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错花后被追两条街》 第1章 送错花 刚冒头的初夏慵懒鲜艳,可伍月的天却塌得始料未及。 订花系统里,令强迫症不适的红色数字没完没了叠加,显示多条订单未读消息。 伍月逐一消除后,在最后发现了一条投诉信息。 【给朋友订了花,人在国外工作繁忙,没能跟进,店家居然接单不送,差评退钱!】 隔着屏幕也感到对方怒火中烧,伍月盯着电脑,手指滑动鼠标去看地址,确认无误后耐心跟买家解释。 一个月前,花店收到一笔订单,有位顾客预订了十束鲜花,三四天为间隔一束,让店员准时送到古镇的独栋小楼。 伍月做事谨慎,每次送花都会拍照提交平台确保工作留痕,谁知这位顾客提交订单后失联,直到刚才,才言之凿凿称朋友没有收到花束。 那她将近一个月以来按时按点送的花都喂了狗吗? 伍月仍在琢磨,对方暴躁,连标点符号都充斥着抑怨不满,她笨嘴拙舌,抚慰话术全部用遍也不起灭火效果,还没弄清哪个环节横生枝节,同事来换班,打着呵欠推开玻璃门进来。 风灌而进,裹挟一阵馥郁花香。 伍月轻薄刘海被暖风吹得飘拂,露出柔和细眉,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面庞此刻呆讷。 同事觑她一眼催促:“伍月,你今天怎么还不去送花?” 伍月说:“古镇的订单,客人说没收到花。” 同事凑颗脑袋过来看,“古镇5栋,没错啊是这个地址,你赶紧去吧,等一下我来做售后。” 确实到了约定时间,在这胡乱猜测徒劳无益,不如当面问问收花人徐前进。 于是,伍月挑了张牛皮英文包装纸,裁剪好大小,用复古麻绳将花捆扎成束,放进电动车后座置花的专用车篮里。 午时街面熙攘,她轻车熟路驶过,到达古镇。 负责进出的阿伯认识她,探个脑袋过来问:“又是来给5栋送花的。” “嗯。” 她这一个月来时常来送花,徐前进提前打好招呼,登记了伍月的信息,方便她自由进出。 伍月停好车,刚拐到后座准备拿花,外套兜里手机响起。 划开接听,对面是同事焦灼不安的嗓音。 “伍月,真的送错地址了,顾客来电话了,不是5栋,是后面的15栋!” “哈?”伍月大脑有一瞬空白:“怎么可能,地址明明写的是5栋。” 对面沉沉呵出口气:“这些都不重要,解决问题是第一要义,你赶紧先送过去,再顾客道个歉。” “好。”伍月应声挂断,火速调转车头驶向隔壁。 按了门铃,是一位手臂粗壮的大哥出来开门。 “找谁?” “不好意思,”伍月捧着花稳了稳气息才继续开口:“请问是徐先生吗?你朋友给你订的花。” “不是徐,我姓许。” 大哥打量她手里的花,神色逐渐变得不悦:“就是你们花店啊,我朋友一共订了十束,就是你们拿钱不办事的?” “抱歉,可能我们弄错了。” 大哥脾气火爆,伍月一脸无措,但尽量咬字清晰的解释:“但您朋友线上提交的地址确实是古镇5栋,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人……” “又来跟我推诿扯皮的,都多久了你们才知道送错了?” 他截断伍月的话,唇角轻掀:“是接到投诉才知道怕了,这花我肯定不会再收了,你们就等着我打12315举报吧!” 说完就要关门,伍月着急迈前一步,手扒在门边,“真的不好意思,我们给您朋友退全款行吗?” “没用!”对方耐心告罄,伸手就要关门,伍月反应不及,“啪”的一声门重重阖上。 来不及撤回的手被狠狠夹了一下,指腹间的强烈疼感直冲天灵盖,疼得她眼眶彪出泪花。 兜里的手机震响,她揉了揉湿漉漉的眼,去辨认收进来的消息。 徐前进:「还没到?」 一向脾气不大的伍月情绪冲头,心有愤懑下第一时间是要去找徐前进问个清楚。 她风雨不改给他送了快一个月的花,结果阴差阳错送错了人,可是—— 有没有人给徐前进订过花,他本人还不清楚吗? 难道徐前进故意骗她,为的是诓她的花? 迫切想搞清楚,伍月折返,脚步匆急穿过蜿蜒的汀步石道。 到他小楼前,电话惊雷似的突兀响起。 伍月预感不妙,坐到院子里的圆桌石凳上接听,手指滑动太快,摁了免提。 同事震耳欲聋:“伍月、伍月要死啦!” 伍月眼睫扑眨:“我还没死呢。” “……” 同事:“你还有心情说笑,客人上地瓜发帖避雷我们花店,帖子爆了,五千赞啊!” 同事:“老板特别生气,说你送花送了快一个月,居然能送错,让你回来收拾东西滚蛋,明天不用来了。” 手机音量恰好开至最大,扬声器播放的效果震得她耳膜发麻,祸不单行,连同她手指被夹得红肿的痕迹鲜明刺眼。 伍月挂断电话,原本汹涌的恼火情绪逐渐冷却,低头看着路面神色落拓。 伍月毕业后工作一直不顺,理由魔幻,说她是企业纪检员也不为过,因她拥有‘干一家公司倒一家’的神奇体质,上家公司她刚到岗老板就因犯事被端了。 经济下行,要找到一份顺心、有空闲、薪酬勉强可观的工作并不容易,所以伍月并不在乎脱下孔乙己的长衫跟花草打交道,只是没想到这种微乎其微的小概率乌龙也能在她身上上演。 倏忽,虚焦视线里闯进一双男士板鞋。 伍月仰起脸,是个肤色偏黑的男生。 周凯老远就看见徐前进院子里坐着个女生,恹恹垮着腰,于是上前问:“你是来找徐前进吗?” 伍月有打工人精神美丽的通病,她上一秒感觉自己要完犊子了,下一秒又踌躇满志,没关系她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于是不想找徐前进了,打起精神摇摇头,捧着她的花转身就走了。 周凯摸不着头脑,两三步上台阶去按门铃,里面的人似乎在等,门铃刚按一声就开了。 徐前进眼里短暂且细微地闪过一抹失望,“怎么是你?” “嫌弃我,你说的是人话吗?”周凯侧身进来,将带来的礼品随手搁在玄关柜上,“阿姨昨天跟我通话,让我来看看你。” 周凯正在换鞋,回头看徐前进半个身体探出门外看了看。 他头发剪至平头,脸上没有新冒胡茬,收拾得干净清爽,有种孔雀开屏的既视感。 周凯眯起眼问:“稀奇,你今天是要出门吗?” 徐前进没回答,他倚靠在门边,目光收敛回来,“你刚过来,看没看见一个女生?” 周凯被他一提醒,“是有个女生坐在你院子里接电话,好像是花店店员来这边送花,估计是送错地方挨骂了,送了快一个月才发现,这世界真是个草台班子……” 他说得绘声绘色,还不厚道地笑出声,微一侧眸,余光里是脸色愈发冷沉的徐前进。 “怎么回事?”周凯被他看得打个激灵,“人你认识啊?” “人呢?”他问。 周凯迷惘,随手往外一指,“走啦,看起来丧丧的。” “你随意,我还有事。” 撂下这句,徐前进急匆匆阔步而出,剩还愣在原地的周凯一脸匪夷所思。 徐前进后脚追出去,只看见被风扇落的一簇花蕊,以及伍月扬长而去的车尾。 他眉头紧起来,大脑快速计算路径,然后拐小路抄捷径拔腿去追,因步伐矫健,且不时躲避小巷里的障碍物,引得路人探头注视。 徐前进是运动员,更在世界级的田径比赛中获得过冠军,追车对他来说并不难,只是混沌的大脑拖住思绪,一点点抽丝剥茧去厘清这场乌龙。 伍月连开了两条街,后视镜里除了不断往后倒退的街景,还映照远处的半个颀长身形。 可惜她不止没注意,还忘记这条道正在修路,在看见前面置放一块禁止通行的牌子而迅速停下。 刚慢腾腾地掉转车头,却意外撞上了追来的徐前进。 他像是故意,借她掉头的缓冲时刻,强壮手臂强硬横来,骨节修长的手骤不及防挡在她车头。 伍月抬头微怔。 午间暖融的阳光橘调,像浓稠蜜糖在空气中慢火烘培,高大挺拔的一个人猛地被框进光圈中,胸膛轻微起伏,有股野性张力冲击而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等你很久,怎么招呼一声不打就走?” 徐前进略带喘气且急促的呼吸,证明刚才在日光下剧烈奔跑过。 她是犯天条了吗? 对方气势汹汹,不知道还以为是哪来的便衣追逮通缉犯。 “徐前进——”伍月眸色轻晃:“你追了我两条街吗?!” “嗯。”徐前进看向她,目光粘稠:“我的花呢?” 伍月:“那不是你的花,是弄错了。” “那又怎样?”他无关紧要的反问,“你就不送了吗?” 怀疑他没听懂,伍月被炒鱿鱼的心情不佳,“你怎么问我,有没有人给你订花你不清楚吗?” 跑来的期间徐前进已经想清楚:“我不知道别人,一直是你送的。” 简直是鸡同鸭讲,前面那一通语焉不详的送花奇事怀疑就是这样诞生的。 “不是!”伍月细软声线难得斩钉截铁:“一场误会,以后没有了。” 她赶时间要走,可被徐前进堵得进退维谷,下意识伸手拨了拨他搭来的手,“你别挡我了,我该回去了。” 手还没抽回,却被他牢牢掐握住,他看上去毫不费劲,施来的力道却深重。 伍月捉摸不透,懵然看他:“你要干嘛?” “抱歉。” 徐前进意识到失控,松开手,但板正的身体依旧岿然不动挡在前方。 不是,他还想当街碰瓷吗? 伍月刚要开口,见徐前进扯了扯衣领,露出因汗珠沾湿的锁骨,以及一小块鲜明红痕,在阳光下格外触目。 - 是雨夜停电,闷潮空气里一切都湿腻凌乱。 狭窄逼仄的房间里。 宽大窗帘遮住藏在窗边的两人,从远处看,勾勒出的形影轮廓是一对暧昧交叠的男女。 风涌动,窗帘被吹得高高鼓动,仿佛看见—— 男人低头望女孩斑驳的唇角,点漆的眸里似有一股野欲。 “要不要接吻?” 窗帘掀开又落下,一下一下拍在他们身上。 倏忽,女孩修长莹白的手臂往后,攥着窗帘一角,画面清晰暴露眼前,是脸红心跳的一幕。 她高高仰脸,跟男人唇舌勾缠。 猛烈急切的动作下,肩带滑落,又听见一声。 “抱好。” - 意识到有什么不健康不过审的东西在伍月脑中一帧帧惊现。 她一张脸急速涨红。 徐前进没注意,只顾刨根问底:“什么误会,你说清楚再走。” “什么啊?”她脑子只剩空白。 为跟她视线对齐,他弯腰,直白说:“不是喜欢我么?” 热烈欢迎各位点进来的宝子们[烟花]~ 第一章是发现送错花后,接下来的章节从送错花开始。 本文整体风格是治愈小甜饼,偏浪漫的,女主有独立的成长线 希望能给大家带来小惊喜。 