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长恨月常明》 第1章 第一章:天沐雪字书无情 “嘿!最近这江湖,倒是热闹得紧诶!”于人间某处酒肆内暂歇的过客,品着酒,唠着磕儿,尤以最中间的那一桌,聊得最欢! “可不么!你说,这凤鸣楼广发玉笺,请玄门百家长使赴寒山,一观尊主次徒天鉴授剑之礼也就罢了!他们倾雪阁怎地非要跟风凑热闹,办起那劳什子募新大会!”东面坐着的麻衣客,谴责一般拍案而语。 “嘘~可不消这么说~小心你的舌头!”他身旁拼桌的绯衣客,急忙劝阻着。 “怕什么!天沐山离这儿可有十万八千里,难道他雪无情还能一息万里,来此找我寻仇不成?” “那可不一定哦~”绯衣客见他不信,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对麻衣客耳语道:“兄台,你难道不知,他雪无情百年之前,就能以一己之力,于一夜之间屠戮了玄门百万天骄吗?” “咦?可那不都是传说么?” “传说传说,有传才有说嘛~”绯衣客摇了摇扇子,“传闻当年那一夜,有人见红月当空,有人闻血流成河,尸骸遍地却无人敢再与雪无情争锋半分!” “他当真这么厉害?”麻衣客还是有所怀疑。 “那是自然~”绯衣客折扇轻揺,饮下一酒后,点头以应。 麻衣客同饮一杯,复问:“照兄台这话,那岂不是说,传言之中的凤氏天骄凤霖烨,也当真是妖孽托身?” “这个嘛~”绯衣客语顿片刻,却不答来,摇着折扇起身,去寻了酒肆小二,为他多沽几壶美酒,好在路上解渴用。 麻衣客没得到具体答案,瞧见人走了,也不去追问,只是又听旁人聊起了那传说中的旧事。 要说那当年旧事,其实现在这些玄门修士,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来的三两传言,其间具体如何,倒是无人能分说清楚了。 只有一些年长者,还能从父辈口中,得知一二原委。 说是,百年前玄门有过一场浩劫,被世人誉为玄门第一的少年修者凤霖烨,实乃妖孽托生,且还与瘟魔勾结祸害天下,以至祸及满门,身死道消…… 凤霖烨魂散次日,人间修罗横行,似如中元酆都大开! 雪无情便是在当夜横空出世,只一夜间,就戮杀玄门修者百万之众! 那时,玄门百万天骄的尸身,近乎填满了整个易水! 所有人都以为,如雪无情这样一个魔头,万一说要一统玄门,只怕众人也只能听天由命去了! 可雪无情收剑止杀后,只凭空取来一把微有瑕损的玉色琉璃伞,飘飘然乘风而去,徒余玄门一众未尾之资者,庆幸着自己的劫后余生! 其后岁月无声,那些人中逐有能人崛起,兢兢业业致力于重振玄门。 奈何,当年一役玄门各家重创过甚,故以时至今日,才渐渐有了如今这微盛之势。 因而玄门中人,大多秉承祖上三训: 其一:不得踏足天沐山半步,因为那是雪无情“霸占”之地; 其二:不得招惹倾雪阁一分,因为那是雪无情入世产业; 这其三嘛,那还用说?自是不得去招惹雪无情那魔头本人,毕竟怕你有命去,无命回~ 对于红尘江湖各种论道,雪无情很多时候,都只是酌一杯酒,舞一回剑,而后哂笑曰:“不过是……区区蝼蚁罢了~” 但谁又知道,他虽名为无情,却也想做个有情有义的凡人。 可惜他以妖身入世,还添了血债,前路漫漫无尽,便只能于自我宽慰中,存下自己最初的颜色,也是倾雪阁中,那唯一一分,不同的颜色。 风戏闲语之后,过客匆匆复行赶路,一日时光悄然流逝。 是夜,天沐山月下风雪若碧,倾雪阁中圣珠长明。 正如春花烂漫,约摸十五六岁娇俏可爱的少女,紧搂着雪无情的胳膊,撅着嘴、撒着娇:“兄长……这眼看就快到我生辰之日了,我也想穿穿那绛色红裳,你就许了我这一回呗~” “无心,吾早已有言,你若胆敢私制红裳,那么,不但为你裁衣之人要亡,就连伺候你的那两个女使,也得赔命!” 无心,是眼前这少女的名字,也是雪无情为她取的,全名冠以一个水姓,是为流水迢迢,无心亦无情。 雪无情这话说得凶,自是惹得水无心面上失了几分颜色,只好放弃了换裳的念头,规规矩矩坐到矮桌另一头,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雪无情手指翻动,专心做着那莲花灯。 雪无情制灯之时,最是耐心,许久也不见有一丝厌烦神色。 水无心枯坐一阵已觉无趣,把女使送来的莲子兜抱在怀,时不时嚼上一颗,想起殿前已快延伸至十里开外的灯河,百思不得其解:“兄长,咱家有这长明圣珠,你还往门前挂那么多莲灯做甚?” 雪无情一身红袍,曳着圣珠微华,显得几分阴沉,待他好不容易才把这灯制成,也未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提了灯笼便已离去。 