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冬》 第1章 悸动 《这个寒冬》 文/梨瓜甜 首发晋江文学城。 天卷残云,晚霞一览无余。 偌大的体育场空旷到耳边只剩篮球落地的回响。 紧接着一道猛烈撞击板面的巨响穿透耳膜。 嘭咚—— 投球的人用力过猛,撞击板面却没能入框,落地后反弹而起,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不偏不倚就往她的方向袭来。 吓得她踉跄后退几步,手中的矿泉水瓶倏然坠落。 关键时刻闪过一个人,高大的身躯完全将她护在身后。 风撩动男生的后发,带落几滴汗珠一路滑进白T领口,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单薄的衣料紧贴背部,流畅且紧实的背部线条一览无余。 他截下那颗球,弯腰捡起地上那瓶水,转身递给她。 于秋慢半拍地接过那瓶水,“谢谢学长。” 他弯了弯唇,带着散漫的腔调,“学妹要注意安全,以后别离这儿这么近。” “多谢学长提醒。” “哎!于秋于秋,你没事吧?” 耳边刮过一阵风,有人顺着风急忙跑过来,汗如雨下,带着一身热气,边跑边询问这边情况。 那嗓音一出,她就猜到刚才差点误伤到自己的是谁了。 她男朋友的室友,兼校篮球队队友。 “你打的球啊?”她故意问。 高明远嘿嘿笑了两声,撩起自己湿漉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小小失误。” “你没受伤吧?” 于秋摇头,“刚才多亏学长给我挡了,不然现在已经抱头痛哭了。” “没受伤就行,不然我也不好交代。”他扭头,“学长,谢了!” 学长:“小事。” 高明远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很容易跟人打上交道,只见过于秋几回便能熟络起来。 原本李澄阳和于秋谈恋爱这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但众所周知他作为校篮球队的核心骨干,两年随校队参加校联赛经常能在最后关键时刻扭转乾坤,如今在校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即便刚开始高明远也不太能理解李澄阳为什么从来不跟大家介绍他女朋友,但当他也逐渐感受到迷妹们对校队的疯狂支持与热情。 他也明白,李澄阳大概是怕给女朋友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身边人又不是瞎子,明眼人一看就瞧得出那层关系,要不是对象,谁会三天两头跑过来找他。 “学长今天不忙吗?”于秋问。 周驰野本是大三学长,这学期结束马上准备出去实习,最近很忙,原已经婉拒了学弟的邀约,奈何盛情难却。 经过高明远连续一礼拜的信息轰炸,电话暴击,他最终选择妥协。 “要学会给自己放假。”他笑道。 他的球技不亚于校队任何成员的水平,这点被大家公认,这也是为什么刚进篮球队的高明远就非要大老远跑去广播站找他结拜的原因。 据说周学长当初是被两个社团抢着竞争了一年,堪称天赋型选手,上帝的宠儿,不仅球打得好,人长得帅,专业成绩稳占第一,关键还有一副好嗓子。 打篮球不仅消耗精力,还要经常出去参加各种比赛,回来还得接受长期的训练,他没办法兼顾两头。 在老师的极力推荐下,最后选择留在校广播站成为得力一把手。 “于秋,你怎么来了?”虽然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但高明远还是不厌其烦要问。 “来找人。”于秋捏了捏手中的矿泉水瓶。 “找李澄阳呗,我懂我懂。”感觉自己又讲了句废话的高明远嘿嘿笑了下,立即给她指了个方向说:“他们都在那边场地,刚打完,你现在过去刚好。” 今天不要求训练,高明远就把时间留出来和学长切磋球技。 于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乎是一眼看见那双熟悉的球鞋,“好,那我先过去了。” 这种辨鞋识人的本领还是从高中练出来的。 “拜拜。” 等她走远了,高明远才回头。 他趁着周驰野溜神之余,一把夺走他手中的球,笑得欢,“嘿嘿,抢到学长的球了!” 见周驰野没反应,还盯着某个方向出神。 “嗯哼?学长你怎么认识我们于秋啊?” 周驰野侧回身对上他的视线,微眯起眼问:“你们很熟?” “那必须啊。” “我室友对象,都认识好久了。”他转了转手中的球。 周驰野勾了勾唇,“这样啊。” 高明远好奇,“你们怎么认识?” 他皱着眉,挺认真猜想:“也是你们广播站的?” “没有,不是。”周驰野抹了把额前即将滴落的汗水,“她文学社的。” “哇哦,一听就好有文化的社团。”高明远也觉得这个社团很适合她。 旋即,手里的球被人劫走,高明远脑子慢半拍的跟上,骂骂咧咧追上去,“卧槽,学长你偷袭!” - 几个穿着校队球服的男生汗津津地凑在一块儿闲聊,经过一场酣汗淋漓的球赛,大家身心得到格外放松。 墙角边上放着几把休息时坐的塑料椅,落日余晖恰好倾洒下来,落到正仰着头做深呼吸的男生的肩头上。 身后渐近的脚步声,他回头,柔和的光线恰好勾勒出那半张俊朗的侧脸。 不知怎么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无法对焦般,似乎周遭昏暗,唯有近在咫尺的眼前人清晰可辨。 “怎么又来了?”李澄阳下意识问。但很快又找补说:“这边太热了。” “我给你提前发了消息,但你没回。”于秋晃了晃手机。 停在与他隔了一臂之距的位置,于秋飘忽回神,才把手里的水递过去,小声咕哝,“那下次不来了。” 李澄阳接过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大半瓶。 打球废体力,刚才队友去自动贩卖机买水已经给他顺带了两瓶,现在还是觉得渴得不行,活像条被海水卷到岸边的鱼。 于秋垂下眼,盯着自己鞋尖看了两秒,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到那双熟悉的球鞋上。 她回想起江临二中,年少时悸动开始的地方。 在那个普通的田径场,同样的落日余晖。 彼时却正值盛夏。 她百无聊赖地趴在田径场的栏杆上放风。 而齐夏夏跟个半身不遂的小废人似的,将近把半边身子都倚靠在她身上,沉甸甸的重点,她也勉强靠着栏杆支撑着。 齐夏夏嘴里还嘬一瓶牛奶,兴奋地拽着于秋,朝即将跑到她们面前的那支队伍,随手指了一下,那是心动的信号。 于秋朝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听见她雀跃的声音,“我跟你说的就是那个,第一列第三排那个!” 成简,新一届田径队副队长,和她们同级,于秋隔壁班的男班长,齐夏夏隔壁隔壁隔壁班的男班长。 “是不是很帅!” “真的好帅,他长得还高!” “唔唔唔~我的小心脏,要爆炸了……” 他们这会儿还在跑圈,马上要进行高能量体能训练。 齐夏夏看见男神即将从自己面前跑过,激动地挥了挥手,尽管无人在意。 于秋则一脸淡定,漫不经心地抬眸,视线轻飘飘掠过成简,而后又落到后一排那个男生的脸上,她忽的一顿。 慢跑的队伍与她们隔着一道围栏的距离。 她眸光如有实质般,紧随其后,像是受到某种感应,那男生倏然间回过头,远远的瞥了她一眼。 于秋顿时感到心跳加速,而后鬼使神差的扬了扬唇。 等她回过神时,那支队伍已经被带队的教练领到别的场地进行下一项热身项目了。 但哪怕只是意外的匆匆一瞥,都足以让她记了很久。 至于要问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心动好像只有心知道。 以前不知道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人都是视觉动物,于是,她摸着自己的良心,承认自己第一眼就被他身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所吸引。 她从未见过反差感这么强烈的男生。 那五官分明是典型的阳光型长相,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让人觉得养眼,鼻梁高挺却不过分凌厉,浑身散发少年气,很难不为之动容。 可偏偏表情很冷淡,和人对视时,狭长的一双眼眸中透出的疏离感很重,压迫感极强。 高一那会儿,两人几乎没有交集,只有不断的擦肩而过,以及她无数次的回眸。 于秋不觉得暗恋有多难受,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一个人有好感,这都属于是正常的心理反应。 喜欢一定要表白? 表白一定要在一起? 让对方起到激励自己积极向上的作用,难道不比谈恋爱更有意思? 譬如喜欢上学,运气好时一天能偶遇他三次,哪怕只是在食堂。 李澄阳的冷傲取决于他的优秀,他有实力,他成绩名列前茅,总能保持在年级前二十。 暗恋对象都这么优秀,自己还能差到哪去。 为了紧跟他的步伐,埋头苦学...... 历经无数个刻苦的日夜,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成功杀进年级光荣红榜。 以至于往后的成绩再这么浮动,她都能稳定保持在年级前十的范围内。 考过暗恋对象,靠实力碾压对方,无形中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第2章 好感 阳光透过枝桠在地上筛出斑驳的光影。 齐夏夏站于公告栏前,几乎是一眼就看到年级前十的红榜上,她那学习不要命的好姐妹硕大的名字。 “丰功伟绩啊!” 她率先蹦出的形容词,尽管不是很恰当。 “我不懂,我曾天真的以为你不顾一切的抛弃我,奋发图强是为了去追人,为了抓住他前进的小尾巴。” 齐夏夏颇为震撼,指着她的排名名次,质问道,“结果你就是这么把人踩在脚下?” 于秋仰头盯着自己的名字,以及那一串通过不懈努力换来的数字,“我只想要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并不差,甚至可以超过他。 高二那年,文理正式分班。 不仅是父母,就连曾经的班主任,以及那些格外看重她的老师都一致认为于秋会择文。 以至于后来很多年,连她自己都没能想明白,当时怎么就头脑一热非要学理,非要给自己徒增难度。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这是她后来常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努力的人不分文理,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 而李澄阳最先是被分到隔壁的2班,奈何这届学生多,只有2班分到的人数最多,教室偏又小得拥挤,班主任要求公平,申请再次调整人数。 总不能偏他们班人数最多,要一直这么下去,等来年烈日长夏,不得给这群祖国未来的花朵给闷蔫了。 向上申请了好几次,终于在第一个学期的末尾得到批准,最后以抽签的形式抽出一组学生平均分配到其他班级。 于此,缘分的齿轮开始转动。 在一个寻常的午后,他背着书包来到1班,恰好和她成为斜对角。 心跳最快的三十秒,不在盛夏,而是在这年寒冬。 这样近的距离下,她也没有对人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这只会为她在学业上提供更大的动力。 于是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即便没有惊人的外表,那也要把自己更优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对方面前。 印象最深的一次,校牌无故丢失。 周一回校,还没来得及找班主任申请补办,出门也没看黄历,霉运当头,前脚刚踏进校门半步,她就被突袭检查的学生会会长逮个正着。 大课间,主动写了份八百字检讨加上校牌丢失补办申请书打算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从座位出来时,同桌的明星代言款水杯莫名其妙的摔碎在地上。 呼吸一滞 ,果然是霉运当头,坏事连连。 当日风很大,吹击在窗户上发出激烈的震响,带动课桌轻微晃动。 那杯子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被主人摆放在岌岌可危的课本堆积的“山丘”上究竟是有多么可怜。 可是......谁来可怜可怜她?总不能告诉同桌,你的杯子被外面的风吹倒了,我正好经过,然后亲眼目睹它掉地上碎了。 这人会信吗? 当即,她满心腹稿,等会该怎么和人家解释,也顾不上去办公室。 这么离谱又巧合的事情,实在荒谬。 其实也没碎到惨不忍睹的地步,正好四大块,她打算先用纸巾捡起来然后丢掉,避免等会经过的同学不小心踩到。 蹲下去的瞬间,伸来一只手,拉她起来。 手心足够温暖。 她低头看了眼那人的鞋面,从虚浮杂乱的记忆中,意识到是谁时。倏然抬眸,意外撞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这是李澄阳转到他们班以来,第一次和她正面接触,很近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能闻到他身上,头发上带着某种洗发水或是沐浴露的余香。 这大冬天应该没人会在早上洗澡,那么人家昨晚洗的澡,现在竟然还能闻着味? 究竟是真的持久留香,还是她魔怔了? 心跳从未有过这么快,这样的频率维持到三十秒,才逐渐平缓下来。 果然,关注一个人太久容易让人走火入魔,以后还是少看几眼比较好。 多背背知识点,一定要保持沉静。 “别捡了,我帮你扫。”他嗓音很淡,神色如常,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想要婉拒,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李澄阳见她拿着一份检讨书,下面覆盖着还有一份不知道是什么。 他垂眸看着那一排娟秀的字迹,“原来,年级前十也要写检讨。” 她隐约从这句话里,嗅出点嘲讽的意味? 难道成绩好,犯了错就可以不写检讨了么?她心里嘀咕着,到底还是没舍得反驳,毕竟这可是李澄阳第一次开口和她交流。 物以稀为贵,每一次都要珍惜。 “人人平等。”她只能这么说。 ...... 从办公室里出来,她转头去了趟卫生间。 洗完的手还没干,没有多余的纸巾,出来时有风,双手被寒风和凉水交织浸得通红一片,吹得生疼。 路过走廊,突然顿住脚步,扒在栏杆上,像只被束缚,向往远方自由的鸟儿。 仰望天空,一朵云也没有。 远处有高山,这里就好像被围了起来。 风,宛如成形的恶兽悄无声息地向教室这边袭来。 她转过头,透过窗户,往里看,恰巧能清晰看到男生那张轮廓清明的脸。 这年冬天不仅来得早好像还要比往年都冷。 她遇到一个不怎么怕冷的少年。 李澄阳一整个冬天都穿着单薄的外套。 - 高三下学期,最后一场模拟考试成绩公布后,大家基本都有心仪的院校,经过班主任一周三次的单独谈话,于秋做好了报考淮北A大的准备。 A大的心理学专业很出名,分数线划分极高,但也都在她可冲刺的范围内。 老班说:“我有个高中同学在那边任教,消息很可靠的,等你们高考结束估计就会宣布了,A大已经和海外院校签下了官方合作项目,部分专业其中就包含这个心理学专业,以后要是有出国学习的意向,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于秋没说想不想去,就点了点头。 高考结束之前,万事没有定数,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上心仪的大学,毕竟考场三分还得靠运气。 偶然间,她听到李澄阳的同桌问他,想去哪里上大学。 高中时期的李澄阳虽性格冷淡,但还是很乐意和别人闲聊的,他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就说,“北方。” 同桌:“为啥啊?跑那么远,回家多麻烦啊。” “那就不回家。”他用很无所谓的语气说。 即便是在偷听,于秋都能明显感受到说这句话的人在某一刻,情绪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看来你,不太恋家哦。”同桌调侃他。 心中那点难言的心绪一瞬即逝,李澄阳漫不经心道:“北方雪大,想去堆雪人。” 同桌被他这玩心很重的理由瞬间给逗笑了。 李澄阳的成绩虽说占她下风,那好歹也是年级前二十,高考只要稳定发挥,北方的大学他也能随便挑。 不管是家里还是老师或者自己的意愿,她总归是留在南方。 当然,无论南北,天高地远,都祝他风华正茂,前程似锦。 - 淮北A大。 开学季,袭来的微风拖着夏日的余韵,阳光依旧灼热,烫的人后颈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感觉脸都快被蒸熟了,让她倍感意外的不仅是面前这个曾玩笑称想去北方玩雪的男生。 少年脊背直挺,不过几月时间好像又长高了。 无形中给人压迫感,就这么站在她面前,阳光覆盖住他整张脸,不仅是脸,是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沾染上浅金色的光影。 眼睫垂下一片阴翳,于秋盯着他额前跳动的光斑,额发剪短了,干练利落,被风撩起来。 “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 话音飘进耳朵里,于秋呼吸都漏了半拍,突然不确定他是在问谁,更紧张了。可这里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 心跳很快,又突然有种被人翻开陈年旧账的......一点点羞耻感。 那个随着高中时代的结束,已经被她封存的秘密。 没曾想,还会迎来坦白的一天。 过去的几个月,逐渐变得虚浮,遥远,像是过去很久。 心空白的地方像被什么东西填满,要溢出来,脑海中有关他所有的场景争相涌出,那无数张模糊的脸逐渐清明,最后与眼前人融为一体。 李澄阳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动了动唇,“你说句话。” 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虽然也不知道李澄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又为什么发现了...... “你也喜欢我,对吗?” 什么叫“也”? 霎时,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自己的理解能力是否产生误差,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此刻,心跳乱的不像话,就连呼吸也变得有些艰难。 于秋深呼一口气,僵住的唇微微翕动,“其实我只是......” 她正纠结该怎么委婉表达出自己的喜欢没有其他意思。 但话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那我们试试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面色很平静,似乎表白的人并不是自己。 顷刻,于秋心跳快到要爆炸,根本没有表面上那样冷静。 没说完的话,刚到嘴边又全然吞了回去。 手心也愈发烫,汗津津的。 他刚才......说的什么? 第3章 回家 彻底反应过来后,她微微动唇,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严重怀疑自己这是在做梦。 高中三年,她完全把李澄阳当作一个激励自己积极向上的动力。 仅此而已,真没多余的想法。 可当有一天,对方亲口说出可以和她试试,可以尝试着谈一次恋爱,这好像也......未尝不可。 为什么不能给自己这么一个机会呢? 他没有报北方的任何一所学校,而是以高考超长发挥的分数录入第一志愿A大,法学院。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学法。 更震惊于他会对法律感兴趣。 2017年,九月,他们正式在一起了。 后来无论过去多久,每当于秋回想起这天,对于李澄阳出现在自己面前,突然说我们可以试试,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这种不真切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 提前在心里打好腹稿,她才问:“等会一起去吃晚饭吗?” “你去吧。”李澄阳饮尽那瓶水,用力捏扁瓶身,抬臂随手使出弧线完美的一道抛物线。 哐当一声,塑料瓶精准无误的落入垃圾桶。 他淡淡道,“我和他们出去吃。” “哎,我说,可以叫于秋一块来啊!”有人插了句话。 在场都是校队的人,而说话的男生和李澄阳都是校一队的球员。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八卦的小眼神在这对小情侣之间扫了个来回,而后又补了一句:“反正都认识。” 确实都认识,即便没听李澄阳正式的介绍过,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大家暗地里也没少八卦,而本人也从未否认过。 陈方洪和李澄阳既不是同学,也不是同专业的,但在校队里就属他们关系最铁。 李澄阳静默片刻,才问她:“你去吗?” 这些都是和他一起训练的队友,况且全是男生,她一个女生跟着去确实不太好。 出于这样的顾虑......再者说李澄阳也并没有主动要带她去的意思。 她不是那种非要硬贴上去的人。 “不了,我吃完饭就得回宿舍了,最近课业比较多。”于秋编了个合适的理由,婉拒。 李澄阳看了眼屏幕时间,时间不早了,他们都得先回宿舍洗个澡才能出去,论谁也不愿意一身汗臭味的跑出去吃饭。 陈方洪觉得可惜,难得这么好的机会,没想到于秋竟然会拒绝。 他想不明白,但还是笑笑,说:“害,那下回,下回再一起了。” 夕阳一旦消失,天色就暗得更快。 树叶被风吹得飘落几片,于秋随手捡了片较大的叶子,随便折了几下变成一个汤勺的模样。 手机在兜里剧烈地震动,电话铃声响了不到两秒,她接起:“喂?” 妈妈打来电话,问她买了回家的车票没有。 今天是周五,明天是周六。 弟弟的三岁生日就在明天,恍然想起还有这件大事,差点就给忘了,早就答应说要回去给他一个惊喜。 “买了买了!妈,你放心吧,准时到家。”她向妈妈保证。 电话那头显然是放心了,才挂断电话。 晚上临睡前。 于秋翻了翻列表,直到置顶聊天,目光最后停在备注为:A澄澄澄阳,这个账号上。 点进聊天框,一如既往的安静,就好像如果她不主动发条信息,对方真能做到一直都不跟她联系。 犹豫过后,还是给他发了条信息。 【你们结束了吗?】 过了五分钟,于秋洗澡前看了眼手机,没收到任何回复。 晚上十一点半,困意上头,最后再确认一次对方不会给出回复后,于秋把手机一丢,脸埋进被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早上八点整,闹钟铃响不到两秒,就被迅速掐断,确保没人被她忘记关掉的铃声吵醒,于秋动作放得极轻,缓慢地从梯子上爬下来。 起床洗漱好,去楼下买早餐。 于秋捧着两本借来的书往图书馆方向走,边摸出手机看时间,意外发现消息界面出现红点,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犹豫几秒才敢点进去,其实不用看也知道他会回什么。 果然,不出意外的,李澄阳零点回复了一个字。 【嗯。】 于秋惯常会开导自己,要学会对他的【嗯,哦,嗯】产生免疫。 大多时候,她都在反思自己,在和李澄阳恋爱这件事情上是否过于主动。 正如总是期待他能及时回复自己,或是主动给自己发消息,然而又会对此产生恐惧,怕他突如其来的反常成为某种不好的预警。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她在这段看似稳定的关系里倍感压抑,可又无可奈何。 - 回到宿舍门口,稍一抬眼,透过窗户隐约能看到里面一片明晃的白光。 宿舍的灯已经全部打开,看来大家都已经起床了,于秋放心地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去堆放行李箱的角落找出自己的箱子。 输入密码解锁,然后摊开,倒放在空旷的地板上,箱内空空如也,里面却弥漫着一股令人闻到就发晕的新臭味,就和商场里新买回来没洗过的衣服一个气味。 于秋嫌弃地拧了拧眉,这箱子买来用过还不到两次,打开的次数根本不足以散去里面的气味。 昨晚买的是今天下午四点十分的车票,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收拾,她把换季穿不上的那些衣服叠好全部塞进去。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很轻地震了一下,于秋依旧是蹲在地上的姿势,摸出手机看了眼,无聊的八卦热点推送。 下午三点,手机静悄悄的,一条多余的信息都没有,她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给某人发条信息。 告知对方,她这周末不在学校 刚发完她就后悔了,立马点了撤回。 恋爱将近两年,向来是她主动再主动,于秋觉得除非哪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不然李澄阳不可能会主动来找她。 所以不管她在不在学校好像对他来说都没影响,指不定他还觉得清净。 刚才那条信息刚发出去不到一秒就被她给撤回了,谁知这次意外的,对方竟然秒回了。 【嗯。】 嗯......还不如不回呢,片刻的无语后,她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光是提着行李箱从宿舍楼上下来就已经消耗了她大半的体力,学校侧门是目前离她最近的一个打车点。 五分钟就走到侧门,破天荒的,今天竟然一辆出租车也没有。 于秋满脸疑惑,接着在手机上约车,半晌,一点动静也没有。 甚至怀疑自己网卡或是手机坏了的缘故导致没下单成功,她退出APP又重新进了一遍,结果发现手机没问题,订单也没问题,只是附近根本就没有司机接单。 平时那么多出租车堵在门口还愁接不到客,真正需要的时候却一辆也没有。 好心的门卫室大叔告诉她,今天市区搞大型活动,人多热闹,车都跑到那边去了,今天估计是难打车了。 手不自觉用力握紧了行李箱提拉杆,她在想,如果这个时候再跑到正门去等校车,时间肯定是来不及,注定还是要改签。 无奈之下,也只能在心底暗自发誓,以后出门绝对不能卡时间,一定要提前。 嘀——嘀—— 倏然,一道刺耳的车鸣声从耳后袭来,被车主鸣笛提醒后,于秋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站着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小车出闸机的道。 她深感抱歉,拉着行李箱快速往边上挪了几步,然后看着这辆车缓缓从闸机口驶出。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这辆车似乎越开越慢,有风从正面吹过来,她微眯了眯眼,一片叶子有巴掌那么大,飘落到行李箱上。 于秋低了低头,伸手拍落那片绿叶。 耳边隐约听见有人吹了声口哨,隐在风中,又好像是错觉。 直到那辆奥迪彻底的停稳在自己身侧,一侧车窗缓缓降下,看清主驾上男生那张清俊的脸。 她怔了好几秒,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连怎么打招呼都忘了。 周正清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瞧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顿时觉得好笑,“学妹,我不吃人噢。” 并不是所有大学都允许学生开车进入校园,譬如A大就明令禁止学生私自开车来上学。 想到这一点,也难怪她会这么震惊。 “我有牌。”周正清为自证没有违反校规,拿起车上那张允许通行证朝她晃了晃,“保安可不会随便放行,我持有双证。” 双证? ......机动车驾驶证,校内通行证。 其实根本不用和她说的这么清楚,毕竟周学长可是出类拔萃的好学生,违反校规的事他也肯定不会干,她刚才只是单纯对于这样的偶遇稍感震惊罢了。 至于他是怎么办到的通行证,于秋也并不好奇。 “这样啊。”她接着又往后挪了挪,发现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说,也不好随便打听别人的行程,索性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空气凝滞的这一分钟里,谁也没再开口,显得格外漫长还伴随着一丝难言的尴尬。 正当她找到合适的措辞,说:“嗯那个,学长,那我先......” 几乎是同时开口,周正清扬唇道,“去哪呢?” 他早就注意到那个极为显眼的行李箱,不出意外她应该是要去高铁站。 “高铁站。” 周正清微微点头,抬眸道,“那你应该去正门等车。” 他刚想告诉她今天恐怕会很难拿打车。 “嗯嗯,我也是才知道,今天没车,正打算去等下一趟校车。”她说。 “几点的票?” 于秋说:“四点十分。” 周正清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肘悠闲靠在车窗上,眸光微亮,状似无意地瞥她一眼,然后关切道,“现在,还赶得上吗?” 她本来都打算改签了,在遇到学长之前。可眼下情况有变,人要学会变通,“略微,紧迫。” 周正清的目光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落到她背包一侧拉链挂着的那只小熊玩偶上,唇角小弧度地弯起来,悠悠道,“那上来,我送你。” 第4章 权威压迫 “谢谢学长。” 她稍犹豫了会儿,“要是不顺路还是不......” “顺的。”周驰野见她这么客气,打断她,说:“我正巧去那边接个人。” 她还在犹豫,殊不知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被人拉走,周驰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车,动作利落干脆地就把她那小箱子放到了后备箱。 竟然这样,她也没办法再去拒绝学长的好意,伸手就要去拉后座车门。 周驰野关上后备箱,绕过车尾几步跨到车前,先她一步拉开副驾的车门。 于秋刚握上后座车门把手的手一顿,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向他,“嗯?” 周驰野从容一笑,“男生没坐相,他不坐前面,等会要是一块在后面,你会不自在。” 原来学长要去接的人是个男生,人还喜欢坐后排,那她去坐副驾最合适不过。 学长想的真周到,于秋朝他笑笑,“谢谢学长。” “不客气。” 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难免会有几分微妙的尴尬,于秋深知自己不是那种很会聊天的人,便安安静静地看向窗外。 树影晃动,一晃而过,悠扬的车载音乐声不知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缠动人心,愉悦又放松,是从未有过的坐车舒适体验。 距离高铁站还有五公里的时候,于秋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坐在车上并不觉得车速有多快,但事实证明,学长开车技术很好,既快又稳,现在完全不用担心时间问题,甚至还有多余的时间够她到时候在候车区打几局消消乐。 中途,于秋明显感受到车速忽然变慢了些,周驰野转了个弯,把车开到某家大型俱乐部门口的临时停车道上停下。 周驰野偏头道,“稍等,他马上出来。” “没事,”于秋说:“不着急,时间够。” 还没到过高铁站就接到了人,那等会岂不是还要特地去送她一趟。 “学长,要不我......” 周驰野像是猜到她又要说什么,随口道,“我去那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于秋点点头,再拒绝人家的好意就显得不太礼貌了。 五分钟后,一个身着蓝白色校服的男孩掐着瓶矿泉水,脸色很差,从俱乐部里跑出来,身上带着蓬勃朝气,极为标志的一个阳光少年模样,却像百年不得见天光的一头小兽,终于有朝一日被放出牢笼。 欲哭无泪,嚷个不停,聒噪的很。 “啊啊啊啊......呜呜呜......” “哥哥哥哥哥,我累死了,那教练好凶啊!” “呜......啊啊......手臂要断掉了,再也不想来了,明天不来了......” “跟我妈说,别叫我学了,简直是没苦硬吃......” 后车门拉开的一瞬,完全没料到这车上还有其他人的男孩瞳孔猛地一缩,连同刚才那副装模作样的哭诉也暂停,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 然后他很二百五地来了一句,“哥,拐卖女孩犯法,你不知道?” 于秋没忍住笑了下。 周驰野瞥他一眼,“......你上不上来?” 想踹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 等目送于秋进了高铁站,周驰野把车开到前面路口转弯,往回开。 四面车窗都降下,风从外面呼呼地灌进来,简直不要太爽,要不是之前考虑有女生在,周阳早想叫他哥把窗户全部给打开。 回程的车速快很多,周驰野瞥了眼后视镜,提醒他,“注意点,别把脑袋往外伸。” “知道知道。”他边应着,半边身子往前倾,拍了拍周驰野的肩膀,“哥哥哥,我还以为你真有事呢,原来是特意去送人家。” “没有。”周驰野言简意赅,懒得和他掰扯,“助人为乐。” 周阳眉尾一扬,嘴角翘起,大刺刺往后一靠 ,语气揶揄,“嗳,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哈,还助人为乐。” “我不介意你自己跳下去,或者等我亲手把你从车上扔下去。”