最后求一个鼓励的收藏,我会认真写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送错花 第2章 弗洛伊德 #第一束花 伍月在gap半年后,为了缓解空窗焦虑,她找到一份临时花店工作过渡。 伍月没有任何花艺经验,但因字体端正而被破格录取,接近于山茶体的板正行楷,适合帮一些不喜印刷体的顾客手写贺卡。 花店门敞开,薄薄一层日光穿透而进照落在书台边缘。 俗话说干一行恨一行,伍月此刻正在一众花团锦簇中加速抄写,从敛着眉心无旁骛到生无可恋手指发酸。 看她不时甩笔缓解酸楚,另外一位店员转过头问:“伍月你还没写完吗?” “快了。” 伍月勾勒完最后一笔停下,吹了吹,再把卡片放到旁边静置晾干。 贺卡写出小作文的篇幅,密密麻麻,全是油腻的表白情话。 同事拿起来看一眼,直接念出声。 “亲爱的,初见你时我心口震颤,从此我不再临摹晴朗,只因世界在你眸中永远长青,我绝对的追随你,崇拜你,拥护你……” 句子酸涩,内容烫嘴,她念到一半啧声摇头念不下去了,“什么乱七八糟,恋爱脑抓去上几天班就老实了。” 伍月没注意听,借贺卡风干的间隙,上电脑查看订单量。 花店近期加盟一个线上下单系统,平台优惠券不要钱地送,生意兴隆也增添工作量,好在花店女老板大方阔气,按负责单数给她们提成。 按照工作量分摊好负责的订单,伍月去看下单信息,最后一单较为特殊,需要送花上门,对方购买了一个随心套餐,由花店自主配送。 五月是玫瑰花期,伍月在挑选鲜花时为难,打联系电话过去却提示关机,她只好回去看订单备注。 「给我好大儿惊喜的,最好是活力满满的多巴胺色系!」 对方是男生,伍月想了想,最终主花挑了不易出错的弗洛伊德,刚好有客人进来挑花,伍月被喊过去介绍花语。 别人替她接手包装,因晨起困顿,同事依靠肌肉记性拿起桌上贺卡搁进包装纸的夹层中。 伍月很快收拾好出发,跟着导航来到郊外古镇。 近期并非旅游旺季,杭城不缺靓色景点,没有营销投入的冷门古镇生意惨淡,伍月在免门票的政策下凭借有效身份证顺利进入。 这个古镇她是第一次来,视线里参天槐树严整瞩目,阳光从浓荫叶阔中漏跃而出。 伍月抱花沿着小路找门牌号,最终停在仿古的四合小院前。 门口安装了监控,她按了按门铃,一道低醇冷磁的男声从门铃对讲机中递出,“你找谁?” 伍月摘掉耳机,提高音量,“你好,我是来送花的。” 对面想都没想,“谁让你来的?我没订过花。” 伍月解释:“是别人送给您的,麻烦您出来取一下。” 过了会,门被开出一扇,徐前进侧过身出来。 他一身全黑,头发很短,臻至完美的硬冷五官带些许野痞,而脸上淡淡青茬,有种颓唐且低沉的美感。 嗯,还挺帅的,适合当今日份crush。 伍月讨生活的力气惊喜加一。 她昂起脑袋,在想该如何形容对方,像铁骨铮铮的军人,有一种端正糙帅的气质。 徐前进面有疑窦,“你是……送花的?” 伍月挽起嘴角,双手把花递过去,“是的,麻烦您签收。” 徐前进并非第一次收到花,赛场采访、机场落地,都不时有粉丝送花,而眼前这位姑娘没有穿外卖制服,盯着他的眼睛亮晶晶,饱满卧蚕俏皮甜净,表现跟寻常粉丝无异。 伍月见他接了花,开始翻包包找鲜花签收单。 翻至见底,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带了,紧急之下只好将手账本掏出来,解开磁扣,翻开崭新内页,指着空白处说:“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新买的手账本用了两页就得自愿充公,伍月懊恼又心疼,被骄阳晾晒过的脸颊暖烘烘,自带腮粉。 徐前进给粉丝签过很多次名,在花里胡哨的手账本上签名也不是第一次,他习以为常低头签字。 余光看见对方在她落笔时神色紧张,更加证实是自己的粉丝。 订单提交的收件人填的是XU先生,伍月看他潦草的签字体:“谢谢徐先生。” 先生?倒是从来没有粉丝用这种疏离的称呼来喊他。 徐前进把笔递还,“嗯。” 伍月仰起脸,冲他礼貌笑了笑,今天阳光充沛,柔和微小的光斑在她眼皮上舞动,纯黑色的虹膜深得像有吸附力。 徐前进看着她离开,当下没有多在意。 抱着花回去,警惕心理的作用下仔细检查过,确实只是一束普通的玫瑰花束,包装纸里还夹杂一张贺卡。 一目十行浏览完,他不适地拧了下眉,内容跟当事人不符,俗气坦露的告白语。 上一个赛程在今年年初结束,他因伤病失误爆冷出局,在毁誉参半的互联网舆论下已是接近半退役状态,搬来老家的古镇休养是为了图个清净,但别人怎么能知道他的住所? 疑窦丛生,他回去第一时间给好友拨电话。 好友在电话里扯着嗓门一连否认。 “我没给你订过花啊!” “哪能啊兄弟,你的行踪我哪敢卖呐。” “准是你哪位小粉丝千里迢迢来看你。” 徐前进静下来深想,“她不像其他人那样热情。” “那就是有素质的粉丝,”对面停了停,替他冷静分析,“现在都流行‘无中生友’,替朋友签名的借口你又不是没少听,别出心裁说自己是花店的,也很正常嘛。” “还有之前你比赛,有位粉丝伪装成酒店工作人员去见你的事情,你忘了?” 话音落地,对面猛地拍桌而起,动静声从话筒中急促冲出,“不会是吴记者的侄女吧,上次我在她面前不小心说漏嘴了,全世界也就她知道你住在哪,但我说了你不想见人。” 徐前进沉默一会,视线不经意环顾四周。 静谧单调的室内陈设里,遮光窗帘严丝合缝,梨木圆桌上一抹桃红色蓬勃且热烈,是跟往常不同的葳蕤生机。 电话那头生怕他有火,还在念叨不停,“你别生气啊,一个喜欢你,特地来给你送花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人家就是关心你的现状。” 徐前进冷漠:“没事。” 这种追到住所的行径他向来深恶痛绝,但对方举手投足分寸礼貌,甚至连索要签名也想了个蹩脚借口。 距离他上一次在大众露脸有一段时间,兴许只是关心他身体,又不愿打扰,真挚且纯粹地前来送一束花。 — 伍月回到花店,上系统查看,买家仍没有回复,她发送照片,留言已送达。 闲暇下来看眼手机。 大学的社团群闪个没完,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的同学们组织聚餐。 伍月在考虑是否参加,正到投票选场地时,她想起发小姐姐和朋友合伙开了家音乐清吧。 不爱发言的伍月,为替清吧招揽客人,热心往群上转发博文推荐,优惠力度和新店猎奇的优点不负她望,最终在一众投票中脱颖而出。 时间定在两天后的周日,伍月提早结束花店的工作前去赴约。 这家清吧没有喧闹电音,走温馨情调风格,每桌都摆着温黄的氛围台灯。 到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伍月不做人群焦点,坐到角落里翻手绘菜单。 一回头,有不常联系的同学跟她搭话:“伍月,你今天怎么没跟余凌一块来?” 伍月还没来得及解释,隔壁替她出声,“你黄历该翻翻了,他俩早分手了。” 伍月笑了笑带过话题,也庆幸余凌今天没来。 她跟余凌在去年谈过短暂且单纯的半年恋爱,后来彼此为前程奔波,余凌顺利拿到大厂offer,而伍月一直原地踏步。 在余凌说她不必工作,只要嫁他洗手羹汤,余凌就可以负责养她时,伍月害怕极了。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除了自家老爸,那只能是缅甸! 就算余凌真的愿意给白饭,那也有可能是剩饭! 从小到大的教育不允许伍月成为他人附庸,他们观念冲突,感情淡薄,从背道而驰到体面分开,翻页得潦草且迅速。 反射弧还没归位,她听见旁边的同学站起来招手。 “社长,在这里——” 伍月背脊一僵,微微侧身,昏朦光线下看见余凌牵着个长相温婉的女生压轴登场。 不必介绍,那女生大家都认识,是比他们晚一届的学妹,曾经追过余凌,只是不在聚会名单中。 前任携佳人忽如其来,好一个不讲武德! 余凌跟从前一样贴心,拉开椅子让女生先坐下。 场面气氛登时沸腾,有人起哄询问关系,余凌挂着和煦的笑介绍她女朋友。 伍月微一抬眼,发现明晃晃的目光朝她聚焦,大大小小的八卦眼神,随随便便就能揣测一出孽海情天的爱恨纠葛。 一直透明的人冷不防成了全场焦点,伍月来不及产生晦涩情绪,全是如芒在背的社死窘态。 老天奶啊,她被翻案底就算了,为什么在场还全是目击证人! 而此时绿植隔断带的邻桌,徐前进从头听到尾,会往隔壁眺去一眼,是因为起哄声实在嘈杂。 余光里,最先注意到的是伍月。 因斑驳的环境装点,远观时她身上的杏色雪纺长裙透出一种斑斓明媚的亮白。 他视线缓缓往上,是一张素面朝天也足够浓颜清甜的脸。 凭优越记忆力,徐前进一秒钟记起,是两天前给自己送花的小粉丝。 头上昏寐灯光回转,憧憧错落到伍月脸上。 紧绷气氛下伍月不做扫兴的事,拿起桌上的杯子举高,先发制人带头恭喜,看不出半点芥蒂。 目光散了,有人提议碰杯拍照,大家情绪高涨,勾肩搭背侃侃而谈,有人职场攀比,而考研考公上岸的学霸们,日常变态比分。 伍月不爱听,容易产生焦虑情绪,自己的停滞不前确实痛苦,但看其他人步步高升更加诛心。 她警铃大作,在心里积极暗示,不听不听,不听他们装逼。 话题转到人生大事,一位女同学近期刚领证,才后知后觉今年是寡妇年不吉利。 大家纷纷安慰,伍月完全没在怕的,寡妇年怎么了?于是一本正经:“没事,不论是否迷信,死的又不是你。” “……” 伍月是会说话的,一句话把全场给干安静了。 她怀疑自己说错话,起来想去洗手间,握着茶饮的手臂刚放低。 余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右侧边,手肘猛然被用力撞了下。 她拿杯的手不稳,一大杯冰凉果饮朝她胸口直接倒了下去。 