水无心见状连忙抛下怀中莲子跟上去,抱拽着雪无情的胳膊,复问他:“兄长,这年复一年地制灯、点挂,你就、不觉厌倦吗?” 雪无情摇了摇头,轻笑说:“吾不怕疲倦,亦不会厌烦,吾只怕……他回来时,找不着上山的路。” “他?是谁呀?是兄长、你的爱人吗?”水无心不住地眨着眼,好奇地问道。 “吾、不知~”雪无情想了想,如是回之。 因为这百年过去,他亲眼见过了世间百态,对于那个人在自己心中的定位,已是渐有所悟~ 但也许,是说爱意却还尚浅,心悦喜欢却应是极致的,否则的话,想来自己百年前,就不会允下他那最后的请愿,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等待了他这百年吧? “那你都不知道爱与不爱,还年复一年为他明灯做甚?” 面对水无心的追问,雪无情沉默了,在原先那处尽头,又立上一支灯杆,以灵力付注其上,轻轻松松地就把莲灯挂了上去。 其后,他望着风雪皑皑的远方,闷声自语:“若风雪散尽,你还未归,那吾便散作这泠泠风雪,守在这一方冰川,继续候你归来,你说、这样可好?” 风雪簌簌,万物无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水无心总觉有一丝寒凉。 雪无情沉默片刻,也只得道一声:“夜深天寒,回吧。” 水无心努了努嘴,欲言又止,最后默默转身回返。 不过,好在雪无情也已无甚琐事,便与之一同归去了。 待月落三分,二人才重回倾雪殿,殿中女使早已将雪无情留下的残局收拾了去。 雪无情见状倒也未有多言,与水无心再道一声夜安,转身回了自身寝殿,却下半面欲以入寝,但奈何,风声凄凄,促使他整夜难安,忽有喊杀之声,再次洞开记忆之门…… “嘎~嘎~嘎~”这是秃鹫食尸饱腹时,雀跃欢愉地叫声。 而它们这般兴奋,是因为透过它们的眼睛,入目所及尽是尸山血海,那是它们最喜欢的场景! 易水江畔夜色轻,血月冽冽风正浓,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以及刺鼻的血腥之气直上云霄! 又随着寒光剑影掠过夜下血月,厮杀之声渐休,血海深处,传来沉重踏水之音,还有一个小女孩软软糯糯地说着话:“兄长~太阳~还有多久才能出来呀?我有点害怕……” “乖~就快了,还差他叶家一门三族,此间事~便尽了。”血月之下,少年郎一身白衣透了满红,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又很冷。 踩着脚下堆叠如山的血海尸山,仍然面不改色地安慰着怀中小女孩儿,:“若是怕黑,那就抬头看着天上的月儿,它会一直照映着你~” “好~”小女孩儿乖乖地应了声,听话地抬头望月,只是她有些不懂,“可是……这月儿怎么是红色的呀?” “那自是因为你们这两个妖孽祸世而出,才成了如此诡异之景!”还未等少年郎回答,便有一群人向着他们围聚而来。 “呵~妖孽?”少年郎轻嗤一声,“倒也不知阁下这非人非鬼的东西,又算什么?是傀儡?还是~修、罗?” “胡言乱语!我等正义之士,岂会是你口中那等腌臜之徒!今日,定要你这妖孽,为我玄门一众同修,偿命来!” 一言喝,厉战再起! 刀剑为弦,厮吼为歌,剑影交错造杀之间,更似谱来一曲月下华章…… “啧~真可怜呐~”少年郎挽剑之间,叹来一声可怜,小心护着怀中女孩儿,而后一步一剑,一剑杀百人,并豪言:“浮世三千覆倾雪,红尘万里吾为尊!万雪~飞花!” 剑吟落下须臾,入目所及皆命数难留,填江之尸也再添无数……… 那时,他杀红了眼,却从未失了心。 直到他将之前所提那叶门三族的最后一人斩于剑下时,远方的重山之后,悄然爬出一缕和煦熹微。 那是初景之容,复烨红尘~ 天、亮了,血月、便坠了~ 少年郎的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心道一句:“终于~结束了!” 他再借风化作信使,替他传讯天下:“今,吾、雪字无情,戮你玄门百万天骄,若有不服,尽管来战!” 然而连玄门百家翘首之质,都已尽陨于他之手下,又还有谁能一战于他呢? 所以玄门百家虽有不服,却也只能缄默不语~ 可一转瞬,尸山血海里忽而映照出一抹残缺不全的白色玉影,乱了少年郎的呼吸,也碎了他这混沌不堪的梦魇。 他于朦胧之间,情不自禁地呢喃轻语:“吾点一盏灯,寻一束光,等一个人……” “可你如今……又身在何处?” “答应你的,吾会做到!可你应吾的呢?怎么还不来兑现!”呓语浓浓,却也不知……这究竟是念、是痴…… 夜愈深,梦愈真,让人半醒半醉,时笑时泪~ 又似转眼,天渐晓,魇梦忽醒,云光雪霁。 