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与渝烬》 第1章 新学期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刺得床上的人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邱渝缓缓从床上坐起，闭着眼睛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安静，没有酒瓶碰撞的声音，没有粗重的脚步声，也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咒骂。 她松了口气。 他走了。 伸手胡乱摸到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 真烦…… 起床气让她的心情更加烦躁，她抬手揉了揉凌乱的长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手臂上的淤青——深紫色的痕迹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视线最终落在书桌上那沓散乱的钞票上，皱皱巴巴的纸币像是某种耻辱的证明。 昨晚深夜，邱国元又喝得烂醉。 他一脚踹开家门，浓烈的酒气瞬间充斥整个屋子。邱渝在房间里听到他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暴喝： “邱渝！死丫头给老子滚出来！” 她闭了闭眼，邱渝知道如果不出去，今晚就别想安宁。深呼吸后，她推开房门，迎面就是劈头盖脸的辱骂。 “老子平时给你的钱还少吗？！出去打什么工？！楼下那群老太婆都在嚼舌根，说老子虐待你！当初要不是老子——” 邱渝没等他说完，已经习惯性地蜷缩在墙角，双臂护住头部。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无数细密的银针在刺扎她的神经。邱国元的拳头和咒骂像雨点般落下，但她已经麻木了，只是机械地等待着这场风暴过去。 终于，邱国元打累了，气喘吁吁地从包里掏出一沓钱，狠狠砸在她身上。 “拿着滚！别再出去丢老子的脸！” 他骂骂咧咧地回了房间，“嘭”的一声摔上门。 邱渝想撑着站起来，手臂却一阵发软，整个人又重重跌了回去。她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身，一张一张地捡起散落的钞票。 ——邱国元大概忘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在意过。从初中开始，他就没给过她生活费。她是靠着爷爷奶奶留下的积蓄，以及假期在便利店和邻居餐厅打工的钱，才勉强活到现在。 回到房间，锁上门，邱渝才终于长舒一口气，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钱被随手丢在一旁，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想哭，但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思绪回转，邱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疲惫的身体，却冲不走那些淤青和伤痕。擦干身体后，她站在镜子前，终于看清了自己身上的伤——手臂、肩膀、后背，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 不过……没关系。 她麻木地想。 脸护好就行了，手臂用外套遮住，没人会注意。 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利落地把长发扎成一个低马尾，露出干净的脸庞——没有刘海，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回到房间，她拖出上学期的行李箱，将被套、衣物和日常用品一股脑塞进去，再把书本和学习用具装进书包。收拾完毕，她走到书柜前，从最深处扒开几本书，取出一个带锁的小盒子。 从桌上的那沓钱里抽出几张，剩下的全部放进盒子里，仔细清点后，重新上锁，把一切恢复原样。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消息弹出来： 陈欣：小渝啊，这是你这两个月的工钱，阿姨记性不好，差点忘了发，你别介意啊。 紧接着是一笔转账。 邱渝抿了抿唇，回复： 邱渝：没事，谢谢陈姨。 陈欣：马上返校了吧？在学校注意安全，有事就和阿姨说。 邱渝：好，辛苦陈姨了。 收了钱，她背上书包，拉起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门锁好，钥匙收好，确认一切无误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所谓的“家”。 新禾高中是一所私立学校，绝大多数学生非富即贵。入学条件很简单——要么有钱，要么有成绩。 邱渝属于后者。 当初中考成绩出来后，几所高中争相招募她，但新荷给出的条件最优厚——免去三年学费。再加上学校环境好、教学资源优质、管理宽松，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里的寝室是单人单间。 对于她这种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堂。 街上熙熙攘攘，全是返校的学生。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但邱渝只觉得刺眼。她低下头，戴上耳机，隔绝外界的喧嚣，拖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朝寝室走去。 钥匙插进锁孔，“咔嚓”一声，门开了。 她又回到了这个唯一能让她喘息的地方。 房间和她离开时一样——干净、整洁。 唯一的色彩是墙上贴满的画。 她放下行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毫无阻碍地照进来，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又把窗帘拉上一半。 从书包里取出素描本，她随手翻到一页空白处，铅笔在纸上轻轻划过，勾勒出窗外的树影。 画着画着，笔尖突然一顿。 她盯着纸上的线条，恍惚间想起昨晚的拳头、咒骂，以及那些散落的钞票。 “啪。” 铅笔断了。 邱渝沉默地合上素描本，把它塞回书包最底层。 她不需要回忆，也不需要同情。 她只需要—— 活下去。 傍晚七点半，校园里的路灯已经亮起。邱渝站在分班公告栏前，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名字，最终在高二（3）班的名单上找到了自己。 周围的学生三五成群，嬉笑打闹，讨论着新学期的课程和老师。她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像一座孤岛，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听说3班的班主任是张雅莉，超级严格！” “完了，我暑假作业还没补完……” 邱渝没有加入任何对话，只是默默记下教室位置，转身离开。 