空调冷气外加钻进身体的凉意,伍月被冰得应激打个冷颤,回头看见余凌稍显抱歉的脸。 湿漉布料贴合胸前轮廓,伍月眉头微拢,来不及说什么,拿起包包挡住洇湿的胸口,狼狈往洗手间的方向小步跑去。 正想打电话求助,洗手间里进来位染着一头大胆的雾霾蓝发色的女生。 她手里的皮外套往上扬了扬,“有谁不小心泼一身的吗?” 伍月看过去,“孟凡姐。” 孟凡意外:“小伍月,怎么泼一身的是你啊!” 伍月摇头瘪嘴:“杯子被人撞撒了。” 正要接过外套,孟凡又给收回来,“别穿这个了,你跟我到后台休息室,我给你找条裙子。” 伍月跟着孟凡到后台隔间换了身衣服回来。 相熟的同学喊伍月过去,孟凡放人走,自己脚步一转,走到徐前进那桌。 “老师给我的开业礼呢?” 徐前进从旁边空椅上拿个礼物袋递过来,难得应景说了句好听话:“老师说,祝你生意兴隆。” 孟凡掂了掂,“谢了。” 台上到了点歌环节,隔壁桌点了首热恋情歌,除了大屏幕上浓情蜜意的表白语,男女主角的表现也成了全场最佳看点。 而徐前进不同,他跟随孟凡的目光,看向伍月。 她自顾坐在角落一隅,默不作声成为‘被play的一环’。 一张白皙的脸因忽明忽暗的灯光打投,显得温顺呆气,而目光空洞,结合前情提要,神情更像是低落。 徐前进嘴角扯出一声短促的笑。 他不热衷多管闲事,但他这人护短,在他面前欺负他的小粉丝,他不允许。 于是拿起手机扫屏幕上点歌二维码,随口问孟凡:“刚跟你一起的,那个玫瑰花,她叫什么名字?” 风筝有风,海豚有海,而我的收藏你在哪里~[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弗洛伊德 第3章 风信子 #第二束花 孟凡一头雾水:“哈?玫瑰花?”我还四叶草呢! 五分钟后换歌,一首《五月天》送给五号桌的伍月小姐。 “五月的天,刚诞生的夏天,我们之间才完成的爱恋……”[1] 浪漫抒情的旋律在耳边里流淌,原本犯了选择恐惧症,思考明天吃什么的伍月,更加迷惘。 伍月小姐,好老派又正式的称呼。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开始喊话: “诶,我们伍月的兵来了,谁点的啊!” “看看伍月多有人格魅力,一会的功夫迷倒在场哪位帅哥。” 伍月在一众雀跃的议论声中充耳不闻,目光往隔壁桌瞭望,停在半空时,跟坐在孟凡对面的人轻撞了下。 她记性不算好,但对帅得有辨识度的男人大脑自带存档功能。 朦胧声色里,徐前进侧脸在温黄的氛围灯描摹下,鼻梁耸高,五官锋利不见柔调。 伍月不至于自恋,第一反应是孟凡姐为她撑场子点播歌曲。 可下一秒,对面的徐前进看了过来—— 杳杳而来的目光幽深微凉,没有任何轻佻进犯的意味,释放出来的是一种坦荡相助。 伍月注意到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孟凡,迟缓明白过来后,点了点头示意,收回目光之际,又感受到余凌一道灼热视线钉在她身上,整个餐桌上气氛微妙。 另外一边,孟凡看戏似地瞥向徐前进。 啧,三角形果然自带稳定性。 “你认识我们小伍月?” “你们?” “对啊。”她眉梢微挑:“这是我好朋友的妹妹,特别乖的一姑娘。” 徐前进拿起桌上的气泡酒抿喝一口,心有怀疑。 眼巴巴追到别人家里送花的姑娘很乖吗? 不过,前男友领着新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她倒是很乖。 他随口:“算认识。” 简简单单三个字敷衍成分很高,徐前进这个人虽然讲礼客气,但待人从不热络,今晚又是让她送衣服,又是点歌撑场面,破天荒头一回。 孟凡饶有兴味地托着下巴打趣:“你该不会是喜欢人家?” 徐前进冷脸不语。 怎么可能? 不跟粉丝谈恋爱是他作为运动员最基本的原则。 他不置可否,看眼腕表上的时间,戴上帽子离开。 时间不早,伍月听完两首歌,佯装困倦,跟大家打了招呼准备先走,可是拎着包刚走到门口,余凌从里面追了出来。 “伍月,刚才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他歉道得猝不及防,伍月反应过来,指的是刚才害她果饮洒了的插曲。 “没关系,你回去吧。” 她转身要走,余凌快步将人拦住。 “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他在追你,还是你新男友,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一连男盗女娼的质问让伍月不舒服,“余凌,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些。” “我只是担心你,其实我跟师妹没有……” 他想要解释,可伍月并不想听,好心提醒:“麻烦你专心些,你的女朋友还在里面等你。” 余凌置若罔闻,看她欲走,伸手就要抓她,却被倏然而至的孟凡大声喝止。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敢在我地盘动手动脚的。” 余凌蠕动嘴唇,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孟凡板起凶气,眼神恶狠狠的甩过去。 余凌只好小声道歉离去。 孟凡:“他谁啊。” 伍月没隐瞒,再怎么说也是交往过的,耷拉脑袋小声解释。 孟凡:“哦,原来是前夫哥啊!” 身为海后的孟凡难以共情,毕竟她的前男友们多得能组团,但仍旧搭着她肩大声安慰。 “没关系,有些男人谈过,那就是在渡劫,下一个绝对人帅活好。” 比起孟凡,伍月两性情感经验匮乏,一脸受教地点头,“嗯!” 孟凡甩动指间的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去。” 伍月扬了扬手机忙说:“我可以自己打车的。” 孟凡揉揉她脑袋,“那怎么行,这种无聊乏味的聚会你又不喜欢来,特地带人来照顾我生意,我怎么能让你自己回去,你舒唯姐知道了要打我的。” 伍月和舒唯小时候在同一个纺织小城长大,是没有亲缘,却胜似姐妹的关系。 听得出孟凡的玩笑和坚持,伍月没再推脱,跟着孟凡上车。 “对了,”她打着方向盘,想到什么问:“你跟徐前进怎么认识的?” 伍月想到点歌的事问:“他是孟凡姐的朋友吗?” 孟凡:“也不算,我跟他被同一个老师教过。” 伍月在花店的工作尚不稳定,不想让别人担心,模棱两可回答:“就是之前工作上的客户。” 孟凡打了个呵欠,没再往下深究,挑了首劲爆的音乐提神。 车子开到她租屋楼下,靠近城中村的位置,孟凡往楼房看一眼,“怎么不回家,自己租房住啊?” 伍月解了安全带下车,“毕业了就想自己住。” 家里的顽固阿爸动不动耳提面命,伍月不想受制,只能搬出来独居。 回到家里,微信弹出余凌嘘寒问暖的消息,伍月想了想果断拉黑,然后去剪辑录制好的美食vlog,传到社交平台。 她的账号运营有一段时间,只露模糊侧脸,主要是煮饭步骤,偶尔分享琐碎的生活日常,粉丝量不多,却一个个死忠活跃。 伍月最近花店工作忙碌,许久没登陆账号,后台除了粉丝私信问她近况,居然有商家询问是否合作。 这年头网络骗子多,伍月有防诈心理,试探性回复两句后没放在心上。 — 隔天忙完工作,伍月在天色即将进入蓝调时前去古镇送花。 可惜来得不巧,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都没人来开门。 下单的顾客电话拨打不通,留言更是石沉大海,伍月只好捧着花在外面等。 定睛一看,雕花院门没完全阖拢,一小条缝隙泄出的白光让伍月有可乘之机,她伸手轻轻推。 门轴吱了一声,半扇门意外开启。 沁人软绿扑面,对毓秀美景没有抵抗力的伍月,一抬脚不由自主地迈了进去。 入目是别致小院,斜侧方设休闲圆桌石凳,不远处栽种一颗花叶扶疏的海棠花树,他这栋特别,美得跟其他的都不在一个图层。 刚环顾一圈,身后传来一道不悦冷声:“你是怎么进来的?” 伍月赫然微顿。 转过身看见眉睫凌厉的徐前进,意识到自己行为唐突,她急忙致歉。 “抱歉,我按了门铃的,一直等不到人,看外面的门没关好,不小心就进来了。” 不小心? 托词不算严谨,不过他今天急着出门确实只锁了小楼的门,没继续纠着这个问题。 目光扫过她手里的花束,他忽而问:“又送?今天是风信子?” “嗯,”伍月朝他走近,把花递过去:“我还搭了郁金香,希望你喜欢。” 素白色雪梨纸技巧性地叠出蓬松褶皱,簇拥着清新温柔的蓝色花瓣,被她轻拥在怀中。 再往上,映衬一张明媚花容,不那么出彩,但舒服有所谓的氧气感。 徐前进伸手接过时,察觉她不专心,眼神飘忽不定,往周边的景物斜觑,直勾勾的雀跃。 “你喜欢这里。”他肯定道。 伍月坦诚说:“很漂亮。” “嗯。”来者是客,看她微微抿紧干燥的唇,徐前进掌心平摊,朝圆桌的方向指,“坐吧。” “那个——”看他要走,伍月局促地喊住他,踌躇再三问:“我能拍照吗?” 伍月喜欢拍照,而千载难逢的景色宜人。 她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CCD,“我只是自己看,我不会到处乱发的。” “不行……” 徐前进本想拒绝,合照流传网络,容易滋生造谣事端,但对上她澄明希冀的眼睛,突如其来的不忍心。 “合照不行,但是——”他顿了下,话到嘴边临时变卦:“只拍我可以。” “哈?”伍月一时没懂。 黄昏蒙影的天际下徐前进捧着那束花,板正高挑的身影矗立在花树下等着她拍。 见她仍在原地,还出声催促:“怎样,你不是要拍照?” 伍月云里雾里,她是想拍美景,不是想拍美男啊!他怎么还自荐当起模特?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吗?! 