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男主只想笑罢了》 第1章 开端 他坐在那儿,看着他们一个个挣扎着倒下,面容最后定格于恐惧与痛苦。 “真美啊。” 他笑了。 *** 竹内善被从少年院放出来那天,太阳高照,阳光明媚,就连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乌鸦的叫声听起来都是如此动听。 “抱歉,竹内,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是那种人。” 看着东京警视厅派来的便服人员,竹内善柔和了眉目,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没事的,井上先生。”他温和地说道,“我会忘记这一切的。” 乖巧懂事的,精致美丽的,如同天使一般的少年。 如果说这个孩子在四年前毒死过自己的家人的话,应该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而今天,就是这个少年的法定出院日期。 井上英雄是听从上司的命令,前来少年院接送竹内善回家的,这孩子以前被测定为典型的反社会极端分子,小小年纪就毒害了自己的全家,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人物。 要不是有少年法的庇护,这孩子应该早就蹲大牢或者直接被判处死缓了吧。 本来井上英雄是这样想的。 尤其是在得知了,竹内善之所以获准提前半年出院,是因为他给警视厅和法庭写信,信中诚恳地表示自己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并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好好做人。同时,他也将自己新的那份结果为正常良民的危险度测试卷一同寄了过去。 是阴险狡诈的少年犯的诡计吧? 可他见到的这个传闻中早已改过自新的心狠手辣之人,却是双手紧捏衣角,嗫嗫嚅嚅的,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看他的形象。 “……先、先生……我……” 少年似乎很焦虑,也很难过,犹豫了半天都说不出来完整的一句话。 当井上英雄抬起这孩子的下巴,看到其一副正红着眼圈和鼻头,嘴唇都咬破了的欲哭之相时,他心里忽然猛地一个咯噔。 后来,他费尽千辛万苦才从竹内善嘴里得知一切事情。 关于少年院的管理员是个炼铜癖,而且一直以来都在对竹内善动手动脚,甚至是…… 他回过神来,看见的是少年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容,这张曾经被那个混蛋蹂..躏过无数次的脸上绽放着温煦的笑容,让人难以想象其四年来都在遭受着怎样恶心而又痛苦的罪恶。 “对不起。”他抚摸着少年的黑发,掌下的触感是如丝绸般顺滑柔软,“从今往后,你会有幸福美满的未来的。” 因为,少年犯已经悔过自新了。 现在是时候重新回到社会生活了。 而这个如同天使一般的孩子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将脸庞埋进他的怀里。 “谢谢您,井上先生。” 竹内善的声音似乎带着点点哭腔。 “您是我的英雄。” …… ……真是,无法言喻的感觉。 在那一瞬间,井上英雄忽然生出一股想要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带回家的冲动,可随即他却强压着自己冷静下来。 保持理智。 这家伙以前毒杀过家人。 就算被那样对待过,他也是个杀人犯啊。 虽然现在从良了…… 就这样,井上英雄在纠结中将竹内善送回了其曾经的家。 竹内家宅已经闲置了整整四年,自从竹内善杀了人进了少年院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人的气息,银行和房产商原本想回收这栋屋宅卖给别人,奈何这里发生过命案,根本没有人愿意买下它。 于是,政府出资留下竹内家宅,并派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收拾打扫卫生,以便竹内善出院后重新住回去。 这也得益于近年来少年法和未成年权益保护法的更改和改善。 看着黑发少年开门进屋后,井上英雄松了一口气,转身上车离去。 至少变成好孩子了吧。 他这样想着。 --- 关上门扇之后,竹内善按下灯光开关,脱了鞋子,踩着白袜走到地毯处躺倒。 “呼~终于自由了!” 随行的小鬼魂也一起躺下来,在他身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辛苦哥哥了。】 软糯稚嫩的,却空灵异常的声音。 这是竹内善的妹妹,竹内花音,年仅五岁就被其下毒杀害的亲人之一,也是家里年龄最小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竹内善能够看见花音的鬼魂,也能够与她交流,可却唯独无法碰触。 竹内花音很喜欢自己的哥哥,喜欢到不愿意离开他的身边,因此迟迟不肯投胎转世,只想永远与哥哥待在一起。 她跟着哥哥来到少年院,帮助他知晓管理员是个炼铜癖,并看着他一步一步勾..引管理员和少年院里的其他有利用价值的人,直到达成目的。 永远停留在五岁的竹内花音从未怨恨过哥哥杀死了自己,与之相反,她所心心念念的从来只有哥哥——竹内善。 因为他是那样的温柔啊。 竹内善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他想起了刚刚送自己回来的那个警官,不禁撇下嘴角,不屑一顾的神色在脸上一划而过。 “自以为是的大人。”他嘀咕道,“前几天还带我去医院检查,幸好我有先见之明。” 先见之明,则是在自己的身上留下那些所谓的,曾经被炼铜癖猥..亵伤害过的——证据。 “真的很痛啊。” 他抬起手臂看了看,又脱..掉裤子,伸高长腿,在刺眼的吊灯照耀下,眯眼注视着自己大腿..内..侧的痕迹。 啧。 恶心。 【那个讨厌的家伙……】妹妹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腿,虽然自身灵体触及不到肌肤,但她依然固执地进行着自己的动作,【对不起,哥哥,要是我更加强大的话……】 “没事的,花音,这跟你没关系。”竹内善安抚着妹妹,他看着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蛋,忽地说道:“晚上我带你去看夜空吧,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星星和月亮了。” 因为少年院里的夜晚和外面世界的夜晚,是不一样的。 