第2章 第二章:无情入世寒山月 雪无情蓦然睁眼,缓缓起身至窗扉下的铜镜前落座,轻抚着眼下那粒欲垂还留的血泪,微微笑叹:“倒是~许久不曾梦见这旧事了~” 世人只道他雪无情半面遮颜,白发红衣,却无人知晓,他其实最是厌恶那绛红之色的! 因为那是他记忆深处,入眼入心且最痛最灼热的第一抹颜色! 也是亲眼见证那人身魂,于他眼前化成了齑粉,散做了风尘的苦痛,所沁成的颜色! 从此,那人唇角的笑意与音色的温柔,还有他当年归来时,眼角凝成的血泪,也更如附骨之蛆,于雪无情身心之上,蚀骨噬魂 但他纵使不喜此色,却于入世这百年间,常年着红袍、住绯殿,连倾雪阁门下女子的衣衫,都是统一制成了这艳红色的。 身边满目赤红,不免让他有时入魇像踏进了炼狱,有时梦回又像是见着了光~ 记忆的梦魇里,杀戮占了大多数,再除却九百年的孤寂岁月,剩下那为数不多的温馨,都是来源于那个人的…… 可这些事,旁人不提,他就不会刻意去回忆。 当初,以他九百年修为,本不足以化得人形,也是那人在临死之前,舍了一身残血沃养于他,才让他未经雷劫直得人形,且于凡尘一战成名,威震九州! 虽得骂名,但终是做到了那人的祈盼,许了人间这百年清平。 然,距那人所期的天下永安,还尚差一步。 思绪百转间,雪无情终自记忆里抽身,努力忘记这一场幻梦,于铜镜前着以半面覆颜,再缓行出了这大殿。 此时晨光破云,微微曦光铺洒沐雪之巅,使其泛着莹莹蔚蓝,有些绚烂、耀眼。 雪无情随漫漫风雪阔步而上,渐能听得琵琶声声婉转,合着悠扬多情的歌声,由远及近。 闻此,他也未有过多打扰,待行至尽处时,就寻了方雪晶石,慵懒地斜倚而上,沐浴着晨时暖阳,闻歌悦心。 待这一曲歌尽,良久,雪无情才悠悠开口:“最近这红尘,可有何趣事?” “唉~阁主您又不是不知,那些个玄门中人,多得是自诩正义的伪善小人,这闹出的趣事,又何止是一件两件。”歌者止曲后微微一叹,浅笑语之:“不过么,这最近闹得甚嚣尘上的,莫过于玄门之首凤鸣楼广发玉笺,邀请玄门百家长使携亲传弟子入寒山,去观摩夜天玄次徒夜璃月的天鉴之礼。” “呵~”雪无情挽指弄发,继而以食指抚唇,微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这小老儿,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世人炫耀,他家那位传闻中的冰山徒弟么?” “许是吧,毕竟传言中,那夜璃月是个冷心冷情,不喜抛头露面的主儿,这一次夜天玄如此作派,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随他们自去折腾吧。”雪无情又笑了笑:“不过,眼下咱们倾雪阁的募新之期,也到了。” 歌者施法将手中琵琶化做了一只耳坠大小的模样,把它坠于左耳之下,而后起身缓步行至雪无情身边,恭敬道:“前些日子,陵幽城公子那边已经来信,说一切准备就绪,问您今年的募新之仪,是照旧还是何如?” “照旧即可。”雪无情听了歌者这话,双目微阖,似有思量,待他沉默须臾后,又言之:“罢了~横竖终局将起,不如,你也随吾去这红尘,凑个热闹?” 歌者闻言并不诧异,只打趣雪无情道:“只怕阁主您这凑热闹是假,为寻他才是真吧?” “哈~知我者,莫若沉碧也~”雪无情谈笑之间,不免唤出了歌者名讳。 雪无情此言一出,歌者虽无恼怒,却是面有郁色,缓缓开口纠正雪无情道:“阁主,您怎地又忘了,沉碧此名,早已不存于世,而如今立于阁主眼前之身,是为孤音。” “唉~往事已矣~”一闻孤音二字,雪无情不免思及过往种种,霎时间,纵有万语千言却不知该如何劝说,最后只得妥协道:“罢了罢了~你既愿自称孤音,那就自做孤音吧~横竖有吾与倾雪阁在,往后再也无人敢欺你、辱你。” “那孤音,便在此谢过阁主庇护了。” “……”孤音躬身一礼,倒打了雪无情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他其实并不喜欢那些个繁文缛节的,故而一时无言,任它风雪潇潇,曦光沐身。 幸而沉默不过片刻,二人身后,又闻脚步声声,二人不必回首,也能知来者何人。 原是水无心自一场大梦醒来,才刚掩去一身虚汗,就急急寻来了此处,直到见着雪无情与孤音二人,才觉梦魇已散,心情甚悦。 “兄长!孤音姐姐!”水无心快步冲到雪无情身后,拥着他时,有心酸,有喜悦,终是让她放松了心神,嬉笑道:“兄长!我方才可都听到了!你们是不是又想背着我,偷偷下山去玩儿了!” “胡言!”