嗯,又一个普信男。 但抬起眼看花树下长身鹤立的人,哪怕面无表情,也有种阳刚朝气,伍月视线微虚,抵抗不住诱惑。 不拍白不拍,她承认对方是有很多很多姿色在的,有自信的资本。 于是她开相机调参数,步子往后退两步找角度。 世界一下安静。 胶片质感下的粉墙黛瓦具复古韵味,徐前进好高的一个人,头顶到花,花树受了惊颤抖,簌簌掉落几瓣到他肩头,好似大自然无心渲染。 这浓墨重彩的一幕惊艳,她的目光穿透镜头跟他的交汇,心旌微摇,缓慢按下定格键。 又如愿拍了几张景,伍月心无旁骛,正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满意,一抬头,徐前进端着一套陶瓷茶具出来,搁到圆桌上。 徐前进看她还站在原地,唇角一点轻浅弧度,正宝贝相机里的照片。 他不懂:“你很喜欢?” 伍月眼里没有对男色的觊觎,全是对自己绝美构图的欣赏,走过去献宝似的:“没有把你拍丑,你要看看吗?” 因为身高差,伍月不得不仰头,费劲抬高手里的相机,好在徐前进不感兴趣,囫囵掠了一眼就坐下,再久她感觉自己脊椎病都要治好了。 但他看完立刻冷冷说:“你保证过,不会发到网上。” 他这稀缺的帅貌不网络共享,让姐妹们大饱眼福实在可惜,但网络上捞帅哥的帖子看过不少,他应该是怕给现生招惹麻烦。 伍月伸出三根手指朝天发誓:“我一定不会的。” 她看起来真诚又理性,跟那些动辄‘老公’的狂热私生饭很不一样,徐前进信了。 碳火炉上,水蒸气袅袅上升,桌上还摆着当地热门小吃芡实糕,桂花甜味的。 伍月欣赏他游刃有余的冲泡手艺,不是那种特意炫技,配上修长指节,赏心悦目。 手也好看,果然是她见一个爱一个的crush里,最爱的那个! 徐前进给她斟来一杯西湖龙井,伍月尝过一口,浓郁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腔。 除了道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搬来中间人过渡:“孟凡姐说你们被一个老师教过?” 徐前进:“是。” 她好奇:“是学什么?” “金石篆刻。”他言简意赅。 伍月不过脑,夸赞的话脱口而出:“好厉害。” 只是个爱好而已,就厉害了? 徐前进不理解地看过去,看她脸上一闪即逝的鲜活神采,又觉得她的崇拜顺理成章。 “你是对喜欢的人或事,都这样盲目夸赞吗?” 伍月在网上看过复杂的篆刻工艺,确实很喜欢,何况让帅哥伤心的事情伍月是做不到的,于是直抒心意:“我是挺喜欢的,所以觉得你很厉害。” 徐前进不是第一次被当面表白,但伍月温和纯粹,一双圆乎乎的眼睛清炯炯的,热忱到有种他感到陌生的奇妙的吸引力。 他一时哑了,严肃说:“谢谢你喜欢。” 听上去怪怪的,但伍月没在意,惦记着正事:“你经常不在家吗?” 被问到具体行踪,徐前进敏锐,不喜反问:“你以后要经常来吗?” “要的,”伍月不假思索点头:“来给你送花,大概三四天来一次。” 徐前进没问她为什么,但好友的话言犹在耳。 一个喜欢你,特地来给你送花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何况他看得出来,伍月是真的很喜欢他。 伍月问:“如果你不在家,我是直接放外面,还是联系你呢?” 放在外面,鲜切花如果不适当洒水,不用多久就会枯萎,联系他,伍月又没有联系方式。 吴记者的侄女,孟凡家的妹妹,也不算毫无关联的粉丝。 徐前进这样想,拿起手机,“你可以加微信。” 加上微信,伍月放心多了,跟徐前进约定好下次送花日就离开了。 回到家中她把照片导出来,发了一份给徐前进。 刚发完,伍月看见大学师姐往群聊里转发兼职邀请,她在职的制作公司近期拍摄短视频,急缺人手。 伍月是个斜杠青年,打过不少社会散工,专业对口,毕业后也做过小型节目pd。 看眼薪酬诱人,她果断将自己的简历发送过去,很快得到师姐的回复。 徐前进看见消息是半个小时后。 [你好呀,我是伍月。] [照片也发你一份。] [这张我可以当头像吗?我是真的很喜欢。] 他点开看,图片被仔细剪裁过,没有暴露出其他信息,只剩简简单单的一簇海棠花。 她还真是,很会为他花心思。 打字回复完,看见伍月的微信名是一串复杂的字母,顺手想改备注,指尖悬空,在玫瑰花和风信子之间徘徊,最终改成了「小粉丝」。 公主们,能不能莫名其妙的收藏我一下,我会高兴坏的[狗头叼玫瑰] [1]《五月天》歌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风信子 第4章 粉荔枝 #第三束花 伍月在收到兼职回复后,安排好花店工作,腾出时间去拍摄现场。 拍摄团队借了附近大学做场地,一大早布置现场,伍月做临时助理工作,戴工作牌穿梭在现场,帮忙测光,整理道具。 中午停拍放饭,她躲在遮阳篷里看下午的流程表,远远走来个女生,是余凌的新女友,她的小师妹许穗。 伍月不意外,她来之前就在工作人员名单中看见许穗的名字。 许穗同样看见群里的消息,过来兼职。 “不介意我坐这边吧?”她拿着瓶水坐下来。 伍月摇头,把桌上自己的东西收一收给她腾出位置,想到上次在清吧的事情难免尴尬。 许穗中途接了个电话,没避着伍月,声音跟刚才明显有别,细嗓轻盈微嗲,听得出是热恋期的男女。 听别人电话不太礼貌,伍月准备要走,却被许穗喊住。 伍月回头看她:“有什么事吗?” “师姐,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许穗目不转睛盯着伍月,像怕错过她任何细微表情:“我跟余师兄是在你们分手后才在一起的,我不是故意要跟师姐抢的。” 她的开场白突兀,抢这个字怪味很浓,伍月皱眉,点到为止:“你想太多了,我没有这样想你,也希望你不要那样想我。” 话题是由许穗抛出,但结束时伍月神情自然,反而是许穗怔愣几秒。 借着休息间隙,伍月在校园里闲逛,今天不是放假日,校园里有不少学生。 午间日头正盛,地面鎏上金黄色调,人来人往的象牙塔里容易调动青春回忆,伍月感觉身上打工人那股恶毒都消减了。 正拿拍几张照片,有个昂挺身影被框进镜头内。 是徐前进施施然往教学楼拾级而上,他戴黑色口罩,最突出的是因腿长,一步得迈两三级台阶。 伍月产生好奇心理,从徐前进呼吸的空气比自己清新多少到他出现在这里,是老师还是学生? 没等她脑洞乱开,对讲机里发出催促集合的声音,伍月赶紧回去。 两个场地拍完,剩最后一场。 这场戏要一路从高处楼梯滚落下来,所以找了跟女主身形相似的许穗当替身,因为剧情设计,要吊威压且有工作人员拿软垫随时准备把人从地面拉起来,换女主上场。 伍月闲下来,被调去后方负责那台拍花絮的机器。 摄像机对准,场记板一打,许穗被男主推下来,一路往下滚动,摄像跟随往下冲,捕捉摇晃镜头。 电光火石间,拿软垫的大哥在接到许穗后,利用提拉她起来的姿势,手掌朝她右胸的方向贴近。 伍月看不太清,但同为女性,那位置尤为敏感。 她眉心轻跳,立刻把机器调转位置,对准软垫大哥。 等拍近景时,对方故技重施,这次变本加厉朝许穗胸前抓了一把。 许穗脸色微变,忍不住尖叫出来,下意识推开眼前动手的男人。 后方正盯着画面的导演呵斥出声:“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拍了!” 许穗被吓到了,用颤巍声线指控:“导演,他摸我!” 男人当即扯大嗓子否认:“谁摸你了,你别胡说八道啊,我只是按要求拉你起来。” 许穗指着他,急得眼眶发红,“你拉我起来时,手一直往里贴,抓了我的胸两次!” 没想到她敢直接说出来,对方陡然变色,拉起唇角轻蔑说:“不小心蹭了一下怎么了,你什么罩杯,值当我摸吗?都没人看见。” “我看见了。” 伍月第一个急匆匆跑过来,她凶板起脸:“我都看见了,你明明是故意的,这是性骚扰,我们可以报警的!” 围着的工作人员纷纷鼓噪议论,不少人出来为许穗发声。 “都别吵了!”场地借用有时间限制,最后一场了负责人不想拖下去,不耐烦摆手:“什么事都等拍完了再说。” 从楼梯摔下来难免磕磕碰碰,伍月回头握了握许穗肩膀,“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穗摇头,被她一问,存在眼眶里的泪忍不住掉下来。 伍月用手背帮她擦掉:“慢慢深呼吸调整。” 看她不哭了,伍月才低声问:“还愿意拍吗?” 成年人在社会上不能只顾意气,这一场替身给的酬劳不低,许穗不想一天辛苦打水漂,点头。 伍月回头跟负责人交涉,“为了进度,换了他,我来。” 负责人打量她细胳膊细腿的单薄身型,“拉起来要使劲的,你可以吗?” 伍月点头。 她直接抢过软垫,用一种看脏垃圾的目光瞥过对方。 许穗迅速收拾好情绪,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拍摄结束,伍月把拍到的视频导到自己手机里,猜到她意图,旁边的工作人员都佯装没看见,默许她的行为。 等过去找许穗,从远处看见许穗在楼下跟那个男人在争吵,男人怕丢了工作过来堵她,言语威胁。 伍月毛骨悚然,想都没想冲过去:“你想干什么!” 男人看见她怒目圆睁:“你警告你少管闲事,这是我跟她的事情。” “你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伍月没兴趣跟他费唇舌,拉着许穗退一步隔出安全距离:“机器录着,视频我都导出来了。” 不顾对方错愕,她回头看许穗,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 “许穗,报警吗?如果报的话,我陪去你警察局。” — 伍月陪许穗去了趟警察局,说明来龙去脉,有视频和人证,很快立案。 从警局出来,许穗真心说:“师姐,谢谢你。” 