诉这些人的是，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人都可以来踩她一脚的。 讨厌她的人更多了，但捉弄她的“恶作剧”也少了不少。 就是语文课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纪宁咬着笔头，认真的思考着。 她现在有三个方法。 第一、直接罚站。 一节课也是站，两节课也是站，都说环境可以改变人，以她现在的脸皮厚度，就算去教室外站一上午都没关系，全当是锻在炼身体。 第二、向其他人借书。 原本她是没有借书的对象的，但现在可能有了，她能借书的对象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周衍。要说熟，他们其实也就只打过一两次交道，但要说不熟，周衍已经是纪宁在学校里交谈得最多的同龄人了。 但目前，纪宁更倾向于第三个方法——直接去拿苏玥的课本，现在想想，她哪有必要费尽心思找自己的书，直接把苏玥的书拿过来用不就行了吗，搞那么复杂干什么？ 唯一的难点和上午一模一样，就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她只在下午上课前，趁着苏玥不在，鬼鬼祟祟的试过一次，可她甚至连苏玥的座位都还没摸到，就被苏玥刚进教室的同桌给赶了回来。 这就是同桌和同桌之间的差距。 到了后面，纪宁就更没机会了，因为她被盯梢了。 苏玥和赵诗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得教室。 一到课间，她们就伙着外班的几个人，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那几个外班的学生，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们还时不时的伸着头，通过教室后门，朝教室里张望，可一旦有老师经过，他们又如同鸟兽一般飞快的散开，形迹可疑。 纪宁知道这些人十有**都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她一下午都没有走出教室。自然也没能见识到他们的花招。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这群人也偷偷摸摸的跟在她身后，纪宁一个箭步，就混入了人群，将他们甩在了身后，打完饭，她直接酒找了个有老师的桌子坐了过去。 她能看得出，这些人还是比较忌惮老师的。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纪宁正在座位上解一道数学题。 她一边飞速转动她右手指尖的黑色的签字笔，一边认真的思考着。 可突然，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她的课桌上。 手中的笔受到了影响，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纪宁抬起了头。 “喂，有事找你，出来一下。” 是苏玥。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扭过了头，看向了教室。 不同于往常，今天高二八班的走廊上显得分外“热闹”，甚至连隔壁班路过的同学也不住放慢脚步，多看了几眼。 果不其然，教室后门正站着下午外班那几个男男女女。 这都过了大半天了，怎么还是这几个人啊？ 看来苏玥的人际关系也就那样嘛。 纪宁先前忐忑的心，到现在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不由的在心里幽默了一句。 出去？她怎么可能出去？ 这种场面任谁看都不大妙吧。 让她出去一打五，是把她当傻子吗？ 这种时候当然是还待在教室里比较安全。 纪宁收回了目光，翻了个白眼。 “你刚才是什么表情！MD，你知不知道你上午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纪宁的表情都落在了苏玥的眼里，她拉长了一张脸，暴躁的用手拽住了纪宁的衣领。 “叫你出来，你就出来，听不懂话吗？” 纪宁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自顾自的翻阅着桌上的课本，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去，苏玥你搞快点行不行啊。”外面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 “跟她那么多废话干嘛，直接拖出来啊！”另一个马尾女扭着腰走进了八班教室，而教室里的学生们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没人说话，也没人阻拦。 “马思敏？你进来干嘛？” “我看你好像需要人帮忙？” 马思敏走到了苏玥身旁，笑眯眯的说道。 “我不用。”苏玥顿时觉得自己失了面子。 “和你说话呢？没听见吗？聋了吗？” 她再一次面向了座位上的人，但一看见纪宁那不闻不问的样子，她的火气就更大了。 苏玥加重了向外拖拽的力道，硬生生的用手扯断了纪宁扣好的纽扣，将她的领口拉了下来。 瘦小的肩膀和明晃晃白色肩带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但纪宁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场面一时之间竟变得僵持了起来，苏玥也没想到纪宁居然会这么“坐得住”，她刚刚明明使出了八分力，但纪宁的身体却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苏玥转而将注意力聚集在了纪宁的课桌上。忽然，她灵光一闪，目露凶光，扯起桌上的一本书就朝着教室后的卫生角扔了过去。 眼见纪宁的脸色有了变化，苏玥的眉梢上立马染上了一抹欣喜，她正打算变本加厉，却有人站出来阻止了她。 “苏玥。” 叶子倩轻柔的声音横插了进来，和苏玥暴躁的模样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连纪宁也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叶子倩和苏玥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朝着窗户方向偏过头扬了扬下巴。 对面走廊上，抱着一摞卷子的物理老师李晋晨正匆匆的赶往八班教室。 苏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情愿的垂下了手。 马思敏也眼尖的瞅见了情况，小跑着出了教室。 “苏玥，别这样。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话好好说。” 叶子倩牵过苏玥的手，声音柔柔弱弱。 但苏玥没有说话，她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似乎还在因刚才的不顺利而掷气 见状，叶子倩俯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纪宁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但在一刹那，苏玥的眼睛里迸发出了一道精光 她狠狠的剜了纪宁一眼，然后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不屑。 “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厉害?” 扔下一句狠话，她便怒气冲冲空的离开了纪宁的座位。 苏玥一走，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小范围的议论声。 “吓死了，我还以为要在教室里打起来了呢？” “幸亏我们班还有叶子倩在。” “可不是嘛，她人真的好好啊，人美心又善。” 等到李晋晨进入教室，这些聚在一起小声商讨同学才纷纷散开，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至于门外看热闹的外班人士，更是早已不见了踪迹。 感受到了安定的气息，方才一直装睡的任可可才缓慢的从臂膀中抬起头，用余光观察起了身旁的纪宁。 出乎意料的是，她在纪宁的脸上竟完全找不到害怕的痕迹。 纪宁只是平静的整理好自己的上衣，接着起身捡回了被扔出去的课本，然后又如往常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了习题册，铺在桌面，似乎没受到一丝影响。 强啊，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做作业。任可可不禁感叹了一句，心里隐约高看了纪宁几分。 然而只有纪宁自己知道，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 还好老师来得早，还好她们怕老师。 要不是苏玥自己停手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李晋晨没有察觉到教室里异常的氛围，他按部就班的招呼着班上的同学将他手里的单元测试卷发了下去，然后朝众人宣布了一个消息。 “今天晚上可能要占用一下大家的时间，我们临时来一场小测验。” 李晋晨的话如同晴天霹雳。 刹时，教室里哀声四起，尽管这不是一次正规考试，而只是一场课堂测试。 纪宁当然也很慌。 托苏玥这几个人的”福”，这段时间她都过得三心二意，别说考试了，就连作业都做得马虎的不得了。 随着卷子下班完毕，所有人都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而纪宁却浑身僵硬，大脑呆滞，惊魂未定，始终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她发现比起苏玥，考试带给她的恐惧要大得多。 在外神游了五分钟后，纪宁才终于认命的拿起了笔，痛苦的开始阅读起了题干。 第19章 课堂考试 考试时间为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纪宁撑着头，有一道没一道的做着题。 但事实上，她的内心早已和她的卷面一样，烂成了一片。 同桌任可可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接连不断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叹息，搞得纪宁更是烦上加烦。 20分钟后，零星有了几个翻卷声。 半小时后，翻卷声齐刷刷的响了起来。 但纪宁和任可可都还默契的停留在第一面。 她们俩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怎么不算是班上的一对卧龙凤雏呢？ “卧龙”纪宁在时间上取得了优势，抢先翻过了卷面，“凤雏”任可可听到声响，也不再继续纠结手上的题目，紧跟着翻到了第二面。 俩人仿佛深处水深火热之中，唯一令她们安心的事情也只有一件，那就是她们谁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偷看自己的试卷——毕竟，同一道题，谁也不会做。 晚自习变成了考试，下课的休息时间自然也没了。唯有提前交卷的人，才能得到了物理老师的特许，到教室外透会儿风。 但纪宁显然不属于这批人，下课铃无效的响了一遍又一遍，她一直坚守到了考试的最后一秒。 试卷被人收走后，纪宁整个人都虚脱了下来，瘫倒在课桌上，宛若一具活尸。 可一想到还没完成的作业，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拿过了放在一边的习题册。 此时此刻，纪宁已是心如死灰。 上学，她还能勉勉强强适应。 但考试？人为什么要考试？ 她不喜欢考试。不，她是痛恨考试! 但关键的是，如果考试都是这种难度？她还怎么兑现自己的承诺？怎么拿回手机? 她不明白“纪宁”是怎么考到**十分的？她们用的难道不是同一个脑袋吗？ 纪宁真想直呼救命。 课堂测验虽然帮她躲过了课间的骚扰，但也让她经受了一次真正的打击。 纪宁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临近晚自习放学前的几分钟，她又在教室走廊外发现了疑似蹲点的人。 尽管她刚刚经历了考试的折磨，但很快她就想到简单的应对办法。 纪宁提前收拾好了书包，等到下课铃一响，她就直冲冲的朝着刚跨出教室门槛的物理老师奔了过去。 速度之迅猛，行动之果断。 把苏玥都给看呆了。 担心纪宁溜了，她连书包都没背，就急匆匆的追了出了教室。 纪宁正在向物理老师请教一道题目。 苏玥趴在走廊的栏杆上，不停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纪宁的动向，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先是等来了马思敏和陈琴两个女帮手，后又等来了个特长班的男生。 但就是等不到纪宁。 纪宁不仅没问完，还发展出了和老师边走边讲的探讨模式。 转眼间，苏玥一行人就尾随在她的身后跟着下了楼，然后走到了教学楼门口。 MD，她烦不烦啊，到底要问多久？ 好听点说，他们是搁这儿吹晚风，难听点说，那不就是跟个傻子似得在这儿站岗吗。 “苏玥，这怎么弄?” 十分钟过去了，特长班的男生最先不耐烦了起来。他不顾苏玥的阻拦，屁股一拍直接就走人了。 又过了十分钟，陈琴的家人打来了质问她为何还没回家的电话，语气凶的马思敏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在苏玥嫌弃下，陈琴也灰溜溜的走了。 最后，整个队伍只里剩下了苏玥和马思敏两个人。 但两个人也是人，苏玥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在她看来，对付纪宁这种菜鸡角色，两个人已经绰绰有余了，四个人纯属于浪费资源。 MD，也不知道纪宁抽的什么风？上学的时候不问，非要等到放学的时候问，怕不是故意的？ “纪宁，要不有问题明天再问？你回家太晚了也不好吧？”李晋晨委婉的表达出了自己想回家的心愿。 “不行，老师！这道题我今天一定要弄明白，不然我晚上肯定睡不着！” 见李晋晨有了想走的心思，她连忙上前一步，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可怜巴巴”的“请求”道。 没错，纪宁就是故意的。 不长不短的对话正好传进了苏玥的耳朵里。 “算了，我们回去吧。” 她心思一动，大声的说了一句，然后拉起马思敏的手臂，走到了纪宁前面。 纪宁目送着苏玥一行人渐行离去的身影，话锋一转，改了口。 “李老师，你好像挺累的，我想了想，你说得对，今天还是就到这儿了吧。” 不得不说，问了这么多题，还是有点收获。 “嗯？好吧。”虽然不知道纪宁为何转变的这么快，但这个提议很合李晋晨的心意。 他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怎么这么晚了！” 他继续转头问道。 “纪宁，你怎么回去？” “坐公交车。” “你等公交车要多久？安全吗？” 公交车？现在这个点还有公交车吗？李晋晨十分怀疑。 “要不你和你父母联系下，让他们来接你?大晚上的，一个女生多危险。” “我妈还在上班。”纪宁为难道。 “你爸呢?” “离婚了。” 李晋晨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默默闭上了嘴，他朝前走了几步路，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家住在哪儿?要是离学校近，老师开车送你回去吧。” 他拿出车钥匙，甩了甩，幽默的说道。 “如果离得远，就帮你打个车，万一你回去路上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纪宁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十一点了，按照这个时间，最后一班车早就走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 “好吧。谢谢李老师。” 纪宁答应了下来，报了个小区名。 “让我看看在哪儿？嗯，还挺近的，正好顺路。”李晋晨打开了手机上的导航App，朝纪宁点了点头。 没有了放学后的学生、等待中的家长和排长队的私家车，原本拥堵的街道口变的冷清起来。 苏玥在路边蹲得腿都麻了，也没看到半个从校门口走出来的人影。 “玥啊，要不算了吧，我想回去了。” 马思敏挠了挠腿上被蚊子刚叮出来的包，开口劝说道。 “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说不定早都已经走了。” “不可能，我一直盯着的，没人出来。” 苏玥低吼了一句。 “再等等，最多再等十分钟。” 她安抚的话音刚落，视线中就出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纪宁，别把脑袋伸到窗户外。”李晋晨从后视镜中看到了纪宁危险的举止 ，提醒了一句。 “李老师，前面那个人好像是我们班的同学。” 纪宁解释了一句，她隔着老远就看见了站在街道边的苏玥。 真是歪打正着，原来她还在等自己。 有毅力!太有毅力了! 纪宁都有点感动了。 李晋晨也认出了自己的学生，他减慢车速，临时靠边，等车停稳后，按下了车窗。 “苏玥，你怎么还没回家？” 他皱了皱眉，又看向了另一旁的马思敏。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李晋晨的表情很是严肃。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生怎么还呆在外面。” “对啊，苏玥，你怎么还没回去？” 纪宁再一次将脑袋伸出了车窗，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苏玥的眼睛，“好心好意”的说道。 “现在已经很晚了，李老师刚好送我回去，你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 看到从车窗后冒出的脸，苏玥的愤怒值在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怪不得半天都没见到人？原来是让老师送她回家了呀，还真是不要脸。 苏玥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那张贱兮兮的脸，恨不得当场扇她一巴掌。 “苏玥！？”见苏玥没有回应，李晋晨又喊了一声。 “我爸说他要开车来接我们。”苏玥回过了神，她连忙扯开嘴角，慌忙撒了个慌。“李老师，你们先走吧，刚我跟我爸通过电话了，他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也许是因为他幽默和高水平的讲课风格，也许是因为他年轻斯文的长相，李晋晨从事教学工作以来获得了许多学生的尊敬和喜爱，就连苏玥这种不大正经的学生在他面前也从来不会胡来。 “哦，那你们俩小心一点。” 听见回答，李晋晨又恢复了最初温和的表情，他叮嘱了一句，然后拨动了挂挡器。 “记得下次让你爸早点来接你，天黑了不安全。” 车内正播放着柔和舒缓的流行音乐。 看到了苏玥吃瘪的样子，纪宁因考试而产生的阴郁也一扫而净。她没有关上车窗，而是拖着下巴一边欣赏起了街边的夜景，一边回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纪宁也算是见识过了苏玥的执着了。 她也知道苏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是运气好，但明天呢？ 躲得过初一，又躲不过十五。 她这样长期躲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 实际上，纪宁也不想再继续躲下去了。 但如果和她们打起来，她会有胜算吗?她会被那群人痛殴一顿吗? 纪宁试着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场景。她想到了那些狰狞的面孔，想到了那些挥舞的拳脚，但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还有点兴奋？ 兴奋？兴奋什么？兴奋挨打吗？ 纪宁摇了摇头，发现她不仅是搞不懂“她”，也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一路上，物理老师随口问了她一些有关学习的问题，但纪宁只是心不在焉的糊弄了几句。 车程很短，连十分钟都不到，纪宁就到达了目的地。 她在巷口前下了车，刚准备道谢，物理老师却先了口。 “纪宁，你住在这儿吗？” 顺着他的目光，纪宁看向了旁边灯火通明的高楼。 明明只隔了一道墙，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不。” 纪宁伸出手指了指隔壁被昏暗灯光照得像鬼屋破旧楼房，纠正了他的错误。 “我住在这儿。” 物理老师愣了愣。 纪宁不自觉的替他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几栋楼挺破的？” 其实她也这么觉得。 