【好耶~】 竹内花音抱住哥哥,即使自己的双手穿过了他的身体。 【花音最喜欢哥哥了!】 凌晨一点钟的闹钟响起。 竹内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关掉闹钟,带着兴奋不已的小鬼魂走出家门。 他梦到了老熟人,那个炼铜癖管理员大叔。 其实管理员大叔是个内敛沉稳的人,很容易害羞,也从未自主地伤害过他。 管理员大叔曾经有过家庭,但其的妻子发现了自己丈夫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毅然选择带着女儿与其离婚。 他知道管理员大叔渴望温暖与发泄,于是他以温顺的模样接近其,用真心与忠诚抚慰那颗腐朽的心脏,温柔而又迎合性地与其陷入爱河。 为了生存,也是为了玩弄。 直至最终将其坠入深渊。 美梦破碎之后,命运为被世人唾弃的管理员大叔,那悲痛绝望的姿态,真是绝妙至极。 ——先生,等我出去后一定会找到你,我们要住在一起,永远生活在一起。 ——先生,今晚,再来一次吧。 竹内善将这些回忆抛之脑后,作为过期的养料而于心外废弃。 他与竹内花音一人一鬼踏上阶梯,去往的地方便是这栋楼的最顶层。 “抱歉,花音,我睡过头了。”由于刚睡醒,竹内善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许懒散,“希望星星和月亮还在。” 【没有关系啦,能够跟哥哥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呀!】 傻孩子。 竹内善隔着空气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走上天台时,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十分新鲜而又恶臭。 他抬头,望见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围栏边。 那个人抽着烟,脚边是染血的小刀和破烂不堪的尸体。 “哇哦。” 高瘦之人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 金色的眼眸如同珍稀的玉石。 杀意似有若无。 “尸体先生还活着吗?”竹内善走过去。 竹内花音跟在自家哥哥的身后,满脸警惕地望着那个站在围栏边的男人。 不过,只有竹内善看得见她罢了。 男人吸了一口烟,目不转睛地看着黑发少年走近自己,他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长着一张极佳的皮囊。 “你试试?” 原本只是随意地丢下了这么一句,结果半间修二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真的捡起地上的刀具,在本就惨不忍睹的尸体上划开一个更大的口子。 黑发少年将刀插..在尸体的胸部,一副颇感无趣而又平淡的模样。 “真可惜,还想看他痛苦地挣扎来着。” 色泽光润的嘴唇里所说出的,是这样冷酷无情的话语。 “把他烧了吧。”少年又抬起头来,用那双明明是如此纯粹清澈的蓝色眼眸望着他,“只要毁尸灭迹的话,就算被人猜想到是他杀,也掌握不了完全的证据的吧。” “至于你,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尽快找个藏身之所吧。”他想到自己目前还得继续待在新宿,便又开口道:“歌舞伎町就不错,鱼龙混杂的,警察先生们应该也会怕麻烦的吧。” 怎么说呢。 “……” “哇哦。” 这回轮到半间修二说哇哦了。 竹内善帮助这个男人将尸体用打火机点燃,伪造成意外死亡的场景。 【哥哥……】竹内花音咬紧下唇。 他无法控制自己嘴角的上勾,因为死亡之人的表情定格在了最恐惧、最绝望的时刻,这使他发自心底地感到快乐。 是的,他就是这样的家伙。 无论生前亦或者死后。 不幸与悲惨遭遇之人令他愉悦与满足。 呛人的烟雾随着橘红火焰的燃烧而在空气中蔓延着,有几只野鸦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它们立在围栏上,歪着脑袋看着这一切。 当半间修二再次点燃一支烟的时候,竹内善凑近过去,踮脚伸手想要抢走那支烟。 奈何男人太高,他的手只能够到其的胸腔。 “给我。” 竹内善望进那双金色的眼眸。 “作为报酬。” 报酬。 真是有趣的说法。 “自愿的就不算啊,小不点。”半间修二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它递到了少年的手中。 有意无意地触碰上的手指,以及那温热滑腻的肌肤,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 是上等的贵品。 竹内善喜欢将尼古丁吸入肺部的感觉,烟雾飘渺和带给大脑的昏沉感是如此的美妙。 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跳声如幻觉般在耳边不停回鸣,他抓住男人的衣摆,把它往下拉扯,希望男人能够因此弯下腰来。 “……” 看着这个眼尾微微上挑的家伙,鬼使神差地,半间修二就这样做了。 在野鸦粗哑的叫声中,半间修二弯下腰来,与竹内善近距离对视。 “小鬼。”带着点点喑哑的声音,“还有什么事吗?” “我十三岁了,不是小鬼。”竹内善抖了抖烟灰,弯起双眸,习惯性地露出那个笑容,“这位哥哥,我们——” 那个以讨好与迷惑为引子的笑容。 “——交个朋友吧~” 随便写写,不要在意逻辑之类的东西哈哈哈。 私设ooc预警,半间十七岁芜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开端 第2章 同类 竹内家曾经有八个成员。 辛苦打工的爸爸,劳累务家的妈妈,老年痴呆的奶奶,顽皮任性的两个哥哥,以及自私冷漠的长姐。 除此之外,还有他和年幼的妹妹花音。 家里人很多,又很闹腾,他讨厌被这样的家人包围着,想要得到更好生活的这种念头,自从花音来到家里后,就化作了种子埋藏于那颗鲜活的心脏底,自最深处生根发芽。 黑色的,肮脏的。 属于他的欲种。 …… 竹内善带着妹妹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鱼肚白了,那个男人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路过一个小暗巷,他转身进入,随即停下脚步。 “半间哥哥。” 男人停在他的背后,与他几乎相贴。 那股香烟味与血腥味叠加而成的奇异气味自后而来,在鼻间缭绕着。 “从这里离开吧。”竹内善没有转头,只是伸手指着对面似乎没有尽头的狭窄的道路,“不用担心,是安全通道哦。” 幽深而又狭长。 通往歌舞伎町的,可以隐藏一切罪恶的巷道。从这里出去后,便会进入另一个新的世界。 各种与黑暗相关之物应有尽有。 