教材发放处排着长队。邱渝站在队尾，低头刷着手机，实际上只是在无意义地滑动屏幕，避免和任何人有眼神接触。 前面的女生突然回头，笑着问她：“同学，你也是3班的吗？” 邱渝抬眼看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女生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冷淡，继续热情地说道：“我叫林小雨！你是转学生吗？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不是。”邱渝简短地回答，视线重新落回手机。 林小雨讪讪地转回去，没再搭话。 轮到邱渝时，她快速清点了课本数量，确认无误后签了名，抱起厚厚一摞书转身就走。 夜色渐深，校园里的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邱渝抱着课本，慢悠悠地往寝室走。 路过篮球场时，几个男生还在打球，笑声在空旷的场地上格外清晰。她下意识地绕远了一些，不想引起任何注意。 “喂——小心！” 突然，一颗篮球朝她飞来。邱渝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球重重砸在她身后的地面上，弹了几下滚远了。 “抱歉啊同学！”一个男生跑过来捡球，冲她笑了笑，“没砸到你吧？” 邱渝摇头，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男生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真高冷……” 回到宿舍钥匙转动，门开了。 邱渝把课本整齐地码在书桌上，然后坐在床边，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班级群的消息——班主任张雅莉发了个通知： “明天早上7:30，高二（3）班教室集合，不要迟到。” 她看了一眼，没回复，直接关了群消息提醒。 窗外，月光洒进来，落在她的手臂上，那些淤青在冷光下显得更加刺眼。 她拉下袖子，遮住了伤痕。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大家好哇，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是我构思创造了很久才决心写下来的，我很爱很爱我笔下的角色我也希望大家也可以善待小说里面的孩子们。犹豫是第一次写小说文笔可能不是那么的好，但是如果大家有什么疑问或者建议是可以直接和我说哒。我会加油的[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新学期 第2章 同桌 她又回到了那个的10岁小女孩，站在早已搬离的、记忆里灰败的居民楼下。初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动她单薄的衣角。她不受控制地抬起头，视线精准地锁定了四楼那个熟悉的阳台。 那个女人站在那里，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落叶。她的面容模糊在背光中，只有身形轮廓清晰得残忍。 “不…不…” 小邱渝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喉咙却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紧紧盯着那个女人，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陷进掌心，带来细微却尖锐的痛感。 下一秒。 那道蓝色的身影，如同断翅的鸟，决绝地、轻盈地，从阳台边缘坠落下来。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时间被无限拉长，那个下坠的轨迹刻骨铭心。 “妈妈——！！” 凄厉的童声终于冲破束缚，在空荡的梦境里尖锐地回荡。 就在母亲的躯体即将触地的瞬间，周遭的一切如同故障的电视屏幕，猛地闪烁、扭曲，爆发出刺眼的乱码和雪花。 空间被强行撕裂、重组。 邱渝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陌生的、湿漉漉的街道中央，穿着初中时候的校服。雨刚停，路灯的光晕在积水里反射出破碎的光。刺耳的警报声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好可怜啊，还是个孩子吧，看着年纪好小。” “家长呢？她家长在哪里?” “真可怜..” 她的目光，被前方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另一个小小身影死死抓住。 她那么瘦小，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洇开一大片暗红色的、仍在缓慢扩大的血迹，刺目得让邱渝几乎睁不开眼。女孩的短发被血污黏在脸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而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巴掌大的、包装粗糙的小盒子。即使失去了意识，她的手指依然用尽全力地握着它，仿佛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邱渝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她张着嘴，却像是离水的鱼，只能发出急促而破碎的喘息声，大量的冷汗从额角、后背渗出，瞬间浸湿了单薄的睡衣。 窗外，天光还没有大亮，一片沉郁的灰蓝色。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梦中那刺目的血红和冰冷的苍白从眼前驱散。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软肉，用真实的痛感强迫自己从梦魇的余韵中剥离、冷静下来。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她尚未平复的、沉重的呼吸声。 邱渝起身换好校服，收拾好后，抱起书本就往教室里面走去。她来到教室，却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邱渝高一的时候就不爱说话，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和她接触，所以现在重新分班了自然没有什么朋友。 “诶，你看那女的之前和我一个。家庭不怎么样，人老高冷了，相处了一年都没怎么说过话 ” “这么高冷，难怪没有朋友，不知道在装些什么......” 这样的恶语相向，对邱渝而言也就是家常便饭了。 邱渝没有再理会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的两个空位坐了下去。 上课铃响起的同一时间，一个人影突然从后门窜进来。 “同学，这里有人吗？” 少女把书包甩在邻座，嘴角扬起招牌式的灿烂笑容。 来人墨色长发随意披散着，额头没有多余的刘海只有几缕碎发，在张扬中透出几分情懒。眉骨利，眼尾微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肆意的潇洒。 