周驰野威胁道。 当然并没对他起到任何的恐吓效果,周阳甚至还敢哼声挑衅,“略略略~” 周驰野冷嗤,“精力旺盛,回头让你妈再多给你多报两个班。”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周阳当场就要给他跪一个,未语泪先流,“我错了,好哥哥。” - 难得回来一趟,不仅陪弟弟庆生,整个周末于秋都待在家里陪爸妈。 一直到回校前一晚,她才舍得打开那个沉甸甸的行李箱。 陈萍不动声色站在旁边看着她把那些叠好的衣物全部拿出来,于秋忙活半天,抬头喊:“妈~” “这种时候就知道喊妈了。”陈萍蹲下来,帮她一起收拾,裤子衣服分门别类放床上。 弟弟于磊蹦蹦跶跶,怀里还揣着姐姐送的变形汽车,跑进房间来,“姐姐看!” 母女俩闻声回头,看小不点炫耀他那辆可以变形的大汽车,小嘴嘀嘀咕咕,含糊不清的,学着动画片里主角的台词。 “收敛点啊,瞧那嘴角都快翘到耳朵根了。”陈萍没忍住笑他。 “收什么脸啊?”他抱着玩具跑过来,趴在姐姐背上,小脸越凑越近,问于秋:“收脸是什么意思啊?” 三岁小孩身上本就没几两肉,但趴在背上,难免有几分重量,于秋快蹲不住,身子摇摇欲坠。 见状,陈萍反手拍了拍于磊的屁股墩,叫他下来,“别摔着你姐啊!” 他也不松手,搂着于秋脖子晃了晃,“姐,什么,叫收脸啊?” 于秋后背被变形汽车车头顶到,赶紧把人给扒拉下来,“收脸,就是现在立刻,刷牙洗脸,然后把脸藏进被子里。” “啊?”于磊抱着玩具蹲在地上,看着她们收拾衣服,“骗人,我才不去睡觉呢。” “哎哟,”陈萍瞄他一眼,“果然长大了哈,都知道是骗你了。” 于磊站起来,翘着小嘴,“哼,我可是幼儿园最聪明的小朋友。” 于秋笑着提醒他,“小朋友要学会谦虚。” 于磊歪了歪脑袋,求知欲很强烈,“啥叫谦虚?” - 星期一下午,于秋没课,拎着一盒大老远从家里,陈萍非要她带来的土特产,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走进一栋教职工宿舍楼。 按照她妈发来的具体宿舍号,电梯直达六楼,出门左转,最里面的一间。 她站在610门牌号前,正犹豫等会该怎么跟长辈打招呼比较好,手却不受控制地已经敲了三下。 还没等她打好腹稿,门从里被人拉开,女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面相柔和,仿佛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骨子里自带的优雅与从容。 即便是再普通的衣服都能被她穿出一股贵气感。 不亏是英语老师,果然气质不同凡响,于秋暗叹。 “柳......老师好。”她有点紧张,可能是对教师这个职业自带的敬畏感,总叫人有很强烈的压迫感。 网上好像管这叫“权威压迫症”? “进来进来吧。”柳清一眼看穿她这副不太自然的表情,为缓解她的顾虑,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 于秋把带来的东西放在小餐桌上,拇指食指捻在一起搓了搓,面向长辈乖乖站着,眼睛也不敢随便乱瞟。 柳清摸到两颗糖果,递给她,笑看着她,“阿姨可不吃人。” 唔? 好耳熟的话,像是在哪里听过呢。 她接下那两颗旺仔牛奶糖,弯了弯唇,“哈哈......老师,您真会开玩笑。” “现在这里没有老师,我今天也没课。”柳清笑。 小姑娘果然就被吓住,捏紧奶糖,完全是一副老师批评后不知所措的模样。 紧张成这样,说明以前很少被老师批评,绝对是个乖乖好孩子。 柳清一见她就欣喜,不敢再逗她,怕给这姑娘吓坏了,“哎呀,以后见着我叫柳姨就好了呀,我和你妈妈打小就认识,要不是后来搬走了,你怕是都得管我叫一声干妈。” 这转变太快,于秋差点没缓过来,前一秒还在担心自己是否说错话,对长辈不敬,现在却......差点多了个干妈。 “柳姨,抱歉,我刚才太紧张了。” 柳清亲切地拉着她手去小沙发上坐,说要好好看看她,很多年没见过她,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然后说了一句特别经典的话,“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哈哈......真的吗,我可能不太记得。” “你那时候小,不记得的事情可多了,我还有个儿子呢,你肯定也不记得了,他小时候还带过你玩......” ...... 优雅的同时还附着极强的亲和力,不知不觉中,她也忘记了紧张。 柳清本就是个话密的女人,话题转变极快,什么都说,也提起于秋的母亲,说到年轻那会儿和陈萍一块去旅游的经历。 “她以前就说喜欢闺女,要是婆家重男轻女,那她可不嫁。”柳清已经很久没和人像这样坐下来好好的聊过天,今天见到姐妹的闺女,别提有多高兴。 “后来结婚真就有了闺女,可把她高兴坏了。”说着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可惜我就一个儿子。” 她也是前年才被调到这个校区授课,从前也没跟陈萍聊过工作上的事,毕竟从事的领域不同,也没兴趣了解。 偶尔在电话里互相寒暄,聊着家长里短。 谁能想到她女儿也在A大念书,以至于现在才见上一面。 但现在还不算太晚,柳清告诉她,“要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记得来找姨,我们待会留个联系方式。” “好,谢谢柳姨关心。” “别客气,找个时间我亲自下厨,你来吃饭。” 于秋不太擅长面对长辈这样的热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好啊。” 第5章 不等了 “哎,我看就今天吧?我今天没课,待会出去买点菜,正好可以做个晚餐。”她突然想起几天没见的宝贝儿子,说:“等我把那小崽子喊回来,重新让你们认识,他也在A大呢,最近比较忙,我也好些天没见着他了......” 柳清还说着,电话就响了。 电话打得急,没说两句那头便匆匆挂了,柳清极为抱歉地看向于秋,遗憾道,“哎呀,真是不巧,同事遇到点事,临时拜托我去帮代两节课,不好拒绝。” “没事的,柳姨。”于秋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我们加个好友,等有空我们在一块吃顿饭。” “对对对,一定要加,不然我记性不好。”柳清把二维码打开给她扫,然后同意好友添加,给她打上备注。 出门前,柳清才想起去看那盒特产,打开全是牛肉干,她打小就好这口,“你妈只有过年才会给我寄这个,说是自己晒的,香的很,我就知道存了私货,现在舍得送来了。” 听得出这是姐妹间的玩笑话,于秋看着这满满一大盒的牛肉干,转而笑道,“我妈很抠的,也是过年才肯拿出来。” “果然跟年轻时候一模一样。”柳清道。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去打开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两瓶旺仔牛奶,“你拿去喝。” 实话说确实有些意外,柳阿姨家又是旺仔牛奶糖又是旺仔牛奶的,难道家里还有年纪小的孩子。 柳清无奈笑了笑,说:“没办法,有些人二十出头了还当自己三岁小孩呢,就爱喝这个。” “偷偷告诉你啊,他还有个喜欢粘着他玩的小弟呢,他就只喜欢喝AD钙。” 一个独爱旺仔,另一个热衷于AD钙,不愧是好兄弟,说完,柳清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于秋倒是觉得很有意思,“感觉他们很有趣。” “等下次有机会,再带你认识。”柳清说。 回去路上正好经过学院副楼,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被老师在群里艾特了,说是可以去副楼310室领取上次参加校内征文比赛获奖的奖品。 距离那场征文比赛已经过去一个半月,她差点都要把这事给忘了。 整栋楼空荡荡的,光凭脚步声就能产生回音,也不清楚这栋楼具体是作何用处,于秋仅来的两次都是为了领取奖品。 二楼是一个极为宽敞的议会大厅,滑动玻璃门半开,站在楼梯口隐约能看清里面较为讲究的装潢,知识气息满到要溢出来。 三楼310室,没有老师,只有两个专门帮发放奖品的学生,一个蹲在地上将纸箱里的各种奖品分门别类归纳好,另一个则手拿支笔一张名单册,见到有人敲门进来,便动动嘴问:“几班的,什么名字?” 于秋报了名字,在她递过来的册子上找到自己名字那一栏,在末尾处签下名字,然后去领取属于自己的奖品。 男生蹲在地上,头也不抬继续忙活,“什么名次?” 女生替她答,“二等奖的。” 男生这才缓缓抬起头,“现在人少,你自己选个喜欢的颜色?” 于秋看着他摆在不同纸箱里的奖品,陷入了一阵沉思,不愧是学校,不是雨伞就是本子,钢笔,小风扇,水杯。 她想了想,才问:“是都可以选吗?选一样?” 男生又低头看了眼箱子里的东西,说:“二等奖可以选两样。” “我想要风扇和水杯。”她说。 “什么颜色?”男生又问。 于秋顺手指了指,“风扇要灰色,水杯要黑色。” 男生拿东西的手突然一顿,而后笑道,“很少见女生喜欢这些颜色呢。” 听他这么一说,于秋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于是找了很合理的理由,“耐脏。” 男生:“......那确实。” 星期三,两人明明约好了十二点在“清甜奶茶店”见面,可李澄阳还是迟到了,不知怎么的,他总是这样姗姗来迟。 于秋也不恼,毕竟这人一旦被消磨久了,也就习惯了。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额前沁出一层簿汗,也没进店里,而是站定在门外一棵紫荆树下,微微弯下手,双手搭在膝盖上,缓缓喘着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刚参加完两千米长跑回来呢,至于累成这样。 于秋拎着装袋好的奶茶,和另一个有些沉的纸袋走出来,走到他跟前停下,歪着脑袋看了他两秒,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湿纸巾,抽出其中一片。 额头覆上冰凉的那一刻,李澄阳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却仍然僵持着这个姿势,轻抬起眼皮,仔细的打量起近在咫尺这张精致柔美的脸。 他轻咽了咽喉头,有些愣神。 于秋替他把额头上的汗珠擦得干干净净,又顺手拨弄了几下他那凌乱的额发,说:“你要是有事,可以提前说。”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他真有事在忙,只要他说一声......那不见面也没关系,反正有的是机会见,也不差这一时。 他缓得差不多了,直起身,问:“什么事?” 说话永远是这副语气,莫名的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难以形容这种感受。 但每回听到他这样问,于秋总是容易对自己产生是否打扰到他或是说占用了他宝贵时间之类的质问。 明知这样想的是不对的,但她还是忍不住经常产生这样的顾虑。 于秋把那杯奶茶递给他,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放心不怎么甜。” “我不喜欢甜的。” 李澄阳顿了顿刚准备去接,结果人手已经放了下去,于秋笑笑说:“算了,那这个给你。” 她递出另一个纸袋,这次他没犹豫直接接过了,打开看了两眼,“水杯?” “还有一个小风扇。”她说:“我看你经常在外面,现在天气热可以随身带着很方便,那个水杯我洗干净了可以直接用,要是不放心回宿舍再接点热水烫一遍也行。” 本以为他会问这些是从哪来的,是不是她特意买的,于秋甚至都想好了该怎么答。 谁知他压根就没问,语速较快说了句,“谢谢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刚认识。 于秋很是无奈的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番,配合一笑,“你不用客气。” 李澄阳瞥了她一眼,“......” 直到晚上,洗漱完坐到桌前,他才认真打开这个纸袋,把里面两样东西小心拿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发现底部同样印有一排小字。 【淮北A大......】 原来是奖品。 他拿出手机打开到和于秋的对话框界面上,正纠结着要不要问问她这是参加什么比赛获的奖,可问这种问题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算了,还是把手机放回桌上。 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迅速拿起来看备注。 到底是她没沉住气,还特地发信息过来强调三句! 【这可是我参加征文比赛获的奖品。】 【珍惜吧。】 【要不是只有这两种颜色,我还不舍得给你呢,质量都不错,且用且珍惜吧。】 李澄阳目光定定地看着屏幕,此时,有室友从外头回来,觉得稀奇地感叹一声,“呦呵,傻了什么呢?” 闻声,他敛眸,完全意识不到刚才自己脸上出现了何种罕见的表情,敲击几下键盘,回复过去。 这个点,于秋已经躺在床上,大概猜到他会回复“嗯”或者“哦”也可能多施舍几个字“知道了。” 除了这些,她想不出李澄阳还会回复些什么了。 一分钟后......他回复了。 于秋毫无意外收到—— 【嗯。】 不愧是惜字如金第一人,她很佩服。 意外的又收到一条。 【早点休息,晚安。】 哇塞! 她蹭地一下坐起来,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这句难得稍微“贴心”的一句话。 还知道叫她早点休息,还主动说晚安了,今天居然这么大方? 高兴不过三秒,她后知后觉这哪里是“贴心”啊,这分明是在暗示她闭嘴呢,哪有人一上来就说晚安的。 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不给他发这几条信息了,现在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五月初,淮北持续一周降雨,空气变得闷热潮湿。 于秋被困在雨里,雨势已经有了停歇的苗头,她站在图书馆门口,盯着雨幕发着呆。 她给李澄阳打了电话,他答应过来接,已经在外头站了十分钟。 远远见着有人跑过来,朝她招手,于秋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 看清来人时,于秋愣愣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心底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流逝。 高明远收伞甩了甩面上的水,又撑开,伞很宽敞,两个人站着也完全不怕被淋湿,他朝于秋笑了笑,“澄阳在器材室帮忙搬东西,让我过来接你。” “嗯,没事的。”于秋点头,躲进他伞里。 高明远没把于秋送到宿舍楼下,而是带她去了器材室,他说:“我也去搭把手,里面杂物很多,他们几个人要搬挺久的。” “麻烦你了,”于秋抿了抿唇,抱歉道,“要知道他在忙,我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高明远总觉得他们谈恋爱氛围怪怪的,又想不出个所以然,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相敬如宾”? “害,这有什么麻烦的,嘿嘿,我中途还能休息,何乐而不为呢。”高明远后知后觉,想到什么,于是又找补:“澄阳那是看我干活没劲,这才叫我跑跑腿,你可别多想啊。” 于秋弯了弯唇,“没有,谢谢你。” 室外雨声淅沥,室内旧器材室里灰尘满天飞,几个男生围在一起搜罗那些还能用的器材,打算统一搬到新器材室放置。 “这种羽毛球拍还要吗?” “能打就要。” “已经这么穷了吗?” “这架子要不要搬过去?” “能用就搬。” ...... 高明远从外头大步跨进来,嫌弃地皱了皱眉,捏住鼻子,“真脏。” 一个漏气的排球砸到他小腿上,在运动裤上留在黄色的痕迹,高明远瞪大双眼,带着一股杀气去摁陈方洪脖子,“敢砸你爸爸!” “靠,松开......要断气了。” “人呢?”李澄阳从后面一排废物架上走出来,问他。 “接到了。”高明远还摁着脖子,也不看他,有意无意道,“还以为你不关心呢。” “送回去就行。”说完,他又准备转身往回走。 高明远忙叫住他,“刚才雨突然下大了,宿舍有点远,我干脆把她先带来躲会儿雨,把人淋坏了怎么办,我可负不起责。” 他还特地嘱咐一句,“等忙完,自己送人回去。” “雨下大了吗?”陈方洪往门外瞅了眼,“刚才我一直盯着呢,蒙蒙细雨,怎么你那边就下大了?” “你又没在外头,当然不知道。”高明远回他。 “知道了,”李澄阳瞥了瞥门口,“她现在在哪?” “新器材室门口,我给她找了凳子坐着,让她在那儿等你。”高明远说。 李澄阳:“她等会有课吗?” 高明远:“......” 陈方洪也愣住了,“......” 其余几个人默不作声,“......” 严重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女朋友,竟然连人家课表都没有,就连高明远都替他觉得糟心,头一回生出想劝人分手的恶念。 他咽了咽喉头,无声叹息,勉强微笑,道,“放心,问过了,没课。” “嗯,知道了。”李澄阳点点头。 看起来也并没有要马上去找她的意思,而是想先把手头的任务完成。 于秋坐在小凳上,望着雨幕发呆,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再看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 默默想着,再等最后十分钟吧。 再不来,就走了。 第6章 糟糕的雨天 “那些不要的堆在一块吧,老师说明天叫收废品的直接拉走。” “那把这些能用装进搬运车,大概两车能运完,气排球什么的,早上我已经放到那边了。” “好的。” 已经收拾干净,就差把东西全部运过去,陈方洪提议说:“让李澄阳先回去吧,雨小了,别让人女朋友等久了。” “行啊,反正也没什么事了。” “李澄阳你赶紧送人回去吧。” 高明远说:“把你伞留给我,我那把伞够大,你拿去用。” “多谢。” 李澄阳拿上高明远的伞去找于秋,没走两步,手机响了,他心头一怔,猜到是谁。 接起来,听见电话里女人哭泣的声音,他此刻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无力感涌上心头,眼前的细雨犹如银针般,隔着遥远的距离仿佛都落到他皮肤上,极强的钝痛。 “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呜呜......” “我也不想打电话给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 “你跑吧。”他沉默了数秒,说:“跑得远远的,他就不会再打你了。” 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女人情绪起伏,被他这句话刺激到,她吸了吸鼻子,带着脾气训斥他,“你说什么啊,你又想叫我离开你爸爸?” “难道他以后就一个人自生自灭吗?”她突然骂起来,“他可是你爸爸,你怎么能说出让我离开他这样的话?” 李澄阳早已习惯她这样的自相矛盾,他也并非冷情,至少在他爸还没有酗酒赌博,在他妈还没有经历家暴之前。 那个时候家庭和睦,他也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会去主动劝说让他们分开,最好此生不再有任何瓜葛。 他父亲整日沉浸在酒里,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而他妈明知道丈夫有暴力倾向却仍不愿离去。 只有挨了打才知道给儿子打电话,哭一场后又跟没事人似的,相信丈夫总有一天会悔改。 对此,李澄阳也无能为力,起初他还会去试着劝慰开导他妈,希望她能从那段破败的婚姻种走出来。 现如今,他没办法再说出那些劝慰的话,只能隔着手机,听她自己在那头哭,因为一旦哭完,她照样会回到丈夫身边。 等她在电话里骂够了,李澄阳把电话给挂了。 雨更小了,他往新器材室走。 远远的看见门口摆放一张小凳,他拿伞的手一抖,走过去,摸了摸凳子,是冷的。 人已经走了,连仅存的余温都消之殆尽。 最近雨水多,天气凉。好在她穿了外套,有个帽子,这点微不足道的雨丝不足以将她淋湿。 经过食堂,雨势有变大的趋势,于秋干脆小跑起来,身边同样跑过几个没带伞的同学。 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没想到体力差竟会在这种时候吃大亏,她默默发誓往后体育课一定会好好跑步。 大喘了几口气儿后,她实在跑不动,停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决定还是先回食堂躲雨。 短暂休息几秒缓了口气,她并未察觉到身后靠近的人,脚步声已经融进雨里。 于秋一转身,撞了闷头响。 肩膀一阵酥麻,他嘶了声。 于秋揉着脑袋,散乱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皮肤上,模样狼狈至极。 好像雨停了。 雨声却变大了。 不对,雨没有停,她茫然的眨了眨眼,仰起脑袋,是一把伞。 将她稳稳地笼罩其中,形成一个安全又狭窄的空间。 “周驰野?”她下意识叫出这个名字。 “嗯,是我。” 于秋先是愣了下,然后抬头看向他,意外道,“学长,你怎么......” 没等她说完,周驰野打断道,“我路过,遇上你了。” 他又玩笑的补了一句,“准确来说,是撞上你了。” 还在食堂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雨里,弯着腰,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他一着急就撑着伞跑了过来。 发现人没什么事后,周驰野缓缓松了口气。 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身,于秋也没料到身后会突然多出个人。 “怎么没带伞啊?”看她淋湿的额发和外套,他皱了皱眉,问道。 本来是有的,放在图书馆门口挂着,等她出来找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被谁给顺走了。 于秋狼狈且尴尬地点了下头,只说:“没带。” 周驰野用另一手揉了揉肩膀,于秋瞥了眼,是刚才被她撞到位置,“学长,你这没事吗?要不要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万一撞出内伤可怎么办。 周驰野笑着摇头,“没事。” 他想到什么,勾唇道,“那这样吧,你回去以后帮我填个问卷,我就原谅你了,顺便现在送你回宿舍。” 不就是个问卷吗,于秋疯狂点头,“没问题,填多少个都没问题,不过你真的没事吗学长?”她显然还是不太放心。 怕她真的多想,周驰野站直了,揉肩的手跟着放下来,嗤了声笑,“我还是挺坚强的。” 雨又下大了,啪嗒啪嗒打在伞面上,周驰野送她回宿舍,伞并没有多大,两人却隔了小半臂的距离,分寸感把握得极好。 他举着伞却越打越偏,最后半边都落到她头顶上。 周驰野半边外套被雨水打湿,粘在皮肤上,带着冰凉的触感。 送人到宿舍楼下,周驰野说回头把问卷二维码发给她。 “学长,你等一下,我很快下来。” 她没说要去干嘛,匆匆跑上楼。 不到五分钟,她又下来了,手里拿着一根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学长,谢谢你送我回来,擦擦吧。” 于秋帮他撑着伞,周驰野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和脖子,然后问,“那这个......” “给我就好,我拿回去洗。”她说。 “不是。”他是想问,“能和你买了吗?” “毛巾?”不就是一块普通的毛巾么,她怎么能卖给人家。 “是啊。” 于秋笑弯了眼,说:“这本来就是新的,你直接拿去用。” 她顿了顿,似犹豫了一瞬,才说:“还有这个。” 她把手里那瓶红色罐装印着卡通大头像的牛奶放到他手上,“学长,喝这个吗?” 周驰野盯着手中这瓶旺仔牛奶,愣怔片刻,动了动唇,声音低到几乎要融进雨幕里,“喜欢。” - “于秋,你手机一直在响!”赵芳盘腿坐在椅子上,手指疯狂敲击键盘,扭头朝卫生间喊了声,回头继续打游戏。 电话一直在响,就连许姚带着耳机都能听到,虽说是漏音的。 两人在双排,打得热火朝天,正是团杀的好时候,许姚说:“一直在响,打多少次了,不会是家里人找有什么急事吧,要不你帮她接一下?” 赵芳被敌方偷袭,倒下,战绩2-6-3,没眼看,“行吧,那我接一下。” 她刚拿起于秋桌上的手机,卫生间的门打开,于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里面出来,边擦着头发,疑惑自己的手机怎么在赵芳手里,歪了歪脑袋,眨了下眼,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请不要再发散魅力了,女人,你的手机都快被人打爆了!”赵芳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复活,忙把手机还给她。 于秋还在想谁会给她不断打电话,等看清备注时,略微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神。 许姚瞥见她一副像是见了鬼的模样,蹙眉关切道,“是,出什么大事了?” 于秋被她一句带回神,握紧了手机,心情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雀跃,微微笑,“没事没事,我去接电话。” 这还是李澄阳第一次给她打这么多个电话,她最后才接。 拿着手机蹲在小阳台接电话,细雨银丝纷纷扬扬,模糊了远处建筑的轮廓,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唯有耳边电话里平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怎么走了?”他语气淡淡。 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她耳朵紧贴着手机,睫毛簌簌地颤动,有些湿润,细雨飘到眼睛里,她很难受,也不想说话。 李澄阳知道她肯定在听,语气却不自知的冷下几分,“是在跟我生气吗?” 突然觉得眼睛更酸了,好像飘进了更多的雨水,她揉了揉眼睛,努力控制住心里那股正往上涌的情绪,“没有。” 电话那头的人又沉默了,良久,才又开口。 于秋以为他会道个歉,或者跟她稍微解释一下这么久没来的原因,哪怕真的走不开或者说很忙,她都可以理解,她会自己想办法回去。 雨也不会一直下,她也不是非要傻傻的坐在那里等他来不可。 但是并没有。 他怎么会道歉呢,他什么都不懂。 耳边传来电话里低沉,冷淡的声音,宛如一根刺狠狠往人心口扎,他只说:“没有就好,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额头很热,磕了室友送来的退烧药,她倒头就睡。 第二天下午,于秋跟辅导员请了一天假,早上醒来烧好不容易退下去,下午又有了要起火的苗头。 赵芳忘记带笔又跑回宿舍,见她一副虚弱的样儿,不太放心,拧着眉过去,已经是午休醒来第三次询问,“真不要我顺便送你去医务室啊?” 她是真怕人半路栽路上。 于秋勉强微笑,挥了挥手,还是婉拒了。 等室友都去上课,她披了件单薄的外套,换了鞋,独自去医务室打针。 第7章 柏拉图式恋爱 雨昨晚就停了,只有地面是湿的,乌云尽散,阳光透过云层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马上就是好天气了。”给于秋扎针的医生说。 一旁的小护士叹了口气,愁眉苦展好几天,在这一刻也难免扯出点笑意,点点头,“这场雨下得久不说,还降温,最近太多人发烧感冒了。” 于秋听他们在耳边低语,像听了一首催眠曲,她脑子晕乎乎的,刚准备闭眼睡一觉。 “呀!” “咦~” 那夹着戏腔的调子一出,一惊一乍的人出现了。 于秋瞬间清醒了大半,猛地一睁开眼,被眼前一张放大的男生的脸给吓了一跳,是真一跳,手背上的针头差点甩出来。 小护士心惊一瞬,跑过来又给她扎好,警告那男生,“别吓唬小姑娘,人家是病人。” 高明远赶紧捂住嘴,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手里塑料袋刺啦刺啦响,于秋听着耳朵疼,用手揉了揉,才问,“你也不舒服吗?” 他看了看于秋,啧了两声,“秋啊~” “你怎么病了呢?” 于秋看他一副担心又略微夸张的表情,笑笑说:“没事,小感冒,小发烧。” “你也发烧?”他说了句废话。 于秋抓住了重点,声音有些弱,“你也......” 她看着他手上挂着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些药品。 高明远察觉到她视线,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以为她是担心男朋友,毕竟李澄阳跟自己一个宿舍。 怕她担心,高明远忙道,“你别多想啊,自己还病着呢,李澄阳他一点事没有,他身体好着呢。” 于秋:“......” 于秋本以为是他自己不舒服,但看他这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儿,看来是真没事。 “那你......”她还没问完。 高明远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哎......” 他脸色都难看了几分,然后目光空洞,蛮凄惨悲凉的表情,说:“只是可怜我那个体弱多病的学长。” 于秋没忍住问了句,“哪个学长?” “就......你也认识啊。”他抓了抓自己的额发。 与此同时,大三的某间男生宿舍内...... 电脑都开着,屏幕里泛着银色的光,电脑界面统一都在修改简历。 他们这个专业不强制要求跟校实习,因此为了能保证到手的实习工资高点,基本都选择自主实习。 “想去这个公司,但是实习工资有点太不尽人意了吧。” “这个高噢,但......看着就不靠谱。” ...... 周驰野莫名其妙打了好几个喷嚏,室友严重怀疑他病情恶化,玩笑道,“你这样,我害怕,该不会传染吧?” “不是感冒。”他既不咳嗽,鼻子也不塞,喉咙也不难受,周驰野搓了搓脸,精气神缺失了般,撑起下巴,“感觉有人在背后说我。” 手机震动了下,他拿过来看,本以为是他妈,看到备注是——于秋。 微微睁大了眼,头脑不清醒也要努力看清信息内容。 【学长还好吗,听说你生病了,现在怎么样?】 周驰野在思索该怎么回复,他其实只是单纯有点头晕,没感冒,也没发烧什么的,指腹停在键盘上顿了足足好几秒,最后选择如实回答。 他并不知道高明远在外头有多么夸大其词描述他的病情。 反正是把正在打针,本就头晕发热的于秋给唬到了。 “早上见到他,瞧那额头都是红温的,我说带他量量吧,他还不好意思。”高明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最后得出结论,点了点头,“估计烫得跟锅底似的,还怕我们担心。” 这么严重了吗?于秋听得眼睛睁的更大了,甚至还有点愧疚。 肯定是送她回宿舍的路上淋的雨,着的凉,碰上这几天又在降温。 “搞不懂,带了伞还能淋成那样。” “哼,另一个学长还拉着我说,那是他怕把伞给淋坏了,所以选择淋坏自己。” 显然,那个学长是在跟他开玩笑,只是搞不懂,怎么带了伞还淋雨了。 高明远抱手站在于秋旁边,靠着白墙嘀嘀咕咕,“嘶~他该不会买了那种......” “我们宿舍有个人追一姑娘给人送了一把迷你伞,小小的,没啥作用,说是什么联名款,女孩就喜欢收藏这种可爱的东西......他该不会就买的这种吧?” 想到这儿,哇哦~ “因为觉得可爱?”他不知道又联想到什么,傻笑两声,“哎呀,没想到咱学长也有这小爱好。” 这叫什么呢,高明远笑着认真想了想,网上好像管这叫——可爱收集癖。 不知道高明远脑子是怎么突然想偏的,于秋也没注意听他些话,只抓住其中关键——周驰野淋了雨,病了。 她用没打针的那只手摸到手机,找到学长的微信,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 一分钟后才收到回复。 【嗯,不太舒服,不过头晕想吐,感冒发烧对我来说都还好,不用担心。】 他这么说,于秋反而心里更愧疚了。 她单手又开始打字,还没编辑完一句话,又收到他发来新的信息。 【以后再也不敢随便约朋友吃夜宵了,回来雨势太凶,撑伞都没用。】 明知道晚上还会下雨,这种时候跑出去和朋友约宵夜,太不理智了,尽管于秋不是很理解他这样的冲动,但好歹因愧疚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地。 可不管怎么样,生病总归来说是不好受的,她今天也体验了一把,于秋干脆又安慰了他两句。 高明远再三确认于秋真没什么其他不适后,拎着装着药的塑料袋放心走了。 - “谁病啦,买这么多药。” 高明远从厕所来出来,正拉扯着裤带就瞅见室友扒拉他桌上的药袋子,“别给我弄乱了!” “你也中招了?”室友又问。 “中什么招?”高明远想明白他这话意思,继续低头系裤腰带,边走出来,“噢,不是我吃。” “当我们当备用医药包啊?” 高明远回到桌边拿起那袋药,准备出门,撇了撇嘴,“想吃药自己去买,这可是给我学长带的。” “周驰野?” 高明远天天嘴里念叨的学长只有这一个,整个宿舍几乎没人不知道。 “嗯呢。”他点了点头。 室友突然调侃他,“喜欢给人当尾巴,也不知道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宿舍门已经开了,他一直脚都迈了出去,听到这话,心里很不痛快,回头还了一嘴,“管你屁事。” 他这人说话就这样,直来直去,不爽了就要怼,男生见状,也不想再和他斗嘴,就抱歉地笑了笑,要论输出这块他可比不上高明远,一张嘴顶人十张。 