但李晋晨只是朝她宽慰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纪宁，别乱猜，记得要好好学习。” “哦。” 纪宁应了一声，并没看出他目光中的同情。 “谢谢李老师，我就先回家了，李老师再见。” 她不再磨蹭，简单的做了个道别，转身走进了黑漆漆的巷子。 第20章 和谐的一天（1） 上午的化学课改成了实验课。 课代表通知完后就率领着八班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往了实验楼。 实验室的座位顺序和教室里一样，纪宁一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开始好奇的摆弄起了桌上的实验器材。 身旁的任可可，也罕见的和纪宁主动搭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在找你的语文书？” 纪宁顾不得手上的烧杯，十分震惊的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同桌。 任可可怎么会关心她的事情？ 今天的太阳怕是要从西边出来了。 任可可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出乎意料，纪宁准备耐下心来听听她后面的话。 “我刚在厕所的时候，发现了本语文书。就在” 任可可先是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别扭的开了口。 “你要不，去看看？” 闪躲的眼神，不自然的语气。 纪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看吧，这就是她的同桌。 “哦。” 纪宁垂下了眼睑，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现得漠不关心。 “你不去看看吗？万一是你的书呢？”任可可提高了音调，语气里多了一丝慌张。 “怎么？你好像很想我去的样子？我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 纪宁倏的对上任可可那双圆眼，不无挖苦的讽刺了一句。 “！？你！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啊。”被戳中了痛点的任可可一下就急了，她红着脸激动的为自己辩解道。“我好心好意的告诉你，你还，哼!狗咬吕洞宾！你爱信不信吧！” 这演的也太敬业了吧！ 纪宁后退一步避开了从任可可嘴里喷出的唾沫星，“认真”的考虑起了她提出的“意见”。 “你说的厕所？是这层楼尽头那个？” 纪宁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 “对啊。” 直接去不就行了吗？怎么还问这么多问题？ 任可可没好气的回答了一句。 “从门口数，第几个隔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纪宁很难不把这件事和苏玥联系在一起，她实在是没法相信任可可的说辞。 “额、好像是第二个吧？”任可可眼神飘忽的仰起头，嘴里支吾了几句。“这种细节我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你自己去一趟不就行了！” 对方主动把机会送了过来，她是接还是不接呢？ “好吧，那我去看看。” 接吧，反正迟早都要面对的。 纪宁抬了抬眉毛，站起了身。 任可可没想到纪宁一下又变得这么果断，不禁诧异的睁大了双眼。 “对了，任可可。”纪宁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你别忘了，我是因为你才会去的。” 听到纪宁的话，任可可先是愣了愣，然后咬紧了下唇，她迟疑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她怔怔的望着纪宁离去的背影，心中漾起了忐忑的情绪。 任可可强迫自己低下头，翻阅起了桌上的实验手册。 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什么叫作因为她？她就只是传个话而已，怎么能是因为她呢？ 没错，是纪宁自己决定要去的，和她没关系。 对，没关系。 任可可不停的告诉自己。 离上课时间还剩不到五分钟，走廊上看不到其余人的身影。 但想来也是，实验楼的人流量本来就少，到这儿来的都是做实验的，不在实验室里待着跑外面来干嘛？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有那么多糟心事要处理。 话又说回来，苏玥就不能找一个靠谱的人吗？ 任可可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她也许眼力不好，但她又不是瞎子。 纪宁悻悻的想着，走到了洗手池旁。她还没进入主战场，就听到了从厕所里发出的声响。 里面有人在。 谨慎起见，纪宁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裤包。 包里放着她特调的辣椒水，削尖的硬性铅笔、0.5mm的签字笔，还有圆规和美工小刀。 这就是她昨晚为了正面迎击而精心准备的“防身武器”。 不进则退，最后退无可退。 逆来顺受的“纪宁”可能已经让苏玥习惯了，她怎么得也得让她们适应适应“新”的自己。 要是按照她以往的作风——。 以往的作风？ 纪宁的思绪中断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她以往的作风又是什么样的作风呢？ 纪宁摇了摇头，甩去了脑中的杂绪，推开了厕所门。 放眼望去，厕所里只有最后一个隔间的门是关着的。 纪宁放轻了步伐，小心的走了过去。 她在声音来源处站定，刚准备动作，隔间里面的人就推开了门。 纪宁先是呼吸一窒，随后停下了动作。 门后露出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女生抖了一下身子，差点叫出声了，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两人相顾失色，场面瞬间变的尴尬了起来。 女生防备的看了一眼这个举止可疑的人，就侧着身子绕过了她，走到另一边整理起了衣裳。 纪宁感受到了女生提防的视线，可她没有在意，而是慎重的检查了一圈厕所，确认了这里除了她俩以外，再没任何人了。 难道她真错怪任可可了？ 就在纪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时，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她的正确性。 按照任可可提供的情报，纪宁朝着第二个隔间走了过去，她刚拉开虚掩着的门，就敏锐的捕捉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动静。 纪宁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迅速做出了反应。 她偏了偏身子，侧身退出了隔间，一只手正好从她身旁擦过。 要是再慢一点，她就已经被推进隔间里了。 又想故技重施，把她关起来？ 纪宁转过了头，一张眼熟的脸闯入了她的视线中，纪宁认出了这是昨晚和苏玥在一起的马尾女。 “嘁！居然被她躲过去了。” 马思敏可惜的埋怨着。 在她身后还站着几个人，除去叶子倩，苏玥，赵诗源这几个老熟人，剩下的两个人纪宁也见过面，一个是开学第一天的八字刘海女，还一个似乎是昨晚和苏玥在一起的另一个女生。 哇，现在是要上演大团圆结局了吗？ 她不由绷紧了神经，警惕的注视起了眼前的几个人。 而厕所里唯一的一个局外人，现在正惊愕的张着嘴。 女生不住的往墙边缩了缩，向这些才进来不久的人投去了不知所以的目光。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看这批人的打扮，就知道她们都不是好惹的人。 “看什么看！这里没你的事，要出去就快点！” 看见女生害怕的表情，苏玥神气的挥了挥手，不客气的放了她一条“生路”。 听到苏玥的话，女生顿感轻松，小鸡啄米般疯狂的点了点头，低着头小跑了出去。 叶子倩紧跟在女生身后也往外走了几步。 “我先回去上课，祝你们玩的开心。” 说完后，她将手里的书扔向了赵诗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玥立起了靠在门上的身子，伸出右手，“砰”的一声合上了女厕所的大门。 屋顶的灯被震得闪了一下，厕所霎时暗了下去。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啪嗒啪嗒的水滴声。 几双饱含恶意的眼睛正如同饿狼一样死死的盯着纪宁。 “叮铃铃——” 在尖锐的铃声下，五个人开始缓缓的朝着纪宁的方向靠近。 纪宁被逼得只能后退，直至后背贴上了冰凉的隔板。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压抑的的气息。 能让她自由活动的空间已经所剩无几。 “纪宁。听说你是来找东西的？” 清脆的女声响起，赵诗源最先打破了沉默。 “你看，这是不是你丢的东西？” 她拿着手中的书在纪宁眼前晃悠了一转，然后津津有味的翻阅了起来。 “谁的字写得这么丑啊，跟狗扒似得，笔记也纪的乱七八糟的，啧啧。” 赵诗源拿的是一本语文书没错。 但现在，对于纪宁来说，这本书是不是她丢的那本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不留痕迹的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眼尖发现了一把放在右边墙角的拖把——一把现成的近战武器。 纪宁目不斜视，不动声色的朝着右手方向缓慢的挪动脚步。 倒霉的是，苏玥下一步就好死不死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剩下几个人也跟了上来，将纪宁围在了一个半圆里。 计划泡汤，纪宁没有办法，只好采取最初的方案。 看来关键时刻，还是只能靠自己。 纪宁一边假装听着赵诗源的话，一边悄悄将右手移向身后。 看见纪宁的注意力十分专注的聚焦在自己身上，赵思源的心情比起昨天稍微好转了一些。 她用手指捏住了书的一角，然后将手腕高高的抬了起来。 “喏，你要吗？” 她笑靥如花，假意十足的问了一句，然后松开了手指。 书掉在了地上。 赵诗源好整以暇的观察着纪宁的表情，怪声怪气的继续说道。 “不好意思，不小心掉地上了，你自己捡一下吧。” 这戏剧化的情节设计，让其余人纷纷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们对这种逗人的把戏还真乐此不疲。 纪宁盯着地上这本可怜的语文书，迟迟没有动作，因为她在等对方先手。 “你以为你不作声我们就不敢把你怎样了吗？你以为这里还是教室啊？” 苏玥回想起了令人不悦的记忆，她怒气冲冲朝前迈进一步，推了一把纪宁的肩膀。但一次并不能让她过瘾，苏玥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准备再来几次。 纪宁本来是可以反击的，但不知为何，她总想把最初登场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工具们。 纪宁的想象是很美好的，她甚至连要说的台词都准备好了。但她却失去了将它说出来的机会。 纪宁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把手抬起来，一股寒意就席卷而来。 她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原本握在手里的美工刀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会吧？ 纪宁不可置信的按住了前额。 她没法否认，现在吞并着她的感觉和之前在楼道上时的一模一样。 那些怪异的“幻觉”又要再次出现了吗？ 明明都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明明她都快要将这件事从脑袋里剔除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为什么它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呢？ “这是什么？”马思敏最先发现了纪宁掉在地上的东西，她好奇的捡了起来，随即发出了一阵爆笑。“哈哈哈哈，苏玥，快看这是什么，她还挺牛逼的！” 苏玥一把将美工刀拿了过来，脸上露出鄙夷又不屑的表情。 她看着纪宁，脸上露出了极尽嘲讽的笑容。 “纪宁，你想吓唬谁呢？你敢吗？” “连刀都拿不稳，还装什么装啊，你真的要把我笑死。” 说着，她用力的朝着纪宁的后膝踹了过去。 纪宁能感受到腿部遭受的冲击，但以她现在的状态，完全无法做出任何防御。 她只能任由身子沉下去，然后摔倒在地。 头痛愈演愈烈。 她的脑袋似乎在被千万根针扎，锥心的痛楚使得她的额头上渗出了密集的汗水，使得她忍不住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幻觉也随着痛觉向她一齐袭来。 一幅幅虚影开始在她眼前不断闪过。 一个又一个相似人脸凑到了她的面前，咧着嘴发出了恶魔一般的笑声。 纪宁不得不闭上了双眼，但也无济于事。那些幻影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仍旧不肯放过她，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些画面并不需要经过她的视网神经，便能传递至她的脑海中。 不过是些“幻影”，纪宁努力的告诉自己。 但混沌的大脑却不愿意给她分清现实与幻境的机会。 第21章 和谐的一天（2）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那么大的改变？ 苏玥承认，她确实被纪宁昨天的行为给惊到了。 但数分钟前滑稽的表演，让她埋藏在心里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表面上气势汹汹，实质上不堪一击。 纪宁没有改变，她还是以前那个软弱无力的纪宁。 想到这里，苏玥不禁冷笑出声，她蹲下身，推出美工刀，用刀刃在纪宁的脸上拍了拍。 “你还记得你昨天那个得意样吗？现在不装傻怎么又开始装死了？” 说完，她又站起身子，朝着纪宁的踢上了几脚。 赵诗源没有加入苏玥的活动，因为她有自己作乐的方式。 她先是带上了提前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然后走进了另一个隔间内，从里面拿出了一瓶橙黄色的液体。 “喂，快起来！叫你起来，听到没？” 赵诗源走到苏玥身边，在她的示意下，苏玥心领神会的让开了身子。 赵诗源走到了纪宁跟前，开始寻找着合适的位置，接着，她没有半分犹豫的拧开了瓶盖，对准纪宁的头浇了下去。 纪宁感受到了从脸上传来的凉意，液体顺着她的额头流进了头皮深处，她撑起了眼皮，看见了身下的水渍。 鼻尖正萦绕着刺鼻的腥臭味。 手腕开始发痒。纪宁努力的操控起了僵直的手指。 拜托了，动起来吧。 也许是她的祈祷生了效，也许是她的错觉，但大脑竟真的感知到了从指尖传递而来的细微知觉。 纪宁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抓住了唯一的希望，挪动着僵硬的脖子，将自己的头撞向了地面。 “她，她怎么了？”陈琴发现了纪宁的异常，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谁知道呢？她本来就不大正常，现在可能又开始装疯卖傻了吧。” 对此，赵诗源并不大在意，她更乐于看到纪宁疯疯癫癫的样子。 毕竟，相比起普通的反应，这要有趣多了。 纪宁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从轻到重的磕头动作被她重复了好几次。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两种不同来源的疼痛正在她的大脑中相互抵消。 方法有了效果，纪宁喘着粗气，吃力的撑起了上半身。 她强行打起精神，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上衣。 上衣是干的。 是幻觉吗？她又弄错了？ 纪宁一边虚弱的想着，一边用手摸向了自己的脸。 手心立马传来了湿润的触感。 还真是麻烦。 看来眼前的画面也不全都是幻觉。 纪宁苦笑了一下。 这些幻觉是什么？是“她”过去的记忆吗？ 纪宁认为这个猜想很合理。 可这些记忆为什么要以这样超现实的方式展开？它们就不能以更为平和和正常的方式出现吗？ 触发它们的条件又是什么？挨打？ 真方便啊，只要挨一次打就能知道发生过的事，这不比考试来的快？ 可惜，她不是受虐狂。 纪宁胡思乱想着，躺在她的手边的就是那本被赵诗源故意丢下的语文书。 它的封面被撕烂了一半，露出了扉页上被红笔涂抹得乱糟糟的名字——纪宁。 她不由的伸出手，将书挪到了面前。 书本的厚度比正常的课本薄了许多。 她轻轻的翻开了书页，发现书里已经没有了多少完整的内容。几乎每一页都有被撕毁的痕迹，有的章节更是不翼而飞。 几滴污水顺着纪宁的发尖滴落在了雪白的书页上，留下了黄澄澄的水渍。 “呵。” 人气到极点真的会笑出声。 苏玥意兴阑珊的观察着纪宁的动作，她看着纪宁那颗湿漉漉的脑袋，看着她费劲儿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她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想要将地上的书捡起来。 但这声莫名的轻笑却让苏玥一瞬间沉下了脸，烦躁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 苏玥眉头一皱，接着不假思索的的伸长了脚，朝着纪宁手下的书踢了过去了。 突如其来的冲击正中纪宁左手的小拇指，尖锐的疼痛从指尖散开。 但纪宁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手上的伤势。 因为她即将面对的是，是苏玥迎风而来的下一只脚。 她迅速收回了受伤的手，躬起身子，改用手臂挡下了苏玥的脚，然后反过来用手紧紧的抓住了苏玥的脚踝。 “干什么啊，给我松手！” 苏玥气急败坏的甩动着腿，在旁人的搀扶下，弯腰向前扯住了纪宁的头发。 纪宁本是打算一口气将对方抽翻在地，但经苏玥这么一抓，她方才好不容压下去的头疼又重新被唤了回来。 意识一阵恍惚，纪宁忽然就脱了力。 苏玥扭动着脱了身，再一次使出全力朝着纪宁的腹部踹了过去。 纪宁接连受了好几脚，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直直的歪倒在了身后的隔板上。 “你，替我去踹她几脚！”赵诗源瞟了一眼身后的陈琴，指着倒地不起的纪宁，没有感情地命令道。 “我，我吗？我和她。。。。。。”陈琴怯生生的支吾着，恳求似的看向了赵诗源。 “怎么？不愿意啊？”赵诗源冷冰冰的看了回去。 陈琴心头一凉，刹时感觉自己的脖颈上环绕上了一条冷血的毒蛇。 她犹豫的走到了纪宁面前，看着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女生，有些不忍。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来凑个人数，但没想到，她也要动手。 她不想动手，因为，她和纪宁本人并没有什么恩怨。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做，赵诗源一定会向她撒气，这样她就会变成大家欺负的对象。 想到这里，陈琴打了个冷颤，她咬了咬牙，狠下了心，朝纪宁伸出了脚。 “对，就是这样，再用点力，别便宜了她。”赵诗源在一旁开心的指挥道。 纪宁眼前的景象仍然在不停的变化，她看到有很多只脚朝她踢了过来。 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判别这些画面的真实性了，这一阵的头疼比先前的更甚，疼得让她浑身麻木，让她完全丧失了身体其他部位的知觉。 她感受着脑袋里嗡嗡直响的声音，再一次闭上了眼。 怎么还没有结束？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快结束吧，实在不行，直接让她昏厥过去也行。 纪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求着。 “这是什么东西？” 马思敏注意到了纪宁鼓起的裤包，她不客气的将手伸了进去，拿出了纪宁的另一个“武器”。 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马思敏好奇的举起了不透明的瓶身，朝喷头处嗅了嗅。 “也给我看看？”赵思源兴冲冲的将马思敏手里的瓶子抢了过来，对着空气喷了几泵。 是辛辣又呛鼻的味道。 赵诗源捂住鼻子，忍住了想打喷嚏的冲动。 “纪宁，你可真行啊，准备得这么充分，又是刀子，又是辣椒水的。” 接着，她嬉笑着对旁边的陈琴下发了一道新的指令。 “你去把她的嘴掰开。” 陈琴看了赵思源一眼，不敢反抗，只能照做。 赵诗源蹲下了身，方才脸上灿烂的笑容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暴力的拧开了喷头，将一整瓶辣椒水都灌进了纪宁的嘴里。 “傻逼。还想暗算我们。” 