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月》 第1章 01 《心中月》 林许年/文 2025.09.19 第一章 嘉和六年冬月十二,渚国的帝都下了第一场雪,整个都城被薄雪覆盖,银装素裹,庄重、肃穆。 今天是新帝登基的第六年,许洵乐被送到大渚的第十二年。 许洵乐在大渚的十二年里,见过大渚皇子为争夺皇位,不惜手足相残,见过了年幼的皇帝对权臣的血腥打压,也见过了幼小的孩童被迫成为困在朝堂大殿上任人摆布的囚鸟。 这十二年里,大渚的皇帝更迭频繁,且大多年幼,所以大渚的话事权几乎落在摄政王的手上,摄政王对朝堂上的事情,一向雷厉风行,铁血手腕,说一不二,对不听话的皇帝,更是说换就换。 而这位摄政王,许洵乐也只在五岁那年见过他,那是许洵乐到渚国当质子的第一年,自此之后,许洵乐便没再见过他了,但摄政王的事迹不时从宫外传进内宫,他也时常会让人送些宫外时下流行的新玩意儿、话本进宫给许洵乐解闷。 这十二年,可以说是许洵乐过得最自在的十二年了,如果不考虑生死的话。 - “洵乐公子,陛下请您到晗元殿面圣。”传话太监站在长乐殿外,朝长乐殿的殿门里作了个揖,温声道。 许洵乐是摄政王亲自领进大渚内宫的,当时的盛况,至今仍被人说起,百里长街,万人驻足,车马慢行,摄政王骑在高头大马上,亲自为身后那架装饰简陋,只有一乌顶的马车开路,内宫的长乐殿也是为迎接他而新建的,宫里的人都是些处事圆滑的老油条,摄政王如此看重他,即便他只是一个小国送来的质子,他们也要悠着点,不能让他吃了苦头省得贵人生气,要了他们的命。 许洵乐将一只由木头拼接而成的榫卯公鸡和小宫殿收进一个小锦盒子里,这个是段怀瑜从宫外给他带的时下宫外流行的新玩意儿。 “好。”许洵乐轻声回答。 许洵乐推开殿门,一道阳光自门外投进屋内,许洵乐被阳光刺到了眼睛,有些睁不开眼了,他难受的皱了皱眉,传话太监识相的为许洵乐撑起了纸伞,为他遮阳。 “洵乐公子,陛下要见你。”传话太监再次道。 “走吧。”许洵乐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不好意思,“还劳烦公公在殿外等了我那么久。” “洵乐公子,您是主子,我是奴才,我等您,是我的福分。”公公笑着,一双眼睛眯成缝,客气道 许洵乐自然懂得这是公公说的客气。 “那还劳烦公公引个路。”许洵乐笑着说。 “洵乐公子客气了,本就是要带您去见陛下的。” - 两人一路无言,传话太监为许洵乐引路打伞,许洵乐垂眸想着事情,他不知道那位小陛下找自己要干什么,但在大渚,许洵乐别无他法,就算陛下或者那位摄政王现在就让人来杀他,他也只能等死。 晗元殿是前朝旧殿,不过在摄政王理政后,这旧殿便作为皇帝在宫内的寝宫,近年来晗元殿才修葺完善,远看晗元殿,它依旧辉煌,像旧朝仍在那般,所以许多怀揣前朝旧梦的文人都喜欢到峘山的落霞亭,眺望这座旧殿,怀念那早已过去的时代。 两人穿过长长的宫道,跨过天阙门,最终站在晗元殿前,晗元殿的殿门大开着,宫婢、太监在殿外跪了一排,皇帝也被赶到殿外罚站,许洵乐快速从他们面前走过,还没走到殿内,便已经瞧见了一位身披墨色貂皮大氅的高大男子立于殿中,许洵乐不需要去问,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王爷,人到了。”传话太监对男子跪下行礼。 许洵乐也跟着跪下,他的头磕在晗元殿冰冷的石面上,冷得一哆嗦,从进殿门起,许洵乐一直是低着头的,他不敢看面前的这个人。 男子转过身,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轻叹了口气,嘴角噙着淡笑。 好久不见,许洵乐。 男子转身坐到一旁的梨花缠枝红木圈椅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淡茶。 上首的那人,兀自喝着茶,久久不开口。 玄砖的寒气透过许洵乐衣裤,慢慢渗进他的骨头里,冰冷、刺骨。 “抬起头来,许洵乐。”男子忽地轻声道。 许洵乐脊背一紧,缓缓抬头,但眼睛依旧是低着的,他知道,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不配抬眼看贵人。 男子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垂眸看着许洵乐的脸。 面前跪着的这个人,穿着蓝色锦缎金丝厚袄,头发由一条红色的丝绸发带高高束起,发带也由许洵乐的动作,搭在肩膀两边。 段怀瑜看着许洵乐这一身,眉头轻蹙。 从哪来弄来的旧衣服,丑。 “许洵乐,起来。” 许洵乐缓缓站起身,眼睛却还是看着地面。 “你到殿外候着去。” 传话太监回了一声“诺”,便起身到殿外跪着了。 晗元殿里,只剩下段怀瑜和许洵乐两个人。 许洵乐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了,要打仗,先杀质子示威,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估计真的要死了。 “地面有这么好看吗?”段怀瑜给许洵乐递给一杯热姜汤。 许洵乐双手接住那杯热姜汤,他双手哆嗦,要毒杀吗? “奴才身份低贱,不配抬眼看贵人。”许洵乐轻声道。 “先把喝了姜汤。”段怀瑜轻声道。 许洵乐咽了口唾沫,一手打开杯盖,视死如归般,将姜汤一饮而尽。 预想的疼痛没有来,反而是暖暖的。 段怀瑜看着许洵乐的动作,轻轻地笑一声,起了逗许洵乐的心思。 段怀瑜的声音冷下来:“要是想杀你,你现在早就已经是一堆骨头了。” 许洵乐立刻跪了下来,给段怀瑜磕了三个响头。 “谢摄政王不杀之恩。” 摄政王的话,还是太有威慑力了。 段怀瑜立刻伸手将人捞起来,心疼地轻抚许洵乐微微发红地额头。 “不疼?” “不疼,王爷让奴才不死,早已是开恩,其他的,奴才不敢奢求。”许洵乐连忙撇开眼。 当然疼,但是那能怎么办,面前的这个人,想杀他,比喝水还简单。 段怀瑜起身,将许洵乐按在他刚才坐的椅子上,缓缓蹲下身,手依旧捂着许洵乐的手。 许洵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段怀瑜按着坐下了,现在他眼里,只能看到段怀瑜那张俊朗的脸,他深邃的眼眸,似乎要将许洵乐看穿了。 现在的段怀瑜,神色温柔,不似平常那如利刃般的锋利。 “不要奴才前,奴才后的,许洵乐,在这个宫里,你是主子。”段怀瑜轻声道。 许洵乐讷讷地点头。 他不明白,摄政王这句话是在羞辱他还是在给他解释。 “被吓到了?”段怀瑜嘴角噙着浅笑。 看脸色,心情大概是很好的,至少比刚才好,许洵乐心想,又能活了。 许洵乐点了点头。 “想活?”摄政王又抛出一个问题。 许洵乐点头如捣蒜。 段怀瑜垂眼看着手中那双被自己由粗糙养回细嫩的手,光养人了,没养心。 “你觉得在宫里好,还是宫外好?” 许洵乐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许洵乐愣了一下,立刻答:“宫里。” “为什么?” 许洵乐答不上来,眼神飘忽不定。 “嗯,我知道了。”段怀瑜放开许洵乐的手,缓缓站起身,偏头朝殿外看了眼,“煜槐,进来。” 那位和许洵乐年纪差不多大的皇帝,亦步亦趋地走到段怀瑜面前,活像刚犯了错的孩子。 “王叔。”段煜槐轻声道。 许洵乐站起身,往两人旁边走了两步,便站立在一旁,脑袋微垂着。 “煜槐,孤让你写的折子你写得怎么样了?”段怀瑜看着面前的皇帝,冷声道。 “差不多了。”皇帝小声地回答。 “晚膳之后,孤亲自来看你的折子,若是懈怠了,孤不介意换个人来做。”段怀瑜的声音冷冷的,他说完,直直从皇帝身旁走过,“许洵乐,你跟着孤,其他人不必跟着了。” 