比如他那个时候所用的毒药。 那是他在犯下罪行前,从那个家中所学到的东西。 半间修二四处瞥了一眼,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但他觉得无所谓,人生太过无聊,偶尔找点乐子也无妨。 只是—— 【哥哥!】花音惊呼。 竹内善感到自己的后颈一凉,随即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颈处往下,贴着衣物缓缓地摸..入了他的脊背。 指腹的薄茧与滑嫩的肌肤摩擦生热。 由身后之人带来的异感。 啧,真是…… “半间哥哥?” “发现了新大陆。”男人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几丝兴味,“不止有口..勿..痕,还有伤疤啊。” 竹内善顿了顿。 “你被虐待过吗?” 【这个混蛋!】 花音张牙舞爪地想要攻击男人,可她的身体穿过了他,因为她现在没有躯壳,仅剩灵魂。 全靠死前的执念而化为意识。 花音要守护哥哥—— 竹内善在妹妹再度冲过来的前一秒,开口说话了。 “对啊。”他感受着那只手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后颈处,摩挲着那些红紫的痕迹,“因为我的身边总是会有变态。” ——大概。 说出这种话的同时,竹内善脸不红心不跳,毫无心里负担。 他想着,自己只是作出引诱而已,会做出那些事情本来就是那些人自己的原因。 这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 “变态,哈。”半间修二忍不住眯眼笑起来,大手掐住黑发少年的脖颈,力道不轻不重,但却充满了暗示一样的束缚与禁锢的意味。 仿佛下一秒手中这人就会被其扯断脖子,死于窒息。 “同类只会吸引同类。” 半间修二俯下身来,在少年的耳畔低声轻语。 炙热的呼吸倾洒在那片越来越红的皮肤。 “我们来日方长啊,小鬼。” 那只手离开了,伴随着男人的从身侧走过与离去,是悠长轻扬的步伐声回响在暗巷里。 竹内善终于抬头,望向那抹背影。 高瘦的,令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喜欢过的某个都市怪谈传说中的主人公。 瘦长鬼影——长手长脚,专门诱拐小孩子。 他勾起嘴角,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那就期待下次见面吧。 杀人犯先生。 墙角的竹内花音看着这一幕,幼小的身躯颤抖不已,她感觉自己胸膛内的那个器官在疯狂地跳动着,即使这并不存在。 明明是如此的担忧与在乎。 【哥哥……】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竹内善回到家不过多久,就接到了井上英雄的电话,对方简单清晰地解释了缘由。 关于警视厅决定帮他搬家,去往另一个新地方居住生活的事情。 虽然四年前的那桩灭门案的新闻里没有暴露竹内善的任何个人信息,这几年来住在周围的很多邻居也大多数选择了搬家辟邪,但是,他获准出院的消息还是被一些一直关注此案的人知晓了。 为了竹内善能够重新回归社会,更好地融入新环境,警视厅给他安排了一个新家。 地点在同样繁华的港区。 人口多,节奏快,正好适合其暂避风头。 挂了电话后,竹内善打开电视,在一片黑暗中注视着电视机里播放着的惊悚片。 电视屏幕微弱的光线洒照在他的脸上。 “六本木……” 他想,见不到杀人犯先生了。 第3章 遇见 竹内善被带回竹内家的原因是父亲不满足于家中的双胞胎男孩长相丑陋。 双胞胎的两个哥哥出生的原因是父亲讨厌性别为女的长姐。 那么,花音,是怎么加入这个家庭的呢? 在阻拦了年幼的妹妹去往父亲的房间后,竹内善微微弯腰,伸手抚摸着哆哆嗦嗦的小花音的小脑袋瓜,对她露出了和善温柔的笑容。 “不用担心,花音,哥哥会保护你的。”他在欺骗她,也在安慰她,“这个家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小花音了。” “所以,我不会让你被爸爸侵..犯的。” 他对同样本不该属于这个家庭的小妹妹说出这些话,轻轻地亲吻了她的额头。 只有五岁的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只能被动地接受大人们的要求与命令,所以在唯一值得信赖的阿善哥哥想要帮助她之后,她流下眼泪,哭泣着抱住了他瘦弱的腰肢。 “可是……花音不想哥哥……受到伤害……” 无助而又伤心的呜咽,听起来是那样的悦耳。 竹内善假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妹妹,在起夜上厕所的长姐那冷漠的注视下,他为妹妹擦拭了流个不停的眼泪。 “哥哥……” 在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声中,年仅九岁的男孩转过身来,义无反顾地走向了父亲的房间。 竹内善从来没有告诉过花音,是自己跟妈妈说那个婴儿推车里的孩子长得很可爱,也是自己协助妈妈偷走了某个不知是谁的母亲的女儿。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爸爸是个无可救药的烂人。 所以花音来到了家里。 …… 东京警视厅再一次地派遣了井上英雄前来帮助竹内善搬家,在帮后者收拾好其在六本木的新家之后,井上英雄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黑色的发丝手感很好,就如同这个少年一样,干净而又柔软。 “在新家要好好生活。”井上英雄已经放弃了劝说竹内善去学校念书,这个孩子好像因为过去的事情对学校这个地方很是抵触,他很难再开口提议,“有什么需要的打电话给我就好。” 竹内善一如既往地抬头对这个热心肠的年轻警察露出笑容,充满了阳光般的温暖,是在某种层面隐隐讨好他人的恰到好处感。 “谢谢您,井上先生,一直以来真是麻烦您了。” 他一向擅长迷惑他人。 果然,井上英雄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 “那么我先走了,还有其他要忙的……” 望着男人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竹内善关上了门,嘴角的弧度才慢慢放下,他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在心里暗暗嘲讽了一句真是个傻乎乎的笨蛋。 【哥哥,我们今天干什么呀?】小花音在身边询问道。 闻言,竹内善想了想。 他们才刚来到港区,这个特别区是日本著名的聚集着许多外国人以及夜生活丰富的地方,而六本木作为港区的重要区域,更是繁华热闹至极。 他觉得有必要到处逛逛,就当作是散散心吧。 顺便看看能不能找点乐子。 “我们出去玩吧,花音,是大冒险哦。”他对妹妹温和地说道,“一定能在什么地方找到精灵埋藏的宝藏吧?” 【好耶~花音喜欢和哥哥一起冒险!】 傻孩子。 竹内善第无数次在心里对妹妹这样说。 其实他当初并没有在花音的果汁里下毒,他只想杀死其他的家人,他从未想过要让这个自己唯一在乎的家人在痛苦中死去。 在潜意识里,一直以来都深刻地厌恶与憎恨这个家庭的竹内善,确实是将年幼的妹妹当作了重要之人。 他曾经对她说过这些话。 可是花音在家人们全部倒下之后,祈求他也给她下毒。 因为她说这应该是哥哥所希望的,她很喜欢哥哥,如果哥哥能够开心的话那她怎么样也没关系。 于是竹内善将最后一包毒药倒进了果汁之中,看着花音喝下了混杂着白色粉末的汁液,看着她面露幸福笑容地扑进自己的怀里。 在小花音死去的那一刻,竹内善笑了。 “傻孩子。” 他是这样对妹妹说的。 现在正值下午四点,外面的天空太阳高照,阳光明媚灿烂,仿佛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的美好。 兄妹俩在街巷里悠悠转转,看尽了这里的每一处风景。 “花音觉得六本木和新宿哪里更好?”竹内善小声问妹妹。 他突然想起了远在新宿的杀人犯先生,不知道那位现在正躲在歌舞伎町的哪里,有没有被警察抓到。 嘛,如果还是被警察抓进去了那也没关系,就当他又失去了一个玩物罢了。 【都很好!】花音望了望路过的玩具店的玻璃橱窗,【但我更喜欢这里!】 “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只有花音和哥哥,没有其他的讨厌的坏蛋!】 闻言,竹内善忍俊不禁,他在脑海里抛下名为半间修二的杀人犯先生,在现实里带着小鬼魂走进了这家玩具店,买下了那个她一直在盯着看的兔子布偶。 虽然妹妹无法触碰这东西,但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在空灵的欢呼声中,他带着她和兔子布偶继续前行,也许是游戏城,也许是咖啡厅,也许是水族馆,他们会去遍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地方。 但是,在路过一处空地的时候,有什么异样的风景撞进了眼中。 竹内善停住脚步,望向那里。 【哥哥,不要再看了……】 他见到有两个少年在殴打一个躺倒在地浑身血伤的男人,而在他们的身边有另外一个已经被打得失去意识的男人,以及更多的围观的家伙。 【……我们走吧,哥哥……】 他没有同意妹妹的请求,重新抬脚往空地的方向走去。 “不行啊,花音。” 花音睁大眼睛,踉跄着跟上哥哥的步伐。 “我根本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是的。 这股在胸腔内如浪潮般澎湃汹涌的冲动,是一切欢乐与愉悦的来源。 想要更多地看见痛苦的冲动与来源。 说到底,从头到尾,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啊。 灰谷兄弟正在揍着这个被自己压倒在身下的狂极的副总长,他们配合默契,弟弟龙胆死死地控制住人,而哥哥则是狠狠地举拳打人。 这家伙昏死过去了吗? 这家伙会死吗? 完全不在意。 从今以后,他们就是六本木新的老大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他们听见有人在笑。 “哈哈哈~” 是清亮的男声。 灰谷兰和灰谷龙胆抬头,望见了一个黑发蓝眸的少年。 “什么啊,干嘛要看我,不继续吗?” 身穿宽大休闲服的少年怀抱中等大小的兔子布偶,其五官精致,笑容清澈干净,在灼热阳光的照射下犹如天使降临。 但他们看见他朝这里走来,听见他带着天真语气的残忍话语。 “光是拳打脚踢的话不太过瘾吧?我这里有刀子哦~” 所谓的天使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美工刀,将它掠过怀里的兔子布偶,递到了他们面前。 明明在那样温暖地微笑着。 “用刀尖划开这个家伙的皮肤,把刀子捅..进他的身体,搅..烂他的五脏六腑吧。”竹内善弯眸,让那股几乎贯穿全身细胞的雀跃感尽数展现,“拜托啦小哥哥们,这样超有意思诶。” 可天使的真实面目是邪恶的魔鬼。 在围观群众的议论纷纷声中,灰谷兄弟皱眉。 “脑子有毛病吗。”龙胆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这个明明长得十分好看的少年。 兰望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半晌,接着站起身来,然后发现自己比他高两个头。 “喂,这位小先生。”兰俯身低头,紫罗兰色的眼眸晦暗不定地看着少年,“劝你乖乖回家找妈妈去哦,不然下一个被打瘫的就是你。” 原本以为这人会知难而退。 未料,其闻言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 “没事啊。”竹内善依然保持着拿刀的姿势,嘴角的弧度也没有丝毫变化,“只要能让我快乐的话,就算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 灰谷兰:“……” 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灰谷龙胆:“……” 这疯子到底从哪家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第4章 哥哥 竹内善曾经不姓竹内,也不名善,生下他的女人叫他Mikey,因为他的父亲叫Tom,女人一直坚信那个男人会接她回去其的祖国结婚。 但是女人会打骂他,会责怪他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抱住他哭着说如果你长得像那个人就好了。 那个名为Tom的异国男人。 在每一次被打得遍体鳞伤之后,竹内善都会伸手拥抱住抱头痛哭的女人,安慰她不要哭泣,因为他会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 即使她带来的只有疼痛与辱骂,可这样的生活还是弥足珍贵,令人想要不惜一切去守护。 想要被妈妈拥抱。 想要被妈妈重视。 想要被妈妈喜欢。 这是全部所能念想的东西。 女人平常对竹内善总是很冷漠,只有在打他的时候才会展露其余的情绪,更是会紧紧地抱住他、亲吻他、告诉他她爱他。 这就是爱吗? 幼小的竹内善蜷缩在窗台的角落,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雨,可妈妈却还是不允许他进去屋内。 在他被寒风冷雨打倒,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时,他模模糊糊地望见女人推开门扉,快步走了过来。 “对不起,Mikey。”她哭着说,“妈妈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以后还要一起去美国跟爸爸团圆啊。” 他被女人抱进了屋内,终于再次得到了温柔与温暖。 “原谅我吧,Mikey,妈妈一直都爱着你。” 所以。 竹内善想。 这就是爱吧。 即使最后女人抛弃了他,让他被另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带回了新的家庭,他也深信不疑着。 “相貌真是美丽啊,这样漂亮的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幸好那家伙没有动你的脸。”新妈妈一边用沾了酒精的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别担心,在这里你不会被虐待的。” 妈妈从来都不曾伤害过他的脸。 就算同样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爸爸不要妈妈的理由,是‘这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妈妈也从未停止过对着他的脸说出Tom这个名字。 那就是在过去向妈妈承诺过会娶她,带她回到故乡的,爱着她的男人。 所以。 “并不是这样的。”竹内善露出微笑,对面前这个新的女人说道,“妈妈并没有虐待我。” 在她异样的目光之中,他就那样笑了。 “明明妈妈一直都在爱我啊。” 如果伤痕与疼痛就是随爱而来的糖果的话。 如果这就是爱的话。 那么,就让它永远无休无止下去吧。 “……那个Mikey的英文名就不要了,从今以后叫你善吧,做个像绵羊一样善良的人。” 于是竹内善伸手拥抱住了新妈妈的臂膀,将头埋进了她陌生的、温暖的怀里。 “好的,妈妈。” 我也会一直一直。 爱着你的。 …… 灰谷兄弟非常郁闷,不止是因为在打狂极的副总长的时候被突然蹦出来的神经病给打搅了。 而且,这个神经病还莫名其妙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已经整整三个小时了,从离开那处空地之后就没有停止过,就算他们去游戏城打电动或者找其他不良们商量事情,身后跟随的小尾巴也没有放弃过这个令人厌烦的行为。 像个变态一样。 在小弟们悄悄询问要不要给这家伙一顿教训的时候,灰谷兰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没必要。 弟弟龙胆也觉得很烦,直接揪住这个家伙的后衣领拖着他就想把人给丢出去,省得老在眼前晃看得糟心。 灰谷兰没有阻止,只是倚靠在游戏机边,一边把玩着自己的麻花辫,一边漫不经心地望着那两抹身影到了游戏城门口。 他看见那个少年怀抱着兔子布偶,也在直直地望着自己,湛蓝色的眼睛清澈得仿佛未被污染过的海洋。 然后,少年开口说话了。 “我们一起去避难吧。” 他挑着发丝的手指顿住,龙胆丢人的动作也顿住了。 “哥哥们才刚犯了事吧,那两个男人被打得那么惨,感觉奄奄一息的样子呢。”少年弯眸,笑容还是那么的好看,“警察先生一定会很快找上门来的吧?” 啧。 真是…… 灰谷兰放下把玩麻花辫的手,歪了歪头,平静地注视着那个少年。 灰谷龙胆还在揪着竹内善的衣领,他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往下扯,让那张脸扬起来看着自己。 “喂,我说。”龙胆眯起眼睛,透过金框眼镜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这张该死的长得好看的脸,“你是不是有点嚣张过头了?” 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不停胡言乱语的啊?” 他想,这家伙真的好烦,要是可以打一顿的话就好了。 可他也想,总感觉自己下不了手。 因为什么呢? “但是哥哥们明明就很需要帮助的吧?”烦人精又开始逼逼了,还一副相当认真的表情,“我们一起去避难吧,找个不会被警察先生发现的地方躲起来,这样就不会被抓进少年院了。” 少年院。 灰谷兄弟再度顿了顿。 果然,这家伙不是个小角色。 “你凭什么认为条子会找上我们?”灰谷龙胆看着竹内善的眼神更加阴狠了,“我们打了这么多的架,条子哪次抓到了我们?” “可万一那两个人死了怎么办?”竹内善依然被迫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也依然微笑着望着眼前这个脑后扎着包包发式的少年,“而且,万一我向警察先生提交证据的话……” 他看见他睁大眼睛,嘴角狠狠往下拉扯。 “不过这位包包头哥哥放心啦,我是不会那样做的,我的目的只是想帮助你和那边那位麻花辫哥哥啊~” 灰谷龙胆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此时的恼怒情绪。 “那是什么奇怪的名称啊,既然都叫哥哥了就给我放尊重点啊臭小鬼!” 可恶,手越来越痒了。 偏偏竹内善还哈哈哈笑了几声,语气轻快地说道:“我十三岁啦,不是小鬼啊包包头哥哥。” 这个场面真是似曾相识呢。 那晚杀人犯先生也叫他小鬼来着。 灰谷龙胆:“越说越来了啊你这家伙!想挨揍是吧?!” 一直旁观的灰谷兰忽然直起腰来,朝弟弟和那个少年走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兰拿开了龙胆的那只揪着少年后衣领的手,“或者,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他抬起右手把他的衣领往外拉,扯开了第一颗纽扣,看见了那些或红或青或紫的伤痕。 从刚刚龙胆迫使这人仰头时开始,面朝着其的他就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纤长白嫩的脖颈与衣领交接处的点点奇异。 如同易碎的珍稀瓷器。 但兰此时此刻能看见的,除了少年天使般的面容之外,还有这脆弱脖子下的紧致突出的锁骨。 由斑驳伤痕所衬托,反而愈加诱人。 他不知道竹内善到底作何打算,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胸腔内的心动。 这也许并不算是一见钟情。 可至少带着某种无法言诉的思绪。 被粗鲁对待的竹内善没有生气,只是第无数次利用自己这副生得珍贵的容貌,这漂亮的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天真无邪地面对这两个被自己称呼为哥哥的人。 其实,是新的猎物与玩物。 “不是早就说过了吗?”竹内善稍微松了松怀里的兔子布偶,像这个高瘦的少年一样也抬起右手抚上这只扯着自己衣领的手,感受着其的骨节分明和指间也许因为经常打斗而留下的薄茧,“我只是想帮助哥哥们啊。” 