伍月从里面出来神经松懈,才敢沉缓出一口气,“嗯,你刚刚做得很好。” 她很勇敢,第一时间就说出来保护自己,刚才笔录时,也清晰表达自己的遭遇。 许穗看着她,眼睛里像有话,欲言又止。 伍月察觉到异样,想她今天吓得不轻,“怎么了?” “师姐对不起,”许穗没有再犹豫:“我说谎了,我没有跟余凌在一起。” 伍月茫然:“什么?” “上次其实是余师兄请我帮忙演戏给你看,”许穗抠手指,局促不安,“他拿我当幌子,是想让师姐吃醋,回头找他。” 伍月眉心微皱,“他怎么这样啊?”做一件蠢事伤害两个人,何况许穗是真心喜欢他。 许穗承认自己有私心,更是谎言帮凶,“中午的电话也不是他打的,是我有意引导,想知道你还喜不喜欢他……” 她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可耻,一时说不下去。 伍月猜到原因,许穗中午阴阳怪气的话确实让人不舒服,但她和余凌会分开跟许穗无关,也从来对影视剧中两女争一男互扯头花的剧情深感低俗和荒谬。 许穗看向她,眼睛湛湛:“可你还帮我。” 伍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她不属于能说会道那类人,甚至会下意识社交回避,但此时此刻的许穗很真诚。 “许穗,谢谢你愿意坦诚告诉我,另外……” 她嘴角牵动说:“无论你是不是我师妹,有没有跟余凌在一起,我都会帮你的。” — 徐前进今日无事,买了礼物回母校看望曾经的带过自己的恩师。 吴教练惦记他伤病,刚坐下没说两句话,非让他进医疗室做整套检查。 医生看完片子,摇摇头:“脚踝韧带撕裂严重,肩部骨裂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别说当运动员了,以后恐怕是很难再上赛场了。” 徐前进有心理预期,闻言脸上没什么太大起伏。 吴教练没料到他这次伤病会那么严重。 徐前进家境优渥,会当运动员除了天赋,全凭努力和热爱,意气风发时也曾是赛场king,假使以后不能再上赛场,遗憾是难免的。 他嘱咐医生保密,领着徐前进往他在学校住所去。 进了门,给他倒了杯水:“这次你休假,是决定要退役了?” 徐前进默然微顿:“还没想好。” 看他神情,吴教练连忙转移话题:“你看我,跟你提这个干什么,这几年你牌也拿了不少,就趁这个时间休息度假,做些轻松,让自己高兴的事情,对了……” 说着他起身找东西,柜子翻出一个长礼盒,“新品设计,是你师母上次说送给你的礼物。” 徐前进看着粉粉嫩嫩的礼盒略显无奈,又不忍辜负好意而收下。 聊了会,吴教练本想留徐前进吃饭,临时接到电话要办事,只好约定下次。 临走时,吴教练思忖了会,语重心长:“以后的发展还是得考虑,想想到队里当教练,还是回来体育学院任教,你还年轻,未来一定无可限量。” 徐前进明白好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从教师住所下来,徐前进看见一队人在搬桌椅,走小路穿过时脚下踩到一条包带。 低头一看,是个托特包被花坛遮挡着,他捡起来送到保安室。 — 查完监控,徐前进拎着包出来,刚好看见站在花坛边没头没脑,东寻西觅的伍月。 伍月跟许穗分开后发现自己跑出来太着急,托特大包遗忘在大楼下存放物品的课桌里,包里还有她新买的相机,只好打车回来找。 结果课桌早被工作人员抬回去归还,她到处问了一遍,得出可能是搬桌时掉在附近的结论。 一回头,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人。 这会落日熔金,徐前进单手拎着她的包,“你是在找这个吗?” 伍月直起腰:“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徐前进从容不迫走来,手臂一伸递过去:“跟保安查了监控。” 不止查了监控,他还听说下午在这里争吵的起因。 伍月今天穿了件姜黄色衬衫,丸子头,戴了圆形粗黑框眼镜,监控里像只勇气可嘉的皮卡丘,腾地一下冲过去挡在那个女孩面前。 虎是真虎,任凭脸上装得凶神恶煞,可惜瘦削双肩抖动的频率足以暴露出,她明明自己也是害怕的。 伍月赶紧接过:“谢谢,你是特地在这里等我回来吗?” 徐前进冷漠脸:“我给你发了微信。” 微信里确实有条他的消息,伍月翻出来看完说:“我太着急了,没看见。” 徐前进提醒她:“看有没有东西缺了?” 伍月翻了翻,东西没丢,但相机摔坏一角。 她捧起来检查,看到损坏的地方,一张脸比苦瓜还涩苦,不会她今天兼职赚的钱,还没有维修费用多。 这赔钱的一天!该死的打工果然反人类。 她正痛心疾首,徐前进走近看了眼,给出建议:“我记得学校后门有家设备维修店,应该能修。” 伍月纳闷:“你对这里很熟悉?” 徐前进更加不解:“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熟悉吗?” 她喜欢一个人那么草率,都不先到网上百科查阅资料的吗? 伍月睫毛扑簌,试探问:“你是学生,还是……”伍月嘴里‘老师’两个字还没脱口。 徐前进的电话响了,他当面接起来,说了两句后应该急着要走,惜字如金又语速极快说:“我几年前毕业的,不常回来,不知道店还在不在。” 伍月忙点头,看着肩背宽阔的身影离开,这里是体育学院,原来他是体育生,怪不得长得那么高,身材也不赖。 拐到后门,伍月问路找到那家店,她长相显幼,老板是个实在人,以为是个学生妹,给的价格很公道。 徐前进拾金不昧,还给她指了维修店,他不止一次帮她,善来善往是社交准则,伍月琢磨送点什么表示感谢。 隔天到了送花日,她跟同事临时换班,回去做了个红茶柚子蛋糕,再前去送花。 怕电瓶车颠簸,伍月今天打车来的,但外来车辆不能进入古镇。 下车后仍需走一小段路,她拿着东西一下车,滚雷碾过阴沉的天,一滴雨砸到她发顶上,来势汹汹。 雨幕中,门卫阿伯冲她喊,“小妹快点走啊,雨要下大了。” 伍月快步经过闸栏,但已经来不及,中途雨势从淅淅沥沥转为滂沱失序,锋利的雨线沉重砸落在身体上,清清凉凉。 院门没关,她顾不得其他,径直走到小楼前去摁门铃。 徐前进一开门,脸上微愕。 伍月几乎淋湿,一束粉嫩荔枝被她小心翼翼轻护在怀里盛开,右手提着个包装严实的蛋糕盒。 因步履匆急,她声线微喘:“我忘记带伞了,不过花没事。” 她淌雨过后的眼湿漉漉水灵灵的,聚焦看人时显得软懵无辜,像误闯雨林的小鹿。 徐前进意识到此刻视线落点,移开目光。 二月红,前来求收藏啦~[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粉荔枝 第5章 红心柚 攫住她的目光跟之前不同,朦胧晦暗,却并不冒犯。 伍月感到奇怪,把花递过去。 徐前进刚接她怀里的花,注意到她短款上衣因淋雨而变得紧俏,包裹着紧致圆形的胸廓,白腻的锁骨上沾着雨珠,一路往下滑进沟壑中。 他嗓音微压:“雨很大,你先进来。” 话落,他意识到邀请不合适,补充一句:“我家里不止我一个人。” 伍月被雨淋得大脑空泛,勘不破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怕浑身水涔涔的,弄脏他家里。 见他侧身翻出一双鞋码偏大的男士拖鞋,“没有女生拖鞋,你先穿这个。” 伍月还没来得及送他蛋糕,他人已经不知道往哪里去。 他的小楼整体中式风,搭配雅俗共赏的现代化家具,宽绰的上下两层,伍月环视一圈,停在原地无所适从。 从房间里走出个面相亲和的阿姨:“你是小徐的朋友吗?” 伍月点头,又拨浪鼓的摇头,指了指徐前进随手搁在置物柜上的花束说:“阿姨,我是来送花的。” 她白皙面庞浸满冷意,钟姨看不得小姑娘受罪,忙给她找来干净毛巾:“快擦擦,都淋湿了,这最好换衣服,不然要感冒的。” 正擦着头发,徐前进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个礼盒。 “钟姨,她淋了雨,麻烦泡壶姜茶起来。” 钟姨笑了笑:“哦好。” 伍月看他走过来,指了指桌上的盒子,淋湿的外包装已经被她剥掉,蛋糕盒子完好无损。 “这个蛋糕是送给你的。” “把湿的衣服换了吧。” 两人同时开口,磁性男音和软糯女声微妙地绊到一块,空气潮腥,意外黏。 徐前进往桌上看一眼,“送我的?” “嗯,谢谢你帮我。” 他拎礼盒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伍月后知后觉接过来。 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条淡蓝粉国风裙,衣料质感看上去高级,款式宜古宜今。 他家里连女士拖鞋都没有,却有崭新女裙,这应该是要送给女朋友或者心仪的女生。 伍月偏头打了个喷嚏,忙说:“这是你女朋友的,我穿这个不太好。” 徐前进看上去无关紧要:“我没有女朋友,是别人送的,我用不上。” 裙子是吴教练的太太送的,她是有名的国风服饰设计师,因为开的是女士服装店,见人就送女装,可惜徐前进压根用不上。 看她纹丝不动,徐前进说:“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后面还给我就行了。” 她的牛仔裤湿哒哒的,沉重地贴在大腿根上,伍月确实感到不适,点头道谢,“我之后清理干净再还你。” 徐前进喊来钟姨领她去洗手间。 钟姨热情,给她放了热水,又介绍洗护用品,叫她洗个热水澡。 伍月简单冲洗了下,要了个吹风机,把贴身的衣服洗净吹干,换上那件裙子,意外合身。 她低头研究,设计大方简洁,但裙身上有精巧的青竹刺绣,低调雅致,再看看镜子里寻常的自己,总算不狼狈了。 