雪无情假作嗔怒,戏言道:“吾明明是要光明正大地去,何来偷偷摸摸这一说?!” “呃……”少女闻言语塞片刻,随后又缠着雪无情撒娇道:“我不管我不管!不管你们怎么去!这一次,可别想再丢下我了!” 面对少女蛮缠,雪无情不知想到了何种趣事,瞬时唇角微翘,轻抚着少女的手,言道:“好,既然你这般想去,那为兄,就带你去这红尘,走上一走。” “可是……圣女的身体……”见他点头同意,孤音却有顾虑…… “无妨,吾自会顾着她的。”雪无情浅笑起身,轻轻牵着少女的手,往山下而去。 孤音跟在与他二人不远不近的距离上,不往前僭越,亦不会往后退缩。 蓦然,她望着面前携手的兄妹二人,自笑心语:“想必此番入世,会十分有趣了。” 毕竟,这兄妹二人,可都是凶名在外的主啊~ 雪无情这厢下山不过三日,那寒山凤鸣楼中,便热闹了起来,只因今时已至惊蛰,是玄门尊主次徒夜璃月的生辰之日。 惊蛰时,寒山夜凉,却也难掩今日山中半分热情。 不信你瞧,那厢有人抱酒和诗,这边有女闻歌起舞,再有几人成群,鼓乐而以剑,或笑或闹,好不畅快。 夜颐泽身为凤鸣楼首徒,司待客之职,见得此景,自是宽心几分,至少,至今还未出现些无关之状。 可惜这宴会主角,却迟迟未到。 忽而,风下竹影轻摇,撩出一曲泠泠琴音,是由寒山启月峰内的沁竹苑外,那轻水之上的画舫船尾处,一位清冷如月的少年郎,十指拨弦而出。 琴案前的少年郎,坐姿端方挺拔,眉眼轻拢,一头墨发半散半束,以一只白玉嵌了些火色的双头雕凤羽簪别在发间。 玉簪挨着束发之处,又左右垂下两条水色丝绦延伸至膝弯处,丝绦末端绣着几尾活灵活现的火色凤羽翎花。 少年郎腰间,别着一块以凤羽为基雕刻而出的令牌,应是凤鸣楼中,亲传弟子皆有佩戴的凤凰令。 世有传言,凤鸣楼中亲传弟子下山之后,可以凤凰令召集一次玄门百家之力为已所用,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个传言,因为目前还并没有听说谁人做过这此事。 少年郎目之所及,毫无定点,那些穿透竹影的缕缕月光,见他神色怅惘,不由地轻抚着他的容颜,似是在问:“不知郎君心中,有何思量?” “二师兄!”蓦然,一声呼喊扰了悲凉琴音,急促而又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落定在船头,惹得船身微微晃荡,溅起层层涟漪,乱了一池春水宁静。 偏偏那肇事者还不自知,急急冲到船尾,一把扑到少年郎背上,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又自己一人,偷偷躲清静来了!” 少年郎被扰了兴质,却也不恼,双手微按琴弦止音,不愠不怒道:“嬉皮笑脸、行为不端,当,如何罚之?” 一听罚字,挂在他背上的少年立马色变,忙从他身上起来,规规矩矩地在少年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扯着少年郎衣摆,讨好道:“二师兄,你看,我这都坐好了,那这罚,是不是,就免了啊?” 少年郎闻言侧目,轻瞥了一眼身边这人,心中不住自叹,明明都已是二九之年了,怎还这般幼稚黏人? 奈何自己还又磨不过这厮,只好让步妥协,道:“且看你日后行事,再议。” “嘻嘻~如此,那便多谢二师兄啦!”这人转眼又抱着少年郎胳膊,讨好卖乖,半晌才想起了正事,一着急便跳身起来,急道:“完蛋!差点忘了正事儿!二师兄!大师兄让我来找你,他说今儿是你双十寿宴,还有天鉴之礼要授,即便你再怎样不喜热闹,也必须准时出席。” 少年郎手臂得了自由,便从袖中取了巾帕擦拭琴身,沉默片刻才道:“知道了,你且先行回去,告诉大师兄,我稍后便至。” “那……好吧,不过,你可要快些啊!若不然耽误了吉时,最后被大师兄罚的,定会是我。” 这人猴子一般蹿上了岸,假作凶狠地威胁了船上那位少年郎一番,遂又大大咧咧地朝着来时之路跑没了影。 船上少年郎望着那消失的背影,轻叹一声默默起身,以灵力将琴送进船舱内的琴案上,才踏水上岸,理了理衣衫,朝着此时最喧闹之地,徐徐而去。 转眼席上又过几曲,之前的少年已向大师兄复了命,于人群之间吆喝一声吃好喝好,又这边去勾壶酒,那边去比个剑,虽没个正型儿,却也似群山之间一道别样风景,只让人觉得其乐无穷。 又片刻,人群中忽又热闹起来,尤其是以女子惊呼之声为首,叶颐泽并玄门众人闻声而望,这才知晓,原是因有人乘风踏月,姗姗而来~ 夜颐泽扫了眼轰动人群,只觉无奈,也不知是在与谁说:“看这场面,就知璃月不喜这种场合,也非是无由的。” 人群深处,那抹随着主人灵动而舞的水色衣袂,轻盈飘渺,若是叫这周围的公子姑娘评个说道,那定然是画中谪仙,非他夜璃月难以谓也! 