许洵乐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跟上段怀瑜的步子。 殿外的宫婢、太监,见到摄政王走出晗元殿,抬首行叩拜礼,齐声高喊。 “恭送王爷。” 这阵仗,竟比对皇帝行礼时,还要更加壮观。 摄政王走后,皇帝才敢坐下来,他扶着圆椅的把手,轻轻喘了两口气,手止不住地发麻颤抖。 到底是把持朝政多年的摄政王,自己那点伎俩,都不够他看的,今日那番话,明显是在敲打他,还好,许洵乐出了点事情,恐怕今日自己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殿外跪着的宫婢和太监,也同时跟着皇帝松了口气。 皇帝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奴才。 “你们退下吧。”皇帝轻声发话。 殿外的宫婢、太监应了一声“诺”,便赶快逃也似的,离开了晗元殿。 摄政王的威严,没人敢去挑战,不论是天子,还是权臣。 能在朝堂上掀起风浪的人,是摄政王默许他们这样做的,否则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段怀瑜和许洵乐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天阙门,摄政王没让人跟着,只让许洵乐领着自己去长乐殿坐坐。 两人一路相伴而行,同样陪伴他们的是良久的缄默。 时令进入冬季,天黑得更早了,暖阳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最后两人的影子交缠融合。 从段怀瑜第一次见到五岁的许洵乐身上看到他旧时的影子时,他便对许洵乐许下了会护他终生的诺言。 但这个诺言,只有十三岁的段怀瑜记得。 - 段怀瑜同许洵乐回了长乐殿,段怀瑜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朝堂的事情,太久没来看许洵乐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是看到许洵乐穿的那身旧袄子,估计是被苛待了。 段怀瑜推开长乐殿的殿门,淡淡的香味便随之溢出,屋内仍是暖暖。 金丝香碳的味道,段怀瑜想。 许洵乐关上殿门,走到小窗那边,推开小窗,冷风涌进殿内,冲淡了屋内的闷热。 段怀瑜坐在许洵乐平日里喜欢窝在那里看话本的软榻上,抬眼便看见许洵乐端着一杯热茶,向自己走来。 “王爷请喝茶。”许洵乐跪下来,给段怀瑜奉茶。 段怀瑜垂眸,接过许洵乐手里捧着的茶盏,将茶盏搁置在榻子旁的矮桌上。 “这些事情,你这几日都干吗?”段怀瑜将人拉起来,带到身旁坐下,“看着我,说实话。” 这半年,许洵乐确实过得不比之前好了,缩衣减食就算了,连冬日里取暖的碳,也是别的殿烧过的旧碳,自己偷偷拿来用的,如果偷旧碳被发现了,也是免不了一顿板子。 “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说。”段怀瑜再次发话。 “奴才觉得还过得去。”许洵乐轻声道,“这些事情,在北燕,也常做。” 段怀瑜心疼地蹙了蹙眉,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和他有一样的经历,当真难受。 “王爷……” 许洵乐还没说完,段怀瑜温热的手指,便已经抵在许洵乐的软唇上了。 “你同我,可以以你我相称,不论何时何地。”段怀瑜看着许洵乐,温声道。 填坑的小短篇,同样是因为上一篇太长了,在夏天写不完了,所以这篇给大家补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因为是古耽,本人的文笔也不是很好,所以大家多担待,又因为开坑开得急,很多地方顾不到,也请大家多见谅[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祝各位读者看文愉快[饭饭][饭饭][饭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 第2章 02 第二章 许洵乐看着段怀瑜,心中有一块地方,好像因为这句话有了那么一丝触动。 许洵乐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 “真的可以吗?”许洵乐看着段怀瑜,眼中是不可置信,毕竟身份在这里了,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段怀瑜点头:“嗯,你生辰过几日便到了,是吗?和煜槐在一个月,你还比煜槐小几日,我没记错的话。” 许洵乐点了点头。 “有想要的礼物吗?”段怀瑜问。 “我想要我活着,一直活着,活到老,王爷可以答应我吗?”许洵乐看着段怀瑜,有些犹豫地轻声说,“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 “好。”段怀瑜干脆利落地回答。 许洵乐不可置信地蹙了蹙眉,白皙的脸上,喜色难掩。 “真的吗?没有人可以杀我吗?” “嗯,没人可以动你,我也不行。”段怀瑜将矮桌上的茶盏递过去给许洵乐,“帝都的冬天干燥,你整天都没喝过水了吧?嘴唇都干裂了。” 许洵乐双手接过温热的茶盏,点了点头,揭开杯盖,轻抿了一口淡茶汤,抬眼时,便看到段怀瑜伸手将软枕后的话本拿了起来,翻开话本墨蓝色的书皮,看了看黄纸上的内容,轻轻挑了挑眉。 “这个话本,你喜欢看吗?” 许洵乐将茶盏放到软榻矮几上,他点了点头,就算不喜欢,许洵乐也会点头的,因为这些话本都是段怀瑜从宫外搜罗来给他解闷的。 “你喜欢里面的桥段吗?”段怀瑜拿着话本的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抬眼看着许洵乐,他离许洵乐近了些,“最喜欢哪一段?” “我……我……”段怀瑜那张漂亮俊朗的脸慢慢靠近,许洵乐被段怀瑜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连忙往身后软枕靠去,偏开脸,他被段怀瑜盯着看,白皙的脸上出现一抹浅淡的红晕,耳尖也是热热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就是……就是张姑娘为了自己的伙计,和贵妇人吵架那段。” “为什么?”段怀瑜看着许洵乐脸上的薄红,嘴角轻轻上扬,他的身子往后退了些。 许洵乐缓缓正过脸来,但眼睛还是垂着的,精致的眉,此刻也因为害羞轻轻皱在一起,长而密的睫毛,掩去许洵乐眼中的情绪。 “因为张姑娘很勇敢。”许洵乐道,“她受了很多苦,但是苦难没有磨灭她的心气,相反,她更加坚毅,借助周围的力量,一步步成为更好的自己,我很喜欢她身上的这种向上进取的感觉。” “嗯,确实是很好的一个姑娘,那洵乐也会同张姑娘一样,变得坚毅、勇敢。” 段怀瑜的语气像哄小孩。 许洵乐抬眼看着段怀瑜, “王爷是觉得这个故事可笑吧。” “不会。” “为什么。”许洵乐直起身子,看着段怀瑜问。 “因为,我们洵乐和张姑娘一样勇敢。” 许洵乐别开脸,耳朵都已经红透了。 段怀瑜一开始以为许洵乐会说喜欢张姑娘被林公子养得会哭会闹的那一段,却没想到是这一段,说到底,许洵乐心底还是有一丝没有被磨灭的少年心气的。 “怎么脸红了?”段怀瑜笑问。 “没有,王爷,是殿里太闷了。”许洵乐狡辩道。 段怀瑜轻笑一声:“是,洵乐想跟我出宫住吗?” 许洵乐缓缓转过来,眼睛微抬,看见段怀瑜脸上的浅笑,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热热的,手脚有些发冷。 “住摄政王府吗?”许洵乐问。 “嗯,我也可以搬进长乐殿陪你,我在,没人敢欺负你。”