她注意到女孩肩膀猛地绷紧，像是被惊到的野猫。 邱渝攥紧了手中的笔，她最讨厌这种自来熟的人，更讨厌有人打破她好不容易寻得的独处空间。“有人。”她简短地吐出两个字，继续低头在笔记本上涂画。 “可我看这里空着呢？”少女挑眉，大大咧咧地坐下，发梢扫过邱渝垂落的发丝。 谁也没在开口。 墨绿色的木质门被轻轻推开。老师抱着教案本走到讲台上，同学们都回到了座位上，等班里安静下来。张雅莉才开口“好了，大家安静下来。我先和大家介绍一下。” “我姓张，叫张雅莉。是你们的班主任，希望我们在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好好相处，共同进步。接下来我们选一下班干......” 高一时邱渝也是这个老师教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是班主任，只是任课老师。 身边的人百无聊赖的听着老师说话，像是突然想起什从包里面掏出了一颗草莓味糖果。 “我叫宋楠安，以后就是你的同桌了，新生礼物” 宋楠安，这个名字邱渝听说过。宋氏集团的千金。高一好像才开学两个月就把人打进医院了，校园贴吧一搜关于她的‘英勇事迹’一大堆。 “邱渝” 邱渝看了一眼宋楠安手里的糖果，没有要接的意思 宋楠安挑眉，将糖直接塞进邱渝手心，冰凉的糖块沾着她指尖的温度：“收下吧，不然我会以为你讨厌我。”她眨眨眼，压低声音“虽然...好像已经有点讨厌了？” 邱渝看着手里突然冒出来的糖果，没有吱声。 宋楠安看着眼前的人，突然笑出了声，金属的耳钉随着晃动闪着细碎的光。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班上的人才注意到这个来的最晚的人。这人似乎很有名，有不少人都在惊讶的讨论。 他们的目光落在宋楠安身上时，窃窃私语声如同水入油锅，猛地炸开了。 “等等……那个扎高马尾的？坐在邱渝旁边的……” “我的天，真是她？！宋家那个…… “哪个宋家？” “还有哪个？就那个啊！宋氏集团！她怎么会来我们班？不是说成绩挺差的吗？还坐在那个哑巴旁边？！” “嘘——！小声点！她看过来了！” “应该是...听说脾气不怎么样，家里有钱，谁都瞧不起，我记得高一还......” 话还没说完，一男一女突然从那群人中间窜了出来。 “让让让——闲话多就去当砍价大妈，这么多心事让别人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爹呢” 声音一出来就引起了那群人的不满，刚准备骂却看见来人是宋楠安的两个发小，见讨不到便宜就悻悻的离开了。 “切，没本事”女生不屑的说着。 他们走到当事人旁边停下，结果那人正在看看她同桌画画，察觉到旁边有人抬头 “?” 沈听澜撇了撇嘴“不是，我说大姐，人家闲话都说你脸上了你不反抗一下，在这里看别人画画?” 宋楠安转着手中的钢笔，，闻言轻嗤一声：“狗咬人，难不成我还得咬回去？”她漫不经心地抬眼，目光扫过沈听澜身后的男生。 有些震惊“咦?赵野你也在这个班?那谢与禾呢？那小子不说好了一起考一个班吗？” 赵野表情一言难尽“他...分班考那天吃坏了肚子，没考完。” “这...”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突然一个人影趴在邱渝的窗台旁边，把邱渝吓了一大跳。 “你们又在背地里面说我什么坏话?安姐，你还不管管他们。” 少年笑嘻嘻的看着班里面的人，阳光打在他身上，周围笼罩着一层暖暖的光晕，来人似乎其实并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赵野看到谢与禾就来气“还好意思说!说好考一个班，假期最后一个星期我和沈听澜都没有出去打球。” 谢与禾笑着打哈哈“哎呀，消消气，这次是意外嘛。诶嘿，安姐这是新朋友吗？”少年这才注意到窗户旁坐着邱渝。 宋楠安垂眸转着手中的笔，歪着头看邱渝。少女身子往后缩了缩，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 “我同桌，邱渝。”宋楠安简短介绍，刻意忽略谢与禾挤眉弄眼的表情。少年却已经大大咧咧扒着窗台探身，校服袖口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邱渝好啊！我是谢与禾。” “别吓着人家。”赵野扯住谢与禾的后领往后拽，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沈听澜抱着手臂靠在一边：“他就在楼上七班的。” 出自于礼貌邱渝还是回了一句“你好。”只是语气似乎不太好。 谢与禾呆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被讨厌了…… 沈听澜不耐烦地踢了踢桌腿，“行了行了，说正事！今晚食堂有红烧肉，去不去，再不去一会儿没了？”她的目光扫过邱渝，又看向宋楠安，“要不要给你这位新同桌也带一份？” 宋楠安转着钢笔的动作一顿，忽然侧头看向邱渝。少女垂眸盯着素描本，铅笔尖在纸上轻轻勾勒，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不用问她。”宋楠安突然笑了，笔尖点在邱渝画到一半的画上，“她肯定要说‘不用’‘随便’，对吧？” 门外突然探出来个头冲教室里面喊，是刚刚竞选班长的那个男生“邱渝，张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 邱渝终于抬眼，目光冷淡如霜。她合起素描本，起身从宋楠安身边擦肩而过，连衣角都没碰到对方。“借过。”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径直往教室外走去。 沈听澜目瞪口呆：“这也太拽了吧？” “没办法，她人就那样，一早上了就和我说了两个字”宋楠安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继续转着笔。 办公室里 “邱渝啊，我们班有个新住校生，但是高二宿舍部只有你那层有房间了。所以一会儿晚自习下了能不能麻烦你去接一下她?”张雅莉询问。 “嗯。”邱渝回答的干脆，就多个人而已，又不经常碰面对她没什么影响。 “那就拜托你了，她会在宿舍楼下等你的。” 那一层只有她一个老住户，就只能拜托给她。随便寒暄了几句，毕竟当初邱渝家里面的事她也从之前班主任那里听过不少，张雅莉还是挺心疼这个孩子，但看她不愿多说也只能放弃让她回去。 “呀，小同桌回来啦？班主任叫你什么事？”邱渝刚从后门进来就迎面撞上宋楠安。 “没什么。”少女看都不看一眼，路过她身边直接回到座位上。 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没什么上的，全在自习。宋楠安和沈听澜聊着天，赵野和她们隔了一个大组，只能和周围的男生打着扑克。只有邱渝靠着窗户安安静静的画画。 第3章 晚自习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刺破夜空，邱渝合上书本，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走廊灯光惨白，照得她脸色更加冷清。她还要去完成答应张老师的事。 宿舍楼在校园西北角，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五层建筑。宋楠安站在宿舍楼下，饶有意思的看着身边出入的学生，她原本已经在学校周围买了一间公寓的。