不过,别人如何说道,夜璃月却不在意,若不是情非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往这人堆里凑的。 第3章 第三章:月入宴,寒山“客”来 “二师兄!这边这边!”夜璃月一出现,之前的少年,就带着劈山填海之势,往人群里一路挤去。 不知道是招惹了谁家女郎,闻来一声嬉笑揶揄:“烟北鸿,你又不是女儿郎,来挤着凑什么热闹呀?莫不是……你也心仪着二师兄?” “去去去,别瞎说!”少年被点名揶揄,心里自是好一阵呕气,拂开那女修的手,直奔去了夜璃月身边,才粗喘一口气,恼道:“二师兄,你看看这些个女修,个个如狼似虎般,怎地都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呸!你个小泼猴儿,还说我们呢!要论起这世上垂涎二师兄相貌之最的,难道不是你么?合着你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是不?” 离得他俩最近的女子,双手叉腰对着烟北鸿好一顿数落,旁边之人自是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你要敢不认,看我明儿个去接师尊出关之时,不得狠狠告你一状!” “哟呵!不带这么冤枉人诶!各位师姐师妹们,我那是仰慕二师兄年纪轻轻,修为便已入化臻之境,想跟着二师兄努力修炼,以求早日入仙途,登仙门好吗?”烟北鸿跟在夜璃月身边,神情嘚瑟至极。 当然,他嘴里说的那些话,没几人会在意,反正她们眼下着重之处,还是在夜璃月身上。 谁叫他们这位二师兄啊,平日里只知修炼,不问风月,更别说得见其人了!若非他今日双十生辰,有授剑之礼逃脱不得,怕也是见不到的。 因而她们觉得能多看一眼便是一眼,起码能饱饱眼福,也是不错。 “忒!就你平日里那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脾性,还想入仙门?只怕是等到了猴年马月去,也不见得你能成事吧?”不知谁人巧斥几句,就不再作了。 一众女修唯恐在夜璃月面前失了大仪,尽都按捺住心中悸动,眼瞅着夜璃月被烟北鸿一路护到了夜颐泽跟前。 “诸位长老,大师兄。”夜璃月从容踏步间,已到了夜颐泽面前,微微颔首轻道一声,便算是见过了礼。 夜颐泽颔首回礼,道:“难为你了,明知你不喜,却还是需得叫你过来。” “无碍,师兄只需尽快予我授了礼,让我早些离席便是。” “好。”夜颐泽沉声而应,随后仰头微视夜空,估算了下时辰:“稍后吉时一到,我便予你授礼。” “嗯。”夜璃月这人,不太善与旁人接触,径自寻了个不起眼的旮旯地儿落座,自行添上一盏茶,尽量不去理会那些外界的人事。 至于烟北鸿这厮么,自是被指派了旁别任务,权当是给方才那番胡闹折罪了。 夜里寒山小径灯火微稀,烟北鸿手提着灯笼,脚下踢着碎石子儿,心中满是不悦。 他边走边叨:“平日里,给守山师兄送饭这活儿,可都是你们膳食坊的事儿!爷今儿也算是倒了霉,得罪了师姐师妹们,让三长老撺掇着大师兄,一起罚我来了。” 烟北鸿身后跟着两人,身上穿的是凤鸣楼外门弟子衣着,二人一人手里提溜着一打食盒,憋着笑意劝他道:“小师兄,你可就别再抱怨了,回头又叫三长老听见了,可就不止罚你来山门口送饭这么简单了。” “也是~三长老平日里就摆着一副臭脸,比师尊还要死板,关键是吧,他这人又上了年纪,板着脸来,就跟那深山老林里的陈年旧木一般,丝毫没个生气儿,这人呐,要是都像他那般不知变通地活着,岂不是活受罪?” 烟北鸿嘴里叭叭叭地不停念叨,惹得身后两人都情愿自己从不认识这厮,只好苦言再劝:“欸~小师兄,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回头要是你被人抓了鬼,千万别赖我们。” “嘁!怂样儿!”烟北鸿终是不再多言,快步往山门口走去。 要说这山路啊,可不就是上行难如登天,下行如清风送雨么? 没过一会儿功夫,他们三人就来到了山门脚下,烟北鸿一到地儿,就十分豪爽地嚎了一嗓:“诸位师兄,小爷我巡山驾到,还不快快上前接驾!” 若是平时,但凡听到烟北鸿那略微欠揍的声音,众人哪怕不喜,怎么着也得损他一两句,然此时,烟北鸿竟没听到有谁人回他一二,不禁纳闷儿道:“怎么回事儿?莫非今儿个是瞅着二师兄生辰,他们连损都懒得损我了?” 他身后之人四下望了望,最后在山门前那渡头处,见着了围在一起的几人,忙扯着烟北鸿袖摆道:“不是啊,小师兄,几位师兄都在渡头那边,没听见你叫呢,唔~好像五师兄也在。” “好啊!