走出去时,伍月免不了对他别有洞天的房子感到新奇,视线辗转时,瞥见储物室的门敞开着,她探过去一眼,看到一排排并列的奖杯,明晃晃金灿灿。 难道他是AAA义乌奖牌批发徐哥? 阿姨在客厅里喊她,伍月意识到自己行径冒犯,赶紧收回目光。 钟姨正把她带来的粉荔枝插进影青釉花瓶中,回头说:“伍小姐,桌上有热姜茶你喝了,好驱湿气。” 伍月忙说:“谢谢,麻烦了。” 钟姨跟她聊了会天打发时间,原来他家里没有住家保姆,钟姨是钟点保洁,每周固定来打扫卫生,因徐前进深居简出,她第一次见家里来了个女生,还以为徐前进交了女朋友。 伍月忙摇手:“不是的。” 窗外的天灰暗,雨逐渐转小,钟姨探了眼莞尔,说自己到点下班,家里人来接,拎着包就离开了。 果然打工人在任何年纪任何地点,都有且仅有一颗放假奔腾的心。 伍月也想走了,包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是伍爸的电话。 她接起来,对面中气十足的嗓门:“月月啊,你这周回家吃饭吗?” 伍月在心里算了算花店排班,“应该能回去。” 伍爸明显开心多了,问新公司待遇和同事情况。 伍月没说自己在花店工作,伍爸便以为她找到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 伍月不敢多说,搪塞:“就还行。” 伍爸想到什么,随口说:“对了,余凌前几天来店里见我了,说你们闹别扭了。” 伍月蹙起眉心:“我们已经分手了。” 伍爸紧张起来,“怎么好好的分手了?” 伍月心神不宁,有种不好预感:“当然是不合适,分开好一阵子了,他去店里干嘛呀?” 伍爸:“陪我说了好些话,小余人挺好的,是不是有误会……” “阿爸,”伍月喊他一声打断,“别劝了,我回去跟你说。” 挂完电话,她转身看见徐前进拎着她的蛋糕从厨房出来,也不知道杵在那里听了多久。 伍月打破沉默:“谢谢你的衣服。” 徐前进目光投向她,淡淡地上下掠过。 他审美不佳,好在她身材纤秾合度,裙子上身娉婷有致,裹出的腰臀胸线条明显,像照她的尺码精心设计。 还挺巧的,徐前进视线停留两秒,越过客厅,走到玄关处开了门。 一股风穿堂涌进来,伍月不太明白,以为是要赶她走,真要迈步往门口去,又听见他问。 “怎么不喝?”问的是姜茶。 伍月想起来,亦步亦趋地随他一并走到木质岛台边坐下。 养生壶煮开,他倒了一杯给伍月,然后去拆开蛋糕盒子。 六寸大小,上面洒满红心柚果粒,用裱花字体写了谢谢两个小字,品相很好。 徐前进切开,也递给她一块,伍月想说自己不喜欢吃甜品,但她很少烘焙,品鉴过味道更安心。 海盐味的,奶油不那么甜腻,饱满果粒在口腔里咬破溅出清甜,漫过舌尖。 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她舔了舔嘴角问:“好吃吗?” 视线里是她红润水感的唇,徐前进不咸不淡:“还行。” 伍月:“你喜欢蓝莓吗?最里面那层我放了蓝莓。” 徐前进抬眼:“你做的?” 伍月:“嗯。” 徐前进低头看了眼蛋糕,这成品和口感跟蛋糕店的没差了,他近来胃口不佳,却也津津有味。 不错,她确实很用心。 “你手艺不错,”他突如其来的褒赞:“特意学的吗?” ‘特意’两个字落进耳朵里有些诡异,伍月摇头解释:“是跟我爸学的,我爸开了一家餐馆的。” 伍月不是本地人,七年前时随阿爸到杭城生活,她爸爸是个厨师,她的厨艺属于为数不多的天赋点,以及耳濡目染。 徐前进神情松泛,随口问:“开在哪里?” 伍月如实说:“就老街的伍福餐馆,”想了想,热心推荐:“味道还不错,有正宗的潮汕菜,如果你喜欢吃,有时间可以去试试。” 徐前进顺着话题往下猜:“你祖籍潮汕?” 伍月点头:“嗯。” “对了,”她目光转到徐前进脸上,郑重其事:“还要谢谢你指路,我的相机已经修好了。” 徐前进想起昨天的事情问:“你在短片公司上班?” 他查户口吗?怎么一下那么多问题。 “不是的,我去兼职。”伍月解释。 既在短视频公司兼职,又在花店工作,她说的话徐前进真假难辨,但想起监控里的对峙画面。 他眉头稍拧:“下次遇见这种事情,别冲动,带几个人一起过去要安全些,最好有男性在场。” 他这句提醒恰如其分,倘使是别人,多半会夸赞她举动,但徐前进偏偏重视安全保障。 伍月盯着他看,几次往来她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冷峻皮囊下涵养不俗,该发好人卡。 她太认真,徐前进被她一瞬不瞬的目光莫名:“我脸上有东西?” 姜枣茶里映着她半边笑靥,伍月说:“你人挺好的。” 这种漂亮话在徐前进这里一概归类于陈词滥调,早两年在体坛一骑绝尘时,他听过不少。 人人都慕强,可惜他也会失意寥落,并没有伍月想得那样好。 思及此,他无波无澜说:“不用带着滤镜高看别人,我也是很庸常的人,经常把日子过得毫无意义。” 伍月迷惑,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居然引发他那么多思考吗?啧,真是造孽! 但静下心来,她不由想到了自己。 二十代的她,从象牙塔中剥离的心智尚待成熟,以一种懵懂姿态去接受社会锤炼,证明人生价值好似成了迫在眉睫的成长目标。 可毕业后接连经历职场霸凌和工作被黄,一份份简历石沉大海的空窗焦虑,也曾长时间自卑怯懦,甚至被周遭不理解的声音淹没,仿佛一切都是她眼高于顶的报应。 “可是——”良久静默过后,徐前进倏忽听见她清晰掷地的声音。 “人又不需要每天都过得有意义。” 被悬而未决的困厄压顶时,收一收敏感触角,答案也许会像遗落在角落里物品一样,在不经意的以后回到身边。 窗外的拦路雨仍绵延不绝,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伍月推已及人,破罐破摔的语气像对徐前进说,又像是对自己说:“雨早晚会停的,现在兴许只轮至某种天气。” 徐前进盯她,胸腔里跳动的频率偏快,陌生奇妙,从前他只在赛跑冲刺时有过这种状态,有微妙的杀伤力。 室内万籁俱寂,倏忽,半扇窗被风得撞开。 暖湿气流灌入,风中多了股清新香甜的香氛,是她身上浴后的香气,柔和扑刮到徐前进脸上,热燥潮湿。 “你挺会说话的。”他声线冷倦,听不出多有诚意。 伍月夸他人好,他就夸她说话好听,这算不算商业互吹? 姜茶喝完,伍月打算要走,想起来自己换下的衣服还在他的客浴,“我去拿一下衣服。” 说完站起来,没注意红褐色的桃花芯实木地板上有水珠,脚下拖鞋过大,一站起来,脚下打滑,人踉跄往后仰。 一阵天旋地转,裙尾轻翻。 伍月不清楚自己倒在哪里,后背撞进结实壮硕的肌理中,似有一波热浪滚滚而来。 下颌被她头发甩到,是淡薄的果香味,徐前进微仰脸,沉缓出一口气。 伍月仍在状况外,一抬眼。 头上一盏暖色温黄的灯憧憧照着,她看见白墙上映着一团交叠旖旎的黑影,一声不悦冷声从头顶传进耳膜。 “你准备这样坐多久呢?” 意识自己坐压的肌肉是紧实的,有蓬勃热感不断往上顶冲,紧密贴她的臀,像是一种触电刺激,酥酥麻麻的电流涌上颅内。 她坐的是他壮硕的大腿,一只手还按他滚烫的胸前。 伍月绝望地闭了闭眼。 求个收藏,等我修完细纲就稳更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红心柚 第6章 伍福餐馆 她手指抓抠桌沿,立刻从他身上跳起来,又因为起势太猛,重心站不住,腰侧被托了一下。 是徐前进的手,微微凸显青筋。 接触面积不大,礼貌绅士地轻轻贴着,但他掌心滚烫,热感隔着布料渡她一份。 伍月往下看,他的手已经抽回。 “抱歉,”她直起背脊,深怕对方误会自己心机占便宜,疯狂甩锅:“拖鞋太大,地上打滑了,我代拖鞋和地板向你道歉,你原谅他们吧!” “……” 伍月已经站起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高挺鼻梁,以及往下滑动的喉结。 徐前进低声说没事,尾音却有燥意。 伍月取回衣服,跟他借伞想出去打车,徐前进看了眼窗外的雨问:“你住哪里,需要帮你叫车?” 实在太尴尬,连空气都变得羞闷。 伍月不太想继续面对他,扬了扬手机:“不用,我已经叫到车了。” 把人送出门,徐前进坐回椅子上。 正收拾桌面上残留的蛋糕,偏头一瞥,玻璃杯上沾着她的淡淡的唇膏印记。 他伸手拿起,回想起刚才发生的意外。 她的身体很香很软,恒温的,像蓬松温软的云团深陷他怀中,香味也沁进皮肤里,出神间,食指不经意摩挲着杯口上的唇膏印。 — 伍月回到出租屋雨才停下,把衣服换下来,在网上搜了搜清理教程,手洗干净后烘干挂到木质衣架上。 人坐在床上发呆,大脑不受控回想刚刚坐到徐前进的地方。 他的体温很高,因为是摔坐的缘故,伍月坐得紧贴又靠前,腰腹下的位置尴尬,臀上热燥的触感很难不联想到是鼓囊禁区。 而且,他的鼻子还很高很挺。 结合浅薄的生理知识可以得出结论,他应该挺大的。 黄色废料居然如此自然流畅地在大脑里来回滚动。 她以后还要怎么见他,会控制不住去看那里的啊啊啊! 伍月内心崩溃,双手捂住红温的脸整个人后倒翻到床上。 不能再想了,她拍拍脸,拿手机登上社交平台。 后台有消息发来,是上次提合作的商家,对方报价300,要求内容直发,即无须产品测评,直接给内容,伍月照发就行。 不需要她测评的产品,具备一定风险,伍月摇摆不定。 后台新增评论,她点开看见。 [来交作业啦,上次跟博主做的菜,儿砸吃了两大碗饭。] [呜呜呜我好崩溃啊,小嘴伸不进屏幕里的崩溃。] [博主可以接广,赚点钱啊,好物我们会支持的。] [对对对,博主去工作,也补药放弃更新啊!] 伍月刷了会评论后翻了翻身,在赚钱恰饭和账号风评之间来回拉扯。 第二天醒来,伍月还是回绝了,物欲横流的时代没有人不喜欢赚头,广告要接,但原则是,起码得是有安全保障的正规产品以及她亲自试用过的好物才行。 