段怀瑜拿起许洵乐刚才喝过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王爷,刚才我喝过的。”许洵乐看着段怀瑜喝下自己刚才喝过的茶水,弱声提醒。 “嗯,怎么了?”段怀瑜有些愉悦地轻轻挑了挑眉。 “王爷不嫌弃我就好,没事……没事。”许洵乐站起来,“王爷,殿里太闷了,我出去吹吹风。” 说罢,惊慌而逃。 段怀瑜看着许洵乐走出殿门的背影,嘴角上扬,将那剩下的茶汤全部喝完,靠在软枕上,翻开许洵乐没有看完的话本,却直接跳到了话本的结尾。 话本的最后,是林张两人喜结连理,张姑娘的胭脂红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胭脂店,林公子成了状元郎。 很圆满的结局。段怀瑜放下话本,抬眼看向紧闭着的殿门。 如今朝堂上各种势力暗流涌动,北燕等小国对大渚边城虎视眈眈,幽州雪灾,嵇城秋末蝗灾,颗粒无收,国库紧张,百姓对朝堂亦是怨声载道。 段怀瑜想到这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段煜槐这个废物,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一味知道享乐,朝堂之事,居然也敢交由宦官处置。 段怀瑜想不明白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地就选了那么一个废物出来培养,但后来想想,知道为什么了,段煜槐比段子昱聪明点。 许洵乐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便看到段怀瑜烦躁地揉着眉心。 许洵乐咽了口唾沫,他在殿外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他看得出段怀瑜是看上自己了,但是他不是那种人,他做不到同一个男子相爱,他不想用虚伪的感情诓骗一个对他那么好的人。 许洵乐走进殿里,他没有关上殿门,殿外的风雪,被他带进屋内。 段怀瑜放下手,抬头看向许洵乐,只见他缓步走来,轻轻跪在自己跟前。 “怎么了?”段怀瑜轻声说。 “我想为你分忧。”许洵乐看着段怀瑜,小声说。 段怀瑜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许洵乐的脸颊肉。 “你打算,怎么为我分忧啊?” “王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许洵乐轻声道,“我知道,王爷是看上我了,但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王爷的,唯有这副身子。” 段怀瑜轻轻皱了皱眉,带着薄茧地拇指轻轻拂过许洵乐有些干裂的唇。 “谁教你的?” 许洵乐有些疑惑:“这个是不用人教的,王爷对我好,我没有东西回报,只有这副身子可以回报给王爷。” “我对你好,是不用你回报我的。”段怀瑜将人拉起来,自己也跟着站起来,他拥住许洵乐,“如果你真的想回报我,那你就好好活着,好好地呆在我身边。” 许洵乐被段怀瑜抱住,他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但段怀瑜温暖的体温,大氅上熟悉的熏香,无不在提醒许洵乐,这一切都是真的。 许洵乐回抱住段怀瑜,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闷闷地轻声说:“王爷,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段怀瑜知道,许洵乐在回应自己的爱,在回答十二年前,两人拉勾的承诺。 “好。” - 段怀瑜在长乐殿用了晚膳,同许洵乐道了别,便往晗元殿走去。 段怀瑜走在内宫的长街上,抬头望向被四方宫墙切割出来一眼看不见尽头、空寂的天空。 这里是大渚的皇宫,却宛如吃人的巨兽,不明其真面目的人,拼了命的走到巨兽面前,最后被撕裂、吞噬,活下来的、看清其真面目的人,也被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这里空洞、无趣。 段怀瑜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往晗元殿走去,或许是太久没有这样闲暇的时间了,段怀瑜竟生出一丝对这样生活的依恋。 段怀瑜太久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了,幼时在冷宫的吃糠咽菜、挨打,少时的自己为了爬上高位,变得面目全非、不择手段,而现在的自己,是把政多年的摄政王,是看着朝堂上的权臣、皇帝如同自己的木偶般的操纵者。 段怀瑜这一路,虽荆棘满途,却得明月独照。 段怀瑜走过天阙门,晗元殿外的宫婢、太监便直直跪下来,朝段怀瑜行叩拜礼。 “恭迎王爷,王爷万安。” 段煜槐听到殿外的奴才的声音,马上将笔搁置在笔山上,亲自起身到殿门外迎接段怀瑜。 “王叔。”段煜槐站在晗元殿前,向段怀瑜拱手作揖。 段怀瑜嗯了一声,从段煜槐身边走过去,轻声道:“跟进来。” “好。”段煜槐应了一声。 晗元殿内部的装潢简单,一张床,一处批阅奏折的地方,其他的摆设大多是红木书架。 段怀瑜走进晗元殿,段煜槐紧跟其后。 段怀瑜直直坐到鎏金方座龙椅上,拿起面前的奏折看了一眼,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段煜槐。 “这就是你的解决嵇城灾荒的法子?”段怀瑜将朱红折子随手丢到桌上,连眼神都没有给段煜槐一个。 段怀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脸上更是喜怒不显。 段煜槐觉得段怀瑜应该是生气了,他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王叔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没有,孤觉得你这个法子做得不错。”段怀瑜轻声说。 段煜槐松了口气。 “嵇城一带,山贼猖狂,多派些人看管粮仓。” “是。”段煜槐作揖回道,“王叔,我……” 段怀瑜抬眼看向段煜槐:“孤知道你想说什么,将政务交由宦官,本就是犯忌的。” “王叔,若不这么做,谁又能真的知道背后搅弄朝堂的人是谁呢。”段煜槐梗着脖子,回道。 “不用试探,也知道是张从谦,他在朝上不梗你,还给你出谋划策,你不会觉得他很值得信任吧?” “没有。”段煜槐回道。 段怀瑜轻轻点了点头:“怎么说?” “张党虽然在朝中势力颇大,但是没多少个真的服张从谦,而那宦官,不是张从谦的人,是陈鹏泰的。” “嗯,那你打算怎么办?”段怀瑜不急不慢道。 “让他们鹬蚌相争。” “好,没白教你。”段怀瑜赞许道。 “王叔,这里还需要一个唱红脸的。” “漏点风声给御史台那几个老东西,自然就有人唱这个红脸了。” “他们几个没脑子,真的会打蛇随棍上吗?” “差点东风,等着吧。” “王叔,卫沅有来信。”段煜槐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小竹筒,双手递上,“陈鹏泰和包昀天近几日多有书信来往,张从谦也迫不及待在边西一带招兵买马,估计已经做好了颠覆朝堂的准备了。” 段怀瑜接过竹筒,打开竹筒,看了来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病假兵真。 “王叔,陈鹏泰已经在边西一带开始布置兵马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动手了?”