但是又觉得早上要早起干脆住校了，反正以后周末不想回宋家老宅就住哪里。 她渐渐看见远处有个人影靠近，莫名其妙的还有些眼熟。 “412室的新生？”熟悉的声音响起，还是冷冷淡淡的。 宋楠安走近了几步：“呀!同桌？班主任说过你会带我去宿舍。”看见来的是熟人有些高兴。 邱渝点点头，转身上楼梯走向走廊中段的一扇门：“这是你的房间，我对面是我的。”她掏出钥匙打开412的门，动作利落地像是完成某种任务，“热水供应到晚十一点，洗衣房在一楼，门禁十点半。” 宋楠安跟着走进房间，环视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小天地的地方。房间不大但整洁，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还有个小阳台。月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谢了。”宋楠安把书包扔在床上，转身却发现邱渝已经走到了门口。 “有事敲门。”邱渝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疏离，“没事别打扰我。”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宋楠安站在原地，突然笑出了声——这个邱渝，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一个样。 她花了半小时整理行李，把衣服挂进衣柜，书本摆在桌上，最后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夜灯放在床边。 看见热水壶，宋楠安才想起来她还没有打热水。提着水壶就出门了，正好碰到了打水回来的邱渝。 “等等。”宋楠安叫住她，“你一直在观察我？” 邱渝的动作顿住了，慢慢转回身，眼神终于有了点波动：“什么？” “教室里你就坐我旁边，现在宿舍又正好在我隔壁。”宋楠安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巧合太多了吧？” 邱渝的眼神冷了下来：“学校安排的，不满意去找班主任。”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你以为我很想和你做邻居？” 宋楠安不恼反笑：“有意思。我还没见过这么不友善的宿舍长。” “我不是宿舍长。”邱渝冷冷地说，“只是班主任觉得这层只有我一个老住户，才让我带你认路。”她转身往屋里走，“别自作多情。” 宋楠安看着邱渝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轻轻吹了声口哨。这个女孩像只竖起全身刺的刺猬，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晚饭时间，宋楠安独自去了食堂。回来时路过411房间，听到里面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她站在门前犹豫了两秒，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几秒钟后，门开了一条缝，邱渝的脸出现在门缝中，眉头紧锁：“什么事？” 宋楠安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多买了份宵夜，想着你可能需要。” 邱渝的目光在袋子上停留了一秒：“不需要。”说着就要关门。 宋楠安迅速用脚抵住门缝：“你晚饭根本没去食堂吧？我注意过了。”她晃了晃袋子，“三明治和牛奶，没下毒。不吃饭可对胃不好哦～同桌。” 两人僵持了几秒，最终邱渝松开了门把手，转身走回房间，算是默许。宋楠安跟着进去，发现411的布局和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却被布置得截然不同——墙上贴满了素描和油画，桌子上全是画画工具和书籍。 “你是美术生？”宋楠安把食物放在小书桌上，好奇地环视四周。 邱渝坐在床边，冷淡地说：“放下东西就可以走了。” 宋楠安不以为意，反而走近墙上的画作仔细欣赏：“这是校园后山的那片枫林？构图很棒。”她指向另一幅，“这个静物写生光影处理得真好，你学画多久了？” 邱渝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你懂画？” “略懂。”宋楠安微笑。“我什么都学过一点” “不是专业的，也不是美术生，只是一个爱好罢了。” “不是专业的还画这么好？”宋楠安明显不信。 邱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东西谢了，你可以走了。” 宋楠安耸耸肩，走向门口，却在经过书桌时注意到一本翻开的素描本——上面赫然是今天教室里几个同学的速写，包括沈听澜、赵野，还有...她自己。她的画像被画得格外精细，连转圆珠笔时的小动作都捕捉到了。 “原来如此”宋楠安恍然大悟，转身面对邱渝，“你不是在观察我，你是在画我。” 邱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几步上前合上素描本：“出去。” 宋楠安不但没走，反而抱臂靠在门框上：“为什么画我？” “随手画的”邱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现在只觉得眼前的人话好多，“我画所有我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那我应该感到荣幸?”宋楠安挑眉。 邱渝深吸一口气，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三明治塞到宋楠安手里：“拿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宋楠安被推出了门外，还没等她说什么，门就在她面前重重关上了。她站在走廊上，看着手里的三明治，突然笑出了声——脾气还不小。 但她还是把三明治放在了门口，又敲了敲门“好了，下次不逗你了。三明治放门口了，记得拿，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说完也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屋外寂静了一会儿，411的门再次打开。邱渝脸色阴沉看着地上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三明治拿了进来。 第4章 早餐 还没完全亮，校园里弥漫着初秋的凉意。 宋楠安踩着围墙边的排水管，利落地翻上墙头，落地时拍了拍手上的灰，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宋楠安向来嫌弃学校的早餐，难吃又贵。这也导致她经常早上翻墙溜出去买早餐然后再混在走读生里面进来。 “又是老一套。”沈听澜蹲在墙根下等她，“这次买什么？” “哟，还真在啊，草莓牛奶和菠萝包。”宋楠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来得及。走。” “你天天翻墙，迟早被保安逮住。”沈听澜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两人熟门熟路地溜出校门，直奔街角的便利店。 