她嘴角下撇，眼球上翻，露出了一副厌恶极致的表情，相信八班的同学一定想象不到自家班长还有这样的一幅面孔。 纪宁自身几乎没什么意识了，但她的身体还是替她做出了排斥的反应。只见她一边痉挛着一边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整张脸也变得通红。 “啧。”看到从纪宁嘴角边流淌下的口涎，苏玥嫌弃的眼神一览无余。 赵诗源将瓶子丢到了一边，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 但苏玥还没有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让陈琴和八字刘海女，一人一边将纪宁从地上拉了起来，架在了厕所冰冷的墙壁上。 苏玥动作娴熟的拿出了一包香烟，从里面抽出了一根。接着，她又将烟盒依次递到了其她人的面前。除了赵诗源，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支，马思敏则配合的拿出打火机，为需要的人点燃了嘴边的香烟，这场面就像在进行一场神秘的集体仪式。 转瞬间，厕所里变得烟雾缭绕。 苏玥踱着步走到了纪宁面前，用夹着香烟手，用力的捏住了纪宁的下巴，朝着她的脸上吐出了一口气。 纪宁的脸庞随即被笼上了一层乳白色的白纱，变得朦胧又模糊。 “还在装死？”苏玥讥笑着，扬起手往纪宁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苏玥！你轻一点，脸上留了印被看出来了怎么办。”赵诗源掐着声音埋怨了一句，凑上前去，反手朝着纪宁的另一侧脸补了一巴掌。“瞧见没，我这种力度才刚刚好。” “贱人，该醒啦!” 赵诗源嘻嘻哈哈的话音刚落，纪宁就如愿的睁开了眼。 这两巴掌的效果出奇的有效。 她只觉得脑中的痛楚减轻了不少。 纪宁微微抬起了头，眼睛里泛着微光。 “终于醒了，不装啦？”苏玥没有察觉到纪宁前后的差异，仍在不紧不慢的叮嘱着另外两个帮手。 “你们一定要拉好啊，待会儿别让她动得太厉害了。” 身体各处正积极的向着纪宁的中枢神经传递着信号。她一边感受着头发贴在脸颊上的黏腻感，一边看着眼前变得越来越清晰的世界。 头疼陡然消失，大脑愈发清明，纪宁正在重新拿回身体的主动权。 终于结束了。 纪宁将目光移向了苏玥，发现她正在认真的打量着自己左手臂。 纪宁也顺着苏玥的视线，奇怪的望了过去。 她的袖子不知何时被捞了上去，被人拽开的手臂内侧有着几个扎眼的深褐色圆疤，丑陋的圆疤在白皙的肌肤上有序的围成了一圈，仿佛一朵绽开的美丽花朵。 这些都是苏玥的杰作，她喜欢用烟头烫人，但她更喜欢将烟头反复摁压在同一个位置。 每当看着这些逐渐叠加变深的迷人色彩时，她都会生出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只有再完成这种享受后，她才会另选一块崭新的皮肤。而现在，苏玥正聚精会神的考虑着新痕迹落下的位置。 “有趣吗？” 耳边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苏玥的思绪。 是清晰而又有力的声音。 苏玥猝不及防的抬起头，对上了纪宁冷冰的双眸。 “哟，好凶啊。” 她又在装什么？ “但我觉得还是哭着的脸更适合你，你以前不挺喜欢哭的吗，现在怎么不哭了？” 苏玥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的勾起了轻蔑的嘴角。 “有意思吗？”纪宁也笑了。 “有意思啊，你觉得没意思吗？” 纪宁憋了一肚子气，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向苏玥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和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 “哈哈哈哈哈。” 苏玥捧腹大笑，眼角都笑出了泪花，她弹落了香烟上的灰，眼里爬上了暴戾的色彩，语气不屑。 “你有没有搞错？你算个什么东西？过节？你也配和我们有过节？我们只是单方面教训你，你懂吗? ” 说完，她抬起了手腕对着选定的皮肤猛戳了下去。 第22章 和谐的一天（3） 在微红的火星与洁净的肌肤产生接触之前，纪宁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猛然间爆发了出来。 无论如何，她必须反抗。 伴随着身体的剧烈挣扎，她挣脱了右手的束缚，一把擒住了苏玥拿着香烟的手。 “陈琴，瞧瞧你干的活！不是都说了要抓紧点吗？” “对、对不起。她的力气太大了。” “别找借口了，就这么点小事你怎么都做不好！” 责骂声此起彼伏。 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过去，纪宁抓住机会，从桎梏中解放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喂！她要跑了!” “不是，你又是怎么搞的？你们俩到底行不行!” “我——。” “都别吵了，先控制住她。” 苏玥大声呵斥了一句，控制住了场面。 但她还没能摆脱纪宁对她右手的钳制。 为了应对现在的状况，苏玥火烧眉毛的抽出了另一只手向着纪宁的脸抓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纪宁夺过了八字刘海女叼在叼在嘴上的烟，一个反手摁向了苏玥的右臂。 “啊！”苏玥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大叫，扯着被纪宁抓住的手后退了几步。 “纪宁，你这个疯婆子！” “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纪宁勾起一抹邪笑，放开了苏玥，将手里的烟头朝她扔了过去。 “你们俩个，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抓住她。” 赵诗源回过了神，骂骂咧咧的指挥起了陈琴和八字刘海女。 收到命令，两个人立马摆出了架势。 她们不约而同的采取了同一种策略——张开双臂，为的事形成一个以纪宁为中心不断缩进的包围圈。 纪宁仔细观察起了赵诗源指派给她的两个对手。 其中一个是名为陈琴的女生，在所有人当中，她的打扮最为普通，气场也最为薄弱。单凭这点，就可以判断出她在团体里的地位并不高。 另一个是八字刘海女，直到现在，纪宁也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她的身材比起陈琴要壮实许多，显然更难对付一些。 纪宁很能理解她们想要抓住她的急迫心情。但她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自由，怎么可能就这么乖乖的束手就擒。 只见她灵活的扭动腰身，躲过了不断伸向她的手臂，接着，她又调整步伐，迅速完成了身体重心的调换，最后，纪宁抬起了右腿踢向了八字刘海女的胸口。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纪宁再一次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运动天赋。 被踢中的八字刘海女拼命地在空中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企图找到一处受力点，但最终，她还是不可遏制的向后仰去，屁股着地，摔倒在了一边。 这一幕让陈琴害怕了起来，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不敢再继续贸然上前。 ＂哎呀，我真的服了，你就不能看准了再动手吗！” “还有你，我发现你怎么老是往后躲，你这样怎么抓得到她啊。” 看着眼前笨手笨脚的两个人，马思敏被气得直跺脚。 她们也太不中用了吧，看来还是得她亲自上才行! 她摩拳擦掌的做好了准备，一瞅准机会，就一个箭步的冲了上去，一把捏住了纪宁的臂膀。 正当她还在为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预备大肆向其他人夸耀一番时，一股巨大拉力从她的腕部传了过来 原来陈琴说的并不是借口。 纪宁的力气真的很大，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她近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了紧抓纪宁的手。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双脚早已被拖离了原来的位置。 马思敏还来不及喘气，一个黑色的飞影就从她眼前快速的划了过去，然后直直的撞向了她的手背。 身体的反应比她的大脑更快。 “啊!” 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张开嘴迸发出了一声尖叫。 尖锐的疼痛让她反射性的收回了手。 马思敏定睛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虎口处竟挂了一只铅笔。 她微微一动，那只笔就像失去了灵魂一般掉在了地上，但手上却多出了一个黑色小洞，洞口中还残留没入肉色的半截笔芯，鲜红的血液正慢慢向着洞外渗出。 “怎么办，我的手被扎了！”马思敏的脸一瞬间便白了下来，她虽然打过几次架，但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铅笔芯是不是有毒啊？”她惊慌失措的问了一句，却没有人回答。 马思敏只能又气又急的举起右不断吹气，企图减轻伤口带来的疼痛。 至于把笔芯挑出来？不，她不敢操作。 至于原因，那就简单了，因为她怕痛。 纪宁包里的东西没有被马思敏全部拿走，损失了一员大将，她马上就又换上了一只圆珠笔。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纪宁将笔紧紧的捏在了手心。 “咔哒。” 伴随着她按下笔帽的动作，在场的人纷纷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但对于苏玥和赵诗源两个人来说，她们更多的是感到吃惊。 苏玥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纪宁的行为，但她又亲眼目睹了一切。 难道她真的被她们逼疯了？ 还是说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可这些解释都太牵强了。 苏玥还没理清思绪，但赵诗源却已经看清了局势。 除了苏玥和马思敏，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要是继续这样和纪宁正面交锋下去，她们一定会输的更难看。 她在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不留痕迹的躲到了苏玥的身后，深怕下一个被扎的人就是自己。 八字刘海女则是完全放弃了，她的勇气在马思敏失败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殆尽，要不是不想面子上太过难看，她早就溜了。 至于陈琴，她呆呆的站在墙角，目光不停在马思敏和纪宁的身上跳转，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似乎已被刚才发生的事给吓傻了。 “怎么都不说话啊，你们快来个人帮我看看啊。” 马思敏的声音里带了点哭腔了。 “马思敏，别叫唤了，你那点小伤算什么啊。” 场面安静了几分钟后，只有苏玥一个人站了出来，回应了马思敏殷切的呼唤，姐妹间的情谊也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又不是扎在你身上，你当然轻松。要不你也去试试！明明就是你的事，关键时刻你怎么不上啊！”马思敏自感被伤透了心，不满的大声囔囔了起来。“还有，你们都在怕什么啊？她就一个人诶！一个人!要不是你们都不来帮忙，我怎么会被扎！” 马思敏絮絮叨叨的继续吐了一肚子苦水，但再没人给出半点反应。她扫过其她人的脸，自知无趣的闭上了嘴。 “咔哒咔哒。” 马思敏停止哀嚎后，厕所里就只剩下了纪宁不断按动笔帽的声音。 “你们吵完没啊，吵完了就该算账了。” 纪宁漫不经心的向着苏玥的方向前进了几步。 而她对面的几个人则一边盯着她的动作，一边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不觉中，场上的形式发生了对调。 “哈？” 看着她们如临大敌的表情，纪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加快了向前的步伐，却绕开了站在最前面的苏玥。 纪宁伸出了拿着圆珠笔的手，随意的朝着赵诗源的脸挥了过去。 赵诗源被吓得的往后一歪，踩中了地板上的积水，她一个滑步，左脚拌右脚，摔倒在了水中。 “纪宁，你、你想干嘛！你别过来!”赵诗源赶紧爬起了身，害怕的向后退去。 她自知自己打不过纪宁，最好的办法也只有跑。 “我干嘛？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吧，不是你们叫我来厕所的吗？”纪宁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说道。 “我就只打了你一巴掌，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全都是她做的！”赵诗源挥手指向了角落里的陈琴，激动的为自己辩白。 “一巴掌？不止吧，你不记得这学期你们干的事情了吗？需不需要我一个一个数给你们听？” 纪宁拧起了眉头，对赵诗源的话嗤之以鼻。 “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你打了我，我再打回来，这不是一件很公平的事吗？” “但如果你们都嫌麻烦的话。” 纪宁微微一笑，转身走回到了苏玥面前。 “你们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再给我道个歉，保证以不会来找我麻烦！那我就不追究那么多了。” 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但纪宁的话再苏玥耳中听来却完全是个笑话。 追究？被欺负的人怎么能反过来追究欺负她的人呢？苏玥的世界里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纪宁。你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她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一句话。 “嗯？”而对面却只是游刃有余的哼了一声。 苏玥瞪着这张人畜无害的面孔，霎时被气得红了眼。 “道歉？” 道歉，不就意味着她认输了吗？不就意味着岂她低纪宁一等？在这么多人面前给纪宁道歉，那她不就成了前所未有的笑话了吗？ 道歉?要真道歉了，那她还算个什么？ 她紧紧注视着纪宁的一举一动，在其中寻找着破绽，寻找着自己出手的时机。 但找到机会的人却偏偏是她们当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看见举着拖把，不知什么时候绕到纪宁身后的陈琴，苏玥尽力掩饰住了自己眼里的讶异。 不仅是她，在场其她人也都看到了陈琴的小动作，可她们都不动声色的闭上了嘴。 这，就是团队的力量! 陈琴朝着她使了个眼神，苏玥立刻就领会了过来，她转而向纪宁说道。 “道歉？你想让我怎么给你道歉？” 苏玥送出了她此生最大的助攻，趁着纪宁思索的功夫，陈琴猛的扑了过去，用拖从前框住了纪宁的身体。 “我、我抓到她了！” 陈琴发出了欣喜的呼喊，讨好的看向了其余人。 “这回你干得不错。” 苏玥赞许的对陈琴竖起了大拇指，算是肯定了她的功劳。 “道歉？我怎么可能向你道歉？你在做什么美梦？” 看着挣扎无果的纪宁，苏玥再一次拿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但可惜的是，这样的姿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苏玥的话音刚落。 纪宁就有了新的动作，在踩向陈琴的脚的同时，她又朝着斜后方做了个肘击，精准的命中了陈琴的身体。 接连不断的招数让陈琴应接不暇，一不小心，她紧握着杆柄的手指就被纪宁硬生生的掰开了。 骨节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咣当”——拖把掉在了地上。 陈琴终于坚持不住的松了手，但对方却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纪宁的速度很快，她在撤步旋转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架住了对方的胳膊。 陈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自己的脚尖已经远离了地面，而身体被纪宁的后背给拖了起来。接下来，她迎来了短暂的失重感，大脑也在这一刻变成了空白。最后，随着砰的一声，她感受到了来自背部的冲击，坚硬的地面震得她浑身发颤，连呼吸都很很困难。 钝痛感很快开始蔓延到了全身，陈琴痛苦的呻吟出声。 苏玥目瞪口呆的看着倏然间倒地不起的人，一时间哑然失色。 她甚至从内心深处萌生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只是一个假期的时间，一个人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但实际上，纪宁也很迷惑。 刚才的动作并非深思熟虑，反而更像她下意识的本能。 这和她以前的经历有什么关系吗？ 或许，她擅长的不是运动？而是打架？ 想到这里，纪宁激动了起来，宛如一个狂热的好战份子。 对，不是“她”而是她。 纪宁清楚的知道，这是属于她的东西。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段过肩摔失败了。 准确的说，她是在“摔投”这一步上失误了。 结果她不仅没达到理想中的杀伤力，还扭伤了自己的肩膀，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概就是如此吧。 但这样也好，要是真把人摔成了骨折，她家可赔偿不起。 纪宁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她在为这具瘦小的身板而感到苦恼。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 纪宁努力压抑住了自己胡思乱想的冲动，重新抬起头观察起了其她人的情况。 马思敏正专注于自己的手上的伤口，完全顾不上别的事情。 陈琴还躺在地上，迟迟都没有起身的迹象，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 赵诗源则跑到了厕所门口，一副瞅准空子随时都会开溜的样子。 八字刘海女也差不多，隔她老远了，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最后，就只剩下苏玥了。 “苏玥，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和我道歉。”纪宁看向了那双黑不见底的瞳孔，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笑容。“还是说，你也想和我打一架？” 苏玥的面容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她虽然是她们当中唯一练过的人，但也不敢轻易下场，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打得过现在的纪宁。 “咔嚓，卡擦。” 圆柱笔在纪宁的手中被按的啪啪作响，扰得苏玥的心更乱了。 “决定好没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蹭了。” 纪宁催促的声音到了苏玥耳里却变成了嘲讽话语，她好似从纪宁的眼中看到了藐视的目光。 但打不过又能怎么办呢？逃吗？ 不，她可不会像赵诗源一样只会躲到一边。 打架又不是只有技巧，她为什么不试一试？ 不，她偏要试一试，她倒要看看纪宁究竟能在短的时间内变得有多厉害。 没错，胜负之前，谁输输赢都不一定！ 苏玥的心有如火烧一般，又疼又热，她仅剩的理智也在这团烈火中渐渐被燃烧殆尽。她一边拉开距离，一边拿出了纪宁的美工刀，从中推出了刀片。 “果然不愿意道歉啊？” 看清苏玥的动作后，纪宁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她瞄准了对方手里的武器，预估着自己出腿的角度，试图一招解除苏玥的武器。 双方呈现出了对峙的状态。 “叮铃铃铃——” 不合时宜的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但这对于赵诗源来说，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及时雨。 “苏玥，下课了！人马上就多起来了，要不这回先算了。” 