段煜槐道。 “不急这一时半会的,陈鹏泰既然能装回边西老家筹备招兵买马的事情,那自然也得有人替他在朝中把把风。” 段煜槐看着段怀瑜,心下了然。 “王叔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吗?” “嗯,让墨家人去做吧,咱们看着就好。”段怀瑜轻声道。 “是,王叔,卫沅那边已经查到吴、蔺、云等人贪污的证据了,是否一并处置了?” “交由司政监处理吧,这几人,都是张党的,估计是张从谦的替罪羔羊了,无妨。” “段子昱卖官鬻爵之事,王叔看需要处理吗?” “你看着办吧,毕竟他是你哥。” “行。”段煜槐躬身行礼,“那我去打压一下他。” “嗯。” “让他们几人再将这水搅混些吧。”段怀瑜站起来,从笔山上拿下那支朱笔,将朱笔递给段煜槐,“孤觉得你这几日做得还算不错,日后当勉励。” 段煜槐接过朱笔,笑意掩于眼中,忽地轻声道:“王叔,你觉得我演的这个纨绔废物皇帝,怎么样? 段怀瑜忽地笑了,挑了挑眉。 “演得不错,孤都被你骗了。” “王叔,若我日后将朝政打理好,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段煜槐轻声问。 “例如?” “娶自己心爱的人。” 段煜槐的话掷地有声,让段怀瑜的心底水,也跟着泛起层层涟漪。 写上权谋了,哈哈哈,写得脑袋好像要宕机了[摊手][摊手][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2 第3章 03 第三章 “哪家的姑娘?”段怀瑜看着段煜槐,轻声问。 “宋家女,宋君悦,王叔,我心悦她已久,还望王叔成全我们。”段煜槐说。 “宋家不是满门抄斩了吗?”段怀瑜将手负到身后,垂着眸,他知道是段煜槐私自将人保了下来。 “王叔,若要罚,便罚我吧,君悦她身子弱,又受了那么重的打击,她必然受不了惩罚,王叔,要罚,就罚我吧。”段煜槐跪下来,朝段怀瑜磕了几个响头,“王叔,我知道你栽培那么多年幼的皇帝,纵容权臣在朝堂上兴风作浪,都是为了更好的把控朝政,若我做得好,王叔能将君悦的罪责免去吗?让她做个普通人,我将她接进宫里,藏起来,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段怀瑜抬眸看向殿外,月光像流水般,撒满了庭院。 “你在和孤谈条件吗?” “不敢。”段煜槐道。 “她对你,当真没有怨气吗?你不怕她同你玉石俱焚吗?”段怀瑜轻声道。 “不怕。”段煜槐的回答掷地有声。 “罢了,罪臣孤女,谅她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的。”段怀瑜看着跪在地上的段煜槐,叹了口气,松口道。 “谢王叔成全。” “但你还是要立后,充盈后宫的。”段怀瑜想到朝中的那些势力,不由地叹了口气。 “王叔,把那些势力大的,位高权重的,全部打掉,就不需要担心这个了。” “谈何容易,他们之中,有百年大家,在一方早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 “王叔,树大必然招风,人就必然会犯错,到时候一并铲除就好,王叔,我的皇后只会是她一个人,现在是她,以后也会是她。”段煜槐轻声道,“我此生,只心悦她一人。” “段煜槐,你是皇帝,子嗣为重。”段怀瑜看着面前的少年,轻摇了摇头,“往后的大渚是要成为这大陆上的独霸一方的霸王,莫要因情爱,毁了大业。” “王叔,我和君悦会有孩子,那个孩子一定会成为大渚的太子,我等必然全力扶持。”段煜槐的脑袋依旧磕在地上,但声音仍掷地有声,“王叔,今后的每一日,我都会向你证明,我是一位合格的大渚之主。” 段怀瑜听着段煜槐的话,眼睛却看向殿外,眉头轻蹙,或许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段煜槐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如今也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好,王叔答应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 “谢王叔成全!”段煜槐朝段怀瑜行叩拜大礼,“谢王叔十二年的教导,我将用您教导我东西,为大渚霸业,献上一份力。” “好,起来吧,许洵乐要跟我到摄政王府住。”段怀瑜走往一旁的红木太师椅去,坐了下来,轻声说。 “王叔,这于礼不合吧,一个质子,有什么资格到摄政王府住?原本他也没资格住长乐殿的。”段煜槐听到段怀瑜的话,有片刻怔愣,站起来,看着段怀瑜,一声一句道。 “煜槐,如果王叔告诉你,王叔心悦他呢?”段怀瑜轻声说。 这句话说得很轻,像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但于段煜槐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段煜槐听着段怀瑜的话,轻轻摆了摆手:“王叔,你别开玩笑了,许洵乐是男子,你喜欢他,不可能的。” “王叔没有开玩笑。”段怀瑜脸上神色郑重,语气更是不容置疑。 段煜槐:“?” 段怀瑜抬眼看着段煜槐,轻轻地朝他点了点头。 “王叔,你真的打算让他同你住在摄政王府吗?”段煜槐不死心,再问了一遍。 段怀瑜嗯了一声:“孤也可以搬进长乐殿陪他。” “……”段煜槐向段怀瑜跪了下来,“求王叔收回旨意,王叔乃大渚摄政王,不该同一个小国质子厮混在一起。” “你在劝诫孤?”段怀瑜听着,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王叔,您是大渚的摄政王,本就尊贵无比,怎么能和那小国质子厮混?” 段怀瑜轻声说:“那保下罪臣孤女的你,又算什么?” 声音很平静,却在段煜槐耳边炸开,他的脸红得不像话。 “王叔,我……”段煜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的。 段怀瑜看着段煜槐,缓声道:“孤不想同你说这种,心悦一个人,说不明道不白的,若说得多了,反倒是不好的,宋君悦,孤也见过两回,是个有胆识过人的姑娘,只可惜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她定比你更有作为。” “你多留意兵部尚书包昀天同张从谦的动向,他们不会轻举妄动,一有大举动,那必然是倾覆大渚的。” “是,谨遵王叔教诲。”段煜槐朝段怀瑜叩首,“王叔,我想和你说个事情,一件关于皇族子嗣的事情。” 段怀瑜:“?” 段煜槐抬头,看着段怀瑜准备说话,却被段怀瑜抬手打断了。 “和谁的?”段怀瑜轻声问。 “我和君悦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段煜槐轻声道。 “你还很骄傲?君悦她是自愿的?”段怀瑜看着段煜槐,冷声质问。 段煜槐没说话。 段怀瑜大概猜到了,抬手扇了段煜槐一巴掌,段煜槐直接被扇倒在地,嘴角溢出血迹。 “你是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段怀瑜站起来,冷冷地注视着段煜槐的眼睛,“为何?” 段煜槐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着段怀瑜。 “我想保护她,皇族子嗣凋零,只要她有了我的孩子,王叔就算发现了她的存在,也不会对她痛下杀手的。” 