宋楠安从冰柜里拎出两盒草莓牛奶，又抓了两个刚出炉的菠萝包，结账时顺手多拿了一袋水果糖。 “给谁的？”沈听澜挑眉。 “新同桌。”宋楠安把薄荷糖塞进口袋，“她看起来像是会喜欢这个的。” 沈听澜嗤笑一声：“你真觉得人家会理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宋楠安晃了晃手机，付了钱。 早自习的预备铃已经响了，走廊上的学生匆匆往教室里赶。宋楠安混在走读生的人群里，手里拎着早餐，慢悠悠地晃进教学楼。 谢与禾从后面追上来，看样子明显是睡过头了，头发还乱糟糟的。招呼也来不及打就往楼上冲。 沈听澜好笑的看着，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哟还可以啊，时间卡的刚好。” 宋楠安笑了笑：“这叫精准计算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宋楠安刚坐下，班主任就踩着正式铃声走了进来。 “早自习，安静。”班主任扫了一眼全班，目光在宋楠安身上停留了一秒，“某些同学，不要刚开学就踩着铃声进教室。” 宋楠安笑眯眯地点头，假装没听懂。 她转头看向邱渝，对方正低头翻书，睫毛在晨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画。 宋楠安从口袋里掏出那袋水果糖，轻轻放在邱渝的桌上。 邱渝的手指顿了一下，抬眼看她。 “早餐。”宋楠安压低声音，又推过去一盒草莓牛奶，还有一个菠萝包“不吃早餐容易低血糖。” 邱渝盯着那盒牛奶看了两秒，似是不知道怎么拒绝，最后伸手接了过去，低声说“谢谢。” 见人回答了，宋楠安眼睛一亮，刚想再说点什么，班主任的粉笔头已经精准地砸在了她的桌上。 “宋楠安，早自习禁止聊天。” 全班一阵低笑。 宋楠安耸耸肩，转头翻开课本，掏出自己的那份早餐，悄悄的躲在后面吃。 一节课很快结束，下课铃一响，宋楠安就窜出教室，直奔楼上。 “谢与禾！”她一把拽住正准备溜去小卖部的男生，“借我下手机！” 谢与禾一脸莫名其妙：“干嘛？你自己手机呢？” “昨晚忘充电了！快点！” 谢与禾狐疑地掏出手机递给她，宋楠安飞快地点开微信，搜索邱渝的名字——昨天班主任拉班级群的时候，她瞥见过邱渝的微信号 “你加她干嘛？”谢与禾凑过来，“她不是都不理人的吗？” 宋楠安头也不抬：“关你屁事。” 好友申请发出去后，她满意地把手机扔回给谢与禾，转身回教室。 谢与禾在后面喊：“喂！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宋楠安回头冲他比了个中指。 天色暗了下来，晚自习铃声响起，教室里面的人飞得一般冲回寝室。 但是邱渝一点也不慌，她喜欢等人少了再走，这样安静一点。 宋楠安早就背好书包靠在墙边，看着邱渝收拾书包：“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可以帮你带。” 邱渝拉上书包拉链，头也不抬：“不用。” “那草莓牛奶？” “……” “菠萝包？” “……” “或者别的？你不说我就天天给你买一样的。” 因为宋楠安知道邱渝不会浪费吃的，所以一直买一样的，直到她吃腻了，总会提出自己的想法。 邱渝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宋楠安歪头一笑：“因为我想。” 邱渝收拾好书包，理都没理宋楠安就往寝室走去。 宋楠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沈听澜不知何时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展如何？” 宋楠安晃了晃手机：“明天继续。” 沈听澜摇头：“你真是……执着得可怕。” 宋楠安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冰山不是一天融化的。 但她有的是耐心。 邱渝白天上课基本上不怎么看手机，一会儿寝室刚打开手机，就弹出来了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只傻笑的阿拉斯加犬，吐着舌头，眼神憨憨的，和本人张扬的气质毫不相符。 她犹豫了一下，指尖悬在“通过”和“拒绝”之间，最终…… 「对方已通过您的好友申请」 几乎是同一秒，对话框立刻弹出一条消息： 宋楠安：！！！你居然通过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感叹号和表情包轰炸—— [阿拉斯加疯狂摇尾巴.gif] [小狗转圈撒花.jpg] [猫猫探头.jpg] 邱渝：“……”这人有病吧? 她默默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了一边。 刚洗完澡，邱渝被连续震动的手机吵到了。 她皱着眉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满屏的消息。 宋楠安：睡了吗？ 宋楠安：我猜你睡了。 宋楠安：但万一你没睡呢？ 宋楠安：现在还早吧? 宋楠安：邱渝？ 宋楠安；同桌? 最后一条是刚刚发的： 宋楠安：作业有没有数学练习册？ 邱渝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手指动了动—— 没有。 发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对面秒回： 宋楠安：！！！！！ 宋楠安：你居然回我了！！！ 宋楠安：我也记得没有，沈听澜非说有。 楼下寝室里正在打游戏的沈听澜打了个喷嚏。 邱渝把脸埋进枕头里，深吸一口气，这人好吵，回复： 邱渝：闭嘴，睡觉。 宋楠安：好的！晚安！ 邱渝关掉手机，翻了个身。 第5章 食堂 “安姐，渝姐，去不去食堂呀？”谢与禾顶着一头翘起来的呆毛，整个人像只摇尾巴的金毛犬似的趴在三班窗台上，声音里带着雀跃的尾音。刚从篮球场上下来的赵野还穿着湿透的背心，脖子上随意搭着条毛巾，沈听澜则抱着一摞作业本跟在后面，三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教室后排。 邱渝一头黑线，脸色沉的吓人。自从和宋楠安接触以后，莫名其妙的就和这些人熟了一点，联系方式也加上了。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集体邀约总让她神经紧绷——长时间的独来独往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我不——” “好嘞！吃饭去，我都要饿死了”宋楠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打断邱渝的拒绝，不由分说地拉起将人往教室外带。路过讲台时顺手捞起邱渝的帆布包。 中午食堂抢饭的人很多，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食堂里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糖醋排骨的香气扑面而来。赵野挥舞着饭卡从人群里探出脑袋，朝她们疯狂招手：“这边！抢了最后一张四人桌！”沈听澜利落地把校服外套叠成方块垫在椅子上。 “渝姐在看什么？魂都勾走啦？”沈听澜突然轻笑。邱渝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斜对角窗口已经太久。