李澄阳刚才外面回来,就碰上要出去的高明远,两人皆是一愣,反倒是李澄阳先问出口,“去哪?” “噢,去给朋友送药。”高明远摸了摸鼻尖,鉴于刚才提到周驰野被室友调侃后,他就这样说。 李澄阳微微点头,给他让道。 高明远走了没两步,想到什么,突然又回头,困惑道,“于秋不是病了吗?你怎么不去医务室陪陪她?” 李澄阳一顿,而后缓缓抬起头,“嗯,知道了。” 他进了宿舍,高明远转身往楼梯口走,边走边想,到底怎么有人能把恋爱谈成这样,不咸不淡,可有可无的感觉。 认识于秋这么久,虽不及李澄阳与她相识之久,但好歹他眼睛也不瞎,在他看来人姑娘家已经很主动了,三天两头来找他,偶尔还会等他下训。 这么温柔,脾气好,长得也很哇塞,重点是特别有礼貌,这谁不夸一声好。 天杀的,要老天爷也给他赐个这样式儿的,他保准得捧在手心里啊。 - 于秋打完针,感觉头也没之前那么烫了,尽管脑袋还是有点重,却觉得舒爽了不少。 站在医务室门口,于秋微眯起眼适应着室外强烈的光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见到和李澄阳长得很像的人。 很像的人往她这边走来。 她意识逐渐清晰,反应过来后,眨了眨眼,看清来人后,张了张嘴,“你怎么......来了?” 她一整天都没给李澄阳发消息,至于他为什么会过来,可想而知是谁说的嘴。 李澄阳没回答,只是稍稍垂下眼,视线落在她那只贴着无菌敷贴的白皙手背上。 “感觉好点了吗?”李澄阳低了低头,伸手牵住她,“我们出去吃饭。” 于秋愣愣地看了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好几秒,脑子愣是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自己额头又烫了,应该再回医务室吊两瓶。 李澄阳竟然会主动和她牵手,这一动作,直接让她整个人瞬间清醒。 恋爱以来,他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作为女孩子在这方面总不好太主动,偶尔也是不经意间悄悄去拉他的手。 搞不懂,同样是情侣,怎么就他们谈恋爱跟混不熟一样。 来自齐夏夏的锐评:柏拉图式恋爱,丘比特的箭终究是射歪了。 第8章 抱歉,打扰了 餐厅是法式田园风,内室格调温馨,四角摆放绿植盆栽,桌上装束不少鲜花,于秋眼睛亮了亮,惊讶他怎么能找到这么浪漫的地方。 他们平常很少在外面吃饭,向来也都是于秋去做攻略,她比较注重仪式感,李澄阳既不扫兴也不热情。 今天他这是开窍了? 前脚刚进门,服务员就笑盈盈地拿着菜单迎上来,带他们入座,给他们倒茶,一边推荐一边勾勾画画。 于秋随便点了份想吃的甜点,剩下的让李澄阳决定,她喝了口茶水,香味扑鼻,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姥姥家的味道。 那是一股淡淡的麦芽香。 她抿了抿唇又喝了几口,点完餐,服务员在桌上放置了一块号码牌以便后续上餐,于秋摸了摸桌上摆放的小花篮,里面的花显然都是最新鲜的,带着浅淡的香气,很怡人。 李澄阳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去了趟卫生间,于秋若有所思,盯着他渐远都背影。 下一秒,手机响了,这家餐厅服务意识极高,眼见着她就要拿手机接电话,眼尖的服务生立马走过来,轻声询问:“这位女士是要打电话吗?” “嗯嗯,我接个电话。” “那我带您去安静点的地方?” 于秋朝她微笑,“那谢谢了。” 依旧是去卫生间的方向,中途有扇可以轻松滑动的玻璃门,是一个很宽敞的露台,周围花花草草很多,更像个小花园。 “好漂亮啊。” 服务生微笑道,“餐厅人多就比较吵,这儿很适合接听电话。” “好,谢谢。” 洗手池前有面很大的镜子,李澄阳洗完手烘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两秒呆,回神时,偶然发现下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的青茬。 并不明显,但仔细一看他不忍皱了皱眉,愣是在厕所待了一会儿才转身出去。 回去路上碰到一个穿短裙的女生,拦下他,李澄阳轻睨了她一眼,不耐地拧起眉,一脸问号。 “学长好巧呀!”女生掐着嗓子,甜甜的朝他喊了声,和他打招呼。 完全没印象这谁,李澄阳怀疑她认错了人。 “你看错人了。”他迈开腿作势要走。 女生连忙道,“澄阳学长,我是楚怡呀,我们经常一起打游戏。” 说到这,她脸都有些泛红,“和......和小军哥一起。” 小军?李澄阳还没反应过来她口中这个人是谁,又看了她两秒。 楚怡一脸羞赧地看着他的脸,低声提醒说,“这两天小军哥没空,就是我们一起双排的,你还带我躺赢了好几局,你打游戏好厉害啊。” 她继续道,“之前小军哥把你微信推给我,我们还加了好友,你不记得了吗?” 李澄阳沉默地看向她,“......”听不懂她到底想表达点什么。 她挺会安慰自己,伸手勾了几缕刘海到耳后,面色红润,说:“也是,除了打游戏,我们在学校很少能见面,也说不上话,身边应该也有很多学姐,记不住我很正常。” 李澄阳:“......” “但是......”她提议道,“我们可以偶尔聊聊天,互相了解......” 看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楚怡着急眼尾都红了,脸上维持着有些僵硬不自然的笑,继续道,“昨晚你问小军哥哪家餐厅性价比高,还要环境漂亮的,女孩子喜欢的,他发信息问我了,还是我给推荐的呢。” 她猜想今天可能会在这里偶遇李澄阳,干脆就请几个姐妹过来吃饭,本来定在中午,心里也没对偶遇抱有多大希望,结果一小姐妹中午有事来不了,只好推到现在。 没想到,这还正巧让她给遇上了。 李澄阳不耐地听她讲了一大堆废话,敛眸片刻,又倏然掀起,最后漠然地瞥了她一眼,从她身侧直接离开,“抱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怡有些恼了,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顶着这样一张脸,脾性却......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她口中的小军哥就是李澄阳的室友刘军然,最近几个晚上他们经常一块儿排游戏,楚怡就是被刘然军拉进来的。 刘军然拖延症很重,这两天被催着赶PPT,压根没功夫再打游戏,先前答应了要带人家上分,为了不丢面这才求李澄阳带人玩几局。 结果小学妹惨遭学长嫌弃。 玩游戏菜就不说了,她话还不少,开着麦尽顾着自言自语,还喜欢一惊一乍,不是一般的影响人操作,第二晚,李澄阳宁愿单排。 奈何刘军然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并发誓这个学期给他当牛做马,这才劝动他大发善心,勉勉强带人又打了几把。 ...... 回到座位,发现菜是上齐了,人却不见了,李澄阳转头正准备问一旁的服务生,于秋恰好回来了。 想是去了卫生间,他便没多问。 于秋默不作声地坐到他对面,李澄阳并未察觉有何不对,反正坐哪里都一样,整张桌就这么大,不影响夹菜。 - 哐啷一声,球准确无误落网。 天气闷热,几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陈方洪坐地上休息了会儿,两手向后撑,仰着脖子大口喘气。 两腿大剌剌地敞开着,对即将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突然袭来刮来一阵凉风。 不对。 那不是风。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被眼前无限放大,飞速旋转的球体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出于本能反应,屁股火速往后挪。 刚挪一点,嘭咚—— 一声巨响,在离他身下命脉仅有0.1厘米距离的位置猛地砸了下来,陈方洪眼睁睁看着,差点晕过去。 生里死里,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球却紧接着反弹上来砸到他小腹下面一点,陈方洪绝望哀嚎一声,终于倒下。 夹紧双腿后,彻底晕厥。 医务室很空,出奇的安静。 就连进来的人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于秋走到窗口,小护士抬头问她,“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我想买一盒葡萄糖。” “稍等。” 拿上药,她刚准备离开,耳边传来细碎的吵闹声,从楼上传来。 病房内只有一张小床上躺着人,正面向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边上给他递水的人,嘴里不停道歉,“你说句话呗?” “你这样我害怕。” “陈方洪,你吱个声。” 他还沉浸在上午被那个猛球差点断送余生的恐惧之中,脸色惨白,差点就要失去求生的**。 “哎呀。”高明远把水杯放下,愧疚地挠挠额发,安慰他,“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就当时看着吓人。” “呵呵。”陈方洪目光空洞,望着天花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冷声道,“换你试试。” 自知理亏的高明远瘪了瘪嘴,“好吧,那都怪我,这不都跟你道歉了,检查了也没大事。” “你就放心吧,还不至于断子绝孙,你的*真没事。” 陈方洪脸色本就不好,眼下更黑了,沉默不语。 高明远啧了声,更自责了,“要真有问题我给你负责。” 陈方洪一拳头砸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扭头恶狠狠瞪着他。 见他有所反应,高明远很二百五地说,“要真废了,以后让我儿子认你当干爹,给你养老送终,怎么样?” “你他妈滚啊!”陈方洪急眼了差点要跳起来揍他。 高明远被他这反应吓了跳,而后缓缓道,“呀呀呀,怎么还激动了呢,我这不是看你太紧张,缓解一下气氛。” 陈方洪爬起来,靠着床头,抱着胸,黑着脸,咬牙切齿道,“缓解你个头,嘴巴没用就捐了。” “现在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还疼吗?” “你觉得呢?” “那我给你看看。”高明远说完便走过去。 “你这又要干嘛?”陈方洪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是喊疼嘛,我给你看看。”说这话,他面不红心不跳,语气诚恳。 陈方洪瞪大双眼,下意识夹紧腿,双手捂住下面,“滚啊,滚!” 陈旧的门板吱吖一下,开了。 空气瞬间凝滞,世界仿佛都静止了,没有人说话,三个人面面相觑。 陈方洪尴尬到脸色一青一白,简直想死,但在此之前得把高明远这个傻逼给掐死。 高明远舔了舔干燥的唇,一脸无辜地眨巴眨巴眼。 于秋怎么也没想到,她循声上楼,又经过这间病房,谁想隔音贼差,不小心听到一点不该听的,这都准备走了,莫名其妙吹来一股穿堂风。 不对,这简直是妖风。 虚掩的门是被这股妖风吹开的,真的和她毫无关系。 “抱歉。”于秋鼓起勇气,对里面的人说,“打扰了。” 她赶紧关上门,往回走。 “人都走了!”陈方洪着急地喊了声。 “怕什么,都是自己人。” 话虽这么说,高明远还是飞快跑了出去。 于秋正下楼梯,见有人跑上来,转头看见是高明远,她刻意放慢了步子。 想到刚才那场面不免有些尴尬,“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在楼下听见点声音,觉得耳熟,我就好奇上来看一眼。” 高明远送她下去,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是这样的,上午打球,我把他给砸了,所以刚才就......” 他没好意思说砸人哪儿了。 于秋也不多问。 “现在没事吧?” “嘁,你看他那样,精神好得很,没啥事,就逮着这机会想骂我呢,我还不好还嘴。”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委屈。 高明远见她买了一盒什么东西,仔细瞅了一眼,“葡萄糖,你低血糖了?” “不是,我们明天要出去调研,现在天气热,怕中暑,提前给组员准备点葡萄糖。”于秋说。 “去几天啊?” “一个礼拜。” 高明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等李澄阳回来都见不着你啰。” “他去哪了?”于秋问。 高明远越来越不懂他们这恋爱到底在谈点什么,蹙眉道,“他不回家了?没告诉你啊?” “说了,可能最近事太多我给忘了。”她干笑了下,想到昨晚,李澄阳凌晨三点半发来的消息。 【我这两天不在学校,不用来找我。】 第9章 情绪发泄 这几天于秋很忙,也没多余的时间去找他,干脆就回了他一个表情包,表示知道了。 李澄阳却没跟她提到要回家,想到这点,她不免有些失落,想不通了,怎么高明远都比她知道的多,就因为他们住在一个宿舍? “你平时喜欢打游戏吗?”她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话锋转变太快,高明远差点没能跳过来,震惊一下,“啥?游戏。” “你感兴趣啊,我打啊,和学长一起,他打游戏可厉害了。” 完全没想到于秋竟然也会对游戏感兴趣,高明远忍不住要展示自己的技术,“你要是想玩,可以叫我啊!我会好多呢。” 他拍了拍胸脯,保证自己实力不虚,然后后知后觉,人家有对象怎么也轮不到让他来带。 顿时又泄了口气,他遗憾摆手,“算了,让李澄阳回来带你吧,他打游戏可溜了,会的比我多多了,带妹能力也强......” “是吗?”于秋揪住了重点。 “对啊,前几天他还带妹......”高明远猛然警醒,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尽管没有说错,但也不该这样说,最后那个妹字被他拖得拉长,“妹妹......没什么人。” 他吞了口口水,后背冒虚汗,两只手垂在身侧胡乱摆动,像在练习某种康复运动,“前几天带......”舌头灵活的一卷,张口就来,“带儿,大二的没什么人玩,他还带我玩了呢。” 真是越说越心虚,这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瞟儿。 于秋:“......” 她看上去很像傻子么。 他敢说,于秋也敢问,“大一就不能玩了吗?” 这次轮到他无语了......随后干笑两声,“害,腼腆嘛,不太好意思跟学弟玩。” - “我们之前玩的就是这个!”赵芳说着就要去摸电脑,“这个特别多人玩。” 于秋搬椅子坐到她旁边,看她打开电脑登录,“是叫刺激战场吗?”她不太确定高明远提到的究竟是不是这款游戏。 许姚洗完澡出来,毛巾包卷着湿发,听见游戏界面的声音,冲出来一看,“什么意思!偷偷玩又不带我。” 赵芳反手扒拉她过来,“你快吹头发,等会上线。” 于秋兴致缺缺地看着界面动画,靠在椅子上,盘起腿,好奇问,“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当兵!” 许姚着重强调,“特种兵!” 于秋茫然地听着,点点头,先看看吧。 许姚火速吹完头发,紧接着打开电脑上号。 于秋一脸认真的表情,紧盯着赵芳电脑屏幕界面看,忽然跳出一条组队邀请,她点击同意后,多出一个人。 于秋指着那个昵称叫“姚姚大帝”的小人,“这谁?” “我呀我呀,本帝王在此。”许姚非常满意自己这个霸气又威武的ID。 “为什么她一上号你就能看见?”于秋又问。 赵芳用鼠标指那一排好友列表,难得见她对这款游戏这么好学,势必要把她带进圈,“看到这没,这一条下来都是我好友,有些是打游戏认识的,有些是微信好友,比如这些有备注的,基本都是我微信好友。” 她大概看明白了,总结了一下,“就是说如果用微信登录,就可以看到我的微信好友是否上线,是否在游戏中,上线后就能查看玩这款游戏所有列表的目前状态?” 许姚给她竖个大拇指,“理解到位。” 于秋想了想,“那还会有其他登录方式吗?” “有啊,游客登录的话只适合试玩,不需要登录账号,我们一般是微信或者□□,但大学了还是微信比较多吧。”赵芳边说边开局。 随即匹配一张地图,起飞时有广播女声:“飞机即将起飞,请各位特种兵做好准备。” ...... 于秋跟个没玩过游戏的好奇宝宝似的,又问她们,“那别人能看见你们打游戏吗?” “什么意思?观战吗?”赵芳边突突突开枪边问她。 “是吧。”其实于秋也不太确定,要按照她们的游戏话术是不是叫观战。 许姚捡到一把好枪,兴奋地要去再打几个人头,“队友的话可以,列表不行哦,再说了,难不成你上号就为了看别人打游戏?那可太没劲了。” - 月亮被阴云笼罩,窗外隐约透进一点模糊的惨白,房间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像一团凝固的墨。 客厅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瓷器砸碎一地,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哭喊声,男人回家不到一分钟,就砸得屋子满地狼籍。 浓重的酒味在空气中炸开,灌满整个屋子,谩骂,哭喊,在寂静的夜里像一把无形的钝刀划裂耳膜,每一声都扎得人头脑发胀。 房间门打开的瞬间,客厅里两人都顿住,尤其是李杰明,此刻醉意上头,头晕脑热,手里拿着那瓶没喝完的酒瓶子,整个人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 男人脸上泛着异常的红,空着的那只手缓缓抬高,指着那扇房门的方向,低吼一声,“你不是......嗝......该在学校吗!” “回来做什么?” 李澄阳沉默,目光漆黑,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么直勾勾地跟他爸对视。 李杰明见他无视自己,瞬间震怒,涨红了脸,双目通红,宽大的寸衫领口歪歪斜斜,带着混浊的酒气,“你敢这么看你老子!” 李杰明摇摇晃晃地身子走过去,单手拽住李澄阳的衣领,从未发觉自己的儿子已经比他这个老子高出这么大一截,为了不输气场,抓着衣服硬把人脖子带下来一点,“老子供你读书,是让你将来孝顺老子,不是让你回来瞪着老子!” “你要是不想念了,就滚出去打工,还能剩下一大笔钱。” “你说什么呢!”何敏眼眶通红,从地上爬起来,胳膊上覆盖大大小小的淤青。 她跑到上去,卯足了劲试图扯开丈夫的手,李杰明嫌她碍事,一脚踹过去,何敏摔倒在地,捂住小腹,忍着疼痛又想爬起来。 李澄阳脸色阴沉下来,神色显露出锋利,突然抬起头,死死盯住眼前人,那双向来低垂沉着的一双眼此刻漆黑发亮,像淬了火的刃。 “啊!” “给老子松开,耳朵聋了,啊......” “你要弄死你老子吗!” 李杰明手腕骨断裂般的剧痛,骨节不堪重负的发出咯吱声,他醉醺醺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接着是对这个儿子的惊恐,酒意都醒了大半。 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李澄阳嘴角紧绷出一条锋锐的线,眼底的阴戾仿佛能把积压多年的暗火全然释放。 见状,李杰明觉得李澄阳已经疯了,那眼神简直要杀人,他惶恐不安,频频回头,“何敏,何敏你救救我!” “他要掰断我的手,要掰断我的手,啊!要断了要断,啊......” 李杰明受不住剧痛,双膝直接跪到地上,手腕那股惊人的力道依旧不减。 何敏爬起来跑过去拽李澄阳,目光溃散,脸色苍白,呈现出某种病态,“你松手啊,你松手,呜呜......” “他是你爸,他是你爸啊!” 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李澄阳一把甩开那只手腕,男人嘭咚一声倒下去,手中玻璃酒瓶破碎,蜷缩在地上捧住那只手,不停喊痛。 何敏哭到浑身颤抖,眼看着要瘫倒下去,李澄阳扶住她,呼吸变得急促,心口起伏不停,同样是那个问题,“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何敏崩溃地被他晃着,手控制不住颤抖,眼泪止不住往下淌,一个劲摇头,说话断断续续,“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 “你让我怎么办?”李澄阳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无奈心底那股暗流已经涌入边缘,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我说过了,我可以带你走,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你不用挨打,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伤害你的机会,你到底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到底在纠结什么!” “可他是你爸爸!”何敏哭喊着,“你身上留着他的血,你不能这么抛下他。” 她意识逐渐溃散,变得不清醒,战战兢兢指着李澄阳,“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怎么能让我离开他。” 说什么都没用,简直一拳打在棉花上,永远都是这样,无论问多少遍,她依旧是那个答案,她不会走。 她陷进死胡同,想一辈子困在里面,这个的死循环,不会再有出口了。 李澄阳松开她,因情绪不稳定导致呼吸更加急促,心烦意乱,他弓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一时分不清是额头的汗还是眼底的泪。 视线模糊,依稀听见口袋里手机在响,自动挂断后,又响了一次,又挂断,又响......重复了三次。 他大多时候选择压抑自己,少有爆发的时刻。 “那我呢?”他垂下眼睫,看着地板,灰蒙蒙一片,不知道在问谁,还是自言自语,“我要怎么办?” “我才20岁,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 “谁又对我的人生负责......” 屋内突然静下来,耳边只剩急喘的呼吸声,带着恐惧,后怕,茫然或是无可奈何......像落入深井里的一颗石子,无声无响,只能勉强激起一阵微弱的波澜。 李澄阳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月光不再是惨白朦胧的一片,而是明晃晃的莹白。 经过小卖部买了三罐啤酒。 坐在路灯下一张长椅上,李澄阳身心疲惫地斜靠在椅子上,环抱着手,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烂事。 太阳穴又胀又疼,可能情绪激动外加喝了酒的缘故。 手机不停震动,李澄阳皱起眉,不耐地看了一眼手机信息,是来自刘军然的信息轰炸。 【打游戏不大神?】 【上号不,这边才两个人。】 【小狗求求.jpg】 【跪拜大佬.jpg】 【在吗?.jpg】 【三排呗!.jpg】 ......足足五十条,简直疯了。 李澄阳心情差到极点,此刻正像颗定时炸弹,随时要炸,心里还绷着一根线,他还是忍住了。 【滚。】 干脆利落一个字,甩过去后,那边立马消停了。 不过没两分钟,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消息轰炸,而是电话轰炸。 李澄阳此刻脸色阴沉得吓人,眼底压着一层躁意正愁找不到发泄口,呼吸都带一股火药味。 是谁打来的他都没注意看,手机捏得死紧,嗓音也冰冷的吓人,他接起电话,“喂,有事说。” 电话那头的人听他这语气就不对劲,犹豫了几秒才问,“听说你回家了,是有......什么事吗?” “不管你事,很想打听吗?” 最后拉住他理智的那根线,被这通电话一刀挥断,情绪毫无保留往外流,想要抓住这个发泄口。 李澄阳冷嗤一声,“你想听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沉默,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我没想听什么,就是......关心一下你。” 李澄阳:“烦不烦啊!” “你先冷静一点好吗?” 李澄阳:“想知道什么,我家很乱?” 最后那句他几乎是靠吼的。 “你他妈说话啊!” 嘟——嘟—— 一通电话戛然而止,被人掐断。 突然收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孤独,他掌心沁出了一层细密的簿汗,因为激动脸很烫。 在夜里坐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后,他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电量还剩百分之五十,打算把手机彻底玩到关机再回家。 随便点进一款游戏,刚进去就收到组队邀请,李澄阳点了同意,入队后正好四个人。 - “于秋你怎么了?” “我没事。” “更新好了吗,要不要带你先玩一把?”许姚很热衷于带新手,她认为在新手面前可以更好的装逼。 “行啊。”于秋心不在焉地回应,然后点进游戏。 列表第三个,备注为:A澄澄澄阳。 显示对方正在游戏中。 于秋反手退了游戏,忍住了直接删掉的想法,毕竟更新了那么久。 “哎,你怎么退了呀?卡了吗?”许姚扭头问。 于秋郁闷道,“突然有点困了,你先玩吧。” “行吧宝贝,那我和芳继续排啰!” 第10章 感情观受影响 夜空深邃无垠,零散的星光,弯月隐在簿云后,像覆上一层浅白的银纱,洒下朦胧的光辉。 欢快的音乐在夜色中流转,影影绰绰的闪光灯不停摇晃,男生女生三三两两围坐在草坪中央一带,闪烁的光亮宛如夏日的萤火。 微风轻轻拂过,于秋被几个室友拉到草坪音乐会现场,欢愉的氛围使人身心松快。 这次活动是音乐社团组织的,消息刚放出,便吸引来了一大波人。 唱歌的基本都是社团人员,节奏好,气氛更热闹。 也有大胆的听众,想要献唱一首。 男生站起来,迈着自信的小步伐走到草坪中间,接下麦克风,请弹奏吉他的学长为自己伴奏。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 月光落在他肩头,在夜晚显得格外耀眼。 “这首歌,我想送给一个人。” 话音刚落,吉他声起。 他唱了一首情歌,站在闪烁的灯光下,脸颊微微泛红,唱到副歌部分,像是鼓足了勇气。 他突然大声喊了句,“我要送给会计18-3班的魏薇,你他妈以后别总掐我行不行!” “哇哦~” “卧槽嘞!” “表白啊快......” 周围起此彼伏的起哄,伴随稀稀拉拉的巴掌以及胡乱的口哨声。 风忽然大了,吹开女孩齐平的刘海,也吹散男生没能说出口的告白。 魏薇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没等他唱完,红着脸冲上就把逮人走,“你哪来的胆子,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蛐蛐我!” 音乐声还在继续,而夜空静谧,无声响应着这场夏日的躁动。 许姚坐在草坪上感慨,“那一瞬间,我好像老了,还是学弟学妹有意思。” “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轮到我呀。”许姚把脑袋歪歪搭靠在于秋的肩上,发现硌得慌,又转头靠在了隔壁赵芳软乎乎的肉垫上。 于秋听着音乐,发着呆,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突然站起来,许姚也跟着坐直了,眨巴眨巴眼睛,“要回去了?别呀,我们才来一会儿呢。” “不是,想上趟厕所。”于秋很少来这边,左看看右看看不确定这边有没有卫生间。 赵芳抬手一指,“那边,不谢。” 于秋歪头朝她笑笑,“好的。” 卫生间的地板湿答答的,显然是被人刚拖过一遍。 “楚怡,你今晚还出去吗?” “去啊,我朋友的场子,挺热闹叫我去玩。” 两女生在洗手池边闲聊,声音在空荡荡的卫生间里格外清晰。 听到那个名字,于秋心咯噔地跳了一下,手顿在隔间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打开。 那个女生想到什么,笑起来说:“刚才有个男生上去唱歌,我以为要表白呢,结果还是没有,然后那个女生就把他抓下去了。” “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来都来了,今天你怎么不上去唱两首,你们社长肯放过你?” 楚怡:“没心情。” “还在想那个学长?”女主抱着手,撇了撇嘴,宽慰她,“不就是被拒绝一次吗,第一次表白被拒绝很正常,况且你后来还不是加上人微信了吗,说明还是有机会的。” 楚怡郁闷道,“可是因为他室友我才加上的,而且之前他拒绝我的时候说不喜欢我。” “那都过去多久了,你找他聊天啊,那感情还不都是聊出来的。” 楚怡:“我找过啊,他不爱搭理人,已读不回。” 女主挽住她胳膊,凑近低声说,“又没删你怕什么,大不了再多找人家打打游戏,熟络熟络感情。” “其实....”楚怡见周围没人,叹了口气道,“好像他有女朋友,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叫好像,那你见过他身边有其他女生吗?” 楚怡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没见过。” “那不就行了,没亲眼见过那就是没有,即便是有又怎么了,你能确保他们就不会分手吗?” “再说了,我们楚怡宝贝,多才多艺,人美声甜,谁会不喜欢......” 咔嚓一下,里面隔间传来清脆的开门声,两人当即愣住,楚怡吓到一跳,拉着小姐妹往外走,“里面什么时候进的人?” “不知道啊,好恐怖。” “快走吧,别回头看。” 于秋从隔间里出来,面无表情的洗完手,再用纸将一根根手指擦干,纸巾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转身出去。 第二天中午,上完选修课,于秋背着书包从大教室里出来,刚到楼梯口就被人给拦住。 这会儿人早散光了,两人面对面站着,李澄阳就站在下一级台阶上和她保持平视,那眼神却异常漆黑冰冷,毫无温度。 于秋觉得自己像被审视了,可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往旁边迈了一步,错开他走下楼梯,李澄阳默不作声,手也没松开,紧跟在她身后。 下到一楼,于秋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眼自己那只被人反握住的手腕,又抬头看了看李澄阳,“你想干嘛?” 李澄阳拽住她手腕的力道有些大,看着于秋感到疼又挣脱不开的样子,依旧不为所动,语气冰冷地指责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这怎么就变成了她的错?于秋百思不得其解。 半个月。 距离上次那通被她掐断的电话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段不联系的日子里,她想过很多,脑子很乱,也认真考虑过他们这段感情的意义何在。 唯有天天泡在图书馆,才能勉强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再多想。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那通电话里李澄阳情绪上的过分冲动。 她也只需要对方给自己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要是不愿意解释也没关系,哪怕只是一句道歉,于秋自认为对他的容忍程度已经很降到很低了。 而对方却在一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这个礼拜,直到今天她才见到这个扰她心神,影响她情绪的始作俑者,现在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指责她为什么不接自己的电话。 难得这段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难受? 电话是昨晚打来的,也只有打了那一次,她看着亮起的屏幕一直到熄灭,不是没想过要和他好好聊。 但凡他再打一次,她都会心软。 以前没了解过他家里的情况,只大概猜到,可能是受原生家庭影响,所以他对谁都冷淡,总是爱搭不理。 出于尊重和礼貌于秋也不想刻意去打听,怕他不高兴,至于那通电话她甚至可以为他辩解。 家里发生不好的事情,情绪难免会激动,说话冲动又不过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口就使劲发泄。 但是......无论对方有什么理由,至少她是无辜的,凭什么让她受委屈? 凭什么她就要被骂。 凭什么她就要被凶。 又凭什么她一定要接电话! 于秋觉得眼睛突然进了沙子,眨了两下眼睛,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溢出来,她抿紧唇,喘了两口气,声音难免有些沉,“松手,你弄疼了我了。”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究竟使了多大力,手指僵硬又缓缓地松开她,眸光下移,落到她红迹斑斑的白皙手腕上。 心里突然生出某种怪异的情绪,很矛盾,想要继续抓着她,又怕弄疼她。 “我为什么一定接?”于秋眼眶已经红了,盯着地面看,连同声音都有些颤抖,“又像上次那样吗?” 上次那通电话,他不明来由的一通发泄显然已经给她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 “上次是个意外。”李澄阳言简意赅,“不知道是你打来的。” 