让他们看守山门,竟跑去渡头那儿偷懒看风景!”烟北鸿本想借此机会,前去狠狠敲诈一笔,可适时一幕清风席卷而来,才使得他感知到一丝不妥:“不对!我怎觉得,这阵风里,夹了一丝血腥气?” 听他这般说道,另外两人也顿时心生警惕,把手中食盒往旁边一放,而后拔剑出鞘,还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越发浓烈的血腥气,暗道不妙:“寒山门前,何来的血腥之气?” “且去看看!”烟北鸿这人,纵使爱闹了些,但到底是个有分寸的人,凭空化现剑器,提剑往渡头处快步走去。 烟北鸿一路小心而上,到了那几位守山之人身边,才碰着对方肩头细问:“五师兄,何事需得你们几人如此严阵以待?” 他身旁这位师兄,名曰席墨,一身淡水色衣裳,几乎融进了月色里,那俊逸容颜在月色下,显出三分清冷,七分漠然。 他提剑的模样极为认真,看都未看烟北鸿一眼,只挑眉沉声道:“难说~我也是巡山之时,感知这边结界异常,才御剑赶来,可我到此之后,也未见有人强破结界闯山而入,但却又有阵阵血腥之气随风而来。” 烟北鸿听了他这话,一时没了脾气,收了剑问道:“你们,就没打算下去看看?” 席墨闻言自是不忿:“凤鸣楼规,我派弟子除五年一度下山历练之遇外,不得随意踏出山门一步,你莫不是连这也忘了?” “切,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尔且等着,待我下去一探,便知作妖者是人是鬼了。” 他这厢话还未尽,席墨转眼就瞧见这人御剑往渡头下去了,惹得他在上边又气又急,又骂不出什么难听话来,只得啐了声:“臭小子,小心着些,别碰到了暗门机关。” “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寒山本是玄门之尊,所处之地自也不同于人,这渡头居于十丈高地,最底下却又是平湖大江。 若是白日里,还能见远江尽头山山缠绵,好似一道天然屏障矗立在那,使人不敢轻易冒犯,可在这夜里,他们往渡头下一眼望去,又只能见着一片暗色的雾霭迷离。 烟北鸿下去有了一阵,席墨见他还未上来,便急问道:“臭小子,怎么样了?” “嘿嘿,五师兄,快放个绳索下来,我摸黑捡了个宝贝,太重,我御剑载不动。” “都什么时候了还皮!”席墨虽是嘴上嗔怪,心中却觉有些不安,若不是什么非常之事,烟北鸿也不至于说只要绳索,而不嚷嚷打开渡头云梯,他忙叫其他几人找来绳索扔下渡头,叮嘱道:“这绳索不比云梯安全,你仔细些,别伤了自己。” “知道了。”烟北鸿在指尖御上灵气,于一片昏暗中映出一点浅绿色灵光,而在灵光映照下,却见他怀中似乎多出了个满脸鲜血的人儿来。 稍许,他瞧见身前落下的绳头后,就一手护着那人,一手拿捏住绳索在掌上绕了两圈,随即示意上面众人,可以拉拽攀升了。 要说,这带着旁人一起以绳索攀爬之事,烟北鸿还真是头一回做。 当他爬上渡头那一刻,还真是无比庆幸,自己从小爬山涉水练得一手飞檐走壁的好功夫,不然怕是到天亮,也上不来这区区十丈之隔。 他把人往身边一放,仰倒一旁就开始碎碎念:“这厮也不知吃什么长的,这么沉,差点儿累死小爷。” 席墨知他这样说来却是自谦,但笑不语,捉着那人腕子,替他瞧了瞧脉象:“虽满身伤痕,但还有一息尚存,只是他这满身衣饰,我未曾见过,不知是何派人物。” “管他呢,既然小爷已经将他从山门外捞进来了,这人总得救吧?若是好人,那便各自相安,若是那些腌臜货,大不了,我再一剑了了他便是!” “说得容易,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席墨心中纵有顾虑,最后还是以仁为先:“也罢,终是一条性命,你们带他回我院中,寻个善于岐黄的同门,来替他瞧瞧吧。” “咦?明明是我捞来的宝贝,怎是送去你的院中?”烟北鸿立马就不干了。 “哼!你那院中就你一人,你能有耐心去照顾他?你要是有,就让你带回去又如何?怕只怕你会一时糊涂,平白误了人家一条性命。”席墨对他可谓是了解透彻,毫不留情,一语中的戳着人痛处后,顿觉心中无比畅快,让人带着伤者踏月而去。 “喂!五师兄你怎如此无赖,平时不见你几分喜色,戳人痛处你倒是乐在其中啊。” “自是比不过你这厮,时常拿趣他人,偶尔叫你吃吃嘴亏,也是不错。” “别以为你是师兄,我就不敢揍你。” “有胆就来!就你那多载一人就御不动剑的修为,倒也好意思跳脚?等明儿个师尊出了关,我定要叫他老人家,再好好督促督促你的修为进程。” “你们一个个的,怎都这般无耻!只要一熬不过我,就拿师尊压我!”烟北鸿跟在席墨身后,真是气到牙根痒痒,但又不敢太过造次。 