那里站着一个留着狼尾短发的女生，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正专注地挑选菜品。 “哦，那个，挺帅的。”邱渝也没有掩饰，朝着那个方向抬了一下。语气平淡，她对人的外貌向来没什么感觉，但那个女生身上有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突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暗淡了一下。 ——要是她还在，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在哪呢？”宋楠安突然凑过来，或是头一次邱渝会有感兴趣的人觉得新奇连忙顺着目光看过去。 “怎么，你喜欢？”看到了那个身影后，宋楠安歪着头问。 “还好吧，不过确实挺好看的。”邱渝移开视线，继续戳她的米饭。她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对话，更不喜欢宋楠安靠得这么近。她有些不明白，这个少女为什么总是喜欢往她身边凑。 “切，有什么帅的。”宋楠安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她收回前倾的身体，筷子在餐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邱渝瞥见她嘴角的笑意消失了，有些像是赌气。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赵野和沈听澜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转移了话题，讨论着国庆准备去哪些地方玩。 邱渝不明白为什么一句简单的评价会引起宋楠安这样的反应，但她也不打算深究。人际关系对她来说像是一团杂乱的毛线，让人看了就没心情去打理。 “我吃完了。”宋楠安突然站起来，就准备离开食堂。 “等等我！”赵野匆忙扒完最后几口饭追了上去。沈听澜意味深长地看了邱渝一眼：“安姐估计生气了。” “她生什么气？”邱渝的筷子停在半空。她看向宋楠安离开的方向，那个总是活力四射的背影此刻显得有些落寞，但是邱渝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嗯...好自为之吧渝姐。” 下午的体育课，体育老师让他们随随便便跑了几圈后就解散了。班上的人基本上都是结伴而行，男生们抱着篮球冲向球场。女孩子们有些手挽手散步聊天，有些在明媚的阳光下打羽毛球。 邱渝照例选择独自坐在看台角落。九月的阳光依然灼热，她眯起眼睛，视线不自觉地落在球场上。宋楠安正在篮球场和班上几个男生还有沈听澜一起打篮球，马尾辫随着动作跳跃，汗水将白色T恤黏在后背上。一个跃起手腕转动将手中的球抛出一个精美的弧线，命中篮筐。 “我靠!宋楠安你这三分命中率可以啊。”班上的体育委员，王鹏远看着。 “那肯定的。”宋楠安她笑得灿烂。 “给。”一瓶冰水突然递到眼前。邱渝抬头，看见宋楠安站在台阶下，脸颊泛红，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邱渝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我不渴。”邱渝说，但宋楠安已经将水瓶塞进她手里。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微微发。 “为什么要一直一个人呢?”宋楠安在她旁边坐下，距离恰到好处——既不会让邱渝感到压迫，又不至于显得疏远。“不孤单吗？” 邱渝拧开瓶盖，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她校裤上留下深色的圆点。“习惯了。” “不要习惯那种难受的感觉，以后有我们在了。”宋楠安笑着说，眼睛弯成月牙。邱渝注意到她右眼角有一颗很小的泪痣，笑起来时会跟着一起颤动。 ——挺好看的。 邱渝沉默着把视线望向远方，没有再说什么。 第6章 国庆 下午放学铃响，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同学们欢呼着收拾书包，迫不及待地冲出学校。 邱渝坐在座位上，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 她低头整理课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目光时不时瞥向窗外——她不想回家。 邱国元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上周回去正好又喝了酒邱渝回去就挨了一耳光。 “啧。”她轻轻皱眉，把最后一本书塞进包里。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在扫地。邱渝拎起书包，慢吞吞地走出教室。 校园走廊上，夕阳的光斜斜地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学校假期不能留人，国庆期间保安也要回家，宿舍楼要清空。 她站在宿舍门口，手指搭在门把上，犹豫了一秒才推开门—— 一张便利贴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贴在门板上。 邱渝愣住，伸手摘下它。 “国庆快乐，别太想我^_^ ——宋楠安” 字迹潇洒不羁，末尾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丑得有点可爱。 邱渝盯着那张纸条，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又怕捏皱了，赶紧松开。 她笑了。 很轻，很淡，但确实是一个笑容。 “幼稚......”她低声说，却小心翼翼地把便利贴夹进了素描本里。 邱渝收拾好行李，走出校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公交车到站，进到小区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区的楼房多是十几层高的电梯房，外墙贴着米色或浅灰色的瓷砖，因为经年的风雨，色泽已不复当初鲜亮，但整体还算整洁。大多数人家的阳台都没有打开，只有个别几户从阳台的玻璃上映出温暖的阳光，里面传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和电视机播放的声音。 这房子是当初邱渝母亲钟倩自杀后重新买的一栋。房子看上去不算很富裕，但至少有一种普通人生活的安稳气息。 邱渝慢悠悠的晃进电梯按下13的按键，看着数字一个一个的变动。她不知道邱国元不在家。 她站在家门口，钥匙插在锁孔里，迟迟没有转动——她怕一开门就闻到酒气，听到骂声。 但屋子里静悄悄的。 桌上压着一张字条和几张钞票，潦草地写着：“出差，两个月后回。” 邱渝肩膀一松，长出一口气。 难得的安静假期。 她放下行李，换了身衣服，径直去了陈姨的烧烤店。 陈夫妇他们之前的邻居，多多少少也知道邱渝家里面的情况，两人多多少少一直暗中照顾她，偶尔让她来店里帮忙，给她工钱，还总塞给她热乎乎的烤串。 “小渝来啦？”陈姨笑眯眯地招呼她，“正好，国庆人多，忙不过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了，正好是烧烤店的高峰期。