说完这句话，赵诗源如获大赦，她总算是为这场必输的闹剧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可就先走了？” 她招呼了一声，不等人回话就急匆匆的拉开了门，心思一目了然。 “等等我，你请假陪我去一趟医院好不好。” 马思敏连忙喊停了即将走出门口的人，托着手踉踉跄跄的追了过去。 在路过苏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这次要不真算了，她不好对付啊。” 见苏玥没有搭理她，马思敏失望的摇了摇头，和她擦身而过。 八字刘海女也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在确认过纪宁没有阻拦她们的意思后，她就默不做声的跟上了大队伍。 看见同伴们一个接一个的“退出”。 苏玥烧的正旺的情绪，一下就被熄灭了。 她松开了捏成拳头的手，心里那股波涛汹涌的怒气也转变成了压在心头上的烦郁。 但她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愿意向纪宁认输。 “纪宁。我告诉你，你别得意的太早。” 她打不过，不代表其他人打不过。 五个人打不过，不代表十个人打不过。 纪宁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你给我等着瞧！” 说完，苏玥重新望向了纪宁那张脏兮兮的脸。 她只是想看看纪宁的反应。 可当她撞进那双明亮的眼眸时，心却蓦地一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玥烦躁的撇开了头，转过身跟在了八字刘海女身后，就在最后要出门时，她还发泄似的用力朝厕所门踹了一脚。 在震耳欲聋的砸门声中，苏玥的背影消失在了纪宁的视线中。 主要人物都退场了，走廊上嘈杂的说话声也越来越越近。 纪宁面无表情的走到角落，捡起了那本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语文书。 她捧着书翻了一遍，然后叹了声气，“咚”的一声将书扔进了隔间内的垃圾桶里。 地上还残留着不少打斗的痕迹——落地的烟头、废弃的塑料瓶、污浊的积水。 而那根拖把则静静的趟在地面上。 还有陈琴，她依然躺在原地，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了长发里。 没有人叫她走，也没有人在乎她，看来是被小团队给抛弃了。 纪宁同情的看着她的头顶，慢慢开了口。 “你，” 听见声音，陈琴雀跃的从发丝中探出了脸。 可当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纪宁时，她又露出了恐惧又绝望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也不想打你的，可是、可是。” 说着，她的眼眶红了一圈，断断续续的话语也逐渐转为了小声的啜泣。 纪宁愣在了原地，她被眼前女生的眼泪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这么可怕吗？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再下手轻一点。 “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走？” 纪宁尽力友善解释道。 可对方却只是迷茫的看着她，没有回话。 “不走吗？”纪宁搞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只是习惯性的走到一边捡起了倒地的拖把。 纪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这里，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以为是她在欺负同学怎么办？ “我来打扫吧，你先走。” 陈琴注视着纪宁将拖把靠回墙角的动作，轻轻开了口。 纪宁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那我先走啰。” 她勾起嘴角，挥了挥手，旋即转身离去。 第23章 阳光明媚的一天 在下课铃的尾声中，学生们从不同的实验室里奔涌而出，死气沉沉的走廊顷刻间便恢复了生机。 有的人正在嬉戏打闹，一个追赶着另一个狂奔而去，有的四五个结伴而行，相互间有说有笑。 明明只是校园日常生活中一处平淡无奇的场景，却让纪宁感觉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更加洁白透明的世界。 四周朝气蓬勃的气息和厕所阴暗压抑的氛围完全不同。 她不觉让自己心沉浸在了这片清新安然的环境里，任凭头脑中的思绪越飘越远。 “诶，你快看，旁边那个人。” 但周围细碎的议论声却将纪宁的思绪从半空中拽了回来。 走廊上人来人往，但没有一个人能忍住不看向边上的纪宁，因为她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假装出一副若无其实的样子从她身侧绕过，但他们的眼神又总会“不经意”的停留在她身上片许。 他们在这种“无意”的过程中朝着纪宁投去了各式各样的目光。 或嫌弃、或好奇、或猜忌、或嘲笑。 那个人怎么了？她经历了什么？她又是谁？ 每个人的心中都对纪宁有着无限的遐想。 但最令人讨厌的，还是那些小声交头接耳的人，他们完全不会考虑当事人的心情和感受，自顾自的和旁人分享自己的猜测。 这其中当然不乏高二八班的同学们。 现在的她看起来是什么样的呢？ 纪宁走得太过匆忙，甚至没在洗手池边的梳妆镜前停留一秒。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了这件事，低下头开始确认起了自己身上的状况。 上衣被打湿的程度各有不同，但从领口到胸前的部分几乎全都湿透了，较为干燥的衣角上残留着褐色的水渍，可这相比起领口干涸的血迹和遍布全身的灰色脚印来说，倒也算不上什么。 至于那些褐色污渍究竟是些什么，纪宁不愿多想。 和上半身一对比，下半身的情况就好多了，因为校裤的颜色较深，如果不是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什么别的污迹。 可浸满汗液与污水的布料却像涂抹的泥浆一样，黏黏腻腻的贴合在皮肤上，让纪宁感到浑身都不舒服。 鼻尖萦绕着一股越来越浓的骚臭味，纪宁知道这是从她头发上散发出的味道。 她举起了左手臂，上面正挂着深浅不一的红痕。但最为显眼的还是那带着一点猩红的小拇指。 这是被苏玥踢中的部位，但因指甲盖上翻而渗出的血液却早已凝固了。 不断升高环境温度，让纪宁浑身的血液又重新快速流动了起来，但与之而来的则是愈发清晰的疼感。 小腿、大腿、背部、肚子、胸口。。。。。。 分散在各处的伤口正火辣辣地灼烧着纪宁的身体。 她不禁放慢了几分呼吸。 周围的人都看见了她的惨状，但却没有一个人会停下脚步。 行走的云层遮掩住了高悬的太阳，天立马阴了下来，没有了一丝暖意。 忽的。一阵凉风吹来，冷的纪宁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不由的搓了搓手臂，心里也升起一丝凉意。 那些不怀好意、毫无遮拦的眼光忽然让纪宁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动物园里一只受人观赏的奇珍异兽。 这让她感到有些火大。 于是，纪宁毫不客气冲着那些人看了回去，她目不斜视的盯着他们，直到对方败下阵来，不好意思的先移开视线。 但一双眼睛怎能是好几双眼睛的对手，随着越来越多的视线聚焦在她脸上，纪宁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继续久留了。 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找个人少的地方清理一下。 纪宁刚往前走了一步，就牵动起了身体其它部位上的伤口。 “斯~。”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身子不受控制的朝着右前方歪倒了过去。 “啪嗒”。 本以为会出一次大丑，但她却结实的撞在了一个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来人怀中的东西被纪宁窸窣撞落。 她低着头，看着被她踩在脚下的笔盖，看着对方洁白的校服上，被她染上的浅黄色的污渍，飞速的转动起了自己的大脑。 哈哈。。。。。。完了。 对面的人肯定会逮着她痛骂一顿，如果要求再多一点，搞不好会让她把衣服拿去干洗店干洗。 以她的经济实力，哪有多余的钱去干洗店，能手搓干净就不错了。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真没有讨价还价的时间。 既然错误已经无法挽回，那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跑！ 在短短几十秒内，纪宁便做出了最佳选择。 她不敢抬头察看对方的脸色，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出了一句话。 “对不起！” 趁着对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咬紧后牙，忍着残存在神经里的疼痛，瞄准旁边的空隙一下就窜了出去。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我好像还听到了对不起三个字。” 谢泽宇揉了揉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跑得比兔子还快啊，东西也不知道捡。” 说着，他利索的弯下腰，三下五除二的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课本和笔。 “有的人素质真不行，我看还得继续加强素质教育。” 谢泽宇一边将东西递给了身旁的周衍，一边在嘴上替他打抱不平。 “你说，要是人人都像我一样，那这个世界岂不是会变得特美好。” 他刚自夸完一句，又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 “喂！你衣服上弄的什么东西？之前都没有！” 谢泽宇用手指向了周衍的胸口，示意他往下看。 周衍跟着低下了头。 他校服上胸口偏下的位置被浸湿了一小片，形成了一块淡淡的黄斑。 “肯定是刚才那个人弄的，真该把她拦下来，让她给个交代！” 谢泽宇用手拖着下巴，分析的头头是道。 而周衍却对谢泽宇的话置若罔闻。 他直直的盯着被弄脏的地方，用手指反复摩擦着上面的污渍。 “哎呀，没事儿，回家用洗衣机搅搅应该能洗掉吧。 ” 谢泽宇以为他是在不开心，还体贴的安慰了一句。 但周衍却没有回应。 “喂，没事吧你，怎么不说话了？” 看着他出神的模样，谢泽宇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周衍这才恢复如常，抬起头对着谢泽宇交代了一句。“你先帮我把书带去实验室吧。” “这怎么闻着有股味儿啊，啊？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谢泽宇漏听了周衍的话，刚想再向对方确认一遍，就看见自己刚递出去不久的书又被抛了回来。 “不是！你干什么？” 书在他手里连续翻滚了好几圈后，谢泽宇才终于接了下来。他重新又看向了周衍，谁料，对方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朝着来时的方向走远了好几步。 “你要干什么去啊？” 谢泽宇满脸狐疑。“不上课了？ ” 周衍一边往回走，一边扫视着对面的楼层，在楼道间，他捕捉到了那个正在不断下移的身影。 三楼。。。。。二楼。。。。。。 他的目光也跟随着对方的动作不断下沉。 没有多余的时间和谢泽宇解释，周衍随便找了个借口回答他的问题。 “我去躺卫生间。” 卫生间？那不就厕所吗。 看着奔跑而起的身影，谢泽宇不可置信的张大了眼睛。 “来之前不就去过了吗。” 他一边看着周衍消失在转角的背影，一边纳闷了起来。 什么去趟厕所啊，厕所是在那个方向吗？糊弄谁呢，就算要敷衍他也动动脑子好不好，他是那么好敷衍的人吗？ 这一天天搞得神神秘秘的，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谢泽宇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将手里的书卷成了一个桶。 哼，光让他做事，又不告诉他原因，那怎么行？ 请吃饭，必须要请他吃饭才行。 对，他不仅要“敲诈”周衍一顿饭，还得让他老实把事情都交代出来。 打定了主意，谢泽宇洋洋得意的哼着小曲儿进了实验室。 纪宁一口气从实验楼跑到了学校礼堂。 她选择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边人少，她甚至不知道这栋崭新的建筑是用来做什么的。 学校礼堂的卫生间比教学楼里修的要好得多，不仅有洗手液，还有烘干机，檫手纸，就连空气中都充盈着花香味（空气清新剂）。 纪宁承认她是个土包子，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干净高级的厕所。 镜子里的她，用“狼狈”这一词语形容再贴合不过了。 凌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脸颊，还有被她自己磕破皮的额头，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在垃圾场里生活的野猫。 纪宁将整个头都埋进了洗水池，旁边的洗手液虽然不是最佳搭档，但也能勉强一用。 忙活了好一阵，纪宁终于走出了礼堂。 礼堂紧挨着操场西门，因为从这里到教学楼还要绕上一大转，所以平时很少有人走这条路。 纪宁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跑过来的了，所以她没法按原路返回，操场的路她倒是认得，所以她打算从横穿过操场，从东门离开。而东门出来正好就是高一教学楼的背后，再往前走就是高二教学楼。 可她在外面捣鼓了半天，上课铃早就打过了。 这节课是什么来着？英语。 纪宁想起了陈德斌那张不耐烦的脸，摸着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总觉得现在回去不是什么好时机。 天上的白云都被吹远了，耀眼的阳光刺得纪宁有些睁不开眼，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翘课的冲动。 管它的呢，反正她也不大能听懂班主任讲台上叽里呱啦的话，不上也罢。 下定了决心，纪宁跨过绿化带，在教学楼后面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空地，就着青灰色墙砖坐了下来。 这地方不算宽，腿打直了就会碰到花坛青绿草，纪宁不得不蜷缩起来，用双手环住了双腿。 树木郁郁葱葱、层层叠叠。 阳光穿过茂密繁盛的枝叶，在墙面、地上泼散下了金色的光斑。 光影交错，明暗相间。 树荫在前，纪宁在后。 倾泻而来的日光向她的身体传递着阵阵暖意。 微风拂过，树叶随之摇曳。 明晃晃的光斑和纷乱的绿影开始在她身上跳跃。 教学楼内响起的讲课声，与前方操场上的嬉闹声，都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声音，但却无一不带着平静与祥和的气息。 纪宁恍惚间竟有了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之前在厕所里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一场梦，而现在的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两点一线的上学，放学。上学的时候遇到熟人就打个招呼，下课了就和班上的朋友一起去小卖部，吃饭的时候一定是几个认识的人坐在一桌，平时空了就和大家一起吐槽讨厌的老师，晚自习有不会的题目也可以找前后桌的人问，放学的时候还可以大家一块儿结伴而行。 枯燥又平凡，但是宁静又安然。 这才是正常的校园生活，这才是真正的校园生活。 望着操场上一个个活跃的身姿，纪宁一个人漫无目的的乱想着。 为什么不一样的人只有她呢？ 为什么呢？ 用于遮挡伤疤的腕表不知何时被摔坏了，表盖上的玻璃出现了列横，表里的分针也停在三十五分的位置上，一动也不动。 纪宁取下了手表，盯着手腕上的伤疤怔怔出神。 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记忆忽然在她的脑海里像幻灯片一样播放了起来。 “纪宁”的事情，纪慧如的事情，任可可的事情，苏玥的事情，叶子倩的事情，赵诗源的事情，班主任的事情，教室里发生的事，食堂里发生的事情，学习上的事情，还有什么呢。。。。。。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 等最后一张幻灯片播放完毕，她的大脑也变得像那根卡住的分针一样，停止了转动。 她的心空空如也，一切似乎都毫无意义。 纪宁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好几股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交织涌动。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纪宁拍了拍表盖，试图让停止的分针重新转动。 可惜，没有任何作用。 一股悲伤的情绪油然而生，她使劲儿眨了眨发酸的眼睛，硬生生的将这丝酸楚给憋回了心底。 “砰砰砰。” 她不信邪的又敲了敲手表。 动起来啊，她在心里大声呐喊。 “咚咚咚。” 她没有注意到这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砰砰砰。” 因为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砰砰砰。” 动了？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动作后，纪宁终于停了下来，她惊讶的看着手里的表，看着表盘上重新走动的指针。 好了?修好了? “咚咚咚。” 这个时候，她这才意识到了背后那扰人清净的声音。 心里仅仅残留的一丝伤感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 纪宁忍不住回过头，朝声源处望了过去。 周衍到实验楼楼下的时候，纪宁早已不见了踪迹。 但他并不打算就这么回去。 周围人的议论声他全都听在了耳里。 所以，一个被欺负后的人会到哪儿去呢？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会到哪里去呢？ 她跑的那么快，是不想被路过的人一直盯着看吧。 所以，她应该会选择去一个人少的地方。 纪宁没有宿舍可以回，可她又必须找个地方处理掉身上的污渍。 周衍一边猜测着，一边穿梭在学校里每个可能的角落之间。 最近，他老是遇见纪宁。 走廊上、楼道间、体院馆里、办公室里、上学的时候、放学的时候。 但周衍知道，纪宁几乎从没注意到过他。 尽管有的时候，他们离得非常的近，但最后也只是擦身而过，就和刚才在实验楼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奇怪，明明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号人。 但现在，纪宁的身影却总是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像被什东西给安排好了一样。 但更奇怪的是，纪宁不认识他。 通过器材室的那一次相遇，通过她的神情和语气，周衍完全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她不认识他。 那她的手机里为什么会有他的照片，那她的通话记录里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 这解释不通。 所以，纪宁很有意思。 透过玻璃窗的阳光，让高一教学楼的整条走廊都变得开阔又明亮。 对面操场上时不时的就发出一阵叫好声 也许是外面的阳光太明媚了，也许是窗外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鬼使神差的，他在一扇窗户旁停了下来。 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很强的直觉。 虽然他不相信直觉，但在这一刻，他还是垂下了头。 然后，他就看见了窗台下那个熟悉的黑色头顶。 找到了。 纪宁正一动不动蜷着腿，仿佛和周遭的一切都隔绝开了。 周衍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暖意，他推开了窗，任由空气中的尘埃在阳光中欣然起舞。 她还是没有注意到他。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纪宁，沉默了许久。 这种时候，她会希望有人来打扰她吗？ 就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窗外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砰砰砰。” 