今日花店没有排班,伍月坐地铁回了一趟家,伍爸不在家,多半在店里。 伍月支开窗探出身体瞭望,婆娑日影糊到眼前,街口小贩在卖青蛙气球,路人操一口流利方言,口头禅是那句熟悉的‘弄不灵清’。 目光放空了会,她拿起手机往月季巷去。 一路的梧桐香樟,市井街巷有年代故事感,而现代商铺林立,既是商业铜臭也是市井烟火,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场,走到最里面,有家伍福餐馆。 还没进店,旁边的簪花店女老板看见她回来,拉着她嗑家长里短,从她儿子模拟考能上广东中大,到前两天餐馆有人闹事。 见伍月吃惊,忙长话短说:“就一男的,点不是伍元套餐,一桌子的贵价海鲜,还喝大了,走的时候不肯付钱要吃霸王餐,伍叔跟他争论,差点被打,好在你男朋友在场。” 伍月吓得声线微扬:“什么?” 对方纳闷:“你阿爸没跟你说啊。” 伍月摇头,直往店里去。 今天生意红火,外面露天帐篷摆了两桌,伍月着急跑得太快差点被外面褪色的塑料凳绊到。 伍爸正端菜上来,皱着鼻子冲她喊:“你跑什么,等会再摔个狗吃屎。” 伍月忙拉着他转了一圈,“阿爸你伤哪了?” 常来光顾的街坊邻居都认识她,笑着喊:“老伍女儿回来了。” 伍月点头,乖巧礼貌叫人。 伍爸忙说:“老爷保号,什么事都没有。” “小余当时也在,他特别机灵,立刻就报警了,你也谢谢人家。” 伍月松了口气,想说自己早把人给拉黑了,唇蠕动了下,又闭上。 她放下包,利落娴熟的帮忙记菜和收银,收款到账和欢迎下次光临在耳边不停盘踞。 等过了饭点,父女俩才坐下来吃饭。 常吃的卤味三拼摆在最中间,一小碟肠粉是伍爸亲手炊的。 伍月看了眼墙上偶有变化的菜品,除了十年如一日的伍元套餐。 该套餐跟其他的都不同,没有写菜品,也并非标价五元,最底下有一小行字:如遇困难,免费提供伍元套餐。 老街近来成网红争先直播打卡地,节假日太忙,伍爸和厨师两个忙不过来。 伍月说:“累了就歇两天。” 伍爸应声,但不放心上,他们这代从来都是歇不住,没苦头也要硬吃。 伍爸又打听她新工作情况,五险一金是否到位,伍月全都含糊应付过去。 她自己交着灵活社保和医保,但延迟退休,伍月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活到拿退休金那天。 吃过饭,伍爸翻了个快递箱出来:“你舒唯姐上周在外地出差,给你寄了礼物,寄到家里来了。” 伍月拆开看,是一整套化妆品。 伍爸摇了个恨其不争的头,顺带数落她:“你看看舒唯,就比你大几岁,事业有成,你就是太挑剔了,好歹是个大学生,工作哪有那么难找,我看你就是好吃懒做,只想着轻松。” 伍月闻言,在花店的临时工作更加开不了口。 她主动和被动的失业过多次。 熬夜做出来的方案文档,署名永远不是她,而环节出错,黑锅哐一下就往她头上砸,她也无法很好适应职场人际关系和酒桌文化。 哪怕认命蝇营狗苟干下去,也会因市场不景气企业接连倒闭,一次又一次,她总是感到力不从心,可这些话她要怎么一口气说明白?又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好高骛远? 又听见伍爸一声,“小余一直奔着跟你结婚的方向去,你要是真懒,干脆嫁人生孩子不就好了,折腾到年纪大,以后没得选。”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伍月心里那把火。 “结婚就能解决一切了吗?你觉得我的人生失败,却断定我和余凌结婚就能成功,我才是你女儿啊,还有——” 她血液上涌,怄气说:“请问我哪里懒了,我没有阿妈管,几岁就会煮饭了,我的事情你管过我多少?” 戳到痛处,伍爸一下缄默。 伍妈在怀孕晚期时急病,主动脉破裂过世,伍月是剖宫产手术下的早产儿,为了生计,伍爸早年学厨,后来又到杭城开店。 他对餐馆认真,对亲戚邻里帮扶,却唯独不是个尽职尽心的父亲。 典型的东南亚家庭爱恨交织,父女俩总是没法好好说话,说不过五句话就要开吵,捅的还全是最狠的话,谁都得理不饶。 伍爸叹气,伍月也意识自己话重了,但谁都不愿意开口缓解。 回到家里,伍月深思熟虑过,把余凌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他发了条感谢。 伍月:[余凌,我听我爸说了,那天的事情真的谢谢你。] 余凌:[为什么那么客气?伍月,我们还是朋友吧?] 伍月在跟余凌成为情侣前,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好友,纵使时异事殊,念着那份同窗情谊,也没必要时刻剑拔弩张。 伍月想了想:[当然。] 余凌:[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清楚,明天可以见一面吗?] 他刚帮了忙,伍月总不能过河拆桥拒绝,斟酌了会打字。 伍月:[那我请你吃饭,感谢你帮忙,就老街新开的蟹粉小笼可以吗?] — 徐前进临时出席田径商业赛事,声势浩大的场馆里他致辞拍照,走完流程后先行退场,好友周凯跟他同行。 见他上了车,周凯赖在他车上不走,双手横举着手机在玩斗地主,‘要不起’的音效洗脑传出。 “你都多久没出来了,商业赛来露露脸也是好事。” 他试探性来一句:“要是真的不比赛了,你多的是路走,反正你也不差钱。” 徐前进不常以这种活动出现在大众视野,但赛上常年接受喝彩的人一贯游刃有余,只是没那么喜欢:“提这些太早了,我还没想好。” 周凯:“我也是替你急,上次见到叔叔阿姨,都很惦记你回去,难道你还想继续比,可是你的伤……” “我再想想。”周凯没出口的话被徐前进截断,他随手拿了个平板看国际比赛,内容是全英文。 周凯跟他是同期,早两年退役,看他关注点,也能猜个一星半点,徐前进最好的出路是出国深造的,后续在国际上发展。 周凯没再问,关了手机,又进驾驶座开车。 开到中途,徐前进抬头看向窗外,搜刮大脑为数不多的记忆:“附近是老街吗?” 周凯看向后视镜:“是啊,你没去过吗?” 想来也是,徐前进在这座城市读书,但常年奔波于比赛训练,驻足松绑的时间少得可怜,更别提玩,足迹甚至比不过外来游客。 徐前进不知哪来的闲情逸致,让周凯找个地方放他下车,沿着街道闲庭信步往里走。 不知道拐到哪条吵嚷旧巷,他没能找伍月口中的伍福餐馆,正想打道回府。 好巧不巧,转头看见伍月跟一个男人一前一后从蟹粉小笼店里走出来。 店面铺高几级台阶,她下台阶时,被急忙往上取餐的黄衣黄盔骑手撞了下肩。 一只手从后贴心搭来,将她扶稳,她点了点头像是道谢,又避嫌似的匆匆退开。 徐前进定睛一看,后面跟着的是她那位不知好歹的前男友。 上次闹成这样还能出来约会,这姑娘是恋爱脑吗?记得她近视,怪不得看不清楚男人好坏。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迅速蔓延,是猎奇心理,还是心血来潮,不忍粉丝被骗,他不清楚。 不过他向来有执行力,凭借一瞬间动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微信电话。 徐前进:“在吗?” 对面似乎是愣神,听出他声音后知后觉问:“徐先生,你是有事吗?” 徐前进就站在不远处,端详伍月一张迷茫错愕的脸。 “是这样的,我现在在老街,没能找到你推荐的那家伍福餐馆——” 他声音不由放轻,胡诌道:“我好像迷路了。” 重生之我在晋江更文,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收藏![狗头叼玫瑰]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伍福餐馆 第7章 洋桔梗 #第四束花 “方便的话,过来带我吗?”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有低醇苏感,伍月握着手机左右环视,在不远处眺见熟悉身影。 徐前进站在街角显眼,他穿了件水洗蓝短袖,戴鸭舌帽,头上是商家高高挂起的广告旗,上面写着萧山倒笃菜。 他这帽子是半永久的吗?好像在外时常带着。 余凌顺着她视线望过去,看见上次给伍月点歌的男人,他眯眼打量,对方腕间一块静奢风的名牌表,长相熟悉,印象里在哪里见过。 刚才饭桌上伍月跟他道谢,他借机解释上次聚会的小心思,伍月不惊讶也不怪罪。 后来他提复合,伍月也果断拒绝,全都是因为那个人吗? 投来的目光热切,伍月忙对电话里的人说:“我看见你了,你稍微等我一下。” 挂完电话,她回头看余凌,“我还有朋友找,要先走了。” 伍月刚迈出一步,余凌拉过她胳膊:“介绍一下吧,你的朋友我也想要认识。” 伍月犹豫不决,又见他微微笑着说:“大家不还是朋友吗?” 这话把伍月堵死,倒不是怕什么,主要面对两人她时常尴尬,还是余凌电话响起来拯救了她。 是工作电话,他听了两句,匆忙落下一句再联系就离开。 伍月习以为常,从她认识余凌起,他向来是课业和工作排第一,自己的事情排在首选,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走到徐前进面前,跟他解释:“不好意思啊,今天餐馆休息没开店,让你白跑一趟。” “挺不巧的。” 他脸上没有明显低落,漫不经心说:“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伍月摇头:“没关系,他本来也要走了。” “他看见我了,”他犹豫的语气转化为笃定,不带情绪说:“不太高兴?” 伍月没去想余凌是不是不高兴,只感觉眼前的人可能要不高兴,她仰头问:“你介意吗?我随口就说你是我朋友,他还想认识你。” 徐前进没去计较朋友两个字,反而问:“什么关系啊?” 