其实,他只是秉持着最初的想法。 想要看见更多的痛苦与绝望。 但他不会告诉他们。 【哥哥……】 在竹内善的身边,竹内花音的鬼魂红了眼圈。 第5章 弟弟 竹内家的两个双胞胎哥哥长相丑陋,所以他们很讨厌因为容貌精致而被带回家来的竹内善,每当父亲和母亲称赞沉迷于他的美貌之时,他们都会委屈嫉妒得发狂。 一次又一次地,他们会脱..光他的衣服,力所能及地羞辱他。 可这家伙从来不会反抗,只会沉默而又温顺地接受这残酷的一切。 在他们死去前,这讨人厌的弟弟问了他们非常奇怪的问题。 “哥哥们喜欢我吗?”竹内善露出笑容,“哥哥们爱我吗?” 真是恶心啊。 他们回答:“谁会喜欢你这种人,去死吧,垃圾。” 在他们死去时,身体躺倒在地上,眼睛望见竹内善那居高临下的温柔微笑的脸庞。 恍惚间记起在初见时刻,他们也曾惊叹于他的脆弱与美丽。 “没关系。” 双眼被弟弟的手轻轻地阖上。 “我爱你们就足够了。” 真是恶心啊。 …… 灰谷兄弟没有答应竹内善这匪夷所思的所谓一起避难的请求,也没有拒绝,当兰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往外面的世界走去之时,龙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跟上步伐与他们俩同行。 龙胆当然注意到了竹内善不止上半身有伤,手臂也有,更别提这纤细的手腕。 哥哥故意握住它,给予他疼痛与威压。 手腕的主人并没有什么相对的反应,而是歪着脑袋,语气欢快地说道:“我们先找个旅馆休息一夜吧,这么晚了,根本去不了乡下的吧?” “真烦。”灰谷龙胆瞥了一眼他怀中的兔子布偶,有些嫌弃,“为什么要信你这小鬼啊?” 也许在质问,也许在自言自语。 至少现在,他们确实选择了相信他。 “我十三岁啦,不是小鬼。”竹内善依然用熟悉的话来反驳龙胆,“因为我想帮助哥哥们嘛。” 灰谷龙胆忍不住拍了拍这家伙的脑袋,却在触及其头顶的柔软发丝之时缩了缩手,有如被针扎一般。 “你都叫我哥哥了,那你就是小鬼。”他嘟囔道。 闻言,竹内善弯了弯眸。 “好的,哥哥。”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清冽干净,“我都听哥哥的。” 刹那间,灰谷龙胆愣了愣,他再度看了一眼竹内善的面容,第许多次发现这家伙确实长得相当好看。 而且,笑起来就如同午后阳光一样灿烂温暖,治愈人心。 不知不觉地,灰谷龙胆的脸颊微红,他撇过头去,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灰谷兰却是斜眼低低地瞥视着被自己紧紧握住手腕的少年,他明明是如此坏心而又恶毒地碰触其手上的伤口,可对方却没有丝毫怨言,还在用那样演戏般的单纯表面对待他们。 太奇怪了啊。 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吧? 就像自己这样。 “善。”兰轻勾嘴角,意味不明地轻念着少年刚刚告知于他们的名字,“如果我们被条子抓进去了的话~你会死得很惨的噢。” 他前半句所用语气荡漾轻快,后半句却慢慢转降,听起来低沉中带着怪异。 是在威胁,还是在试探? 统统无所谓。 “要相信我呀。” 手指抠进抓住之人手腕上方的伤口中时,兰感觉到了血与肉的柔软与温热。 他低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松开衣领后,完全暴露于空气中的伤疤与吻..痕。 “兰哥哥。” 在那样的轻唤声中,兰轻笑几声,将手指从那被自己抠得更开的伤口中移了出来。 他在龙胆的瞥视之下,放开了对少年手腕的束缚。 “乖孩子。”依旧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敷衍。 可竹内善却抬起头来,对他眯眼微笑。 “谢谢兰哥哥~” 他看不见他蓝色的眼睛。 现在的确已经很晚了,夜空黑漆漆的,只有少数的点碎星屑在天上散发出无法照亮大地的光辉。 为了成功入住旅馆,灰谷兄弟在暗巷里殴打了一个成年路人,抢走了其的身份证。 龙胆把棍棒扔掉,回头望了站在巷口的竹内善一眼。 他抱怀抱着兔子布偶,小声地欢笑着,甚至眼角笑出了泪花。 “喂,别笑了。”龙胆皱了皱眉头,“别把其他人引过来了。” “抱歉,龙胆哥哥,我有点控制不住。”竹内善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抬脚走进暗巷,嘴角的弧度却越勾越大,“因为实在是太喜欢了。” “哈?” 兰靠在石墙上,随着弟弟的惊呼,视线从手中的身份证上转移开来。 他们看见竹内善把兔子布偶放在脚边,双手捡起那根棍棒,然后高高举起。 在棍棒击打在躺倒在地的男人的肚子上时,他们只能看见竹内善的笑容。 “最喜欢了。” 他又一次地打下,伴随着男人凄惨的哀嚎。 “最喜欢了啊~” …… ……疯子。 灰谷兄弟不约而同地点了根烟,默默看着这残暴的一幕继续下去。 港区边缘的小旅馆讲究没有那么多,前台的女服务员接过身份证登记信息,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三人一眼,便把房卡交给了看起来年长一点的灰谷兰。 房间是双人间,所以灰谷兄弟要求竹内善自己乖乖打地铺。 柜子里有备用被褥,竹内善铺好地铺后,把兔子布偶放在枕边。 在灰谷兄弟的注目礼下,少年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 “真美啊。”他跪坐在沙发椅上,双手撑颊望着外面的夜景,“我曾经的家。” 港区,六本木。 ‘Mikey’与妈妈的家。 灰谷兰给小弟发送完最后一条短信,听到竹内善的喃喃自语,再次抬眸看向他。 可却是灰谷龙胆问出了这个问题:“你不住港区吗?” “五岁前住在六本木,五岁后搬去了新宿,现在又回来了。”竹内善这样回答,他望着大片的在闪耀的霓虹灯中高耸矗立的建筑物,眼神纯澈得看不到一点杂质,“我曾经有妈妈,但她不要我了,把我丢在了一个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家庭里。” 他纯澈的眼神里,也看不见丝毫的情绪。 “……” 灰谷兰不知道竹内善是在撒谎还是在倾诉,但他能感觉到这家伙身边莫名其妙散开的低气压。 “……啧。” 灰谷龙胆放下手机,不再给电子宠物喂小零食了。 “虽然她经常会打我,会把我关在阳台不给我饭吃,但是她说她爱我。”竹内善缓缓低头,从衣兜里拿出那把美工刀,“我好想念妈妈。” 他在他们的注视下,将刀片划进自己手臂的皮肤。 还有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血肉。 “好痛。” 他还是在笑着。 “好喜欢。” 直到手臂被谁人抓住,美工刀被从指掌间夺走扔在地上。 是来自于谁的温度。 竹内善抬头,望见了面无表情的灰谷龙胆。 “够了。”但说话的却是灰谷兰。 