人多的夫妻两人现在已经快忙不过来了。 邱渝点点头，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串肉。 炭火的热气熏得她脸颊微红，身边闹哄哄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晚上将近12点炭火熄灭，最后一桌的客人摇摇晃晃的离开。 邱渝解下沾满油渍的围裙，活动活动了一下身体。陈姨往她手里塞了个纸袋：“今天卖剩的鸡翅，带回去当宵夜。” “姨，不用......” “拿着！"陈姨硬塞进她书包，”小姑娘瘦得风都能吹跑。" 路灯下，邱渝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走得很慢。 风吹过，她摸到书包侧袋里那张便利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翘起的边角。远处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像颗坠落的星星，她突然拐了进去。 “要什么？”店员打着哈欠问。 邱渝盯着玻璃柜里的水果糖糖——宋楠安经常吃的那种。 “这个。”她指了一下，又拿了罐冰咖啡。 00:23，公寓楼下 电梯故障的提示牌歪斜地挂着。邱渝沉默地走向消防通道，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层层亮起，又在身后逐层熄灭。 钥匙插进锁孔时，她听见屋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一瞬间全是戒备起来。 ——邱国元明明说过要出差两个月。 她攥紧钥匙，慢慢推开门。 一只野猫从阳台跳向下面的绿化带，打翻了阳台上邱国元随手放的空易拉罐。 “......” 邱渝站在门口，直到心跳平复才打开灯。纸袋里的鸡翅没有凉透，她拿出一个咬了一口，香辣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来。 手机屏幕亮起—— 同学群消息99 ，所有人都在分享假期计划。她划了两下，看到谢与禾发的合照：宋楠安跨在机车上比剪刀手，背景是高速公路的落日。 随便看了两下朋友圈和学校，把作业从书包里面拿出来写。 窗外，夜班公交车驶过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游走。不知什么时候邱渝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随意盖着一张毯子。桌子上写完的作业胡乱摆放着，终于忙完了。 第7章 便利店 阳光斜斜地切进阳台，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裂痕。邱渝盘腿坐在那道光线边缘，画架支在面前，像一道脆弱的屏障，将她与空荡荡的公寓隔开。 她昨晚在沙发上蜷缩着睡去，醒来时脖子僵硬得像是被钉住了，嘴里还残留着半夜那盒冷鸡翅的油腻感。冲了个澡，把沾了咖啡渍的校服扔进洗衣机，然后—— 然后她站在客厅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大腿外侧，像是某种焦虑的节拍器。 洗衣机在隔壁嗡嗡作响，陈姨的短信还亮在手机屏幕上：小渝啊，你叔他今天有事，店不开门，你好好休息。 休息？ 这么突然清净下来反而有点找不到事情可做了。她起身从房间里拖出画架，摆上颜料，接了一桶清水，坐在了阳台上。 画画。 至少画画的时候，她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对面老旧的居民楼轮廓。晾衣绳上飘动的衬衫、某扇窗台上的绿萝、电线杆上停驻的麻雀——平凡到近乎乏味的景色。 她挤出一截钛白，又点了点群青，刷子在水桶里搅动。水面折射阳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是某种不安分的生命迹象。 天空是灰调的蓝，不是晴朗的蔚蓝，而是城市特有的、带着一层雾霾的色调。建筑阴影处掺了点赭石，让砖墙显得更加斑驳。她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某种无声的抵抗，抵抗这个过于安静的房间，抵抗胃里逐渐清晰的空虚感。 不知不觉，等她停下笔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胃里传来一阵紧缩的疼痛——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昨晚开始就没正经吃过东西。 邱渝放下画笔，手指上沾着干涸的颜料。她盯着画布看了几秒，突然用刮刀抹掉了一角。 不满意。 但饥饿感更强烈了。 她进房间从衣柜里随手抓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头发随便散着。邱渝喜欢宽松的衣服，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像是某种隐形的盔甲。 从鞋柜上的小碗里摸出钥匙，随便抽了几张纸币就出门了。钥匙转动两圈，她习惯性地拽了拽门把手确认锁好，才离开。 走出公寓楼的瞬间，她眯起眼睛，像一只不适应光线的猫。街角有家便利店，她低着头走过去，避开路上零星的行人。 自动门“叮”的一声打开，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廉价的清洁剂味道。 她站在货架前犹豫。 饭团，贵一点，但不用洗碗。 泡面便宜，但吃完会有味道残留在房间里。不好闻，还懒得收拾。 假期还有好几天，她最终拿了一个金枪鱼饭团，几包泡面，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盒打折的草莓牛奶——宋楠安上次喝过这个牌子。 店员是个打着瞌睡的中年大叔，扫码时连眼皮都没抬。找零的硬币叮当落进掌心，她攥紧塑料袋，走出便利店。 邱渝停下脚步，拆开饭团包装，低头咬了一口。 海苔的咸香，米饭的微甜，金枪鱼的腥气。 还行。 她站在街角，慢慢咀嚼着，目光落在对面的公园长椅上。那里坐着一对母女，小女孩正举着冰淇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邱渝移开视线，把剩下的饭团塞进嘴里，塑料袋哗啦作响。 风吹起她的帽檐，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她抬手压了压帽子，转身往回走。 第8章 偶遇 邱渝拎着便利店塑料袋，过斑马线，这条街有点偏僻往常上基本上没什么车会从这里经过。 但是今天引擎的咆哮声突然撕裂寂静。 她猛地抬头—— 一辆重型机车正朝她冲来，速度快得几乎模糊成一道黑影。 “找死啊!”车上的人急刹甩尾，轮胎在路面擦出刺耳的声响，堪堪停在她脚尖前五厘米。 那人一把掀开头盔面罩—— 宋楠安。头发凌乱，眼角发红，呼吸急促，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吵。 邱渝不易察觉的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但声音依旧冷淡：“宋楠安，骑这么快是想早点去投胎吗？” 宋楠安怔了一下，随即冷笑：“是啊，赶着去奈何桥插队。” 两人对视一秒，空气凝固。 第一滴雨砸在机车油箱上，发出“啪”的轻响。 