至于因由,倒也无他,不过是常言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斗战胜佛遇着了西天如来,那也得认栽啊是不? 他们这厢笑闹回程,山中吉时也到。 第4章 第四章:鸾凤授剑名衾雪 宴上一切准备就绪,夜颐泽于高台燃香祭祀以禀天地:“今日良辰,君子出羽,当赐佩剑择属,以馈已身德行。” 以人之身修行道法仙术,本就是有违常理之事,需受诸般磨练,方可得天地鉴,然这磨练之下,能真正修成者寥寥数几,亦或为零。 故,世人总疑升仙之路是为虚妄,但最后,又在听过几则传闻轶事之后,缄默不语。 而玄门修仙之人,又以剑道为尊,只不过,众家弟子虽皆有佩剑,但却不是独属于他们一人之剑。 换句话说,他们在未经天地证剑之前的佩剑,并无灵气也未曾认主,凭谁都可以使唤。 直到女子及笄,男子及冠,修为得了天地共鉴,降下天雷将他们原有佩剑淬炼之后,这人才算是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灵剑,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 至于今后成就如何,便看个人天资,能得几分天助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会止步于天雷淬剑之际,因为这种人往往不得天认,是以毁剑止途,世人谓之曰——天罚。 夜颐泽祷告敬香之后,便微微抬手唤夜璃月走到自己身边来,叮嘱他:“璃月,你自幼聪慧,修为本就已至化臻之境,只不过,这天地之鉴乃是验证修途的必经之路,你要小心,莫要叫杂念误了你。” 夜璃月负手轶礼:“我知。” 夜颐泽即便相信夜璃月实力不凡,却还是不免担心,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如此,那便去吧。” 于众人仰首观望之下,旁人皆撤离了这处高台,独余夜璃月一人负手立于月下。 稍许,他撩开衣袍一角,单膝微屈,恭敬地跪敬天地,致词言:“今,玄门寒山凤鸣楼弟子夜璃月,于此,恭请天地,作弟子鉴,万语千言过于沉珂,故无多言,唯道存心,请鉴。” 夜璃月以双手化剑而出,运使灵力御剑升空,霎时间,惊雷大作,华光遍地,是以月正当空,又得见金玉圆盘并肩而来! 台下之人并非没见过天鉴赐剑之景,只是这天鉴之下得见日月同天之奇者,他们却是头一回得见,惊异之下,一时间竟是连话也不会说了。 “真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得见此景,我玄门得出如此奇才,实乃皇天庇佑!可见我玄门一脉,终还是有望。”稍有年长者,闻景欣叹。 此时夜如白昼,台下交谈声声,也未能影响到夜璃月半分,他只管专心御剑,以受天雷淬炼。 他这厢潜心以对,天雷似乎也毫不保留,九道天雷劈下之后,竟是生生将夜璃月的剑器直接劈了个粉碎! 众人见此又不免揪起心来,都在议论说:“莫非这夜璃月纵是百年难遇之奇才,却也不受这天地半分待见?” 夜璃月也不禁自问,这天地究竟何意? 还是说自己有何处失德,才会在这天鉴之下,以毁剑相待? 不过好在,他还未多思,就又听人群中有人高声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仰首望去那人手指方向时,耳边又闻滚滚雷响,须臾入目,赫见云海翻涌中,夹着霹雳雷霆,绚烂霞光转眼幻化成五彩双凤,嘶鸣声声衔剑而来! “鸾凤!是鸾凤衔剑!” “鸾凤寒山御雷霆,予剑相送启仙途!这可是几百年前一位迈入了仙门的前辈,赐下的预言啊!那位前辈曾言,若有朝一日得见此景,那便是有人,将再次登入仙门的吉兆啊!”不知是谁激动之下,不顾礼仪地嚎嚷出声。 如此一来,台下众人热情高涨! 而夜璃月虽面色如旧,心中也难免打起了鼓,想来天意难测,说的便是如此。 直到五彩双凤临近他上空,随着怦然一声炸响散尽斑斓,一柄三尺长的月白之剑,就于众人注目之下,汇聚日月之辉,交映而成,惹得夜璃月也是好一阵愣神。 世人凡眼,难见天佑,可于红尘慢行游走的雪无情,却是一眼就见着了这奇景,身处一隅高楼檐下,遥望此景,于心而叹:“日月同天,双凤衔剑,这夜璃月,倒真不负那玄门天骄之名。” “兄长,这情景,我……似乎见过~”水无心于他身侧,同望远天,努力翻找着自己的记忆,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可我,又怎地什么也不记得了?” “记不得,便算了~”雪无情轻抚着水无心的发顶,温柔道:“桃月夜寒,你早点去休息,明日还得继续赶路,去往陵幽呢。” “好吧~”水无心悻悻地回了房间。 