纪宁开始埋头捣鼓起了什么东西。 也许，情况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周衍叩起手指，似伴奏般敲响了旁边窗户的玻璃。 “咚咚咚。” 没有反应。 “咚咚咚。” 他又敲了一次。 还是没有反应。 纪宁十分专注。 “咚咚咚。” 再他敲到第三次的时候，窗台下方的人终于回过了头。 周衍试着想象过她的脸上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惊慌?愤怒？还是难过？ 但这些词语都不够准确。 纪宁的眼神中透露的更多的是好奇。 就像他好奇她一样，她也在好奇着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是为什么呢？ 纪宁的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她整张脸的状况看起来并不算好，但不管怎么样，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郁郁寡欢。 窗外的阳光正好。 周衍忍不住笑了。 第24章 所谓朋友 在看见周衍的瞬间，纪宁沉默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笑？嘲笑？ 不对，那不是会让人感觉不舒服的笑容。 还是说她现在的样子很滑稽？ 困惑包围了纪宁。 是直接问：“你怎么在这里？”，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的打个招呼呢？ 纪宁扯了扯生疼的嘴角，盯着了对方看了半天，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最后还是周衍忍不住先动了。 他弯下腰，将上半身探出窗外，对上了纪宁的脸。 纪宁望着那双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一时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等一下，我过来找你。” “啊？” 周衍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缓和，没等她回话，他就消失在了窗前。 什么？搞什么啊？ 纪宁动作迟缓的转回了头，脑子里还有点懵。 他要过来？过来干嘛？ 纪宁仰起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的脸，满腹疑团。 没过一会儿，周衍就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大步跨过被纪宁踩扁的草坪，自然而然的在她身旁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还真来了，他不用上课吗？ 纪宁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给你。” 周衍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一只手从身后拿出了一瓶冰冻的矿泉水 “谢、谢谢。” 纪宁诧异的接过了水瓶，贴上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有这么明显吗？难道说肿起来了？可刚才在镜子里都还是好好的呢。 “对了，你要吃吗？” 耳边的话音刚落，纪宁眼前就出现了一小袋彩色包装的零食。 这又是什么？ “棒棒糖？” 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本着礼貌待人的行为准则，她还是收下了对方的好意，将包装默默地捏在了手里。 光是看这五颜六色的包装就知道它的味道一定很甜腻。 她不太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一开口，纪宁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变得和长期未说过话的人一样，又干又涩。 “体育课自由活动，碰巧看到你了，打个招呼。” 周衍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你们这节课上体育课？”纪宁下意识的望向了操场。 “嗯，在体育馆上的。”周衍瞥了她一眼，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的嘎吱作响。 听着清脆的响声，纪宁也扯开了包装，将糖塞进了嘴里。 “呃~。” 伴随右脸颊传来的刺痛，一股水果的香味在味蕾上蔓延开来，中和了嘴巴里的苦味。 原来味道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差啊。 纪宁嚼碎了糖果。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不上课吗？” 周衍若无其事的将纪宁的问题抛了回去，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还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大概能猜到纪宁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没法知道这其中更具体的细节。 “额。” 面对询问，纪宁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该怎么回答周衍的问题呢？ 纪宁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对话场景，缺乏足够的应对经验。 毕竟，她总不能也说在上体育课吧。 “就、出来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说完这句话，纪宁就后悔了。 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蹩脚了，不用听都能知道是谎言。 哈，她还不如直接把“不想说”三个字写在脸上呢。 仔细想来，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她的人在学校里可谓是屈指可数。她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不尊重人了。 纪宁拧开瓶盖，猛喝了好几口水。 “咳咳，我开玩笑的。” 她清了清嗓子，拧上瓶盖，重新找补了一句。 “主要是和班上同学产生了点矛盾，所以……出来透透气。” 纪宁努力保持着镇定，说的含蓄又模糊。 “你如果不想说，我不会追问的。” 而对方的回答却格外的“善解人意”。 纪宁有些意外，她侧过脸，看见了周衍异常平淡的表情。 平淡的和平时几乎没什么两样。 这一刻，纪宁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对哦，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可告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干嘛要藏着掖着的？ 这岂不是显得她很........矫情？ 纪宁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于是，她一改语气，变得底气十足了起来。 “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 “那你有和你父母或者班主任说这件事吗？” “呃！” 纪宁头皮一紧。 他怎么问的都这么直接。 “没有，我不想说。”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周衍叹了一口气，两只清澈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看向了她。 纪宁被看得有些心虚，她怎么都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了点责怪的意思。 “我妈平时都很辛苦，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了她。” 纪宁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她也不是没试过，但一看到纪慧如那张愁云满布的脸，她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没错，她正尽心尽责的扮演着“懂事”的女儿——“懂事”是纪慧如给予过纪宁的最高评价。 “至于班主任。” 纪宁回想起了陈严斌厌烦又轻蔑的眼神。 “我讨厌他。” 没错，陈严斌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陈彦斌。 这还是纪宁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这么直白的表露出自己对一个人的喜恶程度。 “与其找他，我还不如保持现状呢。而且——。” 讲到这里，纪宁竟有点得意的笑了起来。 “你别看我的样子好像挺惨的，但实际上，她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周衍垂下眼眸，继续问道。 “这个嘛。” 纪宁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回了墙壁。 她先是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又调整了位置，朝着周衍身旁靠了过去。 纪宁将脸凑到他的跟前，煞有介事的说道。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顿了顿，想要努力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感觉。 “其实，我很能打。” 说完，她一瞬不瞬的观察起了周衍的表情，想要从他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周衍很无语。 她不是想让他夸她吧。 面对着纪宁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只能沉默以对。 “我说，我很会打架诶。”纪宁以为他没有听懂，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好的，我知道了。”架不住纪宁的攻势，周衍点了点头，算是有了回应。 什么啊，就这？ 纪宁失望的坐了回去，不满的瘪了瘪嘴。 这难道不是很厉害的事情吗？亏她先前还为此兴奋了好一阵。 真没意思。 “除了这个，你就没别的打算了？” “别的打算？” 还要有什么打算？ 纪宁抬头看向了头顶的蓝天白云。 但真要说打算，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之前还想过要不要告到校长那儿。” 班主任不靠谱，校长总靠谱点儿吧？学校里有拉帮结派的“黑恶势力”他也不管管？ “你看吧，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想过的。” 周衍提出的问题，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纪宁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题，给出一种解法后，题干还要让她写第二种解法。 她认为自己很有必要直接交卷，终结掉这个话题。 眼看着对方张开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纪宁连忙抢先一步开了口。 “对了，你知道还有多久下课吗？” 周衍读懂了纪宁的意思，但其实，他只是想告诉纪宁，事情可能并不会像她想的那么顺利。 “十三分钟。” 不过，他还是遵从了纪宁的意愿，没有继续准问，而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快下课了。 纪宁摸了摸脑迪奥，确认头发已经完全晾干了。 “我得先走了，你也回去上课吧。” 说着，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下节课可是物理课，她不能缺课。 “你要回教室？” “不然呢？” 纪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不去医务室处理下吗？”周衍扫了一眼纪宁暴露在外的胳膊。 医务室，学校里好像是有这么个地方。但要是被医务室的老师知道了，告诉了班主任，那事情就麻烦了。 “没必要吧，都是些小伤。” 纪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明确表示了拒绝。 又是这样，她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周衍不知道纪宁是怎么定义伤口轻重的，但单看她那肿得厉害的小拇指，怎么也该去医务室看看才对。 “我恢复力挺强的，没几天就好了。” 见对方不为所动，纪宁本想做个动作证明自己没有什么大碍，但她却没把握好力度，再一次拉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嘶——。” 纪宁的表情管理失效了。 见状，周衍叹了口气，向她递了一个眼神，像是在说“看吧，刚刚说什么来着”。 好吧，好吧，纪宁选择以退为进。 “万一医务室的老师发现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让老师知道。” 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你放心，不会看出来的。” 周衍一边回答一边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到了纪宁身上。 纪宁满不情愿的将外套揉在了手里，想要重新扔回去。 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周衍上衣上那块显眼的黄色斑痕。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但她的心里却不愿意正视这个现实。 他不是上的体育课吗，那在实验楼碰到应该不是他吧？不、不对，说不定他上一节课也是实验课…… “你、你那儿怎么弄脏的？”纪宁抬起手，指着周衍的胸口，结结巴巴的确认道。 “啊，你说这个啊？”周衍低下头看了一眼，又很快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朝着纪宁反问了一句。 “你说呢？” 纪宁心里咯噔一响。 .......不会吧，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呃。.” 纪宁不禁语噎，因为惭愧，她的脸变得更红了。 “怎么了？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周衍倒依旧是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他勾起嘴角，转而继续说道。“走吧，我陪你去医务室。” “好……” 到了眼前这个份上，她已经没法拒绝对方的提议了。 “不会被老师发现，这可是你说的。” 纪宁再三确认后，才磨磨蹭蹭的套上了外套，将胳膊上的伤痕全都遮挡了起来。 还没迈出半步，她又忽然停了下来，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 “等等，去了医务室，应该还来得及上下节课吧？” 闻言，周衍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她是真不把身上的伤口当回事，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回去上课。 “所以我们得走快一点。” 他没有正面回答纪宁的问题，更没停下脚步。 “唉！” 就不能不去吗？纪宁失望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走到综合楼的时候，纪宁触景生情，回想起了在实验楼发生的事，不由心生感慨。 “周衍。” 她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我发现你人还挺好的，简直就像新时代的标榜少年。” 周衍哑然失笑，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给对方留下了这样一个形象。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要是你听了不舒服，可千万别介意？”纪宁乘胜追击道。 “嗯。” 得到对方的许可后，她才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心里这句话。 “我们……这样算是朋友吗？” 周衍用余光瞥向了正目不转睛看着他，等待他回答的纪宁。 “为什么会这么问？” 明明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一样，问出了这种只有小学生才会思考的问题……看来，她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周围人的影响。 “因为……你总是再帮我忙，所以我就这么想了，但要是我说错了你就当没听见吧，哈哈。” 以为是自己误会了，纪宁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但周衍接下来的话，却否定了她的的想法。 “等等。”他摇了摇头。“原来你觉得我们不算朋友吗？” 纪宁看着侧过头面向她的周衍，张了张嘴，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可是，我们也没见过几次吧？” 算起来，总共也就三次吧。 “是吗？这种东西和次数又没有关系。” “但是，你为什么会想和我做朋友?” 纪宁想不明白。 “我没和你说过吗？你挺有意思的。” 就只是因为这样？ 纪宁陷入了沉思。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苏玥、赵诗源、叶子倩三个人一起欺负她的场景，浮现出了任可可一下课就扎进女生团体里玩耍的场景…… 纪宁的脑海中没有有关朋友的记忆。对于“朋友”的概念，她既陌生又模糊。 要怎么样才算是朋友呢？ 是需要拥有共同的话题，还是需要成天粘在一起？ 是需要一起分享喜怒哀乐，还是需要能互相扶持、共渡难关？ 但既然周衍都这么说了，那应该能有一种类型是她对应的上的吧。 纪宁是这么想的。 “看你的反应，你好像不是很乐意和我做朋友。我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耳边继续传来了周衍慢悠悠的声音。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宁连忙否定。“我又没说我不乐意。” 这可是她在学校里交到第一个朋友 ，她怎么可能不乐意。 纪宁别扭的撇脸，心里却幡然雀跃。 “既然已经是朋友了。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记得来找我帮忙。”很快，周衍又恢复到了平时的表情。 纪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帮忙？ 纪宁眉毛一拧。 她需要帮忙吗？好像不需要吧，苏玥又打不过她。 再说了，她也有自己的行事作风——在个人能力范围之内的事，优先个人解决；在个人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也优先个人尝试。 而且像周衍这种成绩好的学生，应该也不会打架吧，那他能帮什么忙？帮忙打扫战场？ 哎，他果然是个喜欢乐于助人的好人，但她也不能忘恩负义的把不相干的人拉进这摊浑水吧。 “额嗯。”纪宁模模糊糊的打了个哈哈，就当自己没听过这句话。 心意她领了，至于找他帮忙？ 还是算了吧。 第25章 任可可 在去医务室前，纪宁又对着楼层卫生间里的镜子反复整理了好几遍，直到周衍点头，才算是过关。 一到医务室，医务老师就进入了流程式的问答环节，而纪宁却因为心虚，大脑一片空白。 但周衍没有骗她，她的确没有露馅。因为几乎都是周衍在旁边替她回答的。 “什么名字？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医务老师不苟言笑。 纪宁:“呃……” 周衍：“纪念，高二十三班。” 纪宁：“？!” 周衍朝她眨了眨眼睛。 医务老师继续追问：“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周衍立马主动背下了这口锅：“被我不小心用篮球砸的。” 纪宁：“……” “哎呦，你们这些学生诶！”接下来的时间里，周衍迎来了长达五分钟的说教，而纪宁的伤口也如愿以偿得到了处理。 “我先把你指甲盖剪掉，会有点疼，忍着点，千万别乱动。” 