段怀瑜冷笑一声,看着段煜槐,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语气却满是笃定:“那你还真的不了解孤了,孤不仅要这个孩子,孤还会把他的生母挫骨扬灰。” “王叔,以前你或许会,但现在你不会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那阎罗殿里阎罗了。”段煜槐笑着看段怀瑜,这个笑容里参杂着太多太多的情感了,疑惑的、不屑的、挑衅的,太多了,“王叔,你提到许洵乐时,眼中流露的神情,是你以前不会有的,即使他为质多年,你以前谈及他,也不会流露出这般神情,你现在也是被情感挟持的懦夫。” 段怀瑜像是在哪里听过这句话,是他多年前教导段煜槐的话。 “相信所谓的友情、亲情、爱,都是死亡的开始。” “感情,会让一个人变成懦夫,大渚的执权者不会是一个懦夫。” 段怀瑜多年前甩出的回旋镖,如今正中眉心。 “那一天,你对宋君悦动心了?”段怀瑜轻声问。 “不对,比那天更早更早,我就是不自拔地、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宋君悦,我爱她,我可以为了她,成为笼中兽,只要她平安,我做什么都可以。”段煜槐对上段怀瑜的眼。 段怀瑜抬脚便踹在段煜槐胸口,将段煜槐踹出几步远,他缓缓抬步走过去,蹲在段煜槐面前,看着段怀瑜痛苦的模样,戏谑地开口:“你觉得你很伟大?” “为别人而死,是最蠢的行为。”段怀瑜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段煜槐,“尤其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 “王叔,我只求您能善待君悦。”段煜槐艰难地爬起来,朝段怀瑜磕头。 “她既然是非自愿的,你就不应该强迫她!”段怀瑜语气已经带着些愠怒了。 “王叔,我……”段煜槐抬起头,看向段怀瑜。 “孤不是因为你喜欢宋家女对你动手,是因为你强迫了她,只是因为你所谓的爱。”段怀瑜一句一顿道,“你应当问问她愿不愿意和你有这个孩子,愿不愿意同你走得更远些。” 段煜槐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宋君悦是否真的愿意要这个孩子。 “孤同你一起去,同这位宋姑娘好好说说话。”段怀瑜无奈的看着段煜槐,他真的拿段煜槐没办法,“若是宋姑娘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孤也会把这个孩子拿掉的。” 段煜槐听到段怀瑜这句话,几乎是爬行过去的,他抱住段怀瑜的腿。 “王叔!不能拿掉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真的,不能,我可以帮王叔杀任何王叔想杀的人,我还可以把许洵乐洗干净打包好送到王叔的床上,对,许洵乐,王叔,你既然那么钟爱他,我这就命人将许洵乐洗干净打包好送到王叔府上。” 段煜槐几乎疯魔了,他不能让段怀瑜拿掉自己和宋君悦的孩子,绝对不能。 段怀瑜看着疯魔的段煜槐,无语的撇开眼。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一点君王的威严吗?” “我可以不当这个君王,只要王叔不杀君悦,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了,闭嘴,孤不会杀了宋君悦,孤只是担心她对这个孩子心存芥蒂,还没等孤动手,她自己就已经乱吃药把自己吃死了。” 段煜槐听到段怀瑜不会杀宋君悦,便忍着胸口的痛,爬起来。 “那我和王叔同去。” “嗯。” “去准备一架马车。”段煜槐走到殿门前,看着面前的太监,轻声命令,“再让林女医跟着,让小厨房备些酸枣糕。” “诺。” 太监应了下来,便匆匆跑去,消失在夜色中。 段煜槐走回殿中,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段怀瑜看着段煜槐痛苦的神色,只是拿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了段煜槐。 “吃了,保命。” “谢王叔。” 段煜槐接过瓷瓶,吞下瓷瓶里几粒小药丸,胸口的疼痛慢慢淡去,只是脸上依旧是火辣辣的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段家有上下两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3 第4章 04 第四章 段怀瑜端坐于马车首位,垂着眸,掩去眼中神色,段煜槐坐在一旁,坐立难安。 “王叔……”段煜槐开口,却被段怀瑜抬手打断了。 “她若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强行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王叔,她身子那么弱,若是强行拿掉孩子,也是会危及她的生命的,王叔,能否让我先同她讲讲话,或许她会回心转意呢。”段煜槐不死心道。 “不许对宋君悦动粗。”段怀瑜轻声道。 段煜槐点了点头:“诺。” 马车从皇宫的朱雀门驶出,穿过白日里热闹非凡的百里长街,七绕八拐地进入一条小巷子,最后在一处装潢简朴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院门外站着两个侍卫,见到有马车停在院前,一手已经握上刀柄。 就在两人准备拔刀之时,院门兀地打开了,从院里走出一位嬷嬷。 嬷嬷朝马车弯腰恭敬行礼。 “老奴拜见王爷,王爷万安。” 两个侍卫立马搬来下马凳,跪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个。 下马车的却不是摄政王,嬷嬷亦给皇帝行了礼。 “老奴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周嬷嬷,你们都到外边等着吧,让皇帝进去,同宋姑娘说说体己话。”段怀瑜懒懒地声音由马车内传来。 几人和院内的奴婢都退到了院外,院门被关上,他们一行人都恭敬地跪在马车旁 段煜槐走进院内,推开东厢房的房门,还没踏进去,就被人拿了一支珠钗抵住了喉咙,整个人被压在门框边上。 段煜槐比面前的女子高出不止一个头,他垂眸看着女子的眼睛,眼圈上有一抹极淡的红色还未褪去,女子的手在轻抖。 “哭过?”段煜槐开口。 “你不是很想看我哭和求饶吗?我这副样子,不都是拜你所赐吗?”女子的语气中缠着幽怨和憎恶。 “君悦,有些事情,我是逼不得已而为之的。”段煜槐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却见他轻笑一声,将人搂进怀里,珠钗直接抵在了他的喉咙上,“给你个机会杀了我。” 宋君悦整个人都被段煜槐温暖的大氅包裹住了,但她还是止不住地发抖,本能的害怕,使得她手软,精美的珠钗从她手中掉到了地上,钗子上几颗上好的珍珠,也散落在地。 “放开我!”宋君悦的眼圈一下子红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她挣扎着,想从段煜槐的怀抱挣脱开来,“我求你杀了我,不要再折磨我了!” 宋君悦哭喊着,求段煜槐杀了自己,她不想再被折辱了,不想再苟且偷生,活在段煜槐的影子底下,永远没有太阳。 段煜槐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脑袋埋在宋君悦的颈窝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熏香。 “我求你杀了我。”宋君悦整个人脱力般,直直软了下来,若不是段煜槐还抱着她,宋君悦恐怕已经栽倒在地上了。 “君悦,我不会杀了你,也没人敢杀你,谁动你,我就和那个人鱼死网破。”段煜槐轻声道,“就算是王叔也不行。” “我恨你。”宋君悦轻声道,气若游丝。 “那你恨我吧。”段煜槐替宋君悦抹去脸上的眼泪。 爱恨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宋君悦还活着。 “我今日来此,不是想同你做些什么的,是想来问问你对腹中的孩子的看法,和想看你过得好不好。” 段煜槐说罢,抱起宋君悦,走进房中,替宋君悦盖好被子,又往宋君悦手中塞了一个汤婆子,这才从一旁拉过一张鼓椅,坐在宋君悦床边。 屋内的灯火比外面好得不止一星半点,段煜槐这才将宋君悦看得真切了些,女孩面若桃花,眉目含情,此刻却眉头紧锁,垂眸敛目,低头看着揉蓝锦被。 “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段煜槐见宋君悦不说话,轻声开口问。 宋君悦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良久,宋君悦终于抬眸看向段煜槐,她声音很轻。 “我生下这个孩子,你杀了我。” “休想。”段煜槐冷冷开口。 “你不是因为恨我才这样折磨我的吗?现在我一心求死,你又舍不得了?”宋君悦看着段煜槐,扯出一个讥讽的笑,“疯子。” 段煜槐看着宋君悦疲惫的神情,和那双有些空洞的双眼,心底还是舍不得的。 罢了罢了。 “你父母、姐姐弟弟都还活着,我让人送他们到南方的一处小庄上住着了。”段煜槐轻声说,“我不想你死,如果王叔知道你还活着,他会让人杀了你的,若你怀了皇子,他也许会看在皇族子嗣凋零的份上,留你一命,所以我才一直强迫你,强迫不是我的本意。” 宋君悦直接甩了段煜槐一个巴掌。 “滚!” 强迫便是强迫,哪来那么好听的由头。 段煜槐被宋君悦打了一巴掌,倒也不恼,只是轻轻地给宋君悦揉手。 “嗯。” 罢了,让她出口气也好。 “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你滚!滚出去!”宋君悦想抽回自己的手,而自己的手却被段煜槐捂在手中,“松手!” 段煜槐抬眼看着宋君悦。 “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宋君悦看着段煜槐,像在看傻子。 “不喜欢的话,你自己就可以出街将孩子拿掉了,说到底,你自己也舍不得,不是吗?”段煜槐看着宋君悦,他了解宋君悦的脾性,但凡是不喜欢的东西,她都会丢掉,避之不及,如今能让自己捂手和接近,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和有那么一丝爱在的。 宋君悦像是被段煜槐戳破了心思,忙不迭地抽回手。 “那只是你的臆想罢了。” “我让宫里的女医给你瞧瞧,算个良辰吉日,把孩子拿掉。”段煜槐站起身,冷冷开口。 他在赌宋君悦在乎这个孩子。 宋君悦不可置信地看着段煜槐,他的脸上没有犹豫和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你想我求你把孩子留下来吗?不可能,你想杀了他,那你就杀了他吧,我不在乎他。”宋君悦扭过头,不再看段煜槐。 心底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真的,在知道宋家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寻死过,却在有了这个孩子之后,找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即使这个孩子是自己和恨的人生的,但也与自己血脉相连。 段煜槐赌对了,他坐到床边,强硬地去吻宋君悦。 宋君悦咬他,段煜槐都不松开宋君悦,直到宋君悦喘不上气了,段煜槐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宋君悦。 “登徒子。”宋君悦脸颊上是两坨淡淡的酡红。 “嗯。”段煜槐被骂,脸上却是笑着的,“我让林女医进来给你瞧瞧,请个平安脉什么的。” “段煜槐,我曾经和你说过,宋家谋反,是无稽之谈,你不相信我,从那天开始,我们就没可能了,即使有了这个孩子,我们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宋君悦垂着眸,敛去眼中神色,轻声道。 “我若不信你,我不必冒着被王叔杀了的风险保下宋家人。”段煜槐看着宋君悦道,“想杀宋家人的,从来不是我,也不是王叔,是张阁老,你若想恨一个人,那也不要恨错了人。” “张阁老为何要陷害宋家,我们同张家没有利益冲突,他也犯不着兴师动众的要宋家百余口人死吧。”宋君悦脸上狐疑的神情被段煜槐尽收眼底。 “我有张阁老呈递上来的折子,你要看吗?” 宋君悦抬眸,看向段煜槐的眼睛,他的眼中是笃定。 “想看就跟我入宫。”段煜槐笑着轻声道。 宋君悦轻笑一声,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段煜槐想做什么呢,罢了,家人都还活着就好,由着他去吧。 “好啊。” “你猜到我在想什么了,对吗?”段煜槐看着宋君悦的脸,却越靠越近。 “嗯。”宋君悦食指抵住段煜槐的唇,温声开口,“只要我出了这个门,摄政王就有一万个杀我的由头了,不是吗?段煜槐。” “不必一心求死,王叔就在院外,他什么都知道。”段煜槐往后退去,“你在屋内应该听不真切外头的动静吧。” 宋君悦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段煜槐。 “你说什么?” 她只见段煜槐点了点头。 宋君悦心下一沉。 “何时入宫。” “你想今晚走也可以,但要让林女医给你请了平安脉再走。” “好。” 段煜槐起身,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宋君悦,便转身出了房门。 宋君悦看着段煜槐的背影,心里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自己恨了那么久的一个人,却是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自己的人,自己爱戴了那么久的人,却是一心想要自己死的人,当真可笑。 爱恨颠倒。 宋君悦想着,自嘲一笑。 段煜槐推开院门,走了出去,在马车旁站立,拱了拱手道:“王叔,我同君悦说开了,想请林女医给君悦请平安脉。” 段怀瑜嗯了一声:“请完平安脉,即刻让宋君悦随你入宫,皇族子嗣,不得流落在外。” “诺。” 后头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女子,女子以薄纱覆面,看不清面容,走到段煜槐跟前,给段煜槐行礼。 “陛下。” 段煜槐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林女医本名林斐玥,而林斐玥是宋岁晚写策论的笔名。 段煜槐在得知宋君悦怀孕后,便将宋岁晚接进宫,目的便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宋君悦的安胎药里动手脚,在宫里对外便称是南方游医,只听命于陛下,若非段煜槐的命令,她是不会给人看病的。 宋岁晚没能亲自去看看宋君悦,只能在宫中帮她开药,看药方。 “她还好吗?”宋岁晚开口轻声问。 “一切安好,若非一心寻死的话。”段煜槐轻声回道,“你同她好好说说话吧,你们姐妹二人也有三年没见了。” 宋岁晚轻轻嗯了一声。 “她受了很多委屈吧,陛下,阿悦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若是恨一个人,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段煜槐叹了口气,他舍不得宋君悦一心寻死,心力交瘁,也舍不得看着她被恨意纠缠。 段煜槐领着宋岁晚进了宋君悦的房间,同时的,在宋君悦抬眸看向来人时,宋君悦先是一愣,而后她的眼泪犹如断线珠子,滚滚而落。 而段煜槐身旁的宋岁晚眼圈也红了,当真是许久未见了,那个缠着自己要买糖葫芦的小妹妹,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段煜槐忙不迭走过去安抚宋君悦,他轻抚宋君悦的背。 “君悦,不哭了。” “阿姐!她是我阿姐!”宋君悦抱住段煜槐,温热的泪水滴在段煜槐的华美的衣服上,“谢谢你。” 段煜槐叹了口气,回抱宋君悦。 “我知道。” “阿悦,能再次看到你,阿姐真的很开心,母亲、父亲还有沐阳都很想你。”宋岁晚轻声开口。 宋君悦看着段煜槐,她这才知道段煜槐没骗自己,他真的替自己保护好了家人,也保护了自己。 “我……”宋君悦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段煜槐点了点头:“我到外头去,你和姐姐好好说说话。” 宋君悦点了点头。 段煜槐起身,走到了院外,将房门关上,叹了口气,总算将事情说开了,君悦也不必一直记恨自己和王叔。 宋岁晚坐到宋君悦床边,看着这个自己疼爱到大的小妹妹,如今却哭得梨花带雨。 “不哭了,阿悦,阿姐给你号号脉,看看孩子健不健康。”宋岁晚抹去宋君悦脸上的泪水,“是陛下将我们保了下来,你莫要错怪了他。” “我知道,阿姐。”宋君悦轻轻点了点头,“我起初真的以为他那么恨我,张雨棠几次三番的告诉我,段煜槐在朝堂上是如何对宋家狠下杀手的,她是我闺中密友,我当时就错信了她。” “雨棠她没有错,错的是张阁老,她偷听了张阁老同她大哥讲话,这才造成了你和段煜槐的误会。” “该死的张阁老。”宋君悦咬牙切齿,“他真的该死!” “好了好了,不生气,生气对腹中胎儿不好。”宋岁晚的手指轻轻搭在宋君悦的手腕之上,细心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孩子很健康,母亲的身体也还康健,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阿悦。” “嗯,孩子健康就好,姐姐,宋家不能以叛臣的身份留在史册上。”宋君悦看着宋岁晚,语气坚定。 “宋家百余口人也不能就这样不清不白地死了。”宋岁晚轻声道。 宋君悦和宋岁晚,两人对视,四手交叠,双眼里是滔天的恨意,语气愈发坚定。 “让张从谦下地狱。” [爆哭]误会终于解开了[爆哭][爆哭]就这个副cp爽啊![饭饭][饭饭][饭饭][饭饭][饭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4 第5章 05 第五章 宋君悦推开房门,抬头便迎上段煜槐的目光,她朝段煜槐走了两步,伸手环住段煜槐的腰,脑袋紧紧地贴在段煜槐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莫名觉得安心。 “怎么了?”段煜槐看着宋君悦的脑袋,轻轻笑了笑,摸了摸宋君悦的脑袋,“现在不害臊了?” 宋君悦松开怀抱,退后两步,瞪了段煜槐一眼。 “你什么意思?” 宋岁晚听到宋君悦对段煜槐称“你”,忙不迭走过来捂住宋君悦的嘴巴,朝段煜槐连声求谅。 宋君悦看着宋岁晚,笑着将宋岁晚的手握在手中。 姐姐还是那个姐姐,不管自己多大了,都还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 段煜槐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目光停留在宋君悦的脸上,眼中晕着笑意。 “随我入宫吧。” 宋君悦看了眼这个院子,眼中不舍的情绪没有刻意掩藏,就这样暴露在段煜槐面前,她轻声道:“那这里怎么办?” “等事情处理完了,你随时可以来这院中住上几日。” 宋君悦点了点头,心底拿准了段煜槐对张阁老陷害宋家的看法:“你会同我一起吗?” “自然,我会陪着你的。” 宋君悦点了点头,伸手想去握段煜槐的手,可段煜槐比她更快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段煜槐只觉得宋君悦衣服穿少了,手冷得可怕。 “衣服穿少了,到屋里再添些衣服。”段煜槐牵着宋君悦的手,就想将人往屋里带,“瞧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了,跟夏天里长街的冰水果一样。” “奴婢在院外等陛下。”宋岁晚看着两人腻腻歪歪的,笑着朝两人道退,看见段煜槐点头应允,宋岁晚便退下了。 宋君悦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心里头闷闷的,她一定会亲手送张从谦去死的。 段煜槐似察觉到宋君悦的情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万事有我,也不必为了这些腌臜人脏了自己的手。” “段煜槐,宋家百余口人不能就这样不清不白地死在那个雪天里,我必须要张从谦血债血偿。”宋君悦看向段煜槐,语气平静,可眼中的恨意都快掩盖不住了。 段煜槐叹了口气,眼睛定定地看着宋君悦,语气愈发坚定:“嗯,我会同你一道。” “谢谢你,段煜槐。” 段煜槐轻笑着,没有说话,轻吻宋君悦的额头,带着人往屋里走,找了一件紫貂皮斗篷给人穿好,披上紫貂皮风兜,又塞了一只汤婆子到宋君悦手里,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宋君悦的鞋袜够不够厚实,这才放心的领着人出了小院。 “我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粽子,太厚了这身衣服。”宋君悦被段煜槐牵着手,感觉身上热热的,有些不舒服地抱怨。 段煜槐伸手去摸宋君悦的后颈,那里确实出了一层薄汗。 “路上肯定会冷的,多穿点,保重身体,总是好的啊。”段煜槐宽慰道。 “孤竟不知道自己的侄儿居然会如此贴心啊。”段怀瑜撩开马车窗的帘子,看着从院里走出来的两人,笑着打趣段煜槐。 宋君悦看到是摄政王,忙不迭要去行礼。 “拜见王爷。” 膝盖还没磕在地上,便被段怀瑜开口阻止了。 “待孩子落地了,再恢复这礼数吧。”段怀瑜看着宋君悦,轻声道,“后头给你们安排了马车,你们坐那马车一道回宫吧。” 段怀瑜说罢,放下帘子,珠帘落下,珠子相撞,发出几声脆响,他又端坐回位置上,叹了口气,往后也可以有清闲日子了。 宋君悦看向段煜槐,轻抿嘴唇。 “这……” “王叔这是认你这个侄媳妇了。”段煜槐抬手轻刮宋君悦的鼻头,笑着打趣她。 宋君悦小脸一下子染上绯红,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段煜槐看着宋君悦小脸绯红,心情愉悦地拉着人往另外一架马车走去,待两人坐定,马车夫便启程回宫。 宋君悦窝在段煜槐的怀里,段煜槐替她拢了拢羊毛毯,不时跟宋君悦唠叨一下,宋君悦听着他的唠叨,自己染上点点困意,不久便沉沉阖眼睡去。 段煜槐垂眸看着宋君悦的脸,过了年,君悦也才十七,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宋君悦的脸颊。 正是好年纪,却已然不见初见时那般模样了。 “阿悦,肚子饿吗?想吃饺子吗?还是小馄饨?还是想喝燕窝甜粥,红枣小米粥也不错,我让晗元殿的小厨房备下些。”