雪无情却又在这廊檐下,久久无言,心中所思,是他于百年前还未化形时,也见过了同样的情景。 只可惜,当年那个创造奇景的人,命不怎么好。 “那你呢?夜璃月,吾倒要看看,你以他同样的天资得了天佑,又会奔赴一个怎样的结局。”但愿,不会如他那般,福薄命短…… 叹惋之间,寒山那闻见奇景,一路狂奔而回席间的烟北鸿,一语惊呼出口:“二师兄,还不快去接剑!” 夜璃月被他一提醒,连忙收拢心神,足尖微微点地借力而起,飞身上去亲请灵剑。 当他双手握住灵剑剑柄时,只觉心中一片豁然敞亮,又佛似千帆过尽,早与此剑相识相知了一样。 而在他人眼中所见,则是他手握灵剑,又以谪仙之资缓缓落入这凡尘的卓绝神姿,真真叫人好一个羡慕。 烟北鸿一时看呆,连身边人是谁也不顾了,懒散地倚在对方身上,嘟囔到:“你说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就这样大呢?” “你既知差别,那怎还日日嬉闹,不思进取!”烟北鸿身边的长者,冷颜厉色斥问于他 “我去!”那声音一出,烟北鸿最是熟悉不过,吓得双脚一蹦,逃离了对方丈远后,才忙不迭地赔笑到:“二长老好!二长老吉祥!弟子还有事,先行去也!” 而后也再顾不得,自己能不能第一个恭喜夜璃月得到天赐灵剑了,脚下抹油,飞一般地溜之大吉了! 谁让自己方才‘殿前失仪’的对象,是凤鸣楼中,大名鼎鼎如恶煞般存在的二长老呢! 但是他今天可能时运不济,前脚刚跑出去,后脚就又遇上了席墨 席墨瞧他那模样,岂有不捉弄他的道理:“哟~竟跑得这么快!这是遇到夺命罗刹了?” “滚!你这人,怎就这般嘴不饶人?换你去二长老面前撒个泼试试,看她会不会撕了你。”烟北鸿抚胸平喘,狠狠瞪了席墨一眼。 “我看,二长老为人挺好的,你莫要诋毁长者清誉,不然回头受罚的,定然还是你。”席墨笑笑后,又说:“对了,二师兄他,这算是过了天鉴了吗?” “不然呢?”当雷霆不再作响,灵剑认了剑主,待华光散尽后,日月同天之境,自然也随之慢慢消散。 之后,夜还是夜,余华灯微亮。 烟北鸿听着那边不绝于耳的连连道贺,自己也不禁扬起了嘴角,仿佛今日也是自己过了天鉴,得赐了灵剑那般欢喜。 席墨见他高兴,自也是开心,不想再与他斗嘴,只说:“你方才捞来的那位宝贝,我已叫人瞧过了,过些时辰便会醒来,你可要去瞧瞧。” “也好,反正二师兄这边动静那般大,怕是一时半会也得不了空的,我就不去扰他了。”烟北鸿瘪瘪嘴,双手一拍,拖着他家席墨迅速转身,就要去看他捞来的那宝贝了。 待一切又重归平静,夜璃月才又轻抚着灵剑入了神,还是夜颐泽看不过去,上台轻咳一声,算作唤他:“可是想好,此剑何名了?” “便将它……唤作衾雪吧。”夜璃月随后又似自语:“慕寒云衾赤子心,怡然半台红尘雪。” “此剑通透如雪,唤作衾雪,倒也极为应景。”灵剑有名,就如人一般有了归宿,从此无论何境,它都不会背叛剑主。 夜颐泽心中大快,再瞧瞧下面一众期待又欢呼的容颜,一时摊手低笑:“只是,我未曾料到,你此番经这天鉴,会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你要想早早离席,怕是……有些困难了。” 夜璃月眼神微斜,冷眼瞧了瞧台下阵仗,心中思量,横竖他是不愿与人相交过深的,于是收了灵剑,面带歉意向夜颐泽拘了一礼:“抱歉,只能劳烦师兄善后了。” “罢了,你自去吧!不过~纵你不喜,明日师尊出关,你怎也得去相迎才是。” “好。”夜璃月应下之后,也懒得顾及旁人是何心态,自顾从后堂离了席。 然而,他这一举动,却叫席上一干女子,好一阵痴想:“果然~我二公子还是那个二公子啊~得了灵剑也还是一样的不骄不躁,冷心冷情。” 真是可惜啊~这人间谪仙,只可远观,而不能近摘矣…… 这边席上众人颜色各异,同辈之人倒也罢了,不过是几分嫉妒,几分艳羡。 而那些一派宗长神色微异,夜颐泽只好提了酒壶,走上去一一赔罪。 好在那些人也是个个精明,哪怕心里十分不满夜璃月这种对长者的懈怠态度,也得碍着夜颐泽的三分薄酒,七分笑颜,让自己也陪着乐呵几分,连道几回恭喜,起码把面子功夫做足了,让别人揪不着自己一分错处。 酒过三巡,不少宾客显了醉意,夜颐泽就让人领路,带他们去了厢房歇着,忙活了大半宿,夜颐泽才算是得了解脱,回了自屋歇下。 次日,于诸多艳羡声中,夜璃月得天授灵剑之事,已传遍九州。 而画面陡转,时间竟已至桃月望日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