医务老师最见不得人大惊小怪的样子，预先警告了纪宁一句。 但在整个过程中，医务室都异常的安静。 纪宁只是脸色平静的盯着医务老师的动作，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连医务老师都感到有些诧异。 直到下课铃响，她才听到了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 “老师，你能不能弄快一点？” !一直盯着她就算了，居然还嫌弃她动作慢。 医务老师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行了，后面记得来换药，还有，千万别碰水。” 叮嘱完最后一句，医务老师如释重负。 来换药？不，这将是她最后一次来医务室，她自己也能换。 纪宁心急如焚的招呼着周衍一起离开了医务室，然后一路小跑回了教学楼。不等对面人啰嗦，她扒下身上的外套还了回去，扔下一句“下次见”，就拐进了自己的教室。 . . . . 纪宁进教室的时候，任可可正好端端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 但她一看见纪宁，又赶紧埋下了头，拿起笔假装写起了作业。 纪宁对任可可的行为早就习惯了，她没有在意，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见纪宁没有别的行为，任可可反而更加在意了，她忍不住用余光悄悄的观察起了对方的情况。 没有外套的加持，纪宁胳膊上的伤痕和淤青一览无余。 看见纪宁身上的伤口，后悔和愧疚两种情绪开始同时在任可可心中酝酿。 纪宁敏锐的察觉到了从身旁投来的目光，毫不客气的转头迎了上去。 突然和纪宁对上眼的任可可被吓了一跳，她猛的收回眼光，压下头继续在作业本上乱写乱画。 鬼鬼祟祟的，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呗。 纪宁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开口挖苦了一句。 “怎么？看我这个样子，内疚了？” 说着，她表情轻松的在抽屉里翻找起了课本，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任可可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她沉寂了一会儿，才终于有了反应。 “我、我也没办法。” 她嗫嚅了几句。 “你、你应该能理解吧。”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很无力。 “理解？嗯，也是。”纪宁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毕竟你也很讨厌我，我理解你。” “我是讨厌你没错，但这也不代表我想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任可可不是不知道苏玥她们想做什么事，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看见纪宁身上的伤时，她还是无法将自己从这件事当中完全抽离出来。她无法将自己看做一个完美的旁观者。 是的，纪宁说的没错——她是因为她才去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会主动向纪宁解释，也只是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负罪感，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 她承认，她很自私。但同时，她也很内疚。 “你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纪宁算是看透了任可可的心思。“你要是真对我感到抱歉的话，以后对我态度好点就行了。” 她也不奢求任可可别的东西。 “你原谅我了！”听见纪宁的话，任可可激动得立起了身来。 “想什么呢？”纪宁回给她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任可可瞬间就泄了气，她低下头，将自己桌上的一本书推到了纪宁面前。 “你一直没回来，所以我帮你把书拿回来了。” “嗯？”纪宁一惊，发现被推过来的是自己的化学书。 额，她还真把这本书给忘在实验室了。 “还有。”任可可垂头丧气的说出了另一句憋了嘘久的话。“上语文课的时候，你把我的书拿去用吧。” “？”纪宁重新看向了任可可的，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这、该不会是你的赔罪礼吧？” “你、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你拿去用吧。”任可可的态度有些忸怩。 “那你怎么办？”纪宁继续追问。 “我又不像你人缘那么差，我随便找其他班的人借一本就行了。”任可可神气的吹了吹鼻子，然后又骤然压低声音。 “但你可别说是我借给你的书，要是被人问到，你就说是你自己找外班的人借的。不对，应该没什么人会问你，反正你别说是我的书就行了。” “……”纪宁心存疑虑的看了任可可一会儿。 任可可是这么善良的人吗？ “你别这么看我，我又不会在书上给你撒毒药，我真的——。” 任可可难为情的别过脸，躲开了纪宁的视线。“对不起。”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但纪宁还是听清了她话里的最后几个字。 没有想到在苏玥那儿没听到的话，却在任可可这里听到了。但她本来也没有埋怨任可可的想法。 纪宁挑了挑眉，装模作样道。 “好吧，既然你表现的这么有诚意。那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但纪宁大方的回答却并没有让任可可像上次一样激动，她没有再回话，只是满脸幽怨的看着纪宁，直到上课铃被打响。 物理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了教室。 眼尖的同学立马发现了这是之前晚自习做的试卷。 “卷子改出来了。” 前排同学平吆喝了一声。 纪宁脑中的警报器瞬间被拉响了，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关心任可可了。 班里发出了阵阵哀嚎。 纪宁虽然表面上不为所动，但其内心早已兵荒马乱。 完了，完了，完了。 “课代表上来把卷子发下去。” 赵诗源从讲台接过试卷，随即将其分成几份，让周围的同学帮忙分发。 很快，每一张试卷就都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教室里的讨论声也愈演愈烈。 “你多少分？给我看看。” “我X，这道题怎么会错了？” “X的，八十多分还不算高吗？你TM就只会天天说你考的差。” “哇，班长又考九十多诶，好厉害。” “我才七十多分，呜呜呜。” 一连串被人爆出的分数让纪宁感到越来越难受。 七十多分怎么了？她能不能及格都还是个问题呢。 就在纪宁心如死灰之际，一张试卷不偏不倚的降落在了她的课桌上。她一个机灵，眼疾手快的将整张卷子都压在了自己的手臂下，生怕被人看到了自己的分数。 毕竟是自己亲手完成的试卷，考的怎么样，心里还是有数的。 从走廊上路过的赵诗源，在看见纪宁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接着，她面无表情的从手里的卷子里抽出了一张，扔向了纪宁的课桌。 “纪宁，你的试卷。” 卷子轻飘飘的落了下来，两个鲜红的数字映入了纪宁的眼帘。 63分。 密封线外的姓名栏上的的确确写着纪宁两个黑字，还真是她的卷子。 至少及格了吧，纪宁松了一口气。 “63分，恭喜你，进步了。” 赵诗源善解人意的“安慰”了一句，声音大得引得周围的人都朝着纪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下好了，周围的人怕是全知道了。 姑且不论其他人是否在意，但纪宁还很羞耻的，倒数第一难道就不要面子吗？ “我看你最近学习挺用功的呀，怎么还是只有这点分数？是不是学习方法不对啊，物理死记硬背是行不通的，你以后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啊。” 这含沙射影的话听得纪宁脑袋都疼了。 她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她笨吗! 赵诗源是故意来报仇的吧，正面打不过就来这一套？她真后悔今天在厕所的时侯，没多给赵诗源点颜色看看。 “班长，我有问题能不能也来请教你。”前桌的男生见缝插针，嬉皮笑脸的转过头，还自以为幽默的耍了个嘴皮子。 “你不会不愿意吧，反正你连她都愿意教。” 纪宁咋舌，她？她怎么了？她有这么差劲吗？ “呵呵，当然可以了。”赵诗源笑得花枝乱颤，故作娇羞的朝男生身上打了一拳。“你也别这么说其他同学。” “本来就是嘛，有的人就是再怎么学也没用啊。” 他口中的人当然指的是纪宁。 纪宁受不了了。 “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她拉下脸，瞪向了这个中途插话的男生。 “嘁~。”见状，男生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转回了自己的座位。“这点玩笑都开不起，真是小家子气。” 赵诗源跟着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接着便朝着前排继续走去。 纪宁气的翻了个白眼，遏制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目送着赵诗源离开的背影，她忍不住暗自腹诽。 不就是考了个九十分吗？神气个什么，“她”以前还考过九十分呢! 但不可否认的是，纪宁确确实实的遭受到了一次真实伤害，她承认她破防了。 “纪宁。” 接着，任可可咬牙切齿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手下压的是不是我的卷子？” 纪宁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这儿还有一张卷子。她抬起手臂，仔细一看，卷子上还真写的是任可可的名字 59分。 居然比她还差，看来这倒数第一怕是要易主了。 可这算不算是一种安慰呢？ 安慰个屁！比倒数第一多了四分，有什么好安慰的！ 纪宁心情不好，动作自然也跟着粗鲁了起来。 她抬起手将手下的卷子一把挥了过去。 “叫我态度好一点，自己态度还那么差。考的差干嘛拿我的卷子撒气。” 任可可取下飘到脸上的试卷，不满的吐槽了一句。可等她看清卷子上的分数时，也不禁悲从中来，心情跌落到谷底。 分数竟然比纪宁还低。 两人四周的气压骤然降低，一团黑色的乌云汇聚在了她们的正上方。 . . . . 纪宁将试卷大致翻看了一遍。 她的错题主要分为三类。一类是不会做的，写了几个公式上去，还是一分没得；一类是她以为能对的题，但却在计算过程中出了差错。至于剩下的最后一类，纪宁也搞不懂究竟是错在了哪儿，反正她再算一遍，答案依旧。 难道是她思路错了？ 纪宁不停的叹气，愁眉苦脸。 按照这种水平，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把手机拿回来啊？ 要不还是趁着晚上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偷偷溜进去偷过来把？ 可锁怎么办呢？把锁撬开？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次考试涉及到上学期学过的一些知识，有的同学可能忘记了，所以成绩不理想，但也不要灰心。” 说到这里，讲台上的李晋晨顿了顿，朝纪宁的方向望了过去，朝她递出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纪宁一怔，感觉自己像是被当场抓了个正着，羞愧的低下头。 她在想什么啊，她可是学生，学生怎么能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呢？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分数给提上去。 为什么赵诗源这种品德败坏的人会考这么好？ 为什么她这么认真的学习却只能考六十几分？ 纪宁想来想去，最终决把这归咎于苏玥她们的错，毕竟为了应付她们，也占用了她不少的学习时间。她得速战速决，没错，她得尽快去找校长告状！ “大家都拿到卷子了吧，正式讲课前，我们先把试卷快速过一遍。” 教室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选择题前几道比较简单，就直接跳过了吧。” “第四题应该也没有问题吧，用不用讲？” “不用。”讲台下面的学生回答得整齐划一。 怎么就跳了呢，这道题所有人都懂了吗？ 第四题纪宁虽然选对了，但她对解题过程中的某几个点还是有些不清楚。 但过了就过了，就算了吧。 “第五题……有没有人有问题，没有跳了啊？” 等等！第五题！纪宁屏息凝神，这是纪宁刚刚复算了一遍依旧错误的题。 “过过过！”一个男生翘起椅子大声囔囔道。“这道题这么简单，有什么好讲的。” “那我们就过了？” 别，别啊?这也跳了？ 纪宁环顾四周，居然没有一个持反对意见的人。 “那接下来……” 纪宁立马跳了出来高高举起了手，声音洪亮得传遍了整个教室。 “等一下，老师，我有问题！” “哦，有同学要求讲一下第五题，第五题错的同学多吗？还有没有对第五题有疑问的同学。” 李晋晨略过了热情的纪宁，再一次扫向了教室。 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又有三个人举起了手，但其中一个举到一半又把手放了下去。 “咳咳。”他清了清嗓。“我看错的人比较少，因为时间比较紧，我们还要赶课本进度，就不统一讲了，有问题的同学下课单独来找我吧，课堂上不耽误大家的时间。” 怎么都没人举手啊？难道真就只有这三个人错了？ 纪宁瞟了眼任可可的试卷，试卷上的第五题明显的被划上了一道斜杠，但任可可没有举手。 “你会做这道题吗？”纪宁问。 “不会啊？”任可可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怎么不举手。” “你没看都没几个人举手吗，我可不好意思举手，下课找别的同学问问不就行了。” “……” 她在说什么？ 纪宁真的麻了，她要不还是半夜去撬锁吧………… 第26章 公交路段 有了任可可的课本，纪宁平安度过了语文课。 课间，她抽空跑了好几趟校长办公室，但都被办公室紧闭的铁门给挡了回来。不仅如此，她还被隔壁办公室的老师逮了个正着。 当对方不苟言笑的质问着她找校长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她支支吾吾的选择了落荒而逃。 接连跑空好几次后，纪宁才发现，原来校长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校长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呢？ 但好在纪宁又发现了新的渠道——校长意见箱。 星期五下午第四节课过后，高一、高二的学生就放了学。 可纪宁没有回家，她自主留堂，独自一人在教室里偷偷摸摸的写完了匿名举报信。 信里直白的点出了苏玥、赵诗源、叶子倩三个人的名字，并控诉了她们对自己长期以来的所作所为。 纪宁写的可谓是义愤填膺、酣畅淋漓。对于这篇巨作，她也是十分满意。 在行政楼左顾右盼确认过没有其他人看见后，纪宁便将信悄悄投进了校长意见箱。 了结了心头的一桩事，她才欢天喜地回到教室，背上书包准备回家。 夕阳洒满了整个街道，纪宁一跨出校门便融入了这片暮色之中。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温暖而又美好，美中不足的只有拥挤的道路和吵闹的鸣笛声。 这个时间段正巧赶上了下班高峰，到处都堵得水泄不通，更别提公交车上的情形，用摩肩擦踵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纪宁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每位乘客都固守在车前最便利位置，拒绝向车厢后部移动。 她长得不够高，够不到头顶的拉环。离得近的扶手旁又挤满了人，没有多余的一点缝隙。纪宁无处扒拉，只能靠着自己那点可怜的体重，维持着身体的稳定。 可她还是没能抵挡住中途几个连续的急刹车。 纪宁本已做好了和周围人一同倾倒的心理准备，一只手却从人群间穿过，牢牢的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没事吧。” 纪宁稳住了身形后，才看清了拉住她的人是谁。 “你也坐这趟车？” 纪宁有些吃惊。 “嗯。” 周衍淡淡的点了点头。 纪宁果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情，可他早已在公交车上看见过她好几次了。 “能站稳吗？你要不要拉着我的书包？” 周衍拉着拉环，侧着身子挤到了纪宁身旁。 “行啊。”纪宁则是毫不客气的扒拉了上去。“奇怪，刚在站台我怎么没见到你？” 是啊，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大活人明晃晃的站在她面前她都看不到。 “可能是因为我混在人堆里，你没注意到吧。” “有道理。”纪宁没怎么仔细琢磨，转而兴冲冲的压低声音说告诉了对方自己方才完成的“壮举”。 “所以你投了封信到意见箱？” 周衍回看向纪宁，他没想到她的执行力会这么高。 “对啊。”纪宁愣了愣。 “要是被发现是你写的，你会怎么办？” “呃……我不知道。”纪宁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你就先做好心理准备。”周衍笑了笑。 纪宁皱了皱眉，满不在乎的说道。 “被发现了就被发现了呗。” 校长意见箱，不就是用来投意见的吗？她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就是提了点“意见”，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让她请家长吧。 “她们后来有来找你麻烦吗？” 周衍问得单刀直入。 “没有。”纪宁漫不经心的嘟囔了一句，又自豪的补充了一句。“我估计她们已经被我打怕了，段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来自找无趣吧。” “……” 随着公交车在红灯前稳稳停住，纪宁突然灵光乍现，用力拉了下周衍的书包。 “先不说这个了。周衍，你成绩是不是很好？” 她明知故问了一句，为后面的话做好铺垫。 “还行吧……”闻言，周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还行？这么谦虚？纪宁激动的问道。“你是怎么学的？” “呃。”周衍停了下来，似是在思考，过了几秒，他才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听课、刷题、总结？” “就这？” 真的假的？ 这听着也太朴实无华了吧？她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可她为什么还是考那么差？难道说她真的很笨？不，怎么可能？她用的可是“纪宁”的脑袋。 “你该不会有什么学习的秘籍，偷偷藏着不想说吧。” 纪宁板起了脸，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公交车上很嘈杂——站点的播报声，中年大婶忽高忽低的说话声、小孩间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还有隔壁大爷手机外放的视频声统统混聚在一起，使得整个车厢内都闹哄哄的。 “……我真没什么特别的方法。” 为了方便对话，周衍垂下了头，但纪宁还是没太听清楚他的话。 “周衍。” 她懒得再继续拐弯抹角了，纪宁踮起脚，凑到了对方的耳朵旁，大声问道。 “你之前说你欠我一个人情的话还算数吗？” “算。”耳边拂过温热的吐息，周衍回头看向了纪宁的脸。 “那……你能不能帮我补习。” 纪宁目不转睛，厚着脸皮说出了自己请求。 “哦，是不收费的那种。” 她又添了一句。 毕竟，她也是因为没钱才上不了补习班的。 可周衍却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了几秒，眼神中荡漾着晦涩难明的眸光。 但纪宁却以为是他没听清自己说的话。 她刚准备重新复述一遍，就见对方开了口。 “好啊。” “真的吗?!”纪宁喜出望外的瞪大了眼，其实她也没想到对方真的会答应她。 “嗯。” “谢谢你啊。” 这简直就是救命恩人啊。 纪宁感动得无以言表，过了一会儿，才又后知后觉的问道。 “可这样会不会占用你太多的学习时间？” 她实在是不大放心自己的学习水平。 “不会，帮人补习也是一种复习的方式，况且，是我自己要欠你一个人情的，我总得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吧。” 说着，周衍顿了顿，欲言又止道。 “可是我没教过别人学习。所以……” 他的意思是别对他的教学水准抱太大期望。 “没事，没事，我都行！” 