后来灰谷兄弟把两张床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张能够容纳下三人的大床。 他们让竹内善睡在他们中间,然后两人分别背过身去,没有面对他。 伤痕在慢慢结疤。 “晚安。” 他在闭眼之前对他们悄声道念。 没有任何回应。 此时灰谷兄弟还不知道未来自己会被迫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弟弟 第6章 愉悦 竹内善做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妈妈总是会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她爱他。 梦里还有素未谋面的爸爸,爸爸信守承诺,将他和妈妈带去了美国,一家三口住在中等阶级的双层小洋房里,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爸爸妈妈给他买了生日蛋糕和许多礼物,要在家里举办仅有三人的生日宴会。 在他闭眼许愿的时候,他心里想着,我希望我会永远开心快乐。 于是在睁开眼睛后,他看见妈妈和爸爸倒在地上,被开月..堂..破.月..土..的身体是那么的狰狞恶心,可在一片红色之中,他所能见到的只有桌子中央被血浸染的大蛋糕。 “哈哈哈~” 竹内善爬上桌子,双手握着沾血的刀子。 他将它插..进蛋糕里。 在蛋糕被划成两半之时,他满是血迹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愿望。 实现了。 从梦中醒来后,竹内善看见了灰谷兰的面容,散着金色长发的少年闭着眼睛,白皙瘦削的脸庞显露着肉眼可见的平静与困倦。 竹内善在得到兰还在熟睡中的信息的同时,忽然发现他的眼角其实偏向微微下垂,给人一种其应该温柔似水的感觉。 但平时的兰明明眼尾上挑,带着仿佛蛊惑人心的感官上的意味。 所以,是错觉吧。 就如同其温文尔雅的表面。 在又一次地听见那轻浅的呼吸声时,竹内善眨巴了几下眼睛,坐起身来,望见了灰谷龙胆裹着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龙胆没有戴金框眼镜,包包头也早已散下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在肌肤表面的水汽的衬托之下,那双与他哥哥如出一辙的紫罗兰色下垂眼眸好似被雾浸染,是点点朦胧现于其中。 看见竹内善,他挑了挑眉,用毛巾擦拭着脸。 “醒了啊。”连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一些,“进去洗漱吧,小声点,别把哥哥吵醒了。” “哥哥有起床气,特别恐怖。” 灰谷龙胆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新的浴袍丢到竹内善旁边,然后便走到窗台边坐下,开始擦拭头发。 竹内善在抱着浴袍走进浴室时,能够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放在自己的身上。 【哥哥,那个人在看你。】 走进浴室之后,竹内善把浴袍挂在衣架上,他将花洒的水温调整到最高,当滚烫的水..液喷洒在身上,带给那些伤痕皮开肉绽般的疼痛之时,他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然后将水温降下,从最高调到最低。 更疼了。 感觉身体快要烂掉了。 但他又将水温从最低调到最高。 就像是在火焰与冰雪之中来回碰撞,是如此地刺激而又令人享受。 他在这样的绝妙里闭上双眼,薄唇里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二十几分钟过去,浴室门被打开了,灰谷龙胆的目光从窗外的城市风景转移开来,看见了浑身通红的竹内善。 因为被白色的浴袍包裹着,反而更能看出其者皮肤的异样。 红色的。 包括那些破开的伤口。 灰谷龙胆猛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抓住竹内善的肩膀就想查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手指却被这小幅度的哆嗦给刺得颤了颤。 他低头看着同样低着头的竹内善,看见了他湿润的黑发和颈后似乎洗不掉的吻..痕。 “你果然脑子有毛病吧?” 是这样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恼怒——也许还有担忧的质问。 竹内善听了,将那双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地握住。 能够感受到这有如花洒水温的滚烫。 “没事啦,龙胆哥哥。”他抬起头来,对他浅浅一笑,“我已经习惯了。” 是的,早就已经习惯了。 因为最喜欢了。 最喜欢这种痛苦与快乐了。 半晌。 “……疯子。” 他听见了这双手的主人的低骂。 灰谷龙胆计划出门去买饭食和医药,由于担心某个小混蛋会再次犯病自我伤害,他决定把小混蛋也捎上。 真想把哥哥弄醒来跟他一起面对这令人头痛的场面,但大概他会比小混蛋死得还惨。 没办法。 打开门扉前,龙胆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兰。 哥哥可是嗜睡如命加起床气严重的啊。 竹内善感觉到有只手扯着他后衣领下方的连衣帽,把它套到了他的脑袋上。 “还在发红。”灰谷龙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起来颇为不耐烦的样子,“藏好点,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虐待你了。” 虐待。 竹内善眨眨眼睛,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妈妈和那个讨厌的家庭。 但那样不是挺好的吗? 右手忽然被抓住。 竹内善愣了愣,是身旁之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并不是甜得腻牙的十指相扣。 可为什么……如此温暖? 灰谷龙胆握着这只手,眼神游移道:“走吧,我先带你买药。” 与兰之前紧抓竹内善的手腕不同,龙胆所碰触的竹内善的地方是手背和手掌,所用力度也是恰到好处的轻柔,与其外表的凶狠不可思议地相反。 明明应该是人之常情的善意。 “啊。”竹内善歪了歪头,有些不解自己一时升上心头的某种令人困惑的情绪,“好的,龙胆哥哥。” 但他从来不曾理解这种善意。 因为根本不需要。 在买完药和绷带以及午饭之后,两人走向回去旅馆的道路。 竹内善望着路过的一家又一家的商店,目光定格在了甜品店上,它的展示橱窗里摆放着一个红丝绒蛋糕。 