伍月被他这话问得茫然,理解出他问的是她跟余凌关系,再联系到上次在清吧发生的事。 她、余凌、许穗这三角关系在旁观者眼中确实狗血离奇。 伍月头疼说:“上次在孟凡姐清吧里,你应该知道他是我前男友。” “嗯。”他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平淡语气问出:“所以你是在吃回头草吗?” “不是,是我欠了人情还一顿饭。” 伍月解释完,又轻轻咕哝:“我们认识好几年,分手了也还算朋友。” 是个拎不清的,徐前进怀疑自己多管闲事,没再往下继续这个话题。 伍月想到他电话里的迷路,“这里差不多是老街最里边了,叫月季巷。” 这座城市的人爱品花,这条巷有闻名出圈的月季墙,时常有老人小孩骑车步行来看花。 她伸食指往旁边指,耐心温声:“你从这里一直往外就能走出去了。” 她倒是热心,徐前进看着她提醒:“我还没吃饭。” 伍月明白,顺手又指了指身后的店,“那你要吃蟹粉小笼吗?”她想了想,客观评价:“我刚吃过,还不错。” “……不怎么喜欢。” 他还挺难伺候,伍月在心里小小吐槽,眼眸一转:“那吃面行吗?” 领着徐前进去了家面铺,店内坐满了人。 伍月已经吃饱了,没点面食,在徐前进对面小口喝着酸梅汁坐陪,又因他点的小吃拼盘美味珍馐,她没忍住跟着吃了。 对方根正苗红的做派,像队伍里固守规矩的先锋,吃饭也并不多话,他们只偶时交谈两句。 伍月今天跟两个人吃饭,赶完上场赶下场,视线一抬,外面的天都黑沉了。 出了面铺,饭后消食,伍月带他逛了一遍月季巷。 伍福餐馆的拉闸门只开了一道缝,有摊贩在台阶上卖瓜果蔬菜,喇叭里提前录制好拖腔拉调的叫卖声。 花姨看见伍月,冲她招手:“伍月带朋友过来逛街吗?” 伍月走过去跟她打招呼,“花姨。” 徐前进抬眼看招牌:“这就是你家的店?” 伍月点头:“嗯,前面这块借别人做点小生意。” 这里铺租昂贵,小摊贩们租不起,伍爸平时都会留点地方供附近邻里摆摊,要是有城管驱赶,还借后门让他们躲避。 花姨许久不见她,非要塞些当季水果给她尝鲜,伍月低头挑水果,缱绻灯影闪烁,衬得她脸颊温温糯糯的。 每样都挑了一点点,她付款后拿给徐前进。 时间不早,伍月送他出去,徐前进全程一直拎着她那袋水果。 直到要分别,他抬起手提醒:“水果。” 伍月摆摆手,“送你的,你拿回去尝吧。”吃饭他付的款,她礼尚往来送些水果应该的。 刚说完,徐前进电话响起,是周凯打来电话催促。 车开不进去,周凯刚到街口,降下车窗,目光顺着地面一长一短的影子眺过去。 溶溶月色下站着一对身姿姣好的男女。 徐前进高大好认,女生松散的斜侧麻花辫,比他矮一个头,偏对着看不清脸,徐前进单手插兜,身体朝女生偏向,微低头跟人喁喁私语。 肉眼可见的肤色差和体型差自带男女张力。 周凯不急,气定神闲等着,前后不过几秒,徐前进拎着袋水果坐进副驾驶。 “哟,哪来的水果?你这是邂逅佳人,长得帅就是艳福不浅。” 周凯一脸八卦,伸手去拨弄袋子插科打诨:“怎么还拿人东西,不像你啊。” 徐前进没理会,拍掉他伸来的手,“少问,开你的车。” 周凯不再跟他玩笑,倏忽认真说:“对了,谢谢你那封推荐信啊,这次公开赛成绩出来了,我那徒弟被招进省队了。” 徐前进惜才,是看过对方的比赛视频才应允的。 “是个好苗子,别错过了。” 周凯点头,看他下颌角线条清晰,比往常清瘦。 “你胃口不好,照我说你就该请个营养师,别瞎吃,等会肌肉含量下降又得再练。” 徐前进先前看过专家号,可惜效果甚微,为了确保身体机能,他三餐按量按时,只是食不知味。 车子往前开,五月是月季盛开的季节,层层叠叠的花瓣装点漫天夜色。 伍月穿过路边月季花圃,回了趟家里,拿上准备好的东西,坐公交车到舒唯的高档小区。 舒唯刚加完班,倚靠在阳台上意懒心慵地抽烟,她烟瘾不大,压力大才会抽一根蓝莓爆珠。 听到一声舒唯姐回头看。 伍月自行摁了密码,大包小包进门,“舒唯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的飞机,回来就到公司开会。” 舒唯加班加到精神状态堪忧,揿灭烟,直接拉着脸唱出声:“好烦,又加班到很晚……[1]” “……”空气中飘过一阵班味。 上班哪有不疯的,伍月见怪不怪,何况舒唯是‘没事喊辞职,每月都满勤’的代表。 她直奔冰箱,将冰箱里过期的东西清掉,又摆上新的。 “我上次带的八宝粥怎么都过期了,”她絮絮叨叨:“姐你这样不行的,早餐要记得吃啊。” “吃了,我没吃完。” 舒唯用手挥烟,灰白烟雾散开,露出冲击性强的一张脸,哪怕往上提起笑弧,也十足精英冷艳。 看伍月忙前忙后,舒唯笑了笑:“你快别忙了,我叫了你爱吃的烧烤,过来吃东西啊。” 烧烤上的辣椒粉洒出了致死量,伍月人菜辣瘾大,呛得整张脸嫣红。 她不太能喝冰啤,喝了矿泉水还是一直呛,舒唯急忙拆盒,往她嘴里喂了一块糕,甜能解辣。 糯叽米香,细腻豆沙馅,伍月看见上面定胜两个字问:“挺好吃的,哪来的呀?” “一同事送的,是她家里奶奶纯手工做的,就是销量不好,”想到这,舒唯问:“你不是有个做美食的账号吗?我同事想着找付费推广,如果方便,可以帮忙推一推。” “方便啊。”伍月脱口而出,大脑一转,想到定胜糕寓意。 下个月是高考日,如果出一期定胜糕的视频可以蹭一波热度。 “舒唯姐,我可以不收钱,就是不知道奶奶收学徒吗?” 她往期美食视频都是自己动手,这次想法也一样,但定胜糕除了是非遗美食,更有家喻户晓的历史故事,并不小众,她第一反应是可以结合两者主题拍个情景短片。 舒唯听完,给足面子鼓掌:“等下我把微信推你。” 不到五分钟的间隙,伍月大脑已经做出初案。 思绪活络,直飘出八百米远,舒唯手掌在她面前扬了扬,“想什么呢?” “在算开销,”伍月露出勉强的笑:“好像我想得有些简单了。” 剧情短片的话她已经一个人铁定分身不来,可能还得招募演员,万一没有水花,所有花费自负盈亏,沉没成本都得仔细估量。 账算到一半,三分钟的热情浇灭,伍月只剩下恐慌,她并没有那么多底牌试错。 伍爸严苛,舒唯知道伍月毕业后就不再伸出跟家里要钱,哪怕工作不顺,也一直打散工维持房租和生活开销。 她们处于截然不同的境遇,舒唯说:“缺钱跟我说,就当我的投资。” 伍月摇头,“那怎么行,你赚钱也不容易,而且还有房要供。” 舒唯扬眉笑了,“不缺这点,而且最近我升职了。” 伍月替她高兴,竖大拇指轻快说:“好厉害啊。” 她情绪价值给得很满,舒唯喝一口冰啤:“哪有?我们伍月就是给面子。” “有的,”伍月低缓又认真说:“姐姐是我很钦慕的人,漂亮知性,稳扎有力量,多么稀缺的品质啊。” 她比较自己,情绪牵动,眼睫簌簌乱颤:“而我总是感到恐慌。” 舒唯跟伍月炯别的脾性中,也有小部分相似之处,该倔的地方同样倔,她习惯趋利避害,却希望伍月不要丢弃勇敢,想保护好她身上这份堂吉诃德式的特质,像保护好内心有棱有角,宁折不弯的自己。 “没有谁天生就是这样的。” 她揉了揉伍月浑圆的后脑勺,“但你会在恐慌中前进。” 伍月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偷喝她一口冰啤,莹亮的白炽灯光攀爬到她脸上,又笑得暖烘烘的。 — 在联系上舒唯同事后,伍月把自己想做的视频告知,对方很感兴趣,邀伍月上门。 是支在闹市的小摊,张奶奶很热情,愿意发扬传播,聊了个大概,伍月赶着跟同事换班,临走时照顾生意买两盒糕。 到点,她照常来古镇送花,这次阿伯主动开了感应闸机,院门也对她直接敞开,她无形中拿到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 徐前进刚做完康复训练下来,套了件宽松的白短T就出来开门。 伍月手里的东西不少,一束淡绿色洋桔梗,要归还的裙子,以及顺手带来的糕食。 徐前进伸手接过,注意到盒子:“这是什么?” “定胜糕,”她买了两盒,一盒请花店同事,另外一盒就一起带过来,“挺好吃的,你可以尝尝。” 徐前进指了指沙发,让她自便,自己走到岛台喝水。 他刚运动完,鬓角因流汗而湿漉,板正伫立在岛台边。 伍月回头望他一眼,徐前进正仰头喝水,清晰凸显的喉结上下滚动,是男性性征的体现。 窗外斜淌进来的阳光穿透轻薄衣料,能隐约看见起伏有力的肌肉、劲瘦的窄腰,他整个人像一片充盈生机的热带雨林。 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高级暴露比那些擦边男赏心悦目得多。 伍月视线不由自主往下。 冲击下她脸微微冒热,赶紧偏开眼,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刚要站起来,茶几一响,徐前进往她面前放了杯果汁。 伍月抬眼:“谢谢。” “不谢,”徐前进看她微干的唇瓣,刚运动后的音色沙砾:“用你送的水果榨的。” 伍月把旁边的糕盒拎过来,小声安利:“这家的糕很好吃的,就是要趁热的时候吃,冷了会变硬的。” 徐前进坐到她对面。 松子仁磨得很细,他没尝出来,吃到第二块时感觉呼吸紧促。 伍月看他站起来,又快速走到岛台喝水。 倏忽,“啪”的一声,传出玻璃杯坠地的声响。 伍月回头,看见他修长的手扶着桌面边缘,手背隐隐逼出青筋,闭了闭眼,又摇晃脑袋保持清醒。 她快步上前:“你怎么了?” 徐前进面部微微肿胀,脖根红了一大片,哑嗓跟她确认:“里面有松子仁?” 伍月赶紧扶住他:“嗯。” “帮我叫救护车,”他像被人扼喉,大口呼吸又镇静说:“我松子仁过敏。” 暂时随榜隔日更,谢谢大家的收藏~ [1]《若月亮没来》歌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洋桔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