纪宁连忙摆手。 免费的还要什么自行车？就算没有效果，也能给她添点心理安慰吧。 再说了，万一周衍真有什么独家的学习方法，她还可以趁机偷学过来。 纪宁正美滋滋的打算着，对方的声音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你电话号码是多少？” 周衍正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 电话号码？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号码应该是多少。 “我现在没有手机。” 纪宁唉声叹气的解释道。 “我的手机被老师没收了，我必须得把成绩提上去老师才会把手机还给我。” 一提起伤心事，纪宁便露出了苦相。 “所以，全部都要靠你了，周老师。” 原来这就是她这么爱学习的原因啊。 看着纪宁可怜巴巴的样子，周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我会尽力的。” 他表情悲壮，认真的回应了对方恳切的期盼。 “什么时候开始好呢？” 纪宁默默计算着时间。最近一次的考试，是十月中下旬的联考，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 她还来得及吗？ 不行，不管来的来得及，她都得拿出觉悟来才行。 周内的空余时间都太少了。只有周末，只有把宝贵的周末都贡献给学习，才能物尽其用。 “周六，你周六有空吗？” 纪宁如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周衍，然后心怀忐忑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因为她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腾出自己的休息时间。 “周六的话……” 眼见着周衍摆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纪宁心中一紧，已经在脑袋里开始思索起了说服对方的理由。 但看见纪宁那紧张兮兮的表情，周衍忽然又话锋一转。 “我没问题。” 妥了，妥了。 纪宁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 . . 考虑到纪宁没有手机，联系起来很不方便。两人一边商议着一边将学习的时间和地点固定了下来——周六上午八点的学校图书馆，补习从下周开始。 周围依旧吵闹，车内的冷气完全无法抚平人们内心的烦躁，唯有从车窗缝隙流进的微风能让人感到一丝清凉。 一棵又一棵的梧桐树从眼前飞逝而过，随着车速减慢，车窗外逐渐出现了纪宁熟悉的景色。 广播里的站台播报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前方到站玉溪路二段站，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到下车处做好准备。” 紧跟着，公交车在站台旁停下，车门“碰”的一声向两旁展开。 “你什么时候下车？”周衍看了一眼站台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向纪宁提醒了一句。 “哦，我还有几站才下，我得去买本书。” 按照平时，她是该在这里下车，然后回家躺在床上吹着风扇休息。可惜苏玥坏事干尽，可怜了她的语文书。 “金楠路吗？” “嗯，你怎么知道？” 金楠路那边属于商业区，商圈里有座书城。 虽然现在的人普遍都喜欢从网上买书，但纪宁没有网购账号，也不敢和纪慧如说，所以只好提前在网上查好地址。 还好这个地方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 纪宁正回忆着路线，周衍不急不缓的声音就飘进了她的耳中。 “因为，我也要去。” 纪宁反射性的看向了周衍，但对方表情依旧，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才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 其实这样也好，纪宁原本还有些不确定路线，但有周衍这种“本地人”在，她就完全不用担心走错路了。 想到这里，纪宁安心了不少。 第27章 星之同盟 陆华书店很大，足足有四层高，其中有层楼甚至全都是考试用的教辅书。 纪宁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琳琅满目的书架，但就是没找到她想要的那一本。 可她也不是空手而归。 在周衍的带领下，纪宁连着买了好几本习题册。 还在书店里的时候，她一路都在幻想着自己成功逆袭后的样子，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到她离开书店的时，她才如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了过来。 她为什么要主动的给自己增加负担？明明光是学校布置的作业就已经让她难堪重负了。 她今天到底是来干嘛的来着？ 纪宁后悔的想着。 这么多题，她做的过来吗？ 纪宁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周衍，惶恐不安的提出了心目中的疑问。 但她却只得到了一句简短的回答。 “能做完的。” 对方的语气理所当然，充满自信。 闻言，纪宁并没有立即回话，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儿的琢磨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题海战术？ “不需要全做，挑应该做的做就好了。” 看着纪宁惴惴不安的表情，周衍又补充了一句。 “……” 应该做的？什么叫应该做的？ 提着沉甸甸的的购物袋，纪宁再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知识的重量。 . . . 在前往下一家书店的途中，纪宁彻底陷入了沉默并无情的拒绝了周衍帮她拿东西的好意。 但当她低头看向自己布着青色淤青的手臂时，也不由的叹了口气。 难怪周衍总是觉得她弱不禁风。 “她”的这具身体一看就缺乏长期锻炼，又瘦又细，仿佛风都能吹倒。 偶尔打一两次架还行，要多打几次怕是会直接散架。 想到这里，纪宁的心就又沉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的任务似乎又多了一条。 但愁云满布的纪宁并没有忘记今天的目的。 可惜她失算了。 陆续逛完隔壁的几家书店后，她所得到的结果都出奇的一致。 她实在没有想到要在书店里找到一本对版的语文教材会这么困难。 “要不我帮你向毕业了的人借一本吧。” 在走出街头的最后一家书店后，周衍直接给出了新的建议。 但纪宁却有些踌躇。 找人借书?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他了啊？ “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网购一本。”像是看破了她的心事，周衍继续补充道。 明显这个方法更顺她的心意。 纪宁认真思考了起来 毕竟比起告诉纪慧如，她宁愿再麻烦周衍一次。 但她还是决定最后再挣扎一次。 “那里还有一家店。” 纪宁伸出手指向马路对面。 “如果这家也没有，就按你说的办吧。” 周衍下意识的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对面街角上正坐落着一间显眼的店铺。说它显眼，只是因为它的店面又破又旧，孤零零的蜷缩在墙角，和旁边崭新靓丽的商店比起来格格不入。但褪色的招牌上还能依稀辨认出它的店名——书每贵珠。 大概是书海遗珠吧。 周衍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那我们走吧。”纪宁率先迈出了步伐。 . . . 书每贵珠的店门前堆了一摞摞砌得整齐的旧书堆，纪宁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它们，一脚迈进了店门。 纸墨的味道扑面而来。店内的光线较为昏暗，但面积却很大。一眼望去，竟发现里面还有别的屋子。参差不齐的木质书架紧紧的排列在店内，占领大部分面积，只留下了狭窄的过道。 这里和那种明亮的大书店截然不同，空气中充满了静谧的气息。 店里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连老板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让纪宁感到新奇的是，这里好像什么书都卖，有许多书名，她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她一边仰着头打量着挤在书架上的书籍，伊缓在脑海中快速的筛选着书目。 她在不同的区域间来回打转，快速的扫过了一层又一层的书架，但还是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就在纪宁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忽然被脚下的东西给绊了一跤。 她低头一看，发现了拐弯墙角处那个被她踢歪了的大纸箱。 纸箱有些破旧，开口也没封好。但纪宁却一眼就发现了纸箱里那本压在最上面的小学教材。 她没有错过这次机会，将纸箱直接从角落里拽了出来。接着，她又蹲下身，打开纸箱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箱子里的书不仅装的满满当当，还全都是不同年级的教材和习题册，它们不按规矩、横七竖八的躺在箱子里，就像是一批等待人挖掘的宝藏。 每本书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使用痕迹。有的边角卷曲，有的布满了褐色的斑点，无一不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 翻到一半的时候，纪宁的眼睛就噌的一下亮了起来，她从交错的书脊中抽出了那本自己苦苦找寻的语文教材，激动的捧在了自己的手里。 居然真的找到了——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意料到。 书的封面有些褪色，页角也轻微的发黄，但它却没有任何残页，还写满了娟秀的笔记，想必这本书曾经的主人是一个很爱学习的人。 但现在，它即将拥有新的主人了。 纪宁发誓，这一世，她一定要护好她的语文书。 . . . 收拾完残局的纪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重新从地上站起了起来，在书店里四处张望着。 另一个人现在又在干什么呢？ 很快，她就在另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周衍的身影。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身上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暖纱。 此时，他正背朝着纪宁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本书，静静的站在书架前。 纪宁轻轻走了过去，想要给对方一个惊喜，而周衍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纪宁的靠近。 他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走近后的纪宁悄声无息的从他的背后凑了上去。 最先映入视线的是骨节分明的手指，接着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看起来不像是和学习相关的书。 纪宁有些失望。 你在看什么？ 她刚想这么开口询问，对方便迅速的转过了头。 纪宁的鼻尖立刻窜入了一股淡淡的水果味，这让她想起了周衍给她的棒棒糖。 她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但当她看见那双漾着柔和微光的眼眸时，纪宁僵住了。她一动不动，仿佛坠入了星光造就的深海。 对方还在等她开口，但她却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 微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开始蔓延。 “诶，你们俩个人是来买书的吗？” 不过短短几秒，一个突兀的声音便传入耳中，终止了一切。 纪宁转过了头，不留痕迹的拉开了自己和周衍的距离。 说话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他身着白色背心，手里拿着把扇子，摇晃着身子优哉游哉的从门口走进了柜台。这应该就是书店的老板了。 “嗯。”趁着周衍回答老板的功夫，纪宁迅速将心中异样的感觉压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 然后她又重新看向表情平静的周游，延续了刚才的对话。 闻言，周衍自然的翻过书的封面，递到纪宁面前。 “《星之同盟》？”纪宁念出了声。“讲什么的？” “简单来说的话。”他思考了几秒。“外星人攻打地球。” 这什么东西？ “你喜欢看科幻小说？”纪宁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书名。 她托着下巴，努力回想了起来。 “不。但我读过上册，所以对后面的故事有点好奇。” “等等。”纪宁忽然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我家里好像有这本书。” 说着，纪宁猛拍了一下手。 好像？周衍不动声色的眯起了眼睛。 “你要看吗？我可以借给你。” 好不容易有了她能使上力的地方，纪宁积极的不得了。 “好。”周衍应了一句，又微笑着看向了纪宁怀里的书。“你找到了？” 经过对方的提醒，纪宁才想起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对，正想和你说呢。”她转而举起自己手里书，眼睛弯成了月亮，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展示道。“我们去柜台吧。” . . 柜台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一只三花猫。纪宁结账的时候，它就乖巧的趴在老板手边，玻璃般的眼珠，直盯着纪宁看。 “叁元？”老板看到纪宁手上的书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不知道纪宁是在哪儿找到这本书的。 等两个年轻人结完账走出书店，他才靠回藤椅，拿起桌上的蒲扇嘟囔了一声。 “唉，现在的小孩，放学也不知道回家，谈情说爱都谈到书店里来了。你说是吧，花卷。” “喵~”花卷一边舔着毛，一边很给主人面子的叫了一声。 . . . 两人离开书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大半，但交通却依旧拥堵。 干道上闪烁着各色的灯光，刺耳的喇叭声也此起彼伏。 十字路口旁逐渐聚集起一群等待红绿灯的行人，纪宁和周衍也在其中。 马路对面就是购物广场。 广场上人潮涌动。市民悠闲地踱这步，孩童则相互追逐着。而提着购物袋的年轻人则步履匆匆地穿梭在其间。广场后还连着一座电器城，电器城灯火通明，高大的外墙上悬挂着巨大的LED屏，上面正播放着最新的手机广告。 纪宁陷入了沉思，看着眼前的电器城出了神。 绿灯亮了。等待的人群像被重新唤醒，纷纷快速的移动起来。 周衍刚走出几步，却发现纪宁并没有跟上。他回过头，发现纪宁只是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他只好调转回头，走回了纪宁身旁。 “那个，周衍。”纪宁回过神来，面露难色。 可在对方的注视下，她还是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纪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想买个东西。” 第28章 办公室风波 熟悉的早晨，熟悉的情节。纪宁一到教室，就发现自己抽屉里的生物书不见了。 她刚买的语文课本都还没捂热呢。 但纪宁这回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趁着中午吃饭时班里的人都走光后，她便径直来到了苏玥的座位上。 纪宁没在苏玥的座位上找到自己的课本，但她拿走了苏玥的生物书。 你拿我的，我也拿你的。 公平，十分公平。 纪宁对自己的行为非常满意。尤其到下午上生物课的时候，她差点趴在桌子上笑出了声。 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过苏玥着急忙慌的样子。 但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和生物老师打过招呼后，班主任就直接走进了教室。 “叶子倩、苏玥、赵诗源，你们三个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教室里一片哗然。 “陈老师？是什么事啊？” 伴随着桌椅碰撞的声音，叶子倩率先站了起来。她蒲扇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表情很是疑惑。 “先出来吧。” 见班主任没有回答，三人被点到名的人只好面面相觑，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慢腾腾的走出了出去。 她们一从走廊消失，教室里就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各种猜测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了出来。 “安静！继续上课！”生物老师使劲儿拍了几下讲桌，才终于镇住了场子。 绝大多数同学都回归了课堂，只剩下任可可这个班级倒数第一的预备役，还在不停的絮叨。 “好奇怪，什么情况？” 而身为同桌的纪宁并没有吭声，尽管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起因——大概是她的那封举报信起效了。 毕竟，从陈严斌口中出现三个人的名字组合可不常见，何况，还是这三个人，那就更稀罕了。 纪宁想不把这两件事给联系起来都难。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事情居然会这么快就有了回音。连她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更别提叶子倩她们了，估计和班上的同学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而她们三人，直到下课也只回来了一个。 “是你吧，纪宁。”叶子倩拦住了正要前往厕所的纪宁，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什么？”纪宁装傻。 “没什么。”看见对方的反应，叶子倩也只是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仿佛这些事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班主任让你也去趟他的办公室。” “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去不去，是你自己的决定。” 说完，叶子倩便擦过她的肩膀离开了。 只留下纪宁一个人在走廊上琢磨。 为什么会叫她去？难道陈德斌发现举报信是她写的了？还是说，是叶子倩在整她？ 但叶子倩说的是真的。 . . . 办公室里，赵诗源和苏玥正并排着站在班主任跟前,她们低着头，双手交叉背在身后，看起来很是老实安分。 纪宁敲了敲门，提着嗓子问了一声。 “陈老师，你找我？” “嗯，你进来吧。” 此时的陈严斌正躺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山雨欲来。 纪宁咽了咽口水，跨过门槛，加入了苏玥和赵诗源的队伍，办公桌旁的空间瞬间被填的满满当当。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直到陈彦斌咳嗽了一声，才切入了话题，但不知他是怎么的，一上来就和纪宁拉起了“家常”，什么最近的学习状态如何，什么班上的任课老师怎么样。诸如此类的问题数不胜数，搞得纪宁都犯了迷糊，摸不透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可说着说着，他突然伸出手将一封信推到了她的面前，纪宁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你写的吗？” 事情的发展突飞猛进，纪宁一怔，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好在她坚守了下来。 “不是。” 