听到他这话,于秋忽然觉得好笑,什么叫只是个意外,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想要崩发的眼泪,“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句话,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李澄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而自己的脚却像被粘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她远去,他眸色又暗了几分,不太能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他那晚因为家里的事不小心把情绪发泄在她身上,后来花半个月的时间来反省自己,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他的问题。 所以昨晚才会想打电话向她求和,可是于秋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心里不舒服,她以前不会不接他电话,即便真的没接到后面也会及时打回来。 可这次不一样,她是单纯不想接,不给他机会,刚才甚至毫不留情的抛下那句话就走了。 她好像变了。 李澄阳想起他爸,在他上高中前,他爸妈感情还非常好,经常带他出去旅游,给他买各种喜欢的模型,陪他一起玩。每到春天,他们一家人还会去野餐,放风筝。 好好的一个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破裂,他记不清了,也许是他爸出轨被他妈抓到,也可能是后来他爸拿着家里所有积蓄去创业最后以失败告终,从此一蹶不振,日日酗酒。 人永远是最善变的生物,尤其是感情。 而他的感情观受到家庭影响,在别人谈恋爱你侬我侬的时候,他却偏执的认为保持一定的距离感才有利于维护一段感情长久的发展。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过分热情,那对方的好感去之也快,只有足够冷静,才能在一段感情中获得掌控权。 教学楼下来有一段下坡路,于秋捏着书包肩带,刻意放缓了脚步,感觉到身后书包很轻地又被人扒拉了一下。 她感到有些无奈,揉了揉眼睛,“你怎么又......” 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最后咽回去。 第11章 橘子不是唯一的选择 周驰野漫不经心地晃悠到她身侧,一旦靠近,于秋便闻到一股清淡的某种木质香味,好像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凑近悄悄吸了吸鼻子,还真是他身上散发的香气。 于秋摸了摸鼻尖,怀疑他的衣服用香薰过,总之很难形容这种香气。 “学长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我刚才都不敢确定是你。”说完,周驰野很快注意到她泛红的眼尾,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于秋抿了抿嘴唇,朝他笑了笑,“眼睛不太舒服。” 周驰野于是放缓了脚步,靠她更近一步,但始终保持半臂之距,悄悄道,“小情绪泛滥的时候,是不需要对人笑的。” 于秋愣怔片刻,又想到他马上就要出去实习了,于是吸了下鼻子,揉了揉眼尾,收回脸上勉强的笑容,话锋一转,问:“学长想好去哪里实习了吗?” 闻言,周驰野仰起头缓缓呼出口气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地一笑,“就在淮北吧,反正都待习惯了。” “不想去外省看看吗?”于秋好奇问。 周驰野啧了声,很轻地拧了拧眉,问她,“你以后想去外地上班?” 于秋摇头,“也不是,就是觉得可以去不同的城市体验一下。” ...... 一直没问周驰野手里拿着文件袋是要去哪里,但经过女生宿舍楼下,于秋就同他告别了,“学长再见,也预祝你实习顺利!” “嗯好,谢谢。”周驰野突然说,“我大四还要回来参加毕业典礼。” “我知道啊。”于秋对于他这话有些不明所以。 晚上,于秋把书包里的课本拿出来整理,今天满课,也没时间回宿舍休息,她索性就背了个包图个方便。 她把书包倒过来,两支笔掉出来,还有个红色的什么东西跟着一起滚落出来,然后两颗东西掉到地上。 于秋捡起来,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两颗旺仔牛奶糖,于是又去掏书包意外摸到还有三颗,一共五颗。 她放在手心看了又看,心想今天书包没拉严实被人投放了糖果都没察觉,会是谁塞的呢? 于秋整理课本和笔记本时,发现两本笔记本间还夹着一张已经被她的书压出无数折痕的字条。 打开一看—— 【“Wishing you happiness today, tomorrow, and every day.”】 是一句简单的英文,小纸条末尾还画了一个滑稽的微笑。 她没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写这字条的幼稚。 还说什么希望她快乐,今天,明天,每一天。 她现在可一点也不高兴,区区一张小纸条就想用来求和?未免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不过......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写英文比写中文好看这么多,不板正,随性洒脱。 她合理怀疑是他校队那帮朋友们给他出的主意,甚至逼着他写出来的小纸条,不然以李澄阳的个性,是绝不会做出这种幼稚的事。 于秋把糖和纸条一起放进装她着那些小玩意的宝贝盒子里。 然后拿出那本今天去图书管借的书,书名很可爱——《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作者珍妮特·温特森。 看一眼她就被吸引了,觉得光是书名就很有意思。 睡前,于秋久违的发了条朋友圈,分享了这本书。 迅速收到不同好友的点赞及评论。 【噢,我的文艺女孩~】 【好久不见,出来冒泡】 【又在催我读书了吗?】 【高中三年还没把你那点书瘾给戒了?】 【还是学习时的手机最好玩。】 【又想起曾经夹在课本里的备用机了......】 都是一些没营养的评论,于秋匆匆扫了一眼,看到一条新跳出来的留言。 来自周驰野。 【橘子不是唯一的选择,还有苹果香蕉和更多。】 - 站前广场,旅客来去匆匆,玻璃穹顶折射出一道绚烂的霞光。 作为于秋唯一且可爱集美貌于一身小闺蜜齐夏夏,当然是她自评的。 提前两天从外省回到江临参加他哥的婚礼,今早五点多被强行拉起来跟随伴郎团去接亲,直到亲眼看着新郎新娘完成宣誓后,她转身拉着行李就开溜。 恰逢周末,两天时间正好来淮北溜达溜达,顺便看望她那个处在恋爱冷淡期的小姐妹。 于秋等在出站口,电话响起时,远远瞅见一个晃动的人影,此刻正朝她这边招手。 浅青色的小短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晃眼,齐夏夏拖着行李箱,见到于秋那一刻,眼睛都亮了。 太久没见,激动得差点要蹦哒起来,于秋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裤子,提醒她还穿着小裙子,注意别走光。 下一秒,齐夏夏立马收住鲁智深的步伐,然后故作矜持地将短发挽到耳后,走起了淑女范的小碎步。 “抱一个!” 一个大力的熊抱,差点把于秋勒断气。 出租车横穿跨江大桥,斜阳残影扑洒江面,波光粼粼。 车子缓缓驶向市中心,车窗半降下来,晚风灌进来,两人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齐夏夏深感抱歉,咧出一口白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抵达于秋预订好的酒店,街边亮起霓虹,放好行李后,两人直奔夜市。 齐夏夏步子迈得大,走在于秋前面,三步两回头,嘴巴吧啦吧啦说个没完,“今早去接亲,你都不知道新娘那边的伴娘团有多卖力......” “我跟我哥还有他那几个兄弟,愣是推不开啊,我严重怀疑里面顶了两头牛!” “后来硬是塞给了红包,里边才放我们进去。” 她掏出手机,一想到等会要给于秋看什么就已经开始笑了,“哈哈~” “你看看这个,我录我哥,紧张到走路同手同脚。” 往后滑还有几张做游戏时滑稽搞怪的表情,于秋凑过来看了眼,也跟着笑欢了,“你哥,哈哈哈哈,太逗了,还真顺拐了。” 夜风夹杂着孜然香。 齐夏夏眼睛一亮,精神抖擞,就好像早上五点多被强制性起床,高铁上又睡不着困得要死的那个人不是她。 铁板鱿鱼滋啦冒着油香,烧烤摊飘出层层白烟,齐夏夏咽了咽口水,拉着于秋就往人流里面涌。 周末人多,淮北最大的夜市果真名不虚传。 穿过熙攘的人潮,来到臭豆腐摊前,齐夏夏抬手就是五根手指。 老板眼睛亮了又亮。 她弯下三根,笑嘻嘻喊,“老板两份份!” 老板眼神都暗淡了不少,抹了把汗,“好勒。” 于秋低声说:“我来之前吃过东西,你先吃。” “好吧好吧。”齐夏夏又改口道,“老板一份!” 老板像坐了回过山车,抹了把心酸的泪,“这回确定了吗?” “确定确定。” 油星子乱蹦,于秋拉着齐夏夏往后退点,好笑地问她,“你哥婚礼不管你饱啊?” “那不一样。”齐夏夏看着铁板上即将出炉的那份臭豆腐,舔了舔唇,“那都是正经菜没意思。” 她说:“这些才叫灵魂!” 手机震动了一下,于秋看了眼屏幕上跳出来的天气预报,显示今晚局部降雨。 - 几个人吃饱喝足准备回校,路过一家电玩城,有人提议进去大战一场。 陈方洪婉拒,“人小孩玩的,你玩个啥?” 男生撇了撇嘴,“那我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呢!” 高明远手自然地攀上男生的肩,嘴角咧开一个蔫坏的弧度,说:“我小时候那会儿也经常喜欢去电玩城玩赛车,就被比我大的哥哥虐杀,现在长大了,不忘来时路,也是时候欺负小孩了。” 陈方洪翻了白眼,“就知道忘本。” ...... 一人兑了五十个游戏币,陈方洪转头看李澄阳没动,“澄阳,你不玩?” “没兴趣。”李澄阳往门外看,说:“我去附近买瓶水,你喝什么吗?” “苏打水!” 电玩城里很吵,高明远大喊了声,“可乐!” “那我要可乐。” “我我我,还有我,帮我带瓶绿茶。” “他要绿茶,那我要红茶吧。” 李澄阳瞬间觉得头大,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一个个记下来,然后转身出去。 “他最近不太对劲。”陈方洪眯缝着眼睛盯着李澄阳渐行渐远的背影,抱起双臂,“那脸色一看就是心情不佳。” 高明远嗤笑,下意识来了句,“他脸不一直这么臭么。” 陈方洪翻了个白眼,肘击他,“你脸才臭!” 高明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声音含糊,“那可能是和女朋友还没和好吧。” 陈方洪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应该吧,我看他们感情还挺稳定......” 没等他惊讶完,高明远立即打断他说:“哎呀,世上哪有情侣会不吵架的,谁还没点小脾气了。” 高明远推着他往里走,边走边说:“你瞎操什么心。” “我操心了吗?”陈方洪不解,他不过提了一嘴怎么就被断定为操心别人感情了。 “不对哎。”陈方洪微眯起眼打量他,“我看你倒是挺心虚的样。” “哈哈,”高明远干笑两声,感觉汗流浃背,“没有的事。” 虽然不知道李澄阳和于秋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他却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该不会是那天不小心说漏嘴,让于秋误会了李澄阳劈腿小学妹吧? 虽说李澄阳确实带了妹子打游戏,但那妹子是他们宿舍刘军然给带来的,实则和他没多大关系。 要真是在为这事闹变扭,高明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李澄阳证实一下。 可是瞧这段时间李澄阳对自己的态度,好像也没啥不一样啊,高明远越想越苦恼,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这个点,这条街路上没什么人。 李澄阳并没有直接去买东西,而是一个人在附近散步,料想他们玩游戏也不会这么快,迟点再回去也没事。 他摸到兜里的烟盒,里面正好还有一支,抽出来咬在嘴里,又去掏打火机,咔哒一声,凑近火源。 一支烟燃尽,他颓然地吐出口气儿。 路过一家开在巷口,狭小的书店,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于秋。 想起和她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里,他们经常路过像这样的书店,于秋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却从不带着他进去。 兴许是觉得他不感兴趣,他也确实不感兴趣。 李澄阳本就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但如果是她说喜欢,他也愿意去尝试。 不过这样直白的话他说不出口,他本就是个拧巴的人,很多话难免觉得别扭。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作者珍妮特·温特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橘子不是唯一的选择 第12章 那就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不知不觉就走进了那条深巷,唯有巷口那家即将打烊的书店,门前溢出暖色的微光。 巷子里的野猫趴在墙头叫唤,耳边混杂着狗吠声。 路灯隔着很远才有那么一盏,周围都是灰扑扑的一片,甚至有两盏灯已经坏掉。 树影张牙舞爪,衬得黑夜更加压抑如有实质般落在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受不了这漆黑的环境,他感到脊背无端发凉,想往回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岂料刚转身,眼前落下一片黑。 什么东西挡在眼前,而此刻不远处巷口那家书店已经打烊熄了灯,锁了门。 他身后这盏破灯还是坏的,只有隔着十几米开外的路灯还亮着。 借着透过来的仅存的那点光亮,李澄阳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是三个和自己差不多高,体型却要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来者不善,李澄阳不记得和这号人有什么过节。 “你就是A大学生?校队那个,叫什么......”为首的男人声音粗犷,压迫感极强,攥紧的拳头,指节咔咔响。 “老大,叫李澄阳。” 男人咧嘴一笑,“听说你很会打,有人让我来会会你。” 他们理解的打可能不一样,但李澄阳知道自己今晚是跑不掉了。 男人第一拳挥过来的时候,他低头躲过,这只是刚刚开始,当那三个人一齐上阵将他摁在墙上时,李澄阳根本无力挣脱。 这些人收钱办事,也只是想给他个教训,总不会真的把他打死。 李澄阳气息不稳,喘了几口气,趁着束缚他胳膊的男人稍微懈怠,抬膝一脚下去猛的就是直击要害。 “啊!”男人倒地,捂着裆口,疼得蜷缩在地上打滚。 见旁边人傻眼了,他又是一脚,那人跟着跳起来,李澄阳咬牙冲上去,坚实的一拳头甩在他脸上,男人眼前炸开一片金光。 为首的男人见两个小弟吃了亏,一脚踹到李澄阳后膝上,抡起拳头,打在他脊背上,这突击让他踉跄摔到地上。 脸被人强行往地上砸,眼前发黑,粗糙的地面磨破皮肤,嘴里的血腥味愈发浓烈,他缓缓闭上眼,尽量使自己平稳住呼吸。 “你他妈再硬,能干得过老子?”男人啐了一口唾沫,嗓音愈发低沉阴狠。 “老大老大,别过火了,嘶......我们没事。” “待会人来了就坏了。” 男人嗤笑道,“这破地方晚上不会有人。” 男人皱了皱眉,看向那两个废物,“好好学,没用成什么样了,还敢教老子做事。” “不敢不敢,老大我们可不是这意思。” “那就给老子闭嘴。”男人想起来问,“那公子哥怎么说的?” “他说让我们......就随便吓唬吓唬,欺负欺负,揍揍就得了......也不必太......” 男人恶劣的勾勾唇,“那就把事情给人办得更漂亮点。” 他话音刚落。 “老大!好像有车来了。”眼尖的小弟率先发现远处有车灯闪过,紧张地喊了声。 另一人也慌了,“该不会我们暴露了,有人来救他?” “不可能。”男人垂眸,十分不屑地瞥了眼被他摁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人,接着嫌弃地啧了两声,“真没劲,细皮嫩肉不经揍。” 实则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他们就一小小社会打手,要真被抓住,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得赶紧撤退免得被人发现了。 他左右给两小弟使了个眼神,三人心里默契倒数:3——2——1! 唰地一下,小道火速闪过几个人影,很快消失的不影无踪。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澄阳只是地上摔了一跤,半天还趴着起不来。 身后那股力道倏然消失,他也知道那几个人已经走了,愣是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打算爬起来,睁开眼却像是进了沙子,眼前一片模糊,有些酸胀,他用手揉了揉,逐渐能看清后,才撑着身子慢慢起来。 没等他站稳,早已远去的脚步声又回来了,李澄阳不免心一紧,暗骂道:要打就打,来来回回算什么本事? 不对,不是那三个人。 那几个人应该是从巷子里的小道走的,即便是再回来,那脚步声也不该是从巷子口传进来。 当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已经来不及跑,后背一阵发麻,像是有预感般的四肢发软,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抬起眼。 目视前方,远远望去,车身轮廓像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而离他越来越近的这伙人就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 这车他很熟悉,见过不下三次,那是他爸赌博欠了钱,场子里的人就是开着这辆车去家门口堵他。 最后还是他妈掏光了家底还上了那大半,剩下的几万说好了宽限他们家一段时间,如今期限已到,应该是去了趟家里发现逼不出一分钱,这才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至于为什么是今晚动手,因为他之前一直在学校或者学校附近活动,这人多势众的地方,他们也不敢轻易露面,怕打草惊蛇。 李澄阳已经被跟踪有一段时间了。 “怎么不跑啊?” 这个最先说话的中年男人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年长,也最有话语权的,大伙都叫他“赵哥”。 李澄阳堪堪站直了,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目光直白,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和那男人对视。 赵哥瞧他这狼狈的样,故作不忍皱眉,讥讽道,“怎么回事啊,小小年纪不学好,非学你爸欠揍?” “啧啧,都出来上学了还敢随便招惹人,叫人摸黑也要过来打一顿?” “A大好歹也是高材生啊,你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此话一出,一群人忍不住哄笑起来,即刻上前将人团团围住,就跟马戏团里围观动物滑稽表演时没什么两样。 黑暗里,他们看不清男生此刻脸上的任何表情,也包括他那只垂在身侧逐渐攥紧又不停颤抖着的手。 “我们也不是白来。”赵哥扬了扬下巴,睨他一眼,好心似的语气,“本来也不打算为难你个小朋友,这都是你那混蛋爸的事儿,可是吧,我们要是完不成上头交代的任务也不好过。” “跟了你这些天,我们也调查清楚了,没想到你这小孩上个大学这么努力,边读书边赚钱,确实有些本事,这点叔很佩服你。”说着,他点了一根烟咬在嘴里。 “这两年你做过不少兼职,寒暑假肯定也在打工吧?那怎么说也该有点小积蓄,要不帮你爸还点?” “我们也没那么不讲人情,知道你呢还是个学生,也不为难你,你手头上现在有多少就先还多少吧,我回去说不定还能帮你通融一下,再给你点时间凑钱,怎么样?” 见他半天没反应,一声不吭,有人耐不住性子上手推他一把,李澄阳晃着身体,险些又要栽下去,却被身后人一把拽住衣领,堪堪稳住。 也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心里起了个念头,是不是如果他死了就没那么多麻烦事儿了?也就不用再面对这些。 他松了攥紧的拳头,手心很热,都是汗,不要命地说:“我没钱。” 赵哥看他的眼神一下就变了,眯缝着眼死盯着他,上前掐住他下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已经够宽容了,给过你机会。” “那就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听说你小子在学校打球很出名?那先掰断一只手怎么样?” ..... 李澄阳意识逐渐溃散,神经麻木,已经感知不到任何痛意,好像听见骨头断裂的咯吱声。 耳边的咒骂声忽近忽远,李澄阳视线越来越暗,感觉自己要被这黑暗彻底吞没。 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秒,如同幻觉,眼睛挤进一道刺眼白光,耳边嗡嗡响起一阵引擎声。 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看见一道不真切的人影。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于秋带着齐夏夏才逛到一半,就接到高明远打来的电话,还觉得奇怪,他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了。 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把手机贴近耳廓,“喂,怎么啦?”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以至于于秋整个人都晃了晃,手机差点砸到地上。 见状,齐夏夏按住她,跟着忧心起来,“怎么回事?” “医院......他们都在医院。” 于秋显然是被电话里的内容给吓坏了,齐夏夏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她提到医院,看来没好事。 那必然是出大事了! “不急不急,我们打车。”齐夏夏看她已经不在状态,忙着安抚她,又一边手忙脚乱开始去拦路边的出租车。 “师傅师傅,去医院去医院!” 上车后迟迟不见司机发车,齐夏夏简直比于秋还着急,蹙眉问:“怎么还不开啊?” 开车司机无语,无奈朝后视镜扫了眼,“你们倒是说是哪家医院啊,淮北这么大,医院这么多,要我往哪儿跑啊?” 于秋愣愣的才反应过来,“人民附属二院。” 齐夏夏一脸担心看着她,握住她一只手,“肯定没事的。” 于秋回望她,随后点了点头。 第13章 你在生气 “醒了吗?”高明远一大早买了早餐带过来,站在病房外徘徊了好一阵。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于秋从里面出来,接过他送来的早餐袋,“谢谢。” 于秋摇了摇头,“还没,但医生说不严重,后背和手腕造成的内伤可以慢慢养回来。” 九点多,齐夏夏听说人醒了,特地从酒店跑来探望。 病房里站了大概五六个人,窗帘大半敞开,昨夜下了雨,今早又是好天气。 光从外面照进来,细碎的光痕落在李澄阳那张惨白的脸上,嘴角淤着一片青紫,触目惊心。 于秋带着齐夏夏到走廊外说话,“抱歉啊夏夏,本来说带你好好玩两天......” 齐夏夏反握住她手,没等她说完,安抚道,“我俩谁跟谁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不了找个时间我再过来,或者你来找我玩。” 病房里,李澄阳靠坐在床头,神色疲倦脑子却很清醒,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相较之下,其他人坐立不安,在小病房里晃来晃去,神色紧张,病床上的人依旧沉默,就好像出事的人不是他自己。 经检查,没造成严重内伤,各部位擦伤较多,右手腕骨折,已经复位,腕上裹着雪白的石膏,又用弹性绷带在外缠了几圈加以固定,医生特地叮嘱固定两周,不能碰水。 后背拉扯伤口,一动就刺痛,全身带伤的地方都已经消过毒上过药。 手腕......李澄阳确定那个男人是准备掰断他的腕骨,只是没来得及。 当时他已经出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甚至听见骨头被人掰响的声音,他最后一刻看到的那束白光应该不是梦。 他微眯了眯眼,回想那束白光的模样,更像车灯,好心路人报了警,警察及时赶到,他的手腕才不至于被人彻底掰断,这显然很合理。 可他醒后听说,警察赶到现场时,只发现他一个人倒在地上,说是歹人大概是听见警鸣声提前抄小道跑了,那条巷子很深,看似狭窄实则四通八达,有很多小道能跑。 后来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前面找他麻烦的几个人的确是从小道走的,可后面那一大波人应该是坐面包车跑了。 警察竟然没发现这伙人,说明他们警惕性很高,发现有人报警,所以在警车到来前提前离开了。 如果猜的没错,那个报警的路人在他昏迷后,一定见义勇为冲上来救了他一把,这才护住他右手没被人废掉。 所以那道模糊的人影也不是梦。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却无从得知。 那个路人难道就能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么,他不敢再深想。 他没办法给警察提供更多线索,尤其是关系到催债那帮人,深知就连警察也奈何不了他们,造成轻微伤,就算是抓到人最多也就是赔点钱,拘留个几天又放出来,他也不想再给自己招惹麻烦。 只要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挥之不去的药膏味,陈方洪就气不打一出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到窗户边,深吸了口气,“操,绝对是C大那帮龟孙子!” “只要有我们在,他们就是万年老二,你们难道忘记了,那天那个谁,放狠话来着......” 前天,也就是周四晚上,他们跟队出去打比赛,能与A大实力水平想当的唯有C大校队。 每到紧要关头,李澄阳依旧是逆风翻盘的一把手。 锋芒太盛,遭人嫉妒虽说是常有的事,但被人当面挑衅那还是第一次。 下场后,几个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李澄阳最先出来,肩膀就被进来男生狠狠地撞了一下。 男生语气不屑,“运气好而已,这都让你们赢了,下次可不会给你机会了。” 李澄阳扯了扯嘴角,“比赛而已,输赢不定。” 见他要走,男生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阴阳怪气道,“场上不是很狂吗,现在装什么无所谓?” 陈方洪哼着歌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见状,一下蹿到那男生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弟弟啊,菜呢,就多练。” “虽然你练了可能也没用,但好歹不至于那么闲的跑来这叫嚣。” 对于阴阳怪气,陈方洪还是略胜一筹。 讥讽意味明显,男生涨红了脸,“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你敢这样嘲讽我!” “哟嚯!”陈方洪故作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你竟然听得懂啊。” 男生怒气值飞升,气鼓鼓地走了,还抛下一句狠话,“等着吧你们就。” 其实当时上场的时候,陈方洪就已经很疑惑了,总觉得这男生很面生。 论他们以前和C大对垒过这么多次,对手的样貌也多多少少会留下印象。 可他似乎都没见过有这号人,怎么这次突然就派他上场了? 如果非要在比赛上培养新手,那好歹也派个稍微有点实力的吧。 ...... 经他这么一说,有人想起来了,拍了个巴掌,说:“绝对是那个王鑫宇!” “看他挺菜的,下场后我正巧碰到他们一队员,那人正好又是我一初中同学,就唠了几句。” “据说那就是个学弟,叫王鑫宇,本地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家里拼命砸钱这才把人塞进C大,这少爷就一个爱好,喜欢打球,还是又菜又爱玩那种!” “后来家里为了支持他,就给他们校队砸钱又是换新器材又是组织团建的,教练都把他当宝贝捧着。” ..... 不管前面是不是王鑫宇找的人来堵他,但最主要的伤都来自于催债那伙人,李澄阳想跟他们解释,又考虑到这件事牵扯太多,再三斟酌还是无从开口。 高明远听的耳朵都直了,“这他妈不就是仗着自己家有钱就乱来嘛!” “可不是嘛。” 陈方洪更无语了,“那来打我啊,那天是我骂的他,关澄阳什么事。” “好了。”李澄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了揉眉心,被他们吵的脑子很乱,耳边也嗡嗡响,“我没什么事,不用担心,你们可以先回去。”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那言外之意,他们太吵了。 “行吧,那看也看过了,今天先这样,太多人反而影响你休息,我们先回去,有事随时电话,我们明天再来。”说完,高明远很有眼力见的把几个人往外推。 中午,警察来了一次,但很快又走了。 于秋找到高明远了解情况,陈方洪也跟了过来,三个人站在天台上。 昨晚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现场,来的时候就只看到晕倒在地的李澄阳,其余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周围一带地处偏僻,没有摄像头,夜黑风高更是无从查起。 “那帮忙叫救护车的人呢?”于秋问。 高明远一脸无奈,摇了摇头,“应该是路人用附近电话亭打的,找不到那个人。” 昨晚不巧还下了雨,连打斗过的痕迹都被席卷干净,雨水带走血迹,唯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留有残余。 他们校队的带队体育老师也来了,查看了李澄阳当前的身体情况,又私下跟警察进行了沟通。 据医生断定,本就没造成严重性的伤害,只是伤口看着吓人,皮外伤修养小半个月也差不多了。 双方认为此事可大可小,作为老师肯定是不想因为这事让学校受到任何影响,也不能空口无凭去怀疑其他学校的学生,避免引发对学校不好的舆论。 在这个年头,类似这样的伤人事件,警局一天都能接到好几起,很多时候力不从心,不能每一件都查出个所以然来。 可能真的惹了不该惹的人惨遭报复,也有很多是单纯倒霉,碰上那些半夜出来游荡的反社会人员。 因此只能提醒这些年轻人一再小心,珍视生命,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晚上不要涉足无人偏远的区域。 到此为止,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老师回校后,还是不放心,私下里去找了校队那几个知道这事的学生谈话,叮嘱他们千万别把这事传出去,免得闹大了。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听见去几分。 怕他们背后搞小动作,老师特意放了狠话,“也别怀疑谁就去找谁麻烦,尤其是其他学校的!不许惹事,听明白了吗?” 几个人毫无站姿,懒懒散散地哦了一声。 在外地上学出了这样的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父母不着急的,可唯独李澄阳的爸妈在他进医院的当晚压根就联系不上。 高明远只当他爸妈是工作太忙,没接到电话,可怎么也没想到两天过去,竟然没一个电话打过来。 他站在走廊外,低声吐槽说:“他爸妈工作也太忙了吧,估计都没注意到医院打过去的电话,要不你劝劝他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毕竟这伤筋动骨也不是小事。” 一提到他爸妈,于秋不免又联想到那通电话。 从她的脸上,高明远很快捕捉到了什么,他笑笑说:“算了,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爸妈这么忙,估计他也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吧。” 休养了两天李澄阳气色明显好转,加上他经常锻炼身体,伤口恢复得快,查房的医生说再观察几天,没事就能提前出院了。 晚上吃完东西,于秋起身准备收拾餐盒,手腕被人轻易地拉住,她于是顺势又坐下。