看起来很小,但也很美味。 不单单指味觉。 因为是惊艳的红色。 灰谷龙胆发觉了竹内善的踌躇,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你想要?” “想要。”竹内善憧憬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呀。” 灰谷龙胆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他顿了顿,下一秒便牵着身边之人的手走进了甜品店。 “那就买吧。”他说道,“祝你生日快乐。” 竹内善看着自己与他相握的手,眼睫垂下。 “谢谢龙胆哥哥。” 竹内善与竹内花音拥有同样的生日日期,并不是因为两人正好在同一天出生,而是这是他们被带回竹内家的日子。 是想纪念什么吗?人之常情什么的。 完全不是。 在提着红丝绒蛋糕回去旅馆之时,他突地没忍住发出笑声。 很小的声响,却足以让灰谷龙胆听见。 “笑什么?”龙胆皱眉问道。 “太高兴了。”竹内善笑着回复。 确实啊。 原因仅仅只是高兴而已。 回到旅馆的房间后,灰谷兰已经醒了,他刚从浴室洗漱完出来,看见走在一起的自家弟弟和竹内善,还有他们两人手中的一大堆东西,他淡淡地移开视线。 “好饿。”兰还没有扎麻花辫,看起来更加温润了,“午饭吃什么?” 灰谷龙胆把东西全部放在桌子上。 “便利店买的便当。” 察觉到哥哥有些不满的神色,龙胆耸了耸肩膀,然后拿出酒精、药膏和绷带,招呼还呆立在电视机旁边的竹内善过来。 “衣服脱了。”他命令道,“我给你上药。” 听到这话,灰谷兰目光转向黑发蓝眸的少年,看到其乖巧地脱..掉衣服和裤子之后,金色的眉毛挑了挑。 “真是个小可怜啊。”但兰的语气明显没有怜悯或者同情的感情,“意外地更加美丽了呢。” 灰谷兰注视着赤..衣..果..的、伤痕累累的竹内善,嘴角勾起一抹弯弧。 第7章 爱意 竹内善拥有无可比拟的精致容貌,也拥有同一等级的身躯,虽然他是个男孩子,但也许是常年得不到正常抚养和教育的缘故,他的身材偏向纤细瘦弱,却明显在身体曲线上比女孩子更加有力。 而那些几乎遍布全身的各色痕..迹,在这由于自我伤害而染上浅浅红晕的滑腻肌肤之上蜿蜒温存,看起来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拿着酒精和毛巾的灰谷龙胆盯着这一幕,没由来地喉头一涩,从头到脚生出一股燥热。 “……啧。”他把竹内善拉到床边,让其在床铺上坐下,“麻烦死了。” 嘴上虽然这么抱怨着,可双手却还是将酒精喷洒在了那片肌肤上面,然后用毛巾抹匀擦拭。 手,在细微地颤抖。 因为是如此亲密的接触。 竹内善感觉到酒精喷洒在自己伤口上的疼痛,这类似于细胞灼烧,却又在下一秒将炎炎火热变为清凉水雾的体感,由衷地令他心中泉湖泛开点点涟漪。 尤其是在那只手绕过他发丝与耳侧,环上他的脖颈的时候。 “善。” 是灰谷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身后这人与他状似漫不经心地相贴,可手臂却紧紧地环绕在他的脖颈与肩膀,就连他的后颈也被炙热的吐息侵..袭。 好痒。 太热了。 竹内善看着面前也在看着自己的灰谷龙胆。 “双腿打..开。”灰谷龙胆还是在脸红,但金色的眉毛在紧紧皱着,“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淤青……” 顿了顿。 “……和吻..痕。”他的声音转小。 闻言,竹内善眯起眼睛,终于忍不住露出了那个笑容。 那一贯的讨好与迷惑他人的笑容。 “因为我的身边总是会有变态。” 就像那晚的杀人犯先生。 他也对他说过这句话。 与现在面前陡然脸色变冷的灰谷龙胆不同,身后的灰谷兰发出低低的笑声,轻飘飘的,仿佛这就是一句无伤大雅的令其心悦的笑话。 “真的是这样的嘛。”兰的另一只手也抚上了他的身体,伴随着原本加在他脖颈处的禁锢束缚,是阵阵撩..手..发般的触感从胸..膛与肚..腹传来,“这些痕迹,有一些,说不定——” 他靠得太近了,好像利齿就要咬上他的脖子,化身成为野兽给予致命一击。 这与在毒液里浸泡过的舌头一起说出那些话语来的利齿。 “——就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吧?” 它咬住了猎物的脖子。 再过不久,这美味的食物就会被凶恶的野兽拆吃入腹,死不瞑目。 竹内善伸手,抓住了灰谷龙胆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动作的手,在对方惊诧之下不小心落掉酒精瓶之后,他将这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大..月..退..内..侧。 就在黑色的内..裤边。 “你、你干什……” 这诡异的行为和碰触实在是远远超乎下限了,灰谷龙胆紧张地想把手拿开,但少年却忽然之间说出了那句话。 “那些人总是说他们很爱我。”少年蓝色的眼睛里微波流转,伴随着其滚动喉咙间发出的清亮声音,“所以我想,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吧?” 灰谷龙胆怔住了。 就连那只原本还想离开少年大腿的手,也一同停留在了那个隐..秘的地方。 “因为,我想要的。” 竹内善又是抬起手来将灰谷兰的双手轻轻地抓住,然后让它们握在自己的脖颈上。 “就是这个啊。” 在灰谷龙胆惊愕的瞪视中,他将灰谷兰的双手掐在了自己的脆弱之处。 “如果难堪的疼痛与伤疤能够赋予我被爱的妄想的话。”是这样神经质的话语从外表纯真的少年口中所出,“那么,我便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被人所爱。” “在他们说爱我的时候,我就一直这么喜悦地幻想着。” “这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竹内善面露微笑地将这些言语慢慢地诉说。 因为说过太多次了,所以早就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 但至少,他看见灰谷龙胆凌厉眼眸里一闪而过的不忍与混乱。 还有…… “果然呀。” 掐握他的脖颈的双手缓缓放下。 “是变态呢~” 灰谷兰抚上他泛红的耳朵与发丝,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听见了熟悉的轻笑声。 “跟我们一起生活吧,善。”兰如是说道。 …… ……哈哈哈哈,真是的。 说到底,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的,无聊透顶却又处处充满新的生机和意义。 竹内善垂下眼眸,嘴角弧度依旧。 上钩了呀,两位哥哥。 在这个小插曲之后,灰谷兄弟一起给竹内善身上的伤口涂抹了药