她硬着头皮否定了一句。 紧接着，并排着另外两人就齐刷刷得朝她投来了冰冷的眼神，尤其是苏玥，她眼里的阴翳都快藏不住了。 “是吗？”班主任也明显不相信她。“在找你们几个人之前，我就问过任课老师了，实验课缺席的人只有你们三个人。” 唉，纪宁哀叹一声。 她怎么会把这么大的漏洞给忘记了。 “纪宁，不要犯了原则上的错误，不然性质就严重了。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不是你写的？” 陈严斌抬了抬厚重的眼皮，语调拖得老长，似是心中早已有了把握。 “想好了再说，是你也没事，要查肯定是能查出来的。” 意思是，他在给她坦白的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她不知道班主任说的是真话假话，但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 “啊，是我。” 纪宁抿了抿嘴，连一个回合的拷打都没招架住，就改了口。 说就说吧，反正她也不怕。 “呵。”听到肯定的回答，陈严斌发出了一声冷哼，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你一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东西是你写的了。” 那你还问那么多干嘛呢？纪宁有些无语。 “成天没心思学习，就有心思搞这些？” 这些？说的好像是什么玩物丧志的东西一样？这可是她认真写的举报信，什么这些那些的。 不靠谱，她就知道这班主任不靠谱。 “你这封信的内容，我都看过了。你这里面写的是属实的吗？” 陈严斌皱起眉头，朝着眼前的人射出了一道充满寒意的目光。 而误把质问当成疑问的纪宁则是理所当然的的回答了一句。 “属实啊。” “属实？你知道什么叫霸凌吗？你经历过吗？你怎么就敢随便往上面写？” 纪宁的话答让陈严斌更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一边用手指敲了敲办公桌，一边放低了音量，但现在的办公室里，明明就没几个老师。 “还有，你在上面写的班主任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没帮你吗？我没让班上同学帮你一起找吗？” 她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这怎么就不算霸凌了？” 他说算就算？他说不算就不算？纪宁不服气的顶了一句。 “这顶多就是同学间的矛盾和摩擦的。”陈严斌的脸沉了下来。“我看，你们这些学生就是手机看多了，整天听风就是雨的，什么都要扯到更严重层次上，显得自己更特殊！” 说完，他又看回了纪宁的脸，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悔意。 但纪宁接下来的话更是炸翻了他的天。 她说：“校长看过这封信了吗？” 校长？她居然是真想告到校长那儿去？可她不知道，这些信只会被收集后再次下发到到对应的负责人的手里。 陈德斌越想越气，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跟这个班八字犯冲。 遇到一个有问题的就算了，怎么还能再来一个？ 可正当他准备爆发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你们先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陈彦斌匆匆拿起电话走到了一边。 “诶，诶，我在听呢,张主任......嗯，我现在正在处理。” 隔着手机，他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情况都了解清楚了，不是什么大事，就班上学生闹矛盾，搞的恶作剧。” “对...对...你说的对。” 没过几分钟，通话就在连连的好话中结束了。坐回办公椅后，他又重新换上了那张阴沉的脸。 上学期的事不仅让他奖金尽失，还取消了他评优、评先进的所有资格。这学期，这个班若是再出点问题，他就不用再继续教书了。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的怒火再一次涌上了陈严斌的心间。 “纪宁，既然你还是坚持你的想法，我作为班主任，肯定不会不管的。”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克制。“当然，我也一定会公平公正的处理这件事。” 说着，他依次打量起了眼前的三个人，心中若有所思。 叶子倩家境富裕，样貌出众，口碑极好，他想不明白她会有什么理由去欺负班上一个耗不起眼的女生。尤其是刚才在办公室，看她一问三不知，多说几句都要包不住泪的样子，他就觉更不可能了，索性直接让她回去上课了。 同理，赵诗源也一样，品学兼优又是班长，家里人也对她学习尤为上心，逢年过节没少拜托过他们这些老师，哪有心思去让自己的小孩去搞这些名堂。 至于苏玥，他对这个学生的印象的确不大好，她的心思全都放在打扮上，还总喜欢跟外班的人拉帮结派，但只要她不影响课堂纪律，不闹出什么事来，倒也就算了。 而这个纪宁，问题就多了，不仅成绩是班上倒数，还尤其喜欢和老师顶嘴，同学对她的评价也很差，现在连旷课也学会了。照这样下去，她迟早都会成为班上的混世魔王，真不知道她家里人是怎么管她的。 “正好，当事人都在现场，你们一个一个的说，今天我们一定要得出个结论。” 听到班主任的话，纪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所以，叶子倩连当事人都不算？ “赵诗源，你是班长，你先说吧。”班主任开始点兵点将。 “嗯。”赵诗源乖巧的点了点头。“陈老师，这封信里描述的一些内容我确实不知.........” 她的话又长又多，还头头是道，但纪宁只抓住了其中最关键的一句。 “同学们平时都爱开玩笑，但有时可能没把握好分寸，在加上纪宁的性格本来就比较敏感？就像上次的教科书的事情一样.....所以.....” 玩笑？分寸？敏感？ 纪宁眉头一皱，总觉得大事不好。 第29章 办公室风波（2） “喂！做这些事的人不就是你们吗？你干嘛把自己说的这么无辜。” 见情况不对，纪宁立马打断了对话。 “纪宁，你凭什么认定是我们干的？你有证据吗？” 赵诗源回答得倒是理直气壮。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班上总有人看到吧，那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你能找到一两个替你作证的人吗？” 作证？以她的人缘怎么可能会有人替她作证，就算有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指正她们。 “为什么没有人作证你难道不清楚吗？有谁敢站出来替我作证？” 纪宁毫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我可那么大本事，能让班上所有人都听我的话。”面对她意有所指的话，赵诗源却并没有被激怒，轻描淡写几句就又反驳了回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纪宁自知说不赢赵诗源，于是直接捞起袖子。 “那厕所里发生的事呢？我身上的伤你也不知道？” 看见纪宁胳膊上的淤青，陈严斌的脸沉了下来。 赵诗源一愣，似乎也还没为此做好准备。 “陈老师，我来说吧。其实这件事和诗源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来劝架而已。” 见状，一旁的苏玥开口抢过了话，她的语气有些急促，但表情却极为诚恳。 “你先前不就问过我这些问题了吗？我也没有隐瞒，纪宁和我之间确实有些矛盾。” 不是吧，难道她良心发现了？ 闻言，纪宁不可置信的望向了苏玥。 可就在她以为苏玥良心发现的时候，对方却话锋一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但这都是有原因的。我和赵诗源在厕所抓到了她正在和一个外班的女生悄悄说叶子倩的坏话。”苏玥咬牙切齿，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愤怒的情绪，而这份毫不修饰的真实感，也为她的话语平添了更多的说服力。 苏玥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可她什么时候说过叶子倩的坏话？ 这完全就是凭空捏造。 “苏玥，你怎么能乱——。” 纪宁当然不会就这样安静的听着。 “纪宁，你怎么老是打断别人的话？” 可她刚一开口，就受到了陈严斌的呵斥。 “可是——。” 她还想再争辩几句，却被班主任那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既然陈严斌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那她就不说了吧。 纪宁不耐烦的将双手环在了胸前，侧过头抿紧了嘴唇。 但她的小动作全都被陈严斌看在了眼里，扫了一旁低眉顺眼的苏玥，他心里的天秤直接歪了一半。 所以这两个学生究竟是谁更像小混混？陈彦斌放缓语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苏玥，没事，你先继续说。” “好。”苏玥点了点头。 “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叶子倩很贱，说她喜欢装柔弱吸引男生的关注，还说她虚伪，心机深。”她捏紧了拳头，表演的很是卖力。“虽然子倩被人并不在乎这些风言风语，但我实在是气不有人这么说她!所以我——” “所以你打了纪宁？”陈彦斌悬起了心。 “我没有！我只是推了一下她，是她自己没站稳磕到的！” 啊？纪宁心里冒出了一百个问号？ “那你也不能动手啊！”陈彦斌的语气有些急，对他来说，只有一方动了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陈老师，我有补充。”见状，赵诗源又跳了出来。“苏玥一开始只是和纪宁吵了几句，但纪宁一直不愿意道歉，还不断挑衅她，所以她才忍不住动手的。而且，动手的不止苏玥一个，纪宁也动手了！” 说着，她拉起了苏玥的衣袖，让几道红痕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苏玥这几天都穿外套盖着的，她本来也不想告诉别人的，但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又情绪失落的垂下了头。 但既然双方都动了手，那事情的性质顶多算是打架斗殴，班主任在不知不觉中松了一口气。 而纪宁却还在为她们的胡编乱造的水平感到吃惊。 她承认自己是用烟头烫过苏玥一下，但其余部位的伤跟她有什么关系？这纯属就是栽赃嫁! 纪宁很想反驳，但突然又觉得自己反驳并没有什么作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什么也说不清楚。 可她还是有些不服气，，她不信她们能解释得了每一件事情。 “那在楼梯间那次呢？体育馆那次呢？食堂那次呢？” 但苏玥的回答却让她再一次大跌眼镜。 “叶子倩想去扶你，不都被你拒绝了吗？赵诗源找你一起吃饭，不也被你撒了一身剩饭吗？这些事可都是有人看见的，我们可是能找到证人的。” 楼梯是她自己摔下去的，体育馆和食堂都也只是她误解了她们给予的好意。 苏玥说的振振有词，在她嘴里，故事就像是换了个样——她们三个是热心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同学，而她只是个自私自利，不知好歹的怪人。 她算是发现了，她们三个怕是早就准备好说辞了。 而自己势单力薄，哪里说得过她们。 “班上的人都不喜欢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你没想过你自己的问题吗？为什么没有人和你做朋友？为什么大家都不和你玩？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陈老师，不是我胡诌，你随便在班里找个同学问问看就知道她性格有多古怪了，高一的时候，也只有程瑜一个人愿意和她玩，后来——” “苏玥！” 苏玥越说越上头，丝毫没有注意到陈彦斌急剧转变的脸色，但好在有赵诗源及时出声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结上了一层薄冰，然后就是长久的静默。 从“程瑜”这个名字出现的那一刻起，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饶是纪宁再迟钝，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程瑜？他是谁？班上有这个人吗? 对此，纪宁完全没有印象。 可她，居然有过朋友？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纪宁心中逐渐蔓延开来。 程瑜，程瑜...... 她默念起了这个令她感到熟悉的名字。 忽然，一张成绩单从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她记得这是开学那天物理老师在办公室递给她的班级排名。 是了，成绩单上的最后一行，原本的倒数第一，那个人的名字就叫程瑜。 紧接着，纪宁想起了手机里那张没来得及点开的合照。 她想起了照片里那张温婉小巧的脸。 没错，这个人就是程瑜。 “砰、砰、砰！” 在意识道这件事后，纪宁心脏开始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一阵尖锐的耳鸣在她脑中倏的炸开，看着另外三个蠕动嘴唇的人，她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时间、空间都在离她远去，她就如同坠入了幽深的海底，只能透过涌动的海流望见一片扭曲摇曳的光影。 但没过多久，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直到听见耳边的哭腔，她才发现自己又回到现实。 “陈老师，都是我的错，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才会导致事情变成这样。” “好了，老师都知道了，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纪宁扭过头，看见了赵诗源那对噙满泪水的眼眶。 她出了一身冷汗。 “纪宁。据我平时的观察，你的确不怎么合群，你要多学着怎样和身边的人相处才行。” 见事情终于有了结论，陈严斌如释重负的取下眼镜，用手按摩起了自己鼻梁旁的两个穴位。 但纪宁还没从刚才的状态缓过来，对现在的情况更是不明就里 她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赵诗源为什么会哭？更听不懂陈严斌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在说什么？刚才不还在讨论谁是谁非的问题吗？ 她只想重新回到先前的话题上。 “老师，真的是苏玥和赵诗源——。” 可陈严斌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浇灭了纪宁心中的期望。 “纪宁，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你怎么还在狡辩呢？” “你看，我们都在认真解决你的问题，可你的态度呢？一直带着主观的情绪，怎么解决问题？” “......”纪宁沉默了。 她原本可以继续争辩，也可以坚持不妥协，可当她一看到对方的眼神时，她就知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了。 “纪宁，只是一味坚持自己的想法是很容易走偏的。” “我觉得你真应该认真听听别人的意见，班上的同学都相处的好好的，为什么就你的问题这么多？” 比起她，陈严斌更愿意相信成绩好的赵诗源，更愿意相信态度好的苏玥，而她不值得被信任。所以无论她说了什么，都只是胡搅蛮缠而已。 “纪宁，人不能太自我，这些话，你下去了再好好想想呢？” “你也不要因为老师说的这些话不高兴，我们都是站在为你好的角度出发的。” 也许，她现在学着赵诗源的样子，哭出几声来，还能管点作用，可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一滴眼泪来。 她只能默默地听着，就好像自己认可了一样。 “总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俩个各有各的错，今天下去了都给我写份检讨交上来！”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了苏玥。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没?” 说完，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人，想从她们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态度。 苏玥点了点头，而纪宁只是垂着头，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就把你们的家长都叫过来，我不信有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 陈严斌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纪宁身上，但话却是眼前所有人说的。 听见班主任的话，赵诗源并没什么变化，但苏玥却打了个激灵，眼神露出了惊恐。 至于纪宁，她终于抬起了头。 这些事绝不能让纪慧如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 事情慢慢进入了尾声。 没有人反对，那就代表所有人同意了。 陈彦斌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既然话都说清楚了，你们两个互相给对方道个歉吧，”他一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走到纪宁和苏玥两人中间。“我希望我们班一直都和和气气的。” 话毕，他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朝她们投去了催促的目光。 道歉？他怎么总喜欢让人道歉？难道只要道了歉就能证明事情解决了？ 而且，她凭什么要道歉啊？ 迫于班主任的压力，纪宁只好满不情愿的转向了苏玥，对方然也不遑多让，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却没有一个想先开口。 “难道你们对处理的结果还有异议，那我就只好把你们的家长请来帮忙协调了。” 但班主任的恐吓很快就生了效，苏玥努力张合着嘴唇，竟抢在纪宁前面做出了表率。 “对......不起。” 这一行为大大出乎了纪宁意料。 苏玥竟然会这么害怕被请家长？ 她有多不想向她低头，纪宁比谁都清楚。 所以她才更要抓住这个机会。 “啊？你刚说话了吗？”纪宁发出了一声疑惑。 听到回话，对方立马拧起眉头，瞪向了她，但纪宁却只是笑眯眯的回看了过去，没有说话。 没等多久，她就再一次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我说，对不起！” 这回，苏玥明显提高了音量，话音一落，她就紧盯着纪宁，用眼神向她示意道——该你了。 纪宁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模仿着语调，口齿不清的发出了几个模糊的字眼。 “对嗯嗯。” “？！” “老师，这样可以了吧。马上要下课了，我能不能先回教室了。” 她打定注意要占苏玥这个便宜，不等对方发表意见，就立马终结了道歉的流程。 “嗯，这件事就到次为止了啊！你们都走吧。” 在班主任的批准中，苏玥气得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留下，赵诗源则是礼貌的鞠了个躬后才离开了办公室。 而纪宁，她刚迈开步子，就又被陈严斌叫住了。 “纪宁，你等一下。”见其余人都离开办公室后，陈严斌才切入了今天的另一个重点——他又重新将那封信拿了出来，但他却没有把它还给纪宁。 “你以后不要再写这种东西了，做事不能太冲动，更不能只想着自己，记得多想想其他人、多想想班级，有什么问题，先告诉班长和老师，别一遇到事情就想着怎么把它闹大，这次我也不和你追究了。但下不为例，明白了吗？” 他尽力保持平和温柔的语气，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耐心了，见纪宁没有说话，便当她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全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行了行了，我这没别的了，你走吧。”了解完心头的一桩事，他再也没看纪宁一眼，打发对方离开后，他就头也不抬的继续整理起了自己的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