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自他醒来后,明明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可直到现在于秋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过,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李澄阳抿了抿干裂的唇,嗓音是病态的低哑,“这么不愿意跟我说话,为什么还要来。” 于秋挣开他那只手,去给他倒杯水,一声不吭给他喂完水后,她把杯子放回去,也不看他,“我马上就要走了。” 李澄阳静静地凝视她,忽然说:“你在生气。” 第14章 对不起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于秋觉得他这话说的毫无逻辑又莫名其妙。 “因为那天晚上的电话。”他想了一个星期,觉得于秋之所以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通电话。 那个过分冲动又偏激的他。 于秋偏开头,看向窗外,漆黑一片,月光却格外的亮,“那你想说什么?” 他犹豫了几秒,开口道,“是我太冲动。” 他竟然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问题,于秋眉心很轻地动了动,想听听他还会说点什么。 “但那次真的是个意外,我不太清醒。”他并未提及那天其实是喝多了。 于秋颇感无奈:“......” 她没想过要强迫他亲自揭露那些来自原生家庭的不堪,更没想过要以此来戳他的痛楚。 她在意这件事的本质是李澄阳没有第一时间向她道歉,而直到现在他也说那只是个意外。 从未有过这么清晰的发现,原来他们从来都不了解对方,以至于发现问题,都不知道对方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沉重,谁也没再说话,好像凝结住了,唯有时间一分一秒仍在转动,压得人喘不过气。 到底还是她心软,想着告诉他吧,人竟然长了张嘴就得用来说,想要继续走下去就得好好解决问题。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不就是理智和感性么。 在李澄阳眼里,那天完全个意外,在他情绪不稳本就不清醒的状态下接到她打来的电话,他难免把火气往她身上撒。 而她不同,她惯常很会理解他,就像理解他不爱回信息,理解他不会回没接到的电话,理解他突然的失约,理解他从不主动分享任何事情。 于秋也格外会包容人,包容他喜欢已读不回,包容他说话总是冷冰冰的语气,包容他不定的小脾气,到现在都能包容他带其他女孩一起打游戏了。 她还是太宽容,一次次选择妥协,他只是脾气不太好,谁还会没点小脾气呢。 “对你来说道歉很难吗?”于秋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只是这样问他。 李澄阳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完全没想到她只是单纯想让他道个歉,竟然这么简单。 “对不起。” 特别爽快的道歉,贼拉小的声音。 于秋:“.....”一点都不诚心,要是不提醒他可能永远都想不到那个点,提醒了他又这么敷衍。 “可以了吗?”他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现在的他语气上确实要比平常温和些。 但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真的很敷衍,他就像是为了道歉而道歉。 “不原谅。”于秋语气异常坚定,低了低头,一改往日的心软大度。 “为什么,”李澄阳微拧起眉,“不是说道歉就......” “为自己的冲动而道歉是应该的,但这事在我这一时半会过不去。”于秋句句在理。 李澄阳一时无言以对:“......” 她明天还有课,今晚得回校,陈方洪掐着点来,手里提了些东西,买了些洗漱用品送来,毕竟李澄阳还得住个两三天才能出院。 从医院出来,她闻到食物飘来的香味,瞬间就饿了,光顾着投喂他,愣是委屈了自己。 于秋去附近的面馆吃了碗云吞面,然后打了车回学校,一路上她都在想,李澄阳不仅身上带给人的疏离感很强,就连作为他的女朋友,和他相处起来也有一层隔阂,是某种莫名其妙的距离感。 但那层隔阂究竟是什么,她猜不出来。 毕竟像这样的莫名其妙在他们之间已经发生很多了,就像当初李澄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要和她试试,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他怎么就突然喜欢上她了呢,不是已经毕业了吗?他后来又是怎么发现她喜欢他的? 不喜欢为什么说要和她试试,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谈恋爱会和别人不一样,没有亲吻,没有拥抱,就连牵手都得看准时机。 于秋把脑袋斜靠在车窗上,看着外边一晃而过的街景,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发呆。 - “甜到犯规”冰淇淋店门口。 烈阳高照的午后,排起了小长队。 最新推出的香草荔枝口味冰淇淋限时出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香”亲“香”爱,“荔”所当然! 两人蹲在一米高的广告牌后,一刻也不敢松懈,紧盯对面C大正门闸机口不断进出的学生。 高明远从早上蹲到现在已经打了第五个哈欠,昏昏欲睡,如果不是被陈方洪强行拉过来,大好的周末美好时光怎能浪费? 按往常这个点他头还埋在被子里做梦呢。 他拍了拍陈方洪,说:“我脚麻了。” 陈方洪头也不回,“那就站着。” “那我不就暴露了?” 陈方洪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理他。 高明远不仅脚麻,他整个腿都麻了,晃了晃身子,刚准备站起来,陈方洪回头一把拽住他裤子,“蹲好,他来了。” 高明远拉紧裤腰带,“你轻点,大庭广众的,别扒我裤子啊!” “闭嘴。”陈方洪松开手,继续说:“等他来排队,我们就去前面那条街口堵他。” 高明远极其敷衍地嗯了声,然后两人转移阵地。 据陈方洪这几天对王鑫宇的探查,对他算是了如指掌,轻松拿捏。 王鑫宇脾气暴躁,像个炮仗一点就炸,不仅如此,人傻钱多才是他最大的“优点”,喜欢到处结交朋友,被身边狐朋狗友讹过不少钱,即便这样也不长教训。 喜欢吃各种口味冰淇淋,尤其是C大校门口对面这家冰淇淋店,今日新品促销活动,陈方洪算准了他虽迟必到的冰淇淋控准则。 王鑫宇一般买完冰淇淋就会去前面街口的网吧找那群狐朋狗友一起上网开黑。 而那家中型网吧又恰好在某家不起眼的打印店的二楼,陈方洪提前一天去实地进行了考察。 好巧不巧,哎,那边也没有摄像头。 高明远知道后当即给吓一跳,颤抖又震惊地说:“我们套个麻袋也给他吊起来打一顿?” “本地人,少爷,有钱啊,这可不兴打!”高明远不断提醒他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可不能做啊。 ...... - 为了庆祝李澄阳顺利出院,校队几个关系较好的决定一块儿吃顿饭。 饭桌上,几个人围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笑得人仰马翻。 李澄阳从卫生间里出来,回到座位上,听他们津津有味的唠嗑——陈方洪和高明远昨日的丰功伟绩。 高明远一拍桌子,演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等那小子扛着他那儿什么口味的巨型甜筒出现的时候。” “我直接就是,呔!给老子站住。” “他被吓了一跳,陈方洪转头就从他后面把他那冰淇淋给抢了,抢了就跑。” “王鑫宇直接傻眼了,追上去,说那是限时口味,已经结束没有了,叫我们还给他,他那双没葡萄大的眼睛就跟粘在陈方洪手里的冰淇淋上似的。” “然后陈方洪......”高明远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已经笑开了,噗嗤一声,继续道,“当着他的面把冰淇淋,扑哧......哈哈哈哈哈哈......” “你先别笑,先说啊。” 高明远清了清嗓子,“咳咳,然后陈方洪也是够贱的,哎....” 他吃痛,扭头看此刻正怒目瞪着自己的陈某人,“你打我干嘛!” 陈方洪又一巴掌直接呼他脑门上,“你他妈才贱!” 其余人又被逗笑。 “哈哈哈哈......” “你们能不能先说完,我真是服了。” “哈哈哈哈~” 高明远干脆大着胆子,指着陈方洪描述当时的场景,“他就把人心心念念冰淇淋当人面扔进旁边垃圾桶,还掉了一点在地上。” “然后不知道是谁家的狗,晃到边上直接给舔了个干净,把王鑫宇气得当场就要发疯。” “噗~哈哈哈哈哈” “666666” “太贼了你们。” “哈哈哈,不怕他报复你们。” “不可能,”陈方洪拍着胸脯,“我们可是有备而去。” 那天,30℃的大热天,他俩真跟做贼似的,找了两件全黑的外套,还戴上了口罩,鸭舌帽,以及装逼用的大墨镜,全副武装,百无一疏。 用最傻逼的扮相干着最犯贱的事儿——欺负一个爱吃冰淇淋的弟弟。 要不是看他家有钱有势,早该把人拖走暴揍一顿才算替兄弟解气。 欺负他的全过程,他俩这辈子从未如此安静过,怕暴露身份,只能充哑巴,当时就想笑了,幸亏憋的住。 这段时间于秋很忙,连李澄阳出院饭她都吃不上。 晚上十一点,她还在处理实验报告,这些统计显著的p值反应的是人类真实存在的情绪和行为。 面对电脑屏幕上冰冷的统计数据,她不仅眼睛泛模糊,意识也随之开始迷糊。 凌晨一点多,任务完成后,飞速洗漱一通把自己舒舒服服的埋进被子里,上下眼皮打架,几乎是倒头就睡着了。 自那次李澄阳略显敷衍的道歉后,两人关系逐渐缓和,但也没再好到哪里去,只能说恢复平淡,和最开始没什么两样。 在彼此都忙于期末复习的日子里,如果不是她主动发信息,李澄阳一般不会发过来,唯一的微妙变化则是他已读会回了,即便还是【嗯,哦,额】。 好吧,好吧,这些也不是区区几日就能改的,于秋默默安慰自己。 这段时间,她也学会了克制自己总想给他发信息的冲动,也真的减少了给他发信息的频率,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况且都在一个学校。 于秋好好想过了,竟然他那么喜欢保持距离感,那便随了他的愿,她也不过界免得惹人不快,不就是柏拉图吗,看谁忍得过谁。 第15章 假期开始 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两人约好一起去食堂,李澄阳难得提前到,此刻已经在门口等她。 日头很晒,她没带伞,只好用课本遮住脸,经过奶茶店,她忍不住问了句,“你喝吗?” “我不喝。” “好吧。” 李澄阳扬了扬下巴,“又不赶时间,你买吧。” 店里人不多,点单就能立刻做,不到五分钟就拿到了,她迫不及待插入吸管吸了一口,浓郁奶香,浓浓一层奶盖,几乎是入口即化,冰冰凉凉,甜蜜蜜。 喝得人不仅心里也甜甜的,就连去食堂路上的风,她都觉得是甜的。 李澄阳永远快她一步走在前面。 于秋紧紧跟上他,努力让自己走到他身边。 风一吹,叶子飘零,簌簌落下,擦过他们肩头,似有所感应,她倏然回头看。 不经意间,撞入一双眸色晦暗的眼睛里,里面装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那是她没见过的一面。 枝桠绿叶被风吹得轻轻摇曳,周驰野就站在那棵栾树下。 艳阳高照的午后,斑驳的树影投洒在他身上,光影在他优越的脸上游移,被光线雕刻出完美的轮廓。 明晃晃的光线还在不断随风晃动,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遥遥望去,刺眼夺目,身后化作白茫茫一片,随着光线的游移,整个人也逐渐模糊,最后变成透明的琥珀色,像随时都会消散的幻影。 身边人笑嘻嘻地捧着手机正要递给他看。 他猝不及防撞上她回过头的视线,撞进那双澄澈又漂亮的眼眸里。 脸上未设防的情绪来不及收拾,明晃晃的暴露在视线下,只能佯装镇定。 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那是一个极为淡然的笑意。 像是碰到熟人随意打的招呼。 于秋刚准备回应他,却听见身边人忽然问:“怎么了?” 她转回头,发现李澄阳停下了脚步,像是在等她。 于是她摇了摇头,朝他一笑,“没什么。” 于秋走上去,终于能和他站在一条线上,心满意足地看向他,“走吧,我饿了。” “嗯。” 这一次,他刻意放慢了步子,怕她又跟不上。 两人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周驰野垂下眼,盯着地上不断跳动的斑驳的光影,心里破了一个洞,有什么东西开始一点点流逝。 眼前倏然伸来一只手,手机里正播放一个搞笑的视频,没等他看完,高明远就哈哈大笑起来。 见他不笑,高明远微眯起眼,抬眸又瞥了眼方才李澄阳他们走过的地方,随口安慰道,“这没什么好难过的啊。” 周驰野颇感到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心想,他看懂了? 高明远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说:“我们之所以母胎单身这么多年,那是因为咱正缘太强替我们挡住了所有烂桃花!” “不然就凭学长你这条件,你追求者又那么多,怎么可能谈不到,说明你这正缘啊更是强到没边儿。” “是吗?”周驰野瞬间被他这些毫无逻辑的理论逗笑了。 “那必须是啊!”高明远信誓旦旦道。 “应该吧。”他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 学院发布正式放假通知的时候,宿舍乱糟的一片,满地平铺的行李箱上堆积杂乱的衣物,几个人蹲在地上开始挑衣服。 “该带哪件回去呢?” “暑假想出去玩,得带点裙子吧。” “这件也可能会穿,这条裤子也带吧。” “感觉穿不完啊。” 许姚收拾得头大,“天呐!我该装点什么衣服回去啊!” “要我说啊,连箱子都没必要带了。”赵芳饶有兴致地翘着腿坐在上铺看底下乱的不成样,挺有自知之明的说,“反正穿什么回去开学又会原封不动带回来,指不定一个暑假下来,箱子都懒得打开一次。” “呵呵,那是你。”许姚觉得自己带回去多多少少也会穿那么一两回吧。 于秋刚准备叠衣服,听了赵芳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呢,是回家又不是出远门,家里什么没有,本来也不需要带衣服回去。 于是,她放心的把原本堆放在箱子上散乱那些衣服裤子又全给塞回柜子里堆好,然后关紧柜门,马上要赶车,下午的高铁票,她没多余的时间再收拾。 两点半准时出门,李澄阳提前约好了车,让他们在正门等,不一会儿,车就来了,正式放假第一天,路上很堵,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愣是一个小时才到。 争分夺秒,踩点进站,检完票直接乘坐扶梯下去,进入车厢后,李澄阳走在前面找座位,于秋紧随其后,本就狭窄的通道,却总有人喜欢往前挤。 继她被旁边没素质的大妈踩到第三脚的时候,李澄阳突然把一边胳膊往后伸,于秋愣了一秒,手顺势攀上去。 李澄阳护着她坐进里面靠窗的位置,两个不算重的行李箱被他轻松塞进上方行李架上。 于秋悄悄扭动了一下被那位大妈祸害差点要废掉的脚尖,顺带着鞋尖也点了点。 他坐下来,瞥见她抿紧的唇,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于秋瞬间坐直了,摇头,笑了笑,“没事。” 要在车上坐两个多小时,于秋也不玩手机,信号不稳定的时候连信息都发不出去,于是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车窗外的光景看。 李澄阳在补觉,她不太理解怎么能一上车就睡到现在呢,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他姿势未变仍是抱着手,靠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呼吸平缓。 于秋瞥了他一眼,心里默默想,昨晚肯定又带妹打游戏了吧,困成这样,现在还知道要补觉呢。 他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醒来时发现即将到站,提前几分钟把行李箱拿下来放在腿边的位置,刚坐稳不到两秒,一转头,对上一双带点小情绪的眼睛。 他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干脆问,“怎么了?” 于秋眨了眨眼,也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眼睛都酸了,反应过来,收回视线,转而又去看窗外,微微张嘴,“没事啊。” 见他又不打算做声了,于秋暗戳戳又来一句,“你还挺困呢。” “有点。”他坦诚道。 于秋:“......” 他当然困,毕竟昨晚差不多一夜没睡,马上要回家,宿舍有人提议最后再去嗨一晚,他以为是去酒吧又考虑到第二天要回家便以此为由拒绝了。 不过他们说不喝酒,李澄阳于是被他们拉着一块儿上了出租车,到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想玩什么——麻将。 他们回家无聊经常会和亲戚朋友聚在一块儿打麻将,由于技术不够精湛又总是败下风,手臭的时候简直就是去给人送钱,怎么说最后一晚了,也该提前练练手气了。 也是知道李澄阳不会打麻将,八百个心眼子想拉他出来垫底,不料天赋型选手就是不一样,三把过后,他就摸出了门道。 不仅没垫底,还顺便帮报销了回家的路费钱。 第二天简直困成狗。 从高铁站出来,他们直接打车回到市区。 两人最后在中心广场分别,于秋拉着行李箱先走,李澄阳却站着没动,看着她走远,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闷得烦躁,这种感受少有,他怀疑自己是病了。 不远处路边正停着一辆黑色SUV,马路牙子上蹲着个小人,此刻正捧着一张小脸,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找什么呢。 于秋上大学会有些近视,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不真切,等走进了才发现是弟弟于磊。 小朋友激动喊了一声站起来,然后蹦蹦跶跶跑过来抱住她大腿,笑得灿烂,“姐姐姐姐!” 于父开的车,于母做在副驾,随着车窗缓缓降下,她的声音也从里面传出来,“先别腻歪,等会下班高峰期车多了,赶紧先上车。” “好!” 于秋笑着把弟弟给塞进车里,“你坐好。” 她转头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很快钻进车里和于磊并排坐,弟弟额头上还粘着一朵小红花,看来今天表现很好,她笑了笑,忍不住去掐他肉嘟嘟的小脸。 李澄阳一动不动的愣站在原地,像被什么凝固在原地无法动弹,直到不远处那辆白色的汽车扬长而去,他才想到该回家了,下一秒,又感觉到饿,犹豫两秒,还是决定吃饱再回家。 车子平稳行驶在大马路上,街边弥漫着一股栀子花香,是属于江临的香闻,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城市,每年夏天都被栀子花香充盈着,就连路边小摊也开始售卖栀子花。 记得上学那会儿,只要到了这个季节,班上女孩几乎每人头绳上都会扎着一朵栀子花,或是被编成花环带在手上。 于秋很怀念那个感觉,同样也怀念那段时光。 她默默收回神,发现弟弟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脸上开了花呢。 “你胖了噢。”于秋故意这样说。 弟弟晃了晃脑袋,一本正经说:“没长大是这样的,肉都长一块。” 于秋扑哧一声笑,逗他说:“长大就不是一块了?” 弟弟又点了点不大聪明的小脑袋,“姐姐你怎么什么也不懂,长得就是一条了呀。”他用两只小短手在空中比划比划,“就像邻居家小哥哥那样,高高瘦瘦的了。” 这么一说,全家都被他逗笑了。 陈萍收住眼底笑意,故意道,“上过幼儿园的就是不一样啊,什么都知道。” 于磊听后更是骄傲,仰起高傲的小脑瓜哼哼两声,“那是,等以后你们小了去上幼儿园也会知道的。” 陈萍一时间哑口无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哈哈哈......你说的很有道理。” 于秋笑着点点他脑门,“年龄不大,懂的也......乱七八糟。” “姐,乱起爸早是什么意思呀?”于磊的好学总是体现在这种时候。 于秋一时语噎,“......” 他把脑袋往前座空隙拱了两下,被妈妈反手摁了回去坐好,他撅了撅小嘴,“爸爸,你知道乱起爸早是什么意思吗?” 莫名其妙就被cue到的老爸正在开车,稳重地开口,“老爸已经很久没上过幼儿园了。” 第16章 我们不认识 七月底出成绩,于秋第一时间登录教务系统进行查询,可谓是十分理想,也不枉努力了那么长时间。 齐夏夏来她家玩的时候,还躺在沙发上吐槽,“哎,上初中那会儿老师说考到重点高中就好了。” “考上重点高中埋头苦读,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班主任又说高考完就好了,上大学就好了。” “现在上大学了~导员又告诉我们现在不努力以后还有吃不完的苦。” 每当想到这,她就觉得这人生多半是废了。 “如果大学四年都没玩就相当于比大学四年都在玩的那些人多吃四年苦,毕竟退休年龄都是一致的。”想到这,齐夏夏开悟了一般,猛地坐起来。 这一惊一乍的把正在背英语单词的于秋吓了一跳。 “你觉得我刚才说的有道理吧!” 于秋摇头,“没道理。” “为什么?” 于秋盘起腿,想要点化她,“你想啊,退休年龄一样没错,生活质量已经不可相提并论了。” 齐夏夏认真听,“怎么说?” “努力的人,可能将来到手的工资比你多,工作比你轻松,买的车比你贵,住的房子比你大,但也不是说非要和别人比,只是这样的生活确实要比很多人过得舒服,你难道不喜欢吗?”于秋轻声问。 “有道理!”齐夏夏仿佛又开悟了,一提到大房子,她就两眼放光,浑身充满了干劲,但不过三秒,又瘫软在沙发上,“我还是先摆烂吧,努力可太累了。”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于秋稍微严肃的看向她。 齐夏夏往后缩了缩脖子,有点害怕,“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没等对方有机会开口,她大胆猜测,“想通要分手了?” 于秋头顶一团如麻的黑线,三个大写的问号:??? 搞不懂她怎么总是以为她要分手,并表示很支持的样子。 她无奈一笑,“我好好的分什么手。” 齐夏夏:“......”好吧,不是这事就算了。 上个月底她查完成绩的第二晚就接到老师的电话,是她专业课老师兼辅导员,跟她商量关于大三下学期交换生名额的事情。 像她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总是容易成为的老师重点关注对象,经过几个学期的观察,她发现于秋的成绩非常稳定,能保持在专业前三的名次。 她很有潜力且具备成为交换生的条件,只是名额在他们这个专业只有两个,最后究竟花落谁家还不知道。 下学期还会有一场专门的考试,要是她能发挥好指不定就能拿下名额,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作为于秋专业课老师,表示对她很有信心,特地打来电话鼓励她下学期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拿下。 于秋把事情来龙去脉全给她说了。 齐夏夏一脸震惊看向她,下巴几乎能砸到她脸上去,双手抓住她肩,使劲晃,“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冲吧宝贝!” “我天呐,上个大学都能出国了,前途无量啊!”她夸张地喊。 于秋推了推她,笑道,“只是出去学习而已,没那么夸张,况且能不能去还是一回事呢。” “你导员不是说你能去的几率很大吗?” “只是这么说而已,她想鼓励我罢了,这个不仅要看下学期专门考试的分数,还得查前几个学期专业课各科成绩情况以及课堂表现,还需要老师写推介信呢。”于秋面色愁容道。 齐夏夏见她一副不太有信心的样子,举起双手握成拳给她打气的姿势,正色道,“拿出你当年把李澄阳碾在脚下的劲儿来好吗!” 于秋:“......你能不能把这事给忘了?” 齐夏夏笑嘻嘻,“嘿嘿,不行噢。” - 烈阳灼得刺眼,热浪挟裹尘土,在这样一个暑气蒸腾的午后,齐夏夏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根筋搭错决定出门逛街,也没给人拒绝的机会,拿上遮阳伞扯着于秋就出门。 刚出到小区门口,于秋是一步两回头,热得眼前一黑又一黑,头顶仿佛冒白烟,后悔不已,脚跟热化了似的粘在地上磨磨蹭蹭走。 好在齐夏夏提前打好了车,不到两分钟司机就来了,一路畅通无阻。 不过也是,这种鬼天气,谁不在家吹空调,非要出来当黑人,于秋暗自在心底吐槽一番。 冷气扑面而来的那一刻,仿佛一脚迈进了天堂,刚踏进商场大楼门口,没等于秋缓缓身上未散的暑气,就被人忙拉扯着进电梯上五楼。 上去了才明白齐夏夏今天顶着大日头也要出门的原因——BTF今天上新款,漂亮女孩们的衣橱屋。 BTF是一家连锁店,专卖各种款式颜色鲜艳的小裙子,在江临也算是小有名气,性价比高且价格实惠,售卖速度快,基本都是每周限定款,外加店员服务态度好,因此回头客不断。 自打上高中起,齐夏夏就经常光顾这家店,在这里不仅办过卡还凑过数不清几次的单,如今也算是熟客登门。 就算她现在在外地上大学,一年哪怕只回来两次,每次回来也只到店里消费一次,这都足以叫几个店员深深记住。 一个容易冲动消费的少女,简直是销售的天菜! 一点也不经夸,试穿什么自己都还没看清,这种时候往往只要有人一拍手,紧接着一顿猛夸,就能让她晕头转向,嘴角咧到耳朵根,框框上头,掏出小钱包就是“结账!” 这么热的天,路上倒是没见着几个人影,这店里人倒是多,于秋颇感意外,却还是不想进去,自知拦不住某人的冲动消费,也没她喜欢的款式。 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锁定在对面那家无人问津的女装店,于秋和齐夏夏打了个招呼后,自己去了对面。 店主不在,里面却站着一位穿白裙子的女生,正在看连衣裙,听见动静,瞧见有人进来,大概以为是店主回来了,她眼睛很亮,朝门边看过去。 霎时间,两人对视上皆是一愣,于秋朝她微微颔首,礼貌性的笑了下,算是陌生人之间简单打个招呼,便继续走进去。 不经意间,于秋摸到一条冰凉材质的裤子,手感滑腻,亲肤,就很适合这种天气外穿,而最里面的展示架上都是些当季大众款式的连衣裙,除了手中这条裤子能让她稍微有点心动外,其他的更是无感。 吊牌上并未明示价格,来的真是不巧,老板不在,于秋稍感到可惜,却还是把裤子好好的给放回去。 显然,那女生也是如此,把看上的裙子又给挂回展示架上,表情中带着一丝丝遗憾,手中拎着一个漂亮的包,转身也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女人摆着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见她们一副要走的架势,忙笑着迎上来,一手揽住一姑娘的细腰,顺势将人往里带两步,语气分外熟络,“喜欢多看看呀,不着急的。” 女人笑着解释道,“刚才在隔壁摸了几局麻将,这不都没见着你们进来嘛。”嘴里喊着抱歉,手却不自觉地摸紧了腰包,那心里头脸都快笑烂了,店里一天还没开张 ,桌上就赢了五百块呢。 她招呼客人,张口就道,“前两天刚上的新款,现在都没剩多少了,看上得抓紧,不然可就没了。” 热情的笑脸过分精明的模样,实在是太好辨认了,于秋记得以前经常跟她妈去逛街,最怕遇到的反而就是这类老板娘,看着好说话,实则嘴巴贼厉害,巧舌如簧,惯会用花言巧语把客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再神不自鬼不觉的给你进行洗脑,办卡,打折,优惠,完美的一套流程下来让你扣扣嗖嗖花掉很多钱,甚至大包小包拎着走的时候还会觉得是自己赚了。 那女生于是又回头去找刚才看上的那条裙子,问老板娘,“这裙子还有小一码吗?” 女人微微笑,走过去给她比比,“不用再小了,是均码。”她看着小姑娘这身形,止不住的夸赞道,“刚刚好呀,再小穿着不舒服,你身材好的很呢,均码穿着最合适。” “哎呦喂,你看看这腰,穿这套裙子最合适不过,还衬你皮肤白......”她开始蛊惑人心,“平时很注重保养吧?小脸蛋这么漂亮。” 女生被她这么一夸,耳朵根都染上了一层粉,羞赧地眯了眯眼,满脸笑意,“没有呀,我很少护肤。” 女人一听,啧啧了两声,故作羡慕,“天生的就是好呀,都省了护肤品了。” 女生捧着脸蛋,心情愉悦,“是啊,都不需要买什么护肤品,我平常买穿的比较多。” “那就对了,该省可省,该花得花。”老板娘意有所指,“这裙子可以进去试试,喜欢就带走呗,价格不贵,给你点优惠。” 见她还在犹豫,老板娘顺带又提了一嘴,“这裙子我都卖出好多条了,这款式这颜色就剩这一条了,错过可就没有了,前面还有人叫我给她留着,说等会再来试试,要不是身材差点,她直接就带走了。” 说罢,她装模作样往外边扫了眼,又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说:“等会估计就过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女生当真信了,拿过女人手中那条裙子,“那可不行,我先试试,可以就卖给我了。” 老板娘朝她挤了下眉,低声说:“你真心要,等她提前来了,那我也说卖出去了。” 女生面色愉悦,正准备去试衣间换裙子。 老板娘刚招呼完她,即刻走到于秋跟前,笑眯眯看着她,“咦?是不喜欢裙子吗?” “姐姐不试试吗?两姐妹可以挑同款啊。”她说着,又想到什么,“不过她那个颜色没有了,还有另一个颜色,仅剩一条,卖完可就没有了。” 这下不仅是于秋,就连准备去试衣间的女生也愣住了,两人默契的隔着些距离远远对视上,脸色都略微复杂。 老板娘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紧接着又搬出那套话术,压了点声音说:“那个颜色也很不错,显白呢,瞧你这小腰,很合适呢!” “有人还叫我给她留着,说回头再来试试......” 于秋一时无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虽然不想打断她,但还是忍不住要说:“那个......” 她眨了眨眼睛,“我们不认识。” 第17章 传说中的大众脸吗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果然,那姑娘也是有些懵,然后听见那姑娘尴尬笑了笑,颔首道,“我一个人。” “哎呀,抱歉哈。”老板娘拍了拍手心,脸不红心不跳的,目光在这两女孩脸上游移,找补说:“要我说长得漂亮都有相似之处,我乍一看你们长得有些像,这才误会你们是姐妹来着。” 本来也没什么,除了有些尴尬以外,两人都不甚在意,心知肚明,这老板娘一天还不知道对多少陌生人说过这样的话。 女生最后决定买下那条裙子,于秋则还是相中那条裤子,对方先去结账,她等在后面,齐夏夏就是这时候提着大包小包“战利品”满载而归。 见到于秋,她眼睛亮了亮,眉开眼笑蹿到人身边,“嘻嘻~” 于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傻笑给逗笑了,手指轻弹了下她脑门,调侃说:“又遇到洗脑组织了吧。” BTF那几个店员贼得要死,逮着她好忽悠,一个劲儿的上来追捧,她哐哐上头,付钱倒是爽快,买完后知后觉有点肉疼。 反正就目前而言,她心情还算不错。 前一位顾客结完账拎上包和购物袋就走了,步子有些急,像是有什么急事。 路过两人身边的时候,齐夏夏下意识回头瞥了她一眼,微拧起眉,隐约觉得这女孩有些眼熟,一时半会儿她记不起来,也就没多想。 但在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想起来,那会儿,两人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于秋被她一惊一乍吓到了,“又怎么啦?” 齐夏夏使劲翻朋友圈,她这朋友圈一天都能上百条,交际花的名号那可不是吹的,好在她那朋友和她关系还算不错,懒得再翻朋友圈,她干脆就去列表找那个好友的备注。 点进对话框,然后又点进人主页朋友圈,那是一张昨晚发的合照,乌泱泱一群人在玩狼人杀游戏。 说是合照,更像是无意中的抓拍,所有人都闭着眼,应该是到天黑了环节,但仅有一个女孩睁着眼睛,身份可能是预言家或者女巫,大概也是碰巧看见有人在拍照,于是配合地比了个耶。 女孩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刘海有些凌乱,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双眼睛异常明亮,清纯动人。 没想到齐夏夏人缘广到随便遇上的一个陌生人都认识,于秋颇为震惊,“这就是今天店里我遇到那女生吧。” “你们认识怎么没打招呼?”她问。 齐夏夏摇了摇头,“不认识,我朋友认识她,朋友圈发过照片上有她。” 当时她单纯觉得这女生还挺好看的,就留意了,后知后觉还有点眼熟,莫名的熟悉感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这一刻,齐夏夏听于秋提起今天让她觉得尴尬的一件事儿,说是老板娘把她和那个女生当成了小姐妹,还说她们长得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说些好听话好让她们买东西。 于秋说完,隔了几秒,罕见的没听到齐夏夏的回应,讶异地偏过头看向她。 