又开始挂起大风，周围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紧接着，雨点密集落下。 雨水顺着宋楠安的下巴滴落，她抬手抹了把脸，突然发现邱渝的连帽卫衣已经湿透，塑料袋里的草莓牛奶盒被雨水浸软。 “......”宋楠安咬了咬牙，从机车后座拽出件雨衣扔过去，“穿上。” 邱渝没接，雨衣掉在地上。 “你——”宋楠安正要发火，却看见邱渝转身就走。 “车停我小区。”邱渝头也不回地说，“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宋楠安愣在原地。 等等? 邱渝?让我把车停她小区? 担心我？ 三秒后，她骂了句脏话，推着机车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雨里，谁都没说话。 宋楠安的靴子踩进水坑，溅起的泥点沾在邱渝裤脚上。邱渝低头看了一眼，没吭声。 拐进小区时，保安从亭子里探头：“小邱啊，这你朋友？” 邱渝含糊地“嗯”了一声，刷卡开门禁。 保安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道“小邱居然终于交到朋友了难得啊......” 电梯里，宋楠安盯着楼层数字跳动，突然开口：“你平时就这么带陌生人回家？"” 邱渝面无表情：“你算陌生人？” 宋楠安噎住。 好像确实不算。 “叮”——电梯在13层停下。 邱渝掏钥匙时，塑料袋终于不堪重负破了，草莓牛奶和方便面地摔在地上，纸盒裂开，粉色的液体漫过鞋尖。 两人同时低头。 宋楠安挑眉，“你喝这个？” 邱渝一把捞起摔在地上的方便面迅速开门：“闭嘴，进来。” 屋内比想象中整洁，但过于简朴——没有装饰画，没有照片，只有墙角堆着的素描本和颜料，以及不远处的柜子上有一张摆得端正的照片。好像是遗照，估计长时间没人打扫，落了灰看不清照片上的人。 宋楠安脱下湿透的外套，突然看见茶几上摆放着一张便利贴。 她国庆前贴在邱渝宿舍门上的那张。 现在被端正地压在玻璃板下，旁边还摆着几颗同款水果糖，上次她给邱渝的那款。 宋楠安眨了眨眼，嘴角不自觉扬起。 邱渝从卧室扔来干毛巾：“擦干净，别弄湿地板。” 窗外雷声轰鸣，雨势越来越大。 宋楠安站在阳台门边，突然说：“我刚和我爸吵了一架。” 邱渝正拧毛巾的手一顿。 “他嫌我玩机车丢人，说宋家女儿不该这样。”宋楠安冷笑，“可他算什么父亲？一年见不了三次面，见面就只会指手画脚。” 邱渝沉默地递过一杯热水。 宋楠安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她突然问：“你呢？为什么一个人住?” 雨声填满了漫长的寂静。 邱渝只说了句“我妈死了，我爸出差。” 第9章 怎么样 在邱渝说出口的一瞬间，空气突然凝固，宋楠安一瞬间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邱渝转移目光看向宋楠安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还是湿的。她起身进房间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自己最大码的T恤和运动裤，顺带调了张毛巾，扔给宋楠安：“先洗澡，不然要发烧的。” 宋楠安接住衣服，展开看了看，语气怀疑：“你确定？” “爱穿不穿。”邱渝转身要走。 宋楠安突然把T恤往自己身上比划——衣摆勉强盖住，袖子短了一截，露出她线条分明的小臂。 “哇哦，”她拖长音调，“紧身款？” 邱渝耳根一热：“闭嘴。” 宋楠安坏笑着把运动裤往腰上一围裤脚吊在脚踝以上三寸，像条七分裤。 “嘶，”她低头看了看，“这裤子要是再短点，可以直接去练功房跳芭蕾了。” 邱渝：“......” 宋楠安突然凑近，湿漉漉的短发蹭过邱渝的鼻尖：“怎么？你害羞啊？” 邱渝猛地后退一步，后腰撞上餐桌：“谁、谁害羞了！” 宋楠安大笑，转身进了浴室。关门前一秒，她还故意晃了晃那件明显小一号的T恤“谢啦，小不点。” 浴室门关上，水声很快响起。 邱渝站在原地，盯着磨砂玻璃上模糊的身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脸红了。 邱渝端着热水从厨房出来时，宋楠安正站在窗边拧自己湿透的T恤。水珠顺着她的后颈滑落，没入衣领。 邱渝这才注意到—— 宋楠安的头发短了。 不再是之前桀骜不驯的长发，而是利落的狼尾短发，后颈剃得极短，发尾却留着几缕稍长的弧度，桀骜又清爽。 邱渝手指一颤，热水溅在手背上。 “你剪头发了？”她声音有点干。 宋楠安回头，甩了甩发梢的水珠：“某人不是夸好看吗？” 邱渝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 国庆放假前最后一天，食堂里，她确实说过这句话。 当时宋楠安赵野他们坐在一起，隔壁桌有个狼尾发型的女生经过，邱渝随口说了句“挺好看的”。 她没想到宋楠安记住了，更没想到宋楠安会因为这个去剪头发。 “怎么样？”宋楠安走近两步，手指随意拨了下额前的碎发，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邱渝，“是不是比那个人好看多了？” 宋楠安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气息，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地板上，声音清晰可闻。 “幼稚。”邱渝别开脸，把热水塞给她，“头发擦干，柜子第二层有吹风机，别感冒了。” 宋楠安没接杯子，反而凑得更近：“喂，给个评价啊。” 邱渝被迫后退，小腿撞到茶几边缘。 呼吸一滞，太近了。 她能看清宋楠安耳垂上的黑色耳钉，能闻到她身上混合沐浴露和薄荷的气息，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时带起的气流“还行”邱渝硬邦邦地说。 宋楠安眯起眼睛凑近：“撒谎。” 窗外雷声炸响，雨点疯狂拍打玻璃。 邱渝猛地推开她，慌乱中打翻了杯子。热水泼在两人之间，雾气蒸腾。 “我去拿拖把。“她转身就往卫生间走。 宋楠安在背后笑出声：“邱渝。” “干什么。” “你夸别人的时候，眼睛都没看人家。"宋楠安的声音带着得逞的愉悦，"现在倒是盯得挺认真？” 邱渝僵在原地，耳尖红得滴血。 被看穿了。 那天在食堂，她根本就没看清那个狼尾女生的脸。 她只是…… 只是觉得，那个人的发型和曾经有个故人很像，而且如果是宋楠安剪这种发型，一定会很好看。 拖把在两人之间划出湿漉漉的界限。 宋楠安盘腿坐在地板上，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突然说：“我爸嫌我这样不像女孩子。” 邱渝动作一顿。 “但我觉得挺好啊。”宋楠安仰头看她，眼神亮得惊人，“反正……有人喜欢就行。” 邱渝攥紧拖把杆，指节发白。 她听懂了言外之意，但她说不出话。 直到宋楠安的手机突然响起，宋楠安掏手机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谢与禾的大嗓门透过扬声器炸开： “楠姐！你人呢？说好六点机车场见的？！” 宋楠安刚准备回话。 邱渝突然开口：“雨太大，别骑机车。”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 宋楠安缓缓挑眉。 半晌，谢与禾幽幽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