段煜槐轻声问。 怀里的人没有睁开眼睛,将汤婆子置于一旁的矮几上,去握段煜槐的手,轻声道:“想吃饺子,想吃周嬷嬷包的饺子。” 还有没有等段煜槐回话,宋君悦朝段煜槐做了一个只有两人才能看得懂的暗号手势。 “有尾巴。”宋君悦压低声音道,“在马车上,青棠在暗中跟着,不怕。” “好。”段煜槐轻声应道,任由宋君悦轻轻转动着自己的大拇指上白玉扳指,“阿悦喜欢这个扳指吗?” “喜欢,你会给我吗?”宋君悦随口道。 “嗯,回了宫,再让你去挑,我还有很多玉扳指,还有很多很多首饰、衣裳,都给你,好不好?” 宋君悦嗯了一声,便不想再作答了,怀着孩子,实在是太累了,胸口闷,困意又如涨水般,时而深,时而浅。 段煜槐自然知道宋君悦这是太累了,不想回答了,便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沉沉睡去。 马车从玄武门驶入皇宫,宋君悦睡得沉,直到马车在晗元殿前停下了,她也没有醒来,段煜槐看着她的睡颜,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进了晗元殿,将人安置好,嘱咐了小满几句,便同段怀瑜去往暖阁。 - 紫宸殿的暖阁大门由两名侍女从内打开,两人恭敬地跪在殿门口,等待着摄政王和皇帝的亲临。 段煜槐跟在段怀瑜身后,段煜槐原本打算乘轿前去的,却被段怀瑜否决了,段怀瑜也没让仆从跟着,两人就这样走在长街上。 段煜槐看着段怀瑜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话便说吧。”段怀瑜轻声开口。 “王叔,你同我谈心,是因为太后吧。” 段怀瑜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难道不是因为你还在想宋君悦的事情吗?” 段煜槐点了点头,他确实也是在想着宋君悦的事情,便直接干脆开口:“宋家百余口人蒙冤而死,他们已经成为了王权与党派斡旋斗争之下的牺牲品了,我想为宋家百余口人昭雪洗冤,以慰亡灵。” 段怀瑜了然,叹了口气:“嗯,待事情解决了,为宋家百余口人修一座宋家陵,让枉死之人,也得以安息。” 段煜槐应了一声“好。” 两人走进暖阁,侍女从外关上暖阁门。 段煜槐随意地坐到一张椅子上,段怀瑜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随意地坐在,没有像在外面那般剑拔弩张。 段煜槐给段怀瑜斟了一杯清茶,抬眸看向段怀瑜,踌躇着轻声道:“王叔,太后母族有打算将族中适龄女子送来选妃。” “她毕竟不是你的生身母亲,族中男儿在朝上又无依靠,自然只能让族中女子进宫讨生活。”段怀瑜喝了一口清茶,语气平静,“不选便好。” “能一个都不选吗?” 段怀瑜看着段煜槐,像在看神经病。 “我建议你找宋岁晚给你瞧瞧脑子。” “段煜槐,以社稷为重,莫要被情爱迷昏了脑子。”段怀瑜轻声道,“你爹留下那么多烂摊子,我都已经帮你解决得差不多,就差朝中那些势力了。” 段煜槐叹了口气,摆摆手:“王叔别想让我选那些大臣递上来的媒人贴。” 段怀瑜看着段煜槐油盐不进的样子,轻轻笑了,像逗小孩般开口:“我又没说让你纳妃啊。” “以后你会说的。”段煜槐说罢,又给段怀瑜倒上茶水。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段怀瑜看着段煜槐。 目光交汇间,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若与外邦交战,不杀质子。” “行,那王叔不能逼我纳妃。” 段煜槐伸出手掌:“击掌为誓。” “好。” 段煜槐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前取下一副舆图。 “王叔,今夜除了聊聊我的人生大事,也聊聊大渚霸业吧。” 段怀瑜看着段煜槐拿着舆图走近,笑着点了点头。 “行,今夜便教些用兵之法给你。” “好。” 话毕,两人同时闭嘴,段煜槐手快地飞出一支从架子旁折的花枝,花枝破空而出,刺破窗户纸,直接将来人击倒在地。 “王叔,这尾巴,跟了我们很久了。”段煜槐放下舆图。 一道身影自屋上一跃而下,一息间,殿门由外向内打开,侍女走进暖阁,向两人下跪行礼。 “奴才参见王爷、陛下。” 那尾巴已经被侍女割喉殒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回晗元殿,守着君悦。” “诺。” 侍女应完,退出暖阁,将尸体一并带走,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最近功夫练得不错。”段怀瑜由衷夸赞,“那侍女是宋君悦身边人?” “自然,我同她夫妻一体,她在小院时,便察觉有人跟着了,这才让青棠跟着我的。”段煜槐说到这个,便有些骄傲,“君悦,她也能同我们站在统一战线的。” “好,瞧你那小样,你还没给君悦下聘礼,结连理呢,就开始夫妻一体了。”段怀瑜笑着打趣段煜槐。 “王叔今夜不去长乐殿看看许洵乐吗?”段煜槐突然问道 “明早吧,同他一起用早膳。” “王叔,你这般护着他,他又没能有什么帮到你的地方,好亏。”段煜槐努了努嘴,不忿道。 “你护着君悦,也是希望她能回报你吗?”段怀瑜问。 “哪有,这不一样的,他凭什么和君悦比啊。”段煜槐摆摆手,“比不了。” “洵乐一片赤子心,这便够了。”段怀瑜轻声道,“明日你去陪太后用早膳吧,当尽孝心了。” “不要,我要陪着君悦,她侄女不是进宫了吗?让她陪着不就好了,我去凑什么热闹。” “你现在句句话就没有离过君悦。”段怀瑜叹了口气。 “等宋家昭雪那一日,我便为她下聘,十里红妆,定不负她。”说罢,段煜槐神秘兮兮地凑到段怀瑜跟前,“王叔,其实我觉得,你若是真的心悦许洵乐,你大可不必循着他的意思,强硬些。” 段怀瑜抬手,食指轻轻抵在段煜槐的眉间,轻轻一用力,将人推开。 “我不是你。” “我怎么了?王叔,我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段煜槐道。 “我没教你这个。”段怀瑜起身,欲往殿外走,“你回去陪君悦吧,我去长乐殿看看洵乐。” 段煜槐看着段怀瑜的背影,学着段怀瑜的语气道:“我没教你这个。” “……”段怀瑜没有回头,也没理段煜槐,直直往外走去。 - 长乐殿。 夜已深,殿中灯火还未熄,从殿门的窗纸透到院落中。 段怀瑜推开殿门,看见的便是身着浅蓝色素衣的许洵乐半躺在软榻上,手中拿着那本墨蓝色话本。 “你来啦?”许洵乐放下话本,准备起身。 “坐回去吧,我来看看你,怎么那么晚都还不睡啊?”段怀瑜走进殿中,坐到软榻旁,轻声问。 “在等你。”许洵乐轻声回答。 “等我做什么?”段怀瑜看着许洵乐,眼中的疲倦不加掩饰的暴露在许洵乐面前。 许洵乐轻声回道:“我知王爷辛苦,想为王爷排忧解难。” 段怀瑜看着许洵乐,他眼中心疼的情绪,不似作假。 “你打算怎么为我解忧?” “给王爷按按眉心吧。”许洵乐笑着。 “你的十六弟成了北燕王,你知道吗?”段怀瑜轻声道。 “知道啊,鹿冬城兵变嘛。”许洵乐的语气有些不以为意,“不过同我没什么关系。” “你想回去看看吗?”段怀瑜看着许洵乐,轻声问。 “不想,那里早已经没有我想见的人了。”许洵乐声音很淡,脸上的表情也很漠然。 “那你想出宫吗?”段怀瑜又问。 “想。”这次许洵乐平淡的语气被打破,脸上的神情也染上雀跃,“王府到去长街,方便吗?” 段怀瑜笑着点了点头:“方便,过几日便是冬至了,到时候,带你去街上逛逛,可好?” “好。”许洵乐连连点头。 [狗头]写得好烧脑,感觉自己只能写点恋爱的[摊手][摊手]可恶,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