热乎乎的风气从窗外灌进来,齐夏夏终于知道那股莫名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自己又会对那个陌生女孩有较深的印象。 归根究底并不是她有多么漂亮,而是觉得她眉眼与于秋有三分像。 当她看向镜头时,眼底闪烁细微光点,和于秋的相似得惊人,笑起时,就连上翘的眼尾弧度都如出一辙。 今天亲眼见到,确实如此,但也仅是眉眼相似罢了,放在两张不同五官精致的脸上,附着在她们身上的气质也各不相同。 晚上,于秋尝试着给李澄阳打电话,这还是回家后第一次和他通话,他们一般只在微信上简单聊两句,这次意外的他接的很快。 倒不像是在家里,于秋听见电话里传来大妈们跳广场舞的音乐声,那简直震天响。 但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找到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音乐声也逐渐小了,唯有蝉鸣声清晰可闻。 猜到他应该是在某个公园里,于秋也不打算问,而是主动跟他提起,“今天我和朋友去逛街,遇到一个女生......老板娘说我们长得像,我本来以为她就是故意这样讲的,结果......” “我也遇到过很像你的人。”不知怎么的,李澄阳下意识就打断了她后半句没说完的话,等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可能会让她不高兴。 于是又想找补,“当时没看清楚,可能我看错了。” 这次换作于秋打断他,捧着手机,仰躺在床上,“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大众脸吗……” 心情倏地就低落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 于秋郁闷道:“我长得......真的就这么大众吗?” 她以前从没这样觉得,直到今天才感到对自己样貌的一丝自卑。 虽不说对自己长相有多自信,但从小到大夸她的人也不少,单凭这一点也足以让她挤上个中上乘吧?怎么就大众了呢。 电话那头人先是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她先抱怨完,然后才出声,“没有,你很好看。” 于秋捧着手机一顿,整个人都愣怔了,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李澄阳还会夸人啊,还夸她好看呢。 好吧,也许单纯是为了安慰她。 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安慰,足以令她心情舒畅,隔着屏幕偷偷笑起来,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不然显得自己太没出息。 心情大起大落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李澄阳那边说还有事就先挂了,她还捧着个手机,举得高高的,看着黑了的屏幕,弯了弯唇,笑出声来。 房门虚掩着,爸妈晚饭后出去散步到现在还没回来。 于磊孤零零坐在客厅里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之际,他忽地站起来,和动画片里的超人做了个同样的触发技能招式。 “站住!放开那女孩!” “biu~biu~biu~” 超人胜利,于磊双手叉腰,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房间里惊叫一声,那是姐姐呼救的声音,超人磊磊扛上玩具枪,毫不迟疑,争分夺秒,噔噔噔就往房间方向跑去。 夫妻俩散步回到家,一开门,就撞见小儿子扛着玩具枪正往他姐房间里跑,边跑边喊着,“放开那女孩!” 两人相视一眼,“......” 他扛着枪噔噔噔跑进去,不到两秒又哭哇哇跑出来,掉在房里的玩具也顾不上捡,转头冲进她妈怀里。 夫妻俩又是一脸懵,满脸问号。 “怎么了?”老爸问。 “姐被暗杀了。”于磊哭的两眼通红。 “胡说什么呢,你这孩子。”陈萍拍他屁股墩,打算去女儿房里一探究竟。 房间门现在是敞开的,她走进一看,床边躺着个人,惊呼,“哎呀!” 这一叫,吓得客厅里的于成安抱着儿子两步并作一步跑,赶过来查看情况。 鼻子上塞了纸巾,于秋感到鼻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有什么东西在倒流,这感觉很难受,艰难地吞咽了两下,话都说不出来,可不把脑袋仰起来,鼻血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眼珠子朝敞开的门边一转,吓得摁住纸巾的手一抖,缓缓瞪大了双眼,怎么全家围观? 陈萍走到床边,面色担忧,“怎么回事?”怎么会莫名其妙流鼻血呢。 于秋很轻地吸了吸鼻子,太难受了,可她不敢说实话,谁让她没事把手机举那么高,这都算是砸轻了,没伤到骨头。 “我......”她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我就不小心碰到......然后就......” “怎么能碰出血呢?你怎么碰到的?”陈萍担忧地皱起眉,继续追问。 “好啦好啦。”于成安见状,也顾不上那么多,“先别管怎么碰的了,赶紧给她看看怎么止住,要流得多,送医院看看去。” 老父亲爱女心切,“要不直接去医院看看吧,流鼻血可不是小事,万一不小心伤到什么内部组织,那可不止流血了。”说到这,他突然想起,“我有个同事的兄弟,听说不小心撞坏了鼻子,去医院完了,嗅觉都没了。” 这把于秋吓的倏地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大,鼻血又往外冒,陈萍赶紧给她拿纸摁住,回头骂了声,“别在那儿瞎说,还不赶紧拿上钥匙,带你闺女去检查检查。” “检查还是不用了吧,我觉得我这......”她觉得她这缓缓就好,没她爸说的那么夸张。 可陈萍不容反驳,正色道,“好了,听你爸的,去检查一下。” 第18章 他挺辛苦的 街角的大排档门口,油烟缠卷孜然香,烤架上油星噼啪炸响,色香味俱全,炭火堆里窜起白烟,一股脑扑向半空。 招牌上熏黑的边角,身上是散不尽的烟火味。 男人粗犷的声音喊了声,“老板!再上十瓶啤酒,二十串腰子!” 老板忙着烧烤,分身乏术,无暇顾及点单。 李澄阳默默用笔在小本上记下,淡淡地应了声客人,“好的,马上。” 他刚准备转身去后厨,衣角却被人轻轻地拽了拽,“请问有什么需要。” 他垂眼看向这位喝多了此刻正拉扯他T恤下摆的女人,态度算得上礼貌,语气却很冷淡。 女人挑了挑眉,觉得他挺有意思,明明她才是客人,是被服务的那一方,这男孩看人却总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也不怕被投诉啊? 可瞧仔细了,又会发现他似乎看谁都是这样,好有趣的一张乖乖脸啊,明明是一典型的阳光帅气大男孩长相,谁想脸色却这么臭。 女人微眯起眼,细细打量起他。 朋友见状不妙,扯下她手,向男生道歉,“抱歉哈,她喝多了。” “嗯,没事。”李澄阳垂下眼,看向自己被抓皱了的衣角,微微拧起眉,抬腿就走。 女人推开朋友的手臂,旋即又伸手去抓住人手臂,好玩似的笑着却怎么也不肯松手,肌肉紧实却不显突兀,协调的美感,摸着很舒服。 李澄阳忍耐有限,如果不是考虑到投诉会被扣工资,他真想直接甩开着女人的手,缓缓呼出口气,礼貌道,“希望您松手,我还有工作。” 女人歪头一笑,低声问,“弟弟,能交个朋友吗?” 她那群朋友都惊呆了,心里一万个卧槽。 男生冷冷一笑,“不在我的服务范围。” 她也不恼,反倒手往下滑,李澄阳以为她终于要松手,结果堪堪停在他手腕骨上,握紧了,红唇微微上扬,商量的语气,“那弟弟行行好,给姐姐开个小灶吧?” 李澄阳:“......” 老板站在烤架前忙的不可开交,头也不回地喊:“小阳!干嘛呢,我这都好了,赶紧上餐啊!” “知道了!”李澄阳应声。 他沉默地看着醉酒的女人,忍了忍才说:“违背他人意愿,使人感到羞辱,冒犯,发生不必要的身体接触,这都属于......骚扰。” 女人听得头大,“什么玩意?” 她那些还清醒的朋友赶忙拽下她手,不给她再有骚扰人的机会,尴尬地笑说:“真的很抱歉啊,她就这死样儿,见到小帅哥就走不动道。” 暑假期间,他统共找了两份兼职,白天西餐厅,晚上大排档,餐厅只需要他上早班,早上八点到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段,而大排档则是傍晚六点开张一直到凌晨两点关门。 回到家已经两点半,随便洗个澡,洗漱完将近三点,这一个多月,他几乎每天只固定睡4个小时,偶尔下午也会补觉一两个小时,早上还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上班。 好在周末会有一天休息,而下下个周末他决定找人换班,这样刚好能腾出两天休息时间。 明天大排档老板会给他发一次工资,而另一份工资则在三天后打进他的银行卡,小几千块。 他早就做好了计划,一部分攒着交学费,剩下的用来买东西。 想到钱,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太阳穴猛跳了一下,他倏然发觉催债那帮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也没有再堵到家里来。 - 齐夏夏约了几个朋友去吃西餐,很意外的发现李澄阳竟然在这里上班,好在他工作的区域不在这边也就没和她碰上面。 不过转念一想,李澄阳未必就记得她,高中的时候,她经常跑去他们班上找于秋聊天,见过李澄阳很多次,但李澄阳从始至终一个眼风都没给过她。 还有上次,她好心去医院看望他,结果被那一大帮子男生给堵在了外头,只得远远踮起脚来瞧他头顶一眼,头发没少说明脑子还好,那肯定没什么大事了,她也就放心了。 作为好闺蜜,她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结果人对象还不一定认识她,想到这儿她就来气...... 来气了,她就往于秋家小区跑。 门铃一响,于秋去开门,爸妈上班去了,弟弟留给她带。 门一打开,露出那张气呼呼的脸蛋,于秋觉得莫名其妙,想笑也不敢笑,只好忍住,“谁把你气成这样?” 齐夏夏换好拖鞋,双手插在腰上,脸颊被外头的暑气蒸得红扑扑,“我今天遇到李澄阳了!” 于秋心一紧,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刚想问。 “羊?”于磊从沙发上爬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夏夏姐姐,你今天在哪里看见羊了啊?” “我也要看羊咩咩!” 于秋哭笑不得,拍他脑袋瓜,“不是那个羊。” “卧槽,你咋在家呢?”齐夏夏完全没注意到沙发上还倒着个小屁孩,“你不去幼儿园啊?” 于磊哼哼两声,小大人似的抱起双手,“上幼儿园难道不累吗?我不需要休息吗?” “哈哈哈~好笑。”齐夏夏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走过去捏于磊肉嘟嘟的脸蛋,“小小年纪,懂什么累。” 于磊推开她手,跳回沙发上,拧着秀气的小眉毛,喊了声,“等你小了上幼儿园就懂了!” “哈哈哈哈。”齐夏夏笑得差点渗出眼泪,转头跟于秋说:“回头叫你爸妈给他报个语言艺术班吧,这样下去还得了?” 于秋也很无奈,“真是让您见笑了。” 直到喝上外卖送来的奶茶,齐夏夏才想起还有正事要说:“我和朋友在‘秋天旋律’约饭,遇到你男朋友在那里上班!” 听到她说的只是上班,于秋缓缓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噢噢,上班就上班啊。”况且还是在“秋天旋律”。 “秋天旋律”的老板待人和善,从不苛刻员工,尤其是面对寒暑假出来兼职的学生群体更是关爱有加,如若李澄阳真的在这家餐厅上班,那完全不需要她担心。 齐夏夏微惊,“不是,你早就知道啊?” “我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这么淡定?”齐夏夏问。 于秋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那我该是什么反应?” 有些话确实不好说,但她们打小就一块儿玩到大,齐夏夏觉得她完全有资格打听,“那什么,他家里是不是不太好啊?” 好像这么问也不对,她斟酌了用词,补充说:“就家里经济方面不太好啊?” 怕不仅是经济条件不太好,家里也......于秋不打算提这个,“我也不清楚,没问过。” “那平时你们约会一般谁花钱多啊?” 他们很少约会,于秋想了想,说:“都差不多。” “哎呀,有些话我就忍不住要说,如果他家境很一般又要自己赚钱的情况下还要去谈恋爱,并且他对你向来都是不冷不热的,你不觉得这样很累吗?” 她这些话不知道让于秋又想到了什么,她情绪不高地应了声,“嗯,我知道,他挺辛苦的。” 齐夏夏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李澄阳和于秋不像是能走到一块儿的人,无论是从性格还是其他什么,反正她就是觉得不匹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李澄阳看着就不好相处的样儿,就怕这恋爱脑姐妹吃亏。 但于秋再次向她明确,自己觉得不是恋爱脑! 好吧,恋爱脑是叫不醒的。 - 陈萍正式辞工的这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没错,炎炎夏日,却有这样温度适宜的一天。 这是她在制衣厂工作的第二十三个年头,提前一星期上交了辞工申请单,昨天才把工资全部结清,今天最后一次去厂里算是和多年的同事做个正式告别。 她在制衣厂的岗位虽说不算辛苦还是坐班,可这人年纪一旦上来,身上就开始各种毛病不断。 近年她的脊椎问题愈发严重,尤其在上班期间反反复复疼,去医院检查也没发现什么大毛病,归根结底还是积劳成疾,只能通过日后慢慢调理休养。 后来还是于成安提议让她把工作给辞了,先把身体养好,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起初她坚决不同意,为此还跟他大吵了一架,她认为女人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而不是当什么所谓的家庭主妇。 女人是天生的感性动物,容易多心,尤其是即将失去工作的女人,总会过分敏感,甚至固执的认为失去工作也会致使他们的婚姻变得不幸,往后就只能依附于另一方生存。 于成安当然也委屈,怕妻子误会自己的意图,哪怕一晚不睡也要把话给说清楚,等她把身体养好些,可以帮她再找份轻松点的工作,或者她如果愿意,可以去餐厅帮忙,哪怕只是去监工这也完全没问题,反正无论怎样,家里的财政大权都由她来掌管。 临走前,陈萍还跟大伙开玩笑说干累了,不如回去混混日子舒坦。 突然就离职了,大家本来还在担心,但见她今天这状态看上去确实不错,也就放心了,高高兴兴同她道别。 出来时,眼眶却泛着明显的红润,她抬头看见闺女开着小电动车来接自己,索性用手抹了把脸,牵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你怎么还来了,不是叫你在家带弟弟吗?” “他今天乖的很,还在看动画片呢,叫我出来给他买冰淇淋呢。”于秋边答边把车停稳。 陈萍抬高腿跨上电动车后座,叮嘱说:“那买一个就行了,不许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第19章 躲 晚上,一家人在酒店吃饭,陈萍心情也明显好了很多,即便舍不得那份工作,现在平复下情绪,转念再想,也算是成功撂下了担子一身轻。 当年刚进制衣厂大门的那一刻是怎么想的来着? 不记得了,这二十三年她似乎都没再想起过。 然而就在今晚,久远的记忆倏然被打开,她竟恍惚想起自己十七岁那年,也曾为人生未来做过那样的宏图规划。 即便高考失利,家境不济,她也不会放弃从制衣厂里走出来,一年两年......她想最多五年吧,等她攒够了钱,把家里哥哥欠下的贷款一起还完了,她就辞职,重新找一份更好的,有前途的工作,再谈一场恋爱,遇到一个不错的人就结婚,然后会有自己的小孩。 后来她如愿遇到一个不错的男人,也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儿女双全,女孩都已经二十岁,而她才从那家制衣厂里走出来。 这么一想,多少令她感到有些崩溃,当初怎么就沉沦其中,遗忘了初心呢。 于秋很快察觉到妈妈的异样,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弟弟很配合地把碗伸到妈妈面前,缠着她说:“妈妈给剥虾呗?” 陈萍回过神,吸了吸鼻子,转而笑着去捏他小手,“脏兮兮的嘴也不知道拿纸巾擦擦,还说要吃虾。” 肩膀被什么东西戳了戳,陈萍吓得猛一回头,迎面被服务生送来一捧格外大的玫瑰花,她竟连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察觉。 她还搞不清状况,依旧是一副很震惊的表情,手却不自觉地抱住了那大束鲜花,服务生完成任务后就离开了包厢。 “这......这是?”陈萍一脸茫然。 于秋笑了笑,说:“爸送的。” “哈哈!”于磊傻乐起来,不知从哪学来的一句不伦不类的英文,“搜波筷子!妈妈!” “那读surprise,小笨蛋。”于秋笑着纠正他。 陈萍抱着花的手都开始抖了,有点紧张,还是第一次收到丈夫送的花,看向他,怪不好意思地说:“好好的送什么花啊,这多......土啊。” “土吗?”于成安抱歉地摸了摸后颈,“那怪我以前流行的时候没好意思送你吧,现在送确实显得有点俗了。” 听见他这样说,陈萍下意识又改口道,“我也......勉强喜欢吧。” 于成安就是个大直男,听见她又这样说就更苦恼了,觉得不该听花店的人忽悠,说什么玫瑰花就是要送给爱人,于是他说:“勉强就算了吧。” “你......”陈萍瞬间无语了,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要不是这花好看,真想砸他脸上去。 于秋见状觉得好笑,没想到恋爱还得看父母辈才有意思。 附近有个儿童乐园,于磊最喜欢里面的蹦床,饭后就拉着妈妈一定要带他去,陈萍无奈只好答应。 那束花被于成安放到车后座,于秋没跟着去乐园,而是跟着她爸去了“秋天旋律”,这个点快打烊了,距离这一百多米,不需要开车,父女俩就当是散步了。 这家不算大的西餐厅注入了他爸将近十年的心血,前期亏损不少钱,最艰难的那一年,欠了银行小几万,又向兄弟借了十来万,勉勉强强熬到第二年的时候,终于有了起色。 后来又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把欠下的那些钱慢慢还上,至此,才算是步入了正轨,尤其到寒暑假这段时间,学生多,生意也火热。 于秋已经很久没来店里,上次来......还是高二的时候带着齐夏夏一块儿过来吃东西。 齐夏夏就特别喜欢这里的意大利面,那独一份口味的酱料还是于秋爸爸亲自调试的,简直回味无穷,堪称一绝。 不过说来也怪,自己家有什么反倒不喜欢什么,别人听说她家开西餐厅都羡慕得不行,而她却无以为然。 正如小时候她最大的梦想不过是家里开间小卖部,这样她就有吃不完的零食。 然而,班上某个家里真开小卖部的同学也不高兴,他倒是希望家里开的是一家奶茶店,这样他就有喝不完的奶茶。 果然,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知了声断断续续卡在夜风中,传进路人耳朵里,细碎的几点星光挂在天边,隐匿于薄云中的弯月遥不可及。 反方向的夜市人声鼎沸,喧嚣不止,而此刻的这条街道却人影寥落,清静的出奇,白日里那些熙攘的人群夜间就仿佛蒸发了般,只剩路灯透过枝桠落在地面上斑驳的光影。 唯有长街尽头那家餐厅里还透着暖黄色的光,摆在店外的招牌,围着一圈的小彩灯也依旧闪烁不止。 这个点只剩几个老员工在做收尾工作,作为老板的于成安突然夜访,正好对餐厅的卫生环境进行了一遍抽查,这把几位员工吓得不轻,老板晚上一般不会过来,除非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或者是批评,这导致他们就误以为今天卫生方面被顾客投诉了。 直到看见老板微微颔首,然后夸赞道,“你们工作辛苦了,早点回去吧,我来锁门就好。” 不但没被批评,反而提前下班,这也太棒了,几个员工动作迅速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陆续同老板道别,一起结伴回家。 于成安没着急锁门,在为员工们提供的休息区域发现了一台手机,他一眼看那黑色手机壳像是男生才会用的款式。 于秋好奇地跟过去看,拿起来的瞬间怔了怔,微微睁大了双眼,看着手机壳斜边贴上去已经有些旧到翘边的小猫贴纸,心里更加确定这手机的主人是谁。 刚才远远看着还觉得眼熟呢。 怕被发现什么端倪,于秋故作淡定把手机放到她爸手上,“爸,一定保管好了,手机挺贵重......”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响动,似有脚步声靠近,餐厅虚掩的玻璃门被人从外到内缓缓推开。 甚至连人都还没看清,于秋就猜到可能会是谁,也就于成安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这孩子一溜烟就没影了,往后厨方向钻了去。 于成安看着眼前突然消失的闺女,感到一阵迷茫:“......” 李澄阳从大排档那边大老远跑过来,气都来不及缓一口气,额头细细密密一层汗,导致这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嘴里喘着粗气,话音断断续续,“那个......老板好......我来......” 他实在抵不住,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才算好点,刚想再说什么。 老板把手机递给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小子是来找手机的吧?” 李澄阳猛地点了点头,“嗯。” 老板就笑他,“你们现在年轻不就爱玩手机么,怎么你还能忘了。” 他直起点身,解释说:“下午太困,回去睡了一觉,刚想起来就找不到了。” 老板突然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感叹一句,“还是太努力了。” 他们好像还说了些什么,随之声音都小了很多,于秋趴在后厨的墙边什么也听不清,几分钟后,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远,李澄阳应该是走了。 确定人真的离开后,她才慢悠悠从后厨晃出来,于成安不解地看向她,问:“你刚才躲什么?还是说你认识刚才那个......” “不是!”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没有啊。”于秋就笑笑,说:“我怕生。” 于成安:“......” 虽说他也知道自家闺女比较文静,但是怕生......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回到家,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她还想着今晚差点和李澄阳碰上面的事儿,真是太惊险了。 书上说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自尊心会很强,如果被李澄阳发现这家餐厅老板是她爸爸,指不定他会怎么想。 说不定还会放弃在这里工作的机会,那怎么办,他还能去哪里打工呢? 她爸这里的待遇虽说不是最好,那也算是对出来兼职的学生格外关照了,好歹不会把学生工当黑奴使,更不会随便克扣工资,工作也是分工明确,公平公正。 幸亏她反应快,躲得也快。 正发着呆,放在枕边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于秋回过神,连带着左眼皮都跳了跳 坐起来打开手机去看信息。 看清备注那一刻,她手一抖,差点要把手机丢出去,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澄阳破天荒的给她发了个表情包? 一个她经常用的小狗表情包。 【在吗?汪汪.jpg】 换作平时他要是这样甩一个过来,她会觉得好笑,因为一点也不符合他的个性,但是今晚,她实在笑不出来,害怕下一秒就被他“审讯”。 而另一边,李澄阳正趁着大排档今晚不算忙的间隙,借着上厕所的由头玩了会儿手机,准确来说,是在等人信息。 他眉头微拧,目不转睛地着界面上的聊天框,眼看着最顶上的备注从“于秋”跳转为“对方正在输入中......” 然后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按理说于秋看到信息一般都会秒回,像今晚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多少有点无措了,犹豫着是不是不该只发一个表情包? 他于是又难得几分体贴地打出几个字,“如果准备休息了,那明天再说......”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打完。 即刻跳出一条信息。 【你睡觉了吗?】 她又附上一张小狗关灯表情包,【关灯,小狗龇牙.jpg】 李澄阳秒回了。 【没。】 顿了一秒后,接着给她发信息,【方便接电话吗?】 这条信息发过去后,对方没有任何回复,他正准备收了手机回去工作,结果电话就响了。 于秋盘腿坐在床中央,和他讲电话,里面传来一些杂音,猜到他又在外面,依旧没多问,只听他语速较快,言简意赅的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挂了。 刚才没听错吧? 李澄阳主动提出要带她出去玩? 约会? 于秋很快在手机上搜到巡展宣传图,以及各种相关海报和转发,果然和他说的一样。 从外地来巡演的一支艺术团队,下一站就定在了江临,地址暂定为:长湖广场。 宣传册上写的清清楚楚,8月17日星期六,晚上八点准时举行,一直到零点正式结束,现场会布置花灯展,以及各种有关非遗文化的表演,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打铁花”。 于秋忍不住又翻了翻日历,发现离17号还有五天...... 第20章 平安符 木鱼敲响地咚咚声,一起一落,忽紧忽慢,偶尔伴随几声含糊不清的经咒。 庙内,香炉青烟袅袅上升,钟声骤响,林间群鸟惊飞,于秋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陈萍算不上迷信,只是现在辞去了工作,想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拉着于秋一块儿到庙里上香。 近日庙中香客寥寥,她倏然起了想去求支签的念头,问于秋:“妈带你去求支签怎么样?” “求什么?”于秋低声问。 “你还在念书,问个学业吧?”陈萍提议说。 她却有些无奈地笑了,“学业就不用了,我自己有数,您倒是可以给自己抽一个。” 陈萍似在犹豫,小声问她,“你觉得真能算出点什么吗?” 她也很少来,自然也不清楚,只能说:“行则有不信则无,拜佛嘛,心诚则灵。” 试一试又何妨。 陈萍颔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便去了,摇签时哗啦啦地响,趁着这个档口,于秋去了偏殿的法物流通处。 往功德箱里投了二十块钱后,恰巧遇到一位穿着深褐色海青的老僧途径此处,于秋头一回碰上这情况,一时间不知所措,有些紧张,双手僵硬地只会合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师父好。” 只见他动作有些缓慢地双手合十于胸前,然后微微躬身,“阿弥陀佛,施主有缘......” 回去的时候,陈萍突然问,“刚才出来没见着你,去哪了?” 于秋捏了捏口袋里的东西,笑笑说:“随便逛了逛。” “佛门境地可不能太随便。”陈萍提醒她两句,“这都是有讲究的。” “知道了。”于秋敷衍地应了一声。 - 【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呢?】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李澄阳正坐在休息区吃午餐,她突然这样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得见面才能说? 他摸不清对方要做什么,简单回复一句:【晚上有事,下午三点到六点有时间。】 对方秒回:【我给你个东西。】 ...... 氤氲的热气与傍晚微风相缠,落日的橙红蔓延至天际。 李澄阳微微垂眸,仔细盯着摊开的手心,明黄色符纸叠成小小三角形状,边缘折叠严丝合缝。 色泽如秋,带着浅淡的香火气,这是她向佛祖为他祈来的庇佑。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忽然要给他求一张平安符? 艺术团巡演当天,长湖广场围上一波又一波人,演出晚上才开始,白天一整天都在为活动热场子,做宣传。 这种大型活动向来少不了齐夏夏,左手拎着一卷宣传海报,右手领到两个帆布袋,蹦蹦跶跶跑去于秋家里。 赶上饭点,顺便蹭了顿饭。 陈萍见她带来的东西,好奇问了一嘴,“夏夏等会你们是要出去吗?” 齐夏夏吃得正香,含糊点头,笑眯眯道,“我找于秋晚上出去玩。” 陈萍颔首,比表示非常支持她们现在的小姑娘喜欢出去玩,这是好事,总比成天闷在家里的要好,不过免不了还是要多提醒一句,“玩可以,但要注意安全,尤其是晚上,也不要回来太晚,最好一块儿回家。” 还是不放心似的,她又道,“也不要玩太晚,早点回家。” 齐夏夏:“好的阿姨,我记住了。” 她目光又往另一人身上瞟。 感受到那股幽深的视线,于秋放下筷子,郑重道,“注意安全,早回家。我记住了妈妈!” 她刚才还愁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出门呢。 幸好,国民好闺密出现了。 吃完饭,于秋急匆匆去洗了个澡,开始在衣柜里找衣服穿,尤其是那一排裙子,她挑来挑去都不满意,齐夏夏待在房间里等她, 十分钟后,她终于忍不住,说:“凑个热闹而已,没必要这么正式吧?” “有吗?”于秋从衣柜最里翻出买来仅穿过一次就压箱底的裙子,在全身镜面前提起来比了比。 “这还不正式?”齐夏夏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指了指她手上这条裙子,又垂下眼盯着自己这双大青蛙拖鞋看了看,“你太过分了。” “你穿那么好看,跟你出门,显得我脑子有问题的样子。” 人打扮得美哒哒出门,她穿的都是些什么,青蛙拖鞋就不说了,身上那件印着蜡笔小新的白T恤也算了关键她还穿着一条灰不溜秋的大短裤呢。 更可恨的是:于秋还洗头了,她出门都没洗头! “我今晚就不跟你一块儿了。”于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道,但这话却是对齐夏夏说的。 “嗯哼?”齐夏夏眯缝起眼开始歪头打量她,后知后觉不对劲,猜到点什么,谨慎回头看了眼锁好的房门,才低声问:“该不会要背着我偷偷去约会吧?” “没有偷偷。”于秋小声反驳,一脸认真,“提前约好了,你不来我今晚也是会出去的。” 齐夏夏抱着手臂,撇了撇嘴,“呵呵,我还不了解你嘛,要不是我,你怕是连晚上出门的理由都还没想好吧?” 一语击中,于秋不置可否,扬唇道,“女侠今日捞人之恩,改日必定奶茶相报。” 齐夏夏给她竖起大拇指,“......上道。” 算着时间,七点半出门最佳,到长湖广场刚好八点。 她要去约会,齐夏夏自然也不会再缠着她,今晚她就要做个独行侠,“我跟你一块儿打车过去,到那边让我自生自灭就好。” 一句话成功勾起于秋那一点点点点小愧疚,“下回我绝对和你一起!” 齐夏夏一脸看淡闺蜜情的表情,躲开她手,“从不相信你们这些恋爱的人说出的鬼话。” 手机格外安静,一条新进的消息都没有,她忽然感到眼皮轻微跳动,这种怪异的感知却不知从何而来。 不太放心,她打算先给对方打个电话或者发条消息,问他出发没有,手机刚抬起来,却被身边人一掌按下。 齐夏夏推搡她赶紧下楼,边走边说:“今晚人多,万一打不着车呢,我们先过去吧。” “好。” — 【出发了吗......】字打到一半,又默默删掉。 已经七点半,她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手机充满电,拔下插头,李澄阳换了身新买的衣服,关了房间的灯,转身面向客厅的瞬间,久违的感到一丝紧张,是从未有过的期待,直至心跳都乱了节拍。 精美的首饰盒装在显眼的购物袋里,怎么看都觉得过分招摇,总不好提着袋子去吧? 就这么傻站在门边短暂纠结了会儿,他轻啧了声,微拧起眉,不耐之下,还是选择把小小的首饰盒揣进自己裤袋里。 穿过客厅,走到玄关处,李澄阳边换鞋边跟坐在沙发上,此刻正面无表情盯着电视里某个综艺节目看的女人道,“我晚点回来。” “哦,好。” 仅仅是两个字节,可当那声低哑沉闷的嗓音传进耳朵那一刻,他绑鞋带的手倏然一顿,恍惚中意识到什么,她的声带像是出了问题。 他缓慢回过头,朝着那个方向直直看过去。 那是一个极为陌生,单薄的背影,消瘦到呈现病态,光是一动不动坐着都叫人感到悲怆,残枝落叶般飘零,不知从何时起失去了往日的生气。 她嘴里碎碎念叨,“他怎么还不回家,已经好几天了......” “今晚会回去吧......” “还留着饭菜呢。” 李杰明已经好几天不着家,何敏也像是丢了魂,白日里会出去找他,一整天也不回来。 每到下午五点,她又会准时回家做饭。 或许真是精神上出了问题,李澄阳打算找个时间带她去看看医生。 收敛那点外泄的情绪,他回头去开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突如其来的重量压上来,李澄阳下意识推开那醉汉。 浓厚的酒气熏的人几乎要晕厥。 他不忍皱眉,冷声道,“滚开。” 李杰明被推那么一下,后背重重砸在墙面上,肉疼的紧,怒目圆睁,低吼一声,“死小子,敢推老子。” 闻到身上原本洗得干净甚至带着点洗衣液香气的寸衫已经被那股恶心的酒气熏染,他抿紧的嘴角逐渐僵硬。 “啊!你回来啦!”何敏反应迟钝,从沙发上站起来,沉闷的心情顿时好转,走向他们父子俩。 “锅里还有......啊!”何敏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尖叫,“你做什么!” 李杰明被揍的猝不及防,霎那间,就连酒意都醒了大半,拳头重重砸下,毫不留情地砸到他嘴里充血,只好低头,苦苦求饶。 天下哪有老子怕儿子,刚被松开一点,他就愤怒抬脚,在李澄阳腹部狠狠一踹。 啪嗒一声,手机从口袋里飞出去,重重一记砸落在地,屏幕四分五裂,边缘破碎。 碎地何止是手机。 他吃痛闷哼一声,神色却不变,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只是眼底戾气更甚。 捏紧拳头正准备还回去,他感到腰间一紧,突然被锢住,挣脱不开。 其实可以挣开,但凡轻轻一推,身后那具弱不禁风的身体就会轻易摔下去。 好似真的没办法他只好松开拳头,克制的将心底那股积攒欲爆的闷火强行压下去。 “我不动他,你可以松开了。”他放低声音,只为安抚母亲。 何敏见他放下了拳头,这才肯放心的把两只手臂松开。 森冷的目光刮过地上男人惨白的脸,李澄阳不屑地从他身上迈出去,头也不回离开家。 月色冷然,从家里出来后,他漫无目的往人少的地方去,偶尔有车从身侧飞驰而过,他也不在乎。 直到一辆大众开到他身边,很危险的距离,司机刻意放慢车速,缓缓跟随其后。 走了一段距离,尾随他的那辆车却迟迟不开走,李澄阳停下脚步,转过身,朝那密闭的窗口望过去。 对方如有所感,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 只是露出一双眼。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就狠狠地怔住了,嘴唇微动,“你......怎么来了。”天色太暗,也看不清车里的人。 第21章 旅游 有些模糊的视频,混杂的背景乐,循环播放了一整晚,有人不厌其烦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比起想确认什么,她更多是不甘心,倾尽全力也要寻找一个能为其辩解的理由,哪怕只是一丝能证明他那晚不在场的证据。 可事实摆在眼前,屏幕里,晃动在昏暗光线中那张轮廓逐渐清明的侧脸与脑海中清晰可辨的侧颜逐步重合,最终化作同一个人。 除非她眼瞎才会认错。 使劲揉了揉发酸通红的眼眶,于秋仰躺在床上,关上手机丢到一边,搂住枕头,脸埋进去深深吸了口气。 无用的缓解却只会加重心里的难受。 手机关机了几天,她哪也没去,成天闷在家里,为了转移注意力只能埋头疯狂学习。 天气热胃口不好可以理解,但陈萍察觉出她的异常,端着切好的水果去敲她房门,轻声喊,“小秋,要不要休息会儿?妈妈进来给你送点水果。” 门内传来闷闷一声,“进来吧。” 陈萍推门进去,见她把脸埋在一本资料书里,凑近了才看清书上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以及不同颜色笔留下的笔记,“英语啊......我听说你们上大学要考什么四六级是吧。” 四六级其实她上学期就已经考完了,但于秋还是含糊地应了声,“是啊......”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外语资料书,之前帮她整理房间的时候,陈萍就发现了。 可惜自己当年没念过大学,自然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从来没偏过科的闺女这一整个暑假都在学习外语。 陈萍没多问,她从没在于秋的学习上操过心。 果盘放在一旁,她伸手往于秋额头前探了探,“......也没发烧。” 怎么这几天看着蔫巴成这样? “我没事,妈你不用摸了。”于秋说。 “那就是心情不好。”陈萍一语点破,见她不反驳,心里也有数了。 “你爸爸这几天不怎么忙,之前答应我有空带我们出去旅游,我觉得这几天就不错。”她边说边拿出手机,执行力强到立刻就要做出攻略。 于秋终于舍得头抬起来,低落道,“你们去吧,我守家。” “你这孩子。”陈萍一巴掌拍她后背上,不算太重,她倒也疼得皱了皱眉,“家里没门吗?门上没锁吗?要你守什么?” 申请留守却被无情驳回,于秋再找不出任何理由,只能答应,“好吧,那你和爸爸商量。” 晚上,于成安回到家,饭菜热好摆在桌上,他稍感意外地看了眼卧室紧闭的房门,以往他下班晚,回到家就总要自己动手热饭菜。 今天怎么就...... 吃完饭,他起身回卧室,刚准备去衣柜里找睡衣,却意外发现自己那套睡衣已经被叠得整齐地放在床面上。 整个人倏然就精神了,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陈萍从于秋房间里出来,替她把门关好,转头发现卧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听见里面有轻微声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走进房间,见还杵在床边发愣中的于成安,好笑地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晃了晃神把思绪收回来,于成安紧绷起一张脸,眉目间尽是无来由的担忧,“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陈萍认真想了下,颔首,“是的。”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下紧张的心绪,做足了心理准备,“好了,你说吧。” 瞧他这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她直接笑出了声,“哎呀行了,哈哈......别紧张,其实也没什么。” 陈萍笑着问,“你最近忙不忙?” “还行。” “要不我们一家人出去玩几天怎么样?”她提议说。 紧接着她刻意压低声音。 “于秋最近状态不太好,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段时间又要开学了,现在还成天闷在家里学习,也不知道放松放松......” “没问题啊。”于成安认真想了下,“不过现在去哪里都很热。” - 最后决定去渝川,一个堪称旅游胜地的城市。 于成安提前联系上早些年去那边创业办民宿的好兄弟魏东,商量着带家人去他那边玩几天,对方得知他们要过来,很是欢迎,非要亲自去机场接人。 温度适宜,微风轻轻拂过。 来的不仅是于成安一家人,还带着一个面生的小姑娘。 至于齐夏夏这个鬼马精灵为什么突然现身机场,于秋本人并不知情,见到人的那一刻,心底是惊讶又克制不住高兴。 “你怎么来啦?”于秋一脸不可思议,眼睁睁看着她拉着行李箱往自己这边走来。 “嘿嘿,阿姨叫我一块儿来玩。”齐夏夏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一脸可怜样儿,“你难道忍心把我一个人抛弃在江临么,嘤嘤嘤~” 这话说的,显得她像个“渣女”似的,于秋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评价道,“戏精。” 早有耳闻,魏叔叔开的是家山间民宿,依山傍水,景色怡人。 亲眼看到却是另外一种震撼,非要说是家民宿那还是太低调了。 齐夏夏目瞪口呆,眼睛都亮了,一顿咔咔拍,朋友圈根本发不完,“就这装潢,跟古装剧里皇帝每年必去的避暑山庄有何区别!” “太有逼格了!” “确实很大呢。”于秋一路欣赏景色,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顺嘴应了她一句。 “放在古代一般只有皇帝才会去避暑山庄,我也能来,等量代换,那我就是皇帝!” ...... 每逢夏日,山间民宿生意火爆,来往车辆也就多了些,在空气清新,温度清凉的山里玩了两天,魏东告诉两小姑娘,山下有个“欧洲风情小镇”,不过白天天气热,大家不喜欢出门,因此晚上格外热闹,可以去看看。 到晚上也不一定非要赶回来,山下有他朋友开的小民宿,提前打个电话就能安排房间,她们难得出来玩一次,当然得玩的尽兴。 按耐不住的齐夏夏缠了于秋一下午,抱着人胳膊不放就算了,嘴里还叨叨个没完,“去看看呗,看看嘛......去嘛去嘛~” 再这样下去,“脑震荡”估计都要被她给晃出来,于秋微微颔首,“等我和爸妈说一声。” “欧耶!”她差点蹦起来,眼睛笑眯眯的,最后还要黏糊她两分钟才肯撒开手,“嘻嘻,你最好啦。” 隔日傍晚。 晚霞一览无余,远远望去,笼罩住整个山头,山下接连亮起的灯火如同洪流,蜿蜒曲折,稍一低头就能将整个小镇收揽眼底。 如魏叔叔所说,果然热闹非凡,欧式建筑风格,夜里灯火璀璨,以及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外国游客,倒是真有几分踏出国界的错感。 在人流里,两人像滑腻的小鱼,左蹿右蹿,见什么都稀奇,看到纪念品就忍不住想买,有表演就要看,演完了才肯走,她们没出过国,还是头一回近距离遇到这么多外国人,难免激动。 到后来,甚至大着胆子迈进了一家新开业的清吧。 齐夏夏上大学后为了“装逼”,学会了喝酒,虽然酒量一般般,但小酌一杯还不至于走S,抱着电线杆喊兄弟,于是放心带着于秋进去。 她拍拍胸脯,开始忽悠,“反正今晚不用回去,放开了玩呗,而且这离民宿那么近,姐妹完全不带慌的哈。” “可是......”于秋被她推搡着进卡座里坐下,“我不会喝啊,而且酒很辣的,我肯定喝不下去。” 齐夏夏已经开始点单了,“没事没事,保证和你认识的那些酒不一样,定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大开眼界?”于秋严重怀疑她这用词不对。 “嗯哼。”她小得瑟地点头,“我可是过来人,还能框你不成?” 两杯“漂亮的”酒被服务生端上来那一刻,于秋眼睛亮了亮,很奇妙的视觉感,怎么酒能被做成这种颜色? 淡淡的粉色,就像是蜜桃气泡水儿。 她往四周瞥了瞥,形形色色的客人,桌上摆放颜色各异的酒水,蓝色,绿色,橙红色,琥珀色......甚至是渐变分层。 像这样高颜值的酒饮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耳边萦绕舒缓的音乐,眼前是复古的装修风格,暖色系的灯光,仿佛推开某个新世界大门。 “怎么样?”齐夏夏单手托起下巴,盯着她那双此刻亮闪闪的眼眸,掩唇轻笑,“是不是很Beautiful?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带你来。” 她继续道,“清吧的酒通常以低度数、高颜值、口味独特为主,不容易醉人,重在体验嘛,这与酒吧那种买醉性质不一样,环境也好很多......” 她说的什么一大堆,于秋没听进去,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杯颜色漂亮的酒,却唯独听清她说的后半句,“最重要的是适合打卡,然后发圈装逼,哈哈~” 这就不得不怀疑,“你怕是为了打卡来的吧?” “哪有!”她抬手发誓,一本正经的开始找理由为自己辩解,“我是为了带你迈进成年人的天地!” 第一次尝试酒饮,于秋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入口,第一口入喉微微甜,轻抿一下唇留有余味,等余味散去,嘴里却觉得苦涩,她没忍住拧了拧眉,“好奇怪的味道。” “嘻嘻,多试试就好了。”齐夏夏有模有样的晃悠着手里那杯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即便并不觉得不好喝也装作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喝了酒,又听了现场乐队的民谣,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镇上的人已经空了一半,显得空旷又寂静了许多。 夜风吹散大半酒气,去民宿的路上,两人聊着娱乐圈最新八卦,与其说是聊,不如说一个小嘴叭叭,另一个笑脸哈哈。 刚才清吧出来那会儿,齐夏夏还在感叹,同样是第一次喝酒,怎么当初她第一次喝就一杯倒,虽说于秋喝的只是果酒,那好歹也得晕乎乎一点儿吧,怎么现在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直到快到民宿门口,终于初见端倪,她走路怎么是S形的! 得亏这附近没有电线杆,不然真怕她会抱上去。 第22章 醉 齐夏夏进民宿,上楼梯,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她,中途还被无情推开好几次。 “干嘛拽我啊?”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为什么要拉我。” “男女授受不亲,离我远点......” 啊啊啊!她服了,红着耳朵大声反驳道,“你才是男的!” “你。”于秋指了指她的鼻子,“你是。” “你才是!” “你是。” “你才是你才是!” 两人斗嘴斗了一路,直到进房间才肯消停,最终还是齐夏夏选择妥协,撇撇嘴道,“好吧,本姑娘今晚大发慈悲就放你一马,不和你这种小醉鬼争论。” 于秋扑通一下仰躺在床上,然后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齐夏夏暗中观察了她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动静了,于是放心拿了换洗的衣物去浴室里洗澡。 吹风筒声很大,呼啦啦地响,足以盖过外界一切动静,她哼着小曲儿慢慢吹,吹到半干时,猛然想起外面还躺着个人,心有预感似的,立马关了吹风筒。 果然不出所料! 不知道是给谁打了电话,话筒里传出一道清润如玉的男音,齐夏夏脚被钉住一般,愣怔在原地良久。 那人连续问了三次,“能听清我说话么,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即便和李澄阳接触不多,但也能听得出这绝对不是他的声音...... 对方语气显然已经有些着急了,齐夏夏像是才反应过来,忙冲过去一把从晕乎乎的人手中夺过手机,低头一看。 屏幕里出现好特么帅的一张脸! 深邃的眉眼,鼻骨高挺以及那优越的下颚线,哪哪都能成为“杀死”她这个死颜控的刀。 唔~ 怎么是视频通话呢。 不是说声音好听都是诈骗么? 怎么他就有音又有颜呢? 霎那间,隔着屏幕的距离只是对视那么一眼,她就呼吸一窒,心跳加速,快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请老天爷垂怜,她现在立刻马上需要人工呼吸! 最好是屏幕里那个把她帅晕的那个大帅哥! 下一秒,她感到无地自容,羞愧至极!不知不觉早就笑歪的嘴角倏然一僵,面对这么俊的一张脸。 此时此刻,她竟然敢素面朝天,脸蛋通红,关键还拿鼻孔对着人家,天杀的,这是什么死亡角度啊? 手抖着把屏幕摆正,齐夏夏跟人打了个招呼,“嗨~” 满脸花痴样儿,都快溢进屏幕里去。 周驰野见这个陌生的女孩脸蛋通红,只当她也是喝多了,“你们是一起的?” “啊?对对对,一起的。” “而且......我是她闺蜜噢~”她实在没忍住,着重强调了下自己的身份。 周驰野微微点头,以为她是为了让自己放心所以才要强调身份,便勾了勾唇,“那你们注意安全,很晚了,不要随便外出。” “嗯嗯嗯嗯呢~”齐夏夏疯狂答应,“好的呢。” 幸亏人类不长尾巴,不然她都摇断了...... 关了手机,齐夏夏还捧着自个儿烫红的小脸蛋,一脸娇羞样儿,心想着:他刚才是不是对我笑了? 是笑了吧,没看错吧,唔呼~感觉要恋爱...... 于秋一脸茫然看着她在那儿傻笑,全然不知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清醒一点儿后也去拿衣服洗澡。 - 十一点半才关灯睡觉,齐夏夏依旧沉浸在那张帅脸里无法自拔,就连今晚的做梦素材都有了,美滋滋阖上眼,春梦倒计时开始。 半个小时后,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睡意被一阵沉闷的呜咽声彻底驱散,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手伸出去,摸着黑按亮一盏床头灯。 略微刺目的灯光导致她揉了好几下眼睛才得以看见身边人微微濡湿的眼眶,泛红的眼尾。 “抱歉,吵到你了。”说完,她从床上缓缓爬起来想要下床。 齐夏夏眼疾手快地抓住人胳膊,把于秋拉回床上,两人面对面盘腿坐着,就这么无端沉默了好一会儿。 终究还是没能绷住,眼泪砸下来,在床单上留下几滴水痕,忍了这么多天,终于爆发了。 齐夏夏连抽了好几张纸巾叠在一块儿递给她,“没事,我就知道你难受。” “你猜妈为什么想让我一起来。”她说:“还不是看出你不对劲,知道你心情不好,他们担心你,怕你不想说也不好问你。” “其实......我......”眼泪像是流不完,也擦不尽,于秋果断选择放弃,放下手,哽咽道,“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这感觉难以形容,心口就像被东西堵住,没办法喘上来气。 “我可能......就是......” 她吸了下鼻子,“可能是不甘心吧......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高中就因为那不经意间的一眼,被他身上某种强烈反差感所吸引,从一开始的以他为榜样,到后来把他视作学习上的动力。 但也仅此而已,她可从没奢求过什么,更没想过一定要为此争取到什么结果。 况且当初也是他主动说想要试试,所以他们才会开启这段恋爱。 期间,她也没向任何人痛诉过他的不好,甚至还处处维护,在这场恋爱,永远是她在主动,主动提出要约会,要一起过节,要给他准备小惊喜。 单方面付出的这段时间,是真的开心吗?她从没质问过自己。 甚至是后来因为那通不愉快的电话,意外得知他家里情况不太好,考虑到他在这个年纪最为脆弱的自尊心,她总是格外小心谨慎的刻意避开有关任何家人的话题。 正如那晚,“秋天旋律”即将关门闭店时,他从夜色中跑来,来取自己不小心遗落的手机。 那时,她下意识的反应也是立马躲起来,怕被他发现,心里会不好受。 事到如今,没曾想心底最难受的那个人竟成了自己。 明明约好那晚在长湖广场见面,却到巡演结束都没能等到他的出现。 本以为会是场顺利的约会,为此她做足了准备,不仅穿上漂亮的裙子,还化了精致的妆容。 最后却连人影都没看到,爽约就算了,竟然一条信息一个电话也没留,于秋已经不记得那晚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条信息给他。 全都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两天快要过去,手机却静得出奇,直到第二天夜里,才听见手机微弱的震动声响。 等了这么久,终于知道来找她了? 她着急地捧起手机点开信息看,黑暗里,手机界面散发出幽冷的光照亮她的脸。 遗憾地盯着那条不是来自李澄阳的信息看了半晌,指尖麻木又迟钝地点开齐夏夏发来的视频。 只是开头有些晃动模糊,紧接着逐渐清晰起来,即便灯光昏暗也能看清,尤其是对于熟悉的人。 直至看清那张脸,她心口无来由的像被什么死摁了一把,闷地也喘不上来气儿。 视频里像是在给谁庆祝生日,她听见吵杂的背景乐里依稀有生日歌响起。 桌上堆满的大小礼盒大概就是送人的生日礼物,无疑是在为一个女孩庆生。 过程中,李澄阳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朝那女生点了点头,她便欣喜地从他身上,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闪烁的灯光顿时又暗了一个度,她专注地看着视频上模糊的画面,越发觉得看不真切,不确定究竟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还是画质本就不好。 不过几秒,灯光又亮得有些刺眼,仿佛刚才光线暗下去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紧接着,她看见坐在李澄阳身边的女孩当着他的面开始去拆他送的礼物。 收到的礼物堆成小山高,她唯独只拆这一个。 那么急切地动作,就好像拆出来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他送的,她都会很喜欢。 指尖轻易勾起礼盒里的东西,隔着距离,仅从视频画面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但就着包厢里闪烁不止的混乱灯光,恰好一道白光蹭过女孩细白的指尖。 那链条晃晃悠悠的闪了一瞬,若是在灿烂阳光下,不知道是何其的闪耀夺目,看的出她是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就想把那条粉金色手链往腕上戴。 无奈自己单手戴不上,旁边人就主动过来帮忙,视频镜头到此转折,下一秒就转移到了点歌区,有俩人举着麦对唱,嘴里发出的皆是跑调又难以入耳的声音。 从视频里退出来,新的消息即刻又弹出来。 那是一张自拍照。 齐夏夏也没想到这样的瓜有一天会吃到自家姐妹头上。 她也知道于秋约会被放了鸽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于是回去开始在网上发帖求助各路网友,刷着刷着也不知怎的就飞到朋友圈了。 “人际交际花”的帽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带上的,齐夏夏的朋友圈根本刷不完,一天论上百条,要不是突然想起谁,得特地点进人家主页去看,她还真不一定能刷到那个人。 可就是有那么巧。 偶然刷到列表里最爱去蹦迪的那位朋友新发的视频,她敢对天发誓即使自己一直以来都不看好李澄阳,并且觉得他和于秋一点也不般配以外,从未对其有过任何的“恶意”。 但这个视频竟然被她看到了,那肯定是要转发给于秋的,而且好人做到底,连夜动用丰富的人脉资源,搞到一张那女生的自拍照。 视频里只能看到女生的后背,没机会看到脸。 直到看清这一刻,齐夏夏差点惊掉下巴,这不是上次和于秋一块儿在商场时遇到的那个女生吗? 旋即,她陆陆续续收到来自“四面八方”好友提供的消息,零零散散的,这个一条,那个一条,眼睛都要看花了,最后勉强凑齐一个大概。 她叫许绵,高中时,是隔壁三中小他们一届的学妹,看上了李澄阳,于是总趁着放学的时候提前在校门口堵他。 李澄阳似乎一开始并不想搭理她,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和她在一起了......俩人谈了将近三个月的恋爱,突然就分手了,还是许绵提的。 分手的原因不明,但这都不重要!齐夏夏把这些概括一句话发给于秋。 【许绵,李澄阳前女友,谈了一个月左右被她甩了。】 原来他以前还谈过恋爱,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于秋已经没什么感受了,或许是有些麻木以至于没办法及时对此做出反应。 第23章 纠缠不清 如果还喜欢那他们为什么会分手,竟然分手了,又为什么要去陪许绵过生日,还给人家送礼物,那条亮闪闪的手链看着就很贵重,一定花了他很多钱吧。 为什么......她就没收到过,哪怕只是一束花,想到这儿,她感到无比的失落且困惑,不是说恋爱就是要从一束花开始吗,为什么她连鲜花也没收到过,是觉得她很差劲,觉得不配么? 所以许绵呢,她收到过么。 你给她送过吧...... 这段时间这么努力的工作赚钱,原来是为了给她送礼物,准备给她的惊喜。 李澄阳你不是不会谈恋爱么,还是说只对我这样? 在那段感情里,他动不动就喜欢冷暴力,有事从来不肯说,微信经常已读不回,电话不接,导致她总觉得不安,没有安全感,容易胡思乱想。 绷着的最后一根弦终究断开,她崩溃哭出声,齐夏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哭完就好了。” 这些事以前从未听她提及过,以至于现在听到只觉得不可思议,李澄阳性子冷淡她也知道,却没想到谈恋爱也是这样。 哭了好一会儿,积压的情绪终于得到宣泄,阴霾散尽,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开口才发现声音都变得沙哑。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继而平静道,“刚开始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总觉得莫名其妙,不敢相信,他怎么就突然喜欢我了。” “你知道的,我以前真的没想过能和他在一起,以至于有一天,当他突然站在我面前,提出想和我试试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反应不过来,要让我拒绝他,我根本就做不到。” “能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我有想过原因,或许是高中表现得太优秀,在他心里已经对我有了更深的印象,恰好我们又上了同一所大学,他是个直白人所以在确定自己的心意后直接来找了我。” 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自恋过,还真当自己优秀到魅力四散的程度,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他真正看上的应该只是她那张脸。 不对,这太可笑了。 准确来说,她有一副和他前女友极为相似的眉眼。 记忆回溯的瞬间,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他那句“我也遇到过很像你的人。”在耳畔猛烈敲击,化作一块刀片无情的在人心里最柔软处划裂开一道口子。 连带着弥漫出的血腥味都是酸的,酸到人神经末销都是细密的疼。 所以每次看向她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许绵吗? 失了她的约去陪许绵过生日又是什么意思? “哼,气死我了,要我说啊,他那前女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他有女朋友需要保持距离吗!”齐夏夏顿时怒气值到达顶峰,“狗男女,要我说真就是天生一对,什么锅配什么盖。” “分手了还纠缠不清!” “把你当做他们paly中的一环吗?” ...... 她噼里啪啦地骂了一大堆脏话,到后面实在口渴才肯打住,连忙起身去拿民宿赠送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大口喝。 果然,人憋久了就是容易废,感情用事,特别容易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最后还得靠大哭一声,全部发泄出来心里才舒坦。 躺回床上,于秋揉了揉脸颊,瞬间感觉整个人不仅酒醒了,脑子也彻底清醒过来,似乎在某一瞬间突然就想通了。 十分钟后。 齐夏夏补足了水份,又跑去上了个厕所,重新坐回床上,两腿一盘就是叭叭,“来吧,我好了,可以继续骂了。” 可惜这时的于秋已经酝酿出了睡意,现在只想睡觉,已经没精力再开口。 “不是,你先别睡啊,我正上头呢!”她好不容易精神了,这嘴巴还没过瘾,于秋倒是先睡了,“别啊,你先起来。” 腰被人晃着也毫无反应,手却下意识地去拉扯被子...... 最后的两天,一家人去了市区玩儿,最后一晚住在五星级酒店。 齐夏夏天天闹着要帅哥的微信,于秋有些无奈地笑了,“可是我和他也不算熟,关键人家还是大我们一届的学长,我总不好随便把他推给你,这可能不太礼貌。” “这有什么不礼貌的?”齐夏夏缠着她说:“你就问呗,你开玩笑说给他介绍女朋友。” “基于我多年的撩汉经验,只要对方不拒绝,就能加上微信,剩下的靠我自己发挥,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负众望,拿下他!”齐夏夏满怀信心道。 她始终坚信美好幸福都靠自己争取! 什么叫不负众望,这众望究竟从哪儿来,于秋不知道。 但她敢肯定的是,那晚误打误撞给周正清拨通的视频通话,当时的场面绝对尴尬得让人想就地挖坑把自己给活埋了。 可惜她醒酒后就记不清了,希望无论她有没有乱讲话,周正清也最好把那事儿给忘了吧。 或许他们都能默契地选择性遗忘,可齐夏夏是真的记忆深刻,“你帮我问问嘛,问问呗。” “不行!”于秋强烈拒绝,这要是去问人家不就是间接性提起那断让人尬到想死的记忆么! - 距离开学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提前辞去暑假的两份工作,李澄阳接到朋友约饭的电话。 高一下学期,通过层层选拔,他代表学校出去参加市中小学生田径运动会。 明明不爱讲话,人缘却不错,仅两天时间便结识了一群来自不同中学的朋友,尤其是隔壁三中跑接力赛的几个男生最为热情。 熟络后便经常约着一块儿打游戏,当年家境最好的谢尧,他买回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大伙到家里来打枪战游戏。 李澄阳对其印象很深,毕竟这样阳光开朗的人很难不讨人喜欢,因此俩人联系从未断过。 谢尧在电话里头感叹,“哎呀,自从上大学,我们都多久没见了,正巧他俩也还没去学校,之前要不是听你说要兼职,我老早就想把你给拽出来了......” “行啊,地址给我。”李澄阳言简意赅。 谢尧轻哂道,“还发什么地址啊,明晚哥们直接来接你不就好了。” “嗯。”李澄阳轻扯了扯嘴角,淡淡笑道,“好的。” 结束这通电话,他返回通讯录列表,手指指腹下意识地点进这段时间一直都没人接通的号码。 她明明没关机却不肯接他电话,微信也没拉黑他,却选择已读不回。 他几乎每天都会发一条信息过去,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在质问她为什么不肯接电话。 这样的煎熬他从没经历过,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像某种不好的预警,他很少有这样的担忧甚至产生一丝害怕的感受。 断联的日子里,他睡觉开始失眠,工作已经消耗掉他所有的体力与精力,按理说更不该如此才对,竟然会睡不着,即便是好不容易睡着了,也经常做一些荒诞可怕的梦。 噩梦其实并不可怕,醒来就好,可怕的是接近现实的梦,即便是醒来都心有余悸。 他梦到于秋向他提出分手,毫不留情,不明缘由的要离开他,就连走时的背影也十分决绝,再也不回头看他一眼。 惊醒后一身的冷汗,呼吸急促,他赶紧去浴室冲了个澡,后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于秋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怎么能失约呢? 如果于秋真的再也不肯搭理他,要和他分手,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澄阳转过头,一眼看向床头柜上那精致的首饰盒。 就在下一秒,手机又响起来了。 以为谢尧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他看也不看一眼就接通,缓缓叹了口气,“怎么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啊。” 女声从话筒里传出,犹如一记重锤,打通全身僵硬的血脉,重获新生。 “于秋。” “我还有话跟你说,请你听完。”她用少有的冷淡语气讲话。 “我以为是朋友给我打电话。”他迫切地辩解一句。 不过于秋压根没在意,她平静道,“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我很认真的考虑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听到这,李澄阳似有所预感,声音沉落几分,试图打断她,“别说了,我不想听。” 对话那头声音顿了顿,对他的打断不予理会,接着道,“我们分手吧,我觉得和你相处很累。” 单方面的付出真的很累,她不想再这样下去,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精神上,迎接自己的只会是无尽的折磨和不断内耗。 “我不答应!”他死握住手机,贴在耳畔,有些失控,控制不住手抖,“不分。” 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说出口的话同他梦里的如出一辙,李澄阳听清她坚决说要分手。 显示还在通话中......双方都没有再开口,沉默了半晌。 他又把目光放在床头柜上显眼的丝绒盒上,逐渐平复下来,“为什么?” 这话与其说是妥协,更像是最后的挣扎与挽留。 可他不擅长讲漂亮话,也从不懂得讨她欢心,自然也说不出那些挽留的话。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我或许可以接受,如果不能,那我不答应分手。”他说。 “你......”于秋愣住了,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这一点也不像是能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他又说:“如果只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没去找你,那我向你道歉。” 她向来容易心软,尤其是对李澄阳。 但这次,她已经想清楚了。 她看过他发来的每一条信息,其中也有对那晚失约了解释,却很模糊,他说。 【临时遇到点事儿,昨晚手机也落家里了,等我忙完,再找个时间给你补回来。】 这条信息还是他爽约,无故消失后的第二晚将近零点才发过来的。 “你不用道歉,那晚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她最后一次问。 对于这个问题,李澄阳陷入一阵沉默,他不想让于秋知道自己家那些破事,于是撒了谎,说:“朋友出了事,家里人不在身边,情急之下给我打电话,我送他去了医院,手机就落家里了。” 她接着帮其补充说:“然后你就在医院陪护了一整晚连着第二天一整天,直到晚上大半夜才回到家,是这样吗?” 第24章 不合适 李澄阳含糊其辞,“下午就回家了,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于秋顿时觉得好笑,要不是齐夏夏给她转发了那个视频,她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按照她的性格,只要李澄阳解释了,无论真假,她都会信。 大概也是吃准了她这点才会撒谎连草稿也懒得打。 “这件事就算了吧。”她说。 “什么叫这事算了?”李澄阳用劲掐着机身,烦躁的情绪不断往外溢,声音也大了几分,蹙眉道,“你不是想要我道歉吗,我也解释了,为什么还是算了?” 于秋叹了口气,“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李澄阳感到无奈。 “好啊,那今天我都告诉你。”于秋说:“你经常不回我信息,电话也不接。” 李澄阳按了按眉心,沉声解释说:“当时在忙,没留意。” “你总是这么说,却从不跟我解释清楚你究竟是干嘛。” “我......”他一时哑口无言,“我以后不会了。” “你说你忙,没时间,我也理解,但你有时间带其他女生打游戏,却不能回女朋友信息,又是为什么,因为觉得我无聊吧?”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李澄阳问。 “没谁告诉我,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懒得说,怕你嫌我管的多。” “没有想带其他女生打游戏,是室友拜托我......” “不用解释了。”于秋打断他,“而且你遇到什么事也不愿意告诉我,就像上次你发信息让我那几天不要去找你,你说你不在学校,却不愿说清楚原因,我也没有多问。”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你是回家了,我始终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李澄阳深呼吸一个来回,才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不重要吗?” “对你觉得不重要,但我很在意,我很小心眼行吗?” 他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我太小题大做了,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于秋这样评价自己。 “你一定要这样曲解我?” “我是个情绪很丰富,分享欲很高的人,但和你在一起之后,我都尽量改掉,你不喜欢回信息,那我就尽量不说废话,可是都那样了,你还是已读不回,两年了,我好像还没你身边那些朋友了解你。” “谈恋爱之后,我变得敏感多疑,总觉得没有安全感,感觉你有没有我都可以,毕竟我们就连像普通情侣那样牵个手都是奢侈不是么?”于秋笑了笑,“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心口像坠上一块石头,喘不上气,这一刻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微不足道,她已经对他彻底失望,可他不愿妥协,“如果你在意这些,我也可以......” “你看。”于秋不等他说完,“我们的观念就不一样。” 他总是自以为是,却不考虑她的感受。 不是喜欢许绵么,那就去找她吧,还挽留个什么劲,还是说只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被她先一步提分手,觉得自己没面子? “你跟她谈的时候,也是这样么......”于秋不经意,问出一句。 “什么?”他听着一头雾水,拧紧了眉,追问道,“什么意思?” 脑子空白几秒,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便扯回最初的那句,“我说分手,我已经想清楚了。” 他没说答不答应,沉默几秒后,“那我当面说。” 见她没反应,他又说:“当面说清楚,再提分手的事。” 以为她会答应,结果听见她说,“没必要,我不想见你。” “我......”他无力的为自己争取最后一次机会,“我还有东西没给你,准备了很久。” 于秋愣怔一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果断拒绝,“不用,我不要了,送给别人吧。” 李澄阳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什么,没曾想对方已经将电话挂了。 恋爱两年,他们几乎不会吵架,更不会轻易地就提出分手,李澄阳本就性格冷淡,她不仅理解,也愿意包容他。 上次闹矛盾,几天不搭理他,还是因为先前那通电话,最后也原谅他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们当了两年的情侣,却一点也不了解对方。 俩人越走越远,在这段感情里就像是个必然的结果。 而促使他们这次分手的导火索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李澄阳背着她去给前女友过生日。 只是通过这件事点醒了她,在这段感情里,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者说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收不到回复的信息? 是打不通的电话? 还是永远都沉浸在自导自演的恋爱世界中,妄想得到对方及时的回应? 李澄阳永远保持清醒与理智,对她不冷不淡的态度,就好像随时可以从这段感情中抽离。 只有她在沦陷,不断自我安慰,无下限的选择包容对方,无论他对自己是多么的不上心,尽管他多么的冷情,她也还是想要为他多付出一些。 不是都说,一段美好的感情关系得靠两个人共同维持吗? 纯粹是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真的有用么? 没用,她只能说一点用也没有。 他不会因为你对他多么上心或是多么喜欢而动容,他的漠然就如同一潭无人能踏及的冰湖,从始至终,都不会为任何人做出改变。 她理解过,这都是原生家庭的错,不能责怪他。 她也努力过,试图伸手去拉他一把。 却没想到,反倒让自己深陷泥潭之中,最后差点连自救的意识都没有。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想的很清楚,竟然他自己都不想走出来,也不愿意让别人走进去,那她也无能为力。 她本就没有义务要对任何人负责,但有必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人生漫长,总不能在一棵不会开花的铁树上吊死,不值得。 - 惨淡的月光细碎从窗外照进来,蝉鸣声在单调枯燥的夜晚此起彼伏。 黑夜浓稠,在这一刻也变得难捱起来。 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早上六点才隐隐感到困意,后来,他好不容易睡下去,却像是被下了什么魔咒,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 睡梦中无法醒来,昏昏沉沉,他已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一遍又一遍。 梦里的时间被拉成永无止境的长河。 长河的尽头,是她走时决绝的背影。 无情的藤蔓缠住他的身脚,无力挣脱,没办法追上去,只能亲眼目睹她的离开。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她只留下一句诀别的话,“我们到此为止吧。” - 黑色奔驰经过小区门口停下,副驾车窗缓缓降下,主驾上的男生朝他吹了个口哨。 谢尧笑得没心没肺,挥挥手,“好久不见啊,甚是想念,近来可好啊高材生?” 当年一整个江临市,几所中学里就属二中人才最多,全市的大神基本都在里面不要命的互卷。 然而,他们隔壁三中拉胯到只要考上一个民办二本都能回家大摆宴席的程度,得亏哥几个都是体育生,高考加上特长分,都捡到了大学上。 后排还有两个人,大高个杨涛,以及当年那个网瘾少年张家豪,如今也戴上一副眼镜,看来大学两年也没能戒掉他那破网瘾。 李澄阳一把打开后座车门,钻进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三个人非要挤在一块才舒服。 “过去点过去点。”杨涛往左边挤挤。 张家豪捧着手机,界面中的小人还在战斗,“啊!我快死了,你撞我干嘛!” 杨涛都懒得说他,嫌弃道,“自己菜还怪别人撞你。”他指着屏幕里的小人,“这关你都卡了百八十遍吧,还不是过不了。” 张家豪“四眼”狠瞪着他,“滚。” 谢尧最烦他俩斗嘴,便回头叫李澄阳,“要不你坐副驾来,他们太吵了。” “行啊。”李澄阳刚准备去推开车门,身前递来一部手机,感受到身侧可怜兮兮的小眼神,“要我帮你?” “那真是太好了!”张家豪激动地把手机交给他,“我相信你。” 杨涛笑道,“我记得当年我们打游戏每次过不去都叫澄阳帮忙。” “哎,还记得那次不。”他突然想起,说:“我们班那谁非要挑战我,他老装逼了,为了保证能赢,我就作弊,回家把号给澄阳,晚上开战的时候直接把他给虐傻了,第二天他就求着我当他师父,我还不答应呢!” 这么一说,大家竟都还记得,一阵哄笑,车内闹哄哄的,氛围愉悦,唯有李澄阳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一直看向车窗外绰绰的树影。 吃饭只是个养精蓄锐的过场,重要的活动放在后头。 谢尧提前预订了一间KTV包厢,吃完饭直接开车过去,一下车就有专门的服务生笑吟吟接待。 这难道就是轻奢高级商务风? 这样的装修还是头一回见,等服务生出去后,杨涛才好意思说:“一进来感觉气质都变了,要说钱养人呢。” 不得不承认,就是没见过世面,张家豪一本正经说:“在外面还是小张、小杨、小李、小谢。” “进来后,咱就成张总、杨总、李总、以及我们未来真正的小谢总!” “不是。”谢尧不服气,“怎么就我前面非得加个小字?” 张家豪解释道,“因为你爸是谢总。” 谢尧脸上写着:你看我高兴吗? 杨涛扑哧笑出声,拍了拍手,“有道理,很有道理!” 服务生陆续端来果盘和饮料,以及各种新品点心,杨涛吃的津津有味,张家豪唱得掏心掏肺,谢尧捂住耳朵欲哭无泪,突然很后悔带他们来这儿玩。 “你怎么不吃点?”谢尧扭头问正低头看手机的李澄阳。 他似乎没听见,谢尧又大声问了一遍。 李澄阳注意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可音响里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已经快要盖过他,于是他靠过去,提了点声才问,“你说什么?” 谢尧指了指那几盘点心,“你不尝尝?” 还是没太听见,但根据他嘴型,大概猜到他在说什么了,李澄阳笑了下,手掌碰了碰腹部,“刚吃过饭,还不饿。” 一首歌曲结束,张家豪开始挑下一首伴奏,趁着这个空档,谢尧赶紧说:“这个是新品,很好吃的,尝尝呗。” 李澄阳摇头,抿了抿唇道,“我不喜欢甜的。” 第25章 真正喜欢 “好像是哦。”他像是才回忆起来,“以前你都不跟我们喝奶茶,还以为你只是不喜欢奶茶呢。” 不知道是又想起了什么,李澄阳往后一靠,仰头面向灯光错乱的天花板开始出神。 见状,谢尧也不再打扰他,转头起身跑到台上和张家豪抢麦克风,“你这唱个什么玩意,难听死了。” “今晚我就让你们瞧瞧,这‘浴室歌王’的头衔那可不是盖的。”他大放厥词。 在他再三“恳求”之下,张家豪只好勉为其难把麦交到他手上,哼声道,“希望我的耳朵不会受到‘重创’。” 谢尧笑着一脚踹他下去,“那也比你那致命的嗓音好多了。” 事实证明,谢尧没有说谎,虽算不上多好听,但唱的确实要比上一位毫无实力唯有口气的歌手养耳很多。 杨涛给出中肯的评价。 张家豪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唱的也就那样,只能说没跑调吧。” “那你还不在调上呢。”谢尧举着麦克风,在混杂的背景乐里大声嘲笑。 吵得人耳朵都快聋了,张家豪捂住两只耳朵,大声说:“还不快跪谢我!没我的衬托,拿来你此刻的‘闪耀’!” ...... 几个人唱累了,嗓子都干巴得不行,猛灌几杯橙汁下喉,最后跟虚脱了似的,一齐瘫靠在长沙发上,学着李澄阳发呆抱手的动作,全体开始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唯有DJ版《伤不起》原唱声响天震地,震耳欲聋。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我想你想你想你想到昏天黑地。” ...... “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我算来算去算来算去算到放弃。” “这什么歌?”李澄阳忍无可忍,倏然坐起,眉头紧蹙。 “伤不起啊。”杨涛觉得稀奇,震惊道,“不会吧!这你都没听过,我爸都会唱!” “你真没听过‘伤不起’啊?”张家豪也跟着一脸惊讶,“这歌小时候没抱过你啊?” 李澄阳:“......” 他当然听过,只是现在听见这歌就愈发觉得郁闷。 “不喜欢吗?”谢尧瞥他一眼,问。 一点也不喜欢。 “没事。”见他不说话,谢尧笑呵呵地又跑上去摆弄鼠标,“确实听腻了,让我看看最近火的......” 接着他相继点了几首歌。 “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要说抱歉。” ...... “后来遇见他,陪我春秋冬夏,愈合我的伤疤。” ...... “我曾把完整的镜子打碎,夜晚的枕头都是眼泪。” ...... 李澄阳猛喝了口橙汁,看着大屏幕上跳动的音符,烦躁到有些崩溃,烦躁地抓了把额发,全身脱力似的倒回沙发上半躺着,生无可恋听着这些对他来说,应情应景的歌词。 谢尧啧了声笑,“哎呀,好伤感呀,现在怎么都流行这些了,得亏咱还是单身好青年,不然分个手再听上几首小曲儿,那不得抱头痛哭啊。” “那也得现有对象啊。”杨涛忽的想起一件趣事,拍了下大腿,啪地一声响,“对了,说到对象。” “咋啦,还不兴说?”张家豪受不了他这一惊一乍的死样儿。 “那就有意思了,还记得许绵不,就高中时候谢尧班那班花。”他打了个响指。 谢尧站台上都竖起了耳朵,一听到是自己高中班女生的名字,兴趣徒然倍增,特地调小了音乐声,三步并作一步走,回到沙发上坐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可以说了。” 杨涛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你对人家有......” 在场的都知道李澄阳和许绵谈过三个月的恋爱,可这都是百八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提起也不会觉得尴尬。 谢尧无语道,“想什么呢,我这不想听八卦呢吗!” “其实也没什么。”杨涛说。 张家豪:“能不说废话吗,要说快说!” “催什么催。”杨涛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就前段时间吧,我遇到许绵了,我开玩笑问她,“现在追求者是不是特别多,从家门口都能排到三中校门口了吧。” “她就是打了我一胳膊,不承认就算了,我说都老熟人了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结果她还让我别造谣,最后踹了我一脚,说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渣女呢。” 他困惑,“被很多人追不觉得很牛逼么,说明自身魅力大,才会桃花泛滥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说是吧?” “人家是女孩,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张家豪说。 听到这儿,李澄阳怔了怔,忽而提起精神,凑过来一点,听他们继续讲。 张家豪上初中的时候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女孩,他合理怀疑那姑娘眼睛就是看小说看瞎的,桌肚里不知道都是从哪儿弄来那么多本小说。 某一次,语文老师出差临时和数学老师调课,连着两节课都是数学课,第一节课他还能勉强靠着墙睡一觉。 到第二节课,他睡意全无,上节课都睡饱了,怎么说这节课都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深知自己学生身份,职责就是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多让自己汲取知识才是正道。 经过慎重考虑,最后他问同桌借了本言情小说夹在数学书里,整节课下来,津津有味,以至到下课去厕所放个水的空档,脑子里都是跌宕起伏的剧情。 那可真叫一个回味无穷。 从此,初中三年陷进言情小说里不可自拔,要不是高中买了手机迷上各种通关游戏,他还真不一定能戒掉。 即便是丝毫没有恋爱经验,也不影响他对女孩的了解。 譬如最经典的:她说不要,但你不能不买。 她说减肥,但是不能不吃。 她问好不好看,无论是什么,只要她喜欢,你都得说好看,当然,还得时刻注重严谨性,但凡能说出几条好看的点,那就是满分答卷。 “我们男生追求者多,就喜欢装逼,在外人眼底就显得咱很帅,但人家女孩子,你这么问,那就很不礼貌了。” 他继续道,“男生关注外在,女主注重内里,追求者多没问题,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容易听变味儿,显得她很掉价似的。” “往往女孩子更在意的是追求者的质量,而不是数量。” 杨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拱手朝他一拜,“张老师,我悟了!” 张家豪揉了揉鼻间,没想到也有让杨涛甘拜下风的一天,这感觉简直太爽了,于是他高傲地抬起自己那颗充满“知识”的头颅。 谢尧从头到尾还没梳理清楚,此刻正一头雾水,问道,“不是,说了半天,我没整明白,你到底为什么突然问人家这个?” 杨涛微眯了眯眼,记忆回溯到那段时间里,一分钟后才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谁传出来的,就听几个高中校友说,就前段时间,许绵过生日不是办个个party吗。” “自那天后就莫名其妙多了好几个追求者,然后在社交软件上跟我们学校认识她的人打听,还有人要照片呢,肯定是看上她漂亮。” 杨涛猜测道,“之前我还经常在那个很火的短视频APP上刷到过她的作品,她老喜欢发自拍了,还有几百个粉丝,点赞量还挺多,嘿嘿,我也给她点过几个赞,也许是那天拍了好看的视频发到网上,被同城男生刷到吧,所以才四处打听她,应该是想要她联系方式的。” “上大学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她了,当年好歹也是我们班班花,现在估计张开了更漂亮,嘿嘿,想找她当女朋友,情有可原嘛,谁能拒绝帅哥美女呢。”谢尧傻笑两声。 话音刚落,李澄阳突然出声,“你说很多人打听她?” 他眉心微皱,“大概是什么时候?” “就......她过完生日之后那几天吧。”杨涛手肘搭到沙发背上,扭过半个身体,面对面打量起他,正疑惑他为什么这么问。 下一秒,他瞳孔微微放大,神色震惊,“不是,澄阳,你难道还念念不忘,贼心不死,想旧情复燃?我靠靠靠——” “就你这用词功底,当年高考语文改卷老师怕是给你放洪水了吧。”张家豪下意识吐槽他。 在张家豪还没彻底听明白杨涛想表达的意思的时候,旁边谢尧已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转而问李澄阳,“你真对她还有意思?!”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意识到他们问了什么。 他无意识地动了动唇,微微拧起眉宇,缓缓念出那个名字,“许绵......” “啊?” “不是吧兄弟!” “你真准备回去找她啦?” 李澄阳微微颔首。 三兄弟皆惊,心里默契想,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当年是谁信誓旦旦说不可能再复合了! “许绵现在可不缺追求者,竞争力可大,不过谁让你是我好兄弟呢,我一定会把当年从言情小说里汲取到的那些追人经验全部传授于你!”张家豪拍拍胸脯,向他保证。 “谁说我要追她?”李澄阳眉梢微挑,才想起他后来谈的这场为期两年多的恋爱,好像还从没跟他们提起过。 也不能怪他们总以为许绵是他的初恋,是他的前女友。 “啊?那我们更不懂了,说了半天除了她还有谁,你是准备追谁啊?”杨涛更好奇了。 八卦的眼神在几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默契地停留在李澄阳身上。 而后,听见他低声说:“追回我真正喜欢的人。” 三人跟坐上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一惊又一惊,卧槽,区区一句话,信息量怎会如此之大?! 《体面》 《后来遇见他》 《伤不起》 《病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真正喜欢 第26章 交换名额 【真的分手了?】 齐夏夏发信息来的时候,于秋已经拖着行李箱踏上去往淮北的高铁,提前两天返校,能避免开学当天堵车。 找到自己的座位,她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提起稍重的行李箱,踮起脚尖使出全身的劲试图把箱子往行李架上塞。 一半箱身还暴露在外,路过的高个子男生,顺手微微一使力,哗啦一瞬,轻而易举便将行李箱塞了进去。 “谢谢!”于秋扭头看向他。 男生扬了扬唇,即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一边还打着电话,那头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他就没忍住笑了两声,继续往前,边走边说:“是么,听说骨头都断了,哎你说人怎么能倒霉道这种程度,回头让我妈找大仙给你算一算。” 声音远去,于秋坐到靠窗的位置,掏出耳机戴上,开始播放音乐,顺便看看信息。 齐夏夏上学的城市更远,也比她更早两天返校,这个点估计已经收拾差不多躺平在床上了。 于秋简单回复。 【嗯,我跟他提了,分了。】 对面秒回。 【没挽留,没再来找你?!】 于秋想也没想,就打了一句发过去。 【放心,他不会的。】 齐夏夏愤懑吐槽。 【渣男是这样的,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于秋从所有表情里找到那个竖着黄色大拇指的表情包发给她。 接着,那边又来一句。 【相信国家相信党,相信爱情没有好下场!】 她莫名觉得好笑,不再搭理她,干脆关上手机,开始酝酿睡意。 不谈恋爱后,一切归于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起初还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调整,她全身心专注学业。 开启全天“四点一线”模式,宿舍、食堂、教室以及图书馆。 有一回,许姚半夜起床喝水,眼神迷离间被隔壁床帘里透出的微弱灯光吓得小心脏咯噔了一下,乍一看时间,接近零点。 早上,赵芳日常被尿憋醒,匆匆忙忙从上铺爬下来,稍一低头,眼前倏然出现一张笑盈盈的小脸,她嘴唇微动,没出声,嘴型却似在说:“早上好。” 赵芳眸中透出一抹震惊,接着脸色都不好了,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吓”的。 她忽而想起高中班主任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现在就是埋头苦读的好时候,奋力一搏,不要总想着玩,高考完就好了,上大学大把时间玩。” 可是老师...... 她上完厕所回来,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了,开始自我反省,为何如此厌学,究竟还是大学生吗! 自己不学就算了,怎么看见别人默默发力,竟会如此焦虑? 她再也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在大周末一个美好的早晨赖床了。 咻地一下坐起身,火速拔掉充电器插头,打开充到一般电量的手机,登录账号,她赶紧开了一把游戏,以缓解室友带来的学习焦虑。 九月中旬,于秋参加了交换生选拔考试,月底出结果,顺利拿到能够出国学习的名额,开始准备各种材料。 就连国庆节她也没时间回家,整天待在宿舍里填写各种申请表。 幸好早有准备,暑假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学习外语上,国庆收假,她就报名参加国际通用语言考试。 等成绩出来,各种材料准备齐全,就只差一封院系领导撰写的推介信,不过这个不需要担心,专业课老师说交给她就好,让她回去等消息。 时间过得很快,今年的冬也不例外。 几乎是一夜之间,寒风侵袭了整座城市,一觉醒来,树枝上凝结了一层冰霜,呼出的白气瞬间消失在濡湿的空气中。 这种时候,被窝的温度堪称天堂,起床便是最艰难的流程,等哄好了自己才能勉强磨蹭着爬起来洗漱。 于秋照常第一个起床,她很少赖床,这是从中学就养成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即便已经不需要在五点半或者六点钟起床上早读。 时间还早,她去食堂买早餐,怕回去吵醒室友,顺便就坐在食堂吃了。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餐桌被人咚咚咚地敲了几下,她倏然回神,一抬头对上那张笑嘻嘻的脸。 很久没见了。 于秋对高明远印象一直都很好,一个性格外向,笑容灿烂的大男孩,很富有感染力。 见她看向自己却不讲话,高明远有那么一刻感到微妙的尴尬,挠了挠后发,像是才反应过来,据他观察,李澄阳跟于秋很大可能性已经分手了。 这学期就没见到于秋出现过,有八卦的室友用玩笑试探李澄阳是不是分手了,他也并不否认。 昨天下午没课,他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网吧通宵,今早顶着两个大熊猫眼也得赶回来上第一节课。 他没想到会在买早餐的时候偶遇到于秋,当时大脑一热,高兴给忘了,想过来跟人打招呼。 平时他没脸没皮惯了,但这不代表别人就不会觉得尴尬。 幸好时间比较早,食堂人也不多,他现在转身就走还来得及。 于秋看着他嘴角的笑逐渐有些僵硬,作势要走。 高明远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人说,“不吃早餐吗?” 他摸摸鼻梁骨,不太自然地转回身,笑得勉强,给自己过于刻意的行为随便找了个理由,“也不是很饿......” 于秋弯了弯唇,微笑道,“我请你吃早餐,或许还能聊聊。” “聊......聊什么?”他怪不好意思地坐到于秋对面的座位上,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和她对视。 “喝粥吗?” “我都可以。”高明远清咳了下嗓子道。 于秋又去窗买来一份皮蛋瘦肉粥粥,热乎乎的,摆到他面前。 像被审问一样,他坐在那儿,脊背绷直,一动不动,直到看到面前那碗热腾腾的粥,才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于秋看着他这副样子,顿时觉得好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就简单说两句,你可以边吃边听我说。” “好。”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平静,“我和李澄阳分手了,你知道吗?” 高明远愣了下,塑料勺放进粥里没再搅弄。 刚就是怕因为这事会让她见到自己而感到尴尬,这才想着直接转身走掉算了,没曾想她竟会这么坦然的把分手这件事给说出来。 那他更不应该觉得别扭才对。 “虽然他没明说,但我们都知道了。”说完,他着急地又为自己辩解一句,“但是于秋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要八卦的意思,毕竟看着你们谈了两年,多少觉得有点可惜吧。”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于秋说:“我想和你聊聊,只是想告诉你。” “即便我和他已经分开了,我觉得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 她谈恋爱有多久,认识高明远也差不多有多久,很早就留了对方联系方式,只是不常聊天,但有事他是真帮忙,论谁也不希望因为一场失败的恋爱而失去一个这样真诚的朋友。 高明远动了动唇,“我......” “没关系,如果你不想——”她话说到一半。 啪的一声,他手掌激动地按在桌面上,“不不不,我当然不会因为你们分手了就把你当陌生人。”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摸了摸后颈,轻啧了声,干脆破罐子破摔,“哎呀,我这不是怕你觉得尴尬嘛,毕竟我和他在一个宿舍,怕跟你打招呼,你心里觉得别扭。” “当然不会。”于秋一瞬间倍感松快,嘴角弧度轻轻上扬,笑了笑。 “好像......”他说:“这学期还是第一次遇见你呢。” “嗯,我这学期比较忙。” “难怪。”他自嘲似的摇了摇头,笑了声,“果然,学霸就是和我们这些小渣渣不一样,不是在前进就是在默默发力的路上。” “珍惜吧,下学期你或许一次也遇不到我。”她这样意味深长地说。 高明远理解为她是为了明年出去能找到更好的实习工作提前发力,争取让自己的简历更漂亮,于是感慨道,“不是吧!你这也太努力了,这对吗?你合理的让我怀疑,咱这儿上的压根就不是同一所大学。” 于秋笑着没说话。 - 回到宿舍楼下,正巧碰上要出去兼职的李澄阳,两人相视一瞬,微微颔首,高明远忽的一顿。 李澄阳诧异地看向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事?” “没事!” 他转头就跑,不打算把今天遇到于秋的事告诉李澄阳。 李澄阳这学期其实去找过于秋很多次,却没有一次见到人,也想过干脆到她们宿舍楼下等着,运气好就能遇上。 奈何他运气真的很差,还是没能等到人。 突然很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多跟她身边的朋友,室友打好关系,那也不至于像如今这么狼狈,连人都见不到,更别提给他解释的机会。 于秋明明没有拉黑他的任何联系方式,却也像被自动屏蔽了一般,他所有发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天边一抹暖橙色的霞光,如同一块巨大的调色板,光秃秃的枝桠勾勒出线条的轮廓,与此刻周身的冷冽寒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学期通过校队的朋友介绍,他找到一份较为轻松的兼职,每天放学后去给一个小朋友也就是那个朋友的亲侄子辅导功课以及巩固他每天所学到的内容。 毕竟是小学,主科无非就是语数英,内容简单,小朋友也很聪明,几乎是一点就通,一教就会,不需要他费太多精力。 李澄阳承诺,下周考试他要是其中有两科能考到满分,就找个周末的时间和他小舅舅一块儿带他打游戏,能让他躺赢的那种。 小孩嘛,就是容易满足,听到能打游戏,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儿地点头,就连接下来的复习都更有动力。 当然,游戏不仅能激发人的兴趣也照样容易上瘾,他和朋友事先商量好,又向家长报备过,征得同意后才敢当作奖励激励他。 回来时,途径奶茶店,在陈方洪的强烈恳求下帮他带杯奶茶,这款是最新品,卖得火热,需要等待喊号才能取,店里顾客多,店员忙得不可开交。 唯有角落的单人卡座有空位,李澄阳单肩背着书包从三两成团的人群中绕过去。 周遭嘈杂声不断,为避免错过喊号,他只拿出一只耳机戴上,开始听最新一期法律电台节目。 “哎,听说你们专业今年就有几个出国交换的名额是吧?” “才两个而已。” “不是吧,我听说咱A大和海外院校签下的合作项目里,包含的那些专业基本平均都有五个名额啊,怎么就你们就才两个?” “谁知道呢。”女生叹了声气,“哎,反正也轮不到我们。”她继续道,“你是不知道,就我们心理学专业那前三的几个学霸竞争力有多强,甩得你连裤衩都不剩,就那两个名额,都不够他们抢的,让我们去参加选拔考试相当于走个过场。” “那后来呢,谁拿到名额了?”另一人好奇问。 “第一名是个女生,好像叫于秋,听我们班加入文学社的同学提到过,说她啊不仅品学兼优,长得也挺有气质......”说到这,她笑了笑。 “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我对女学霸有刻板印象,总觉得应该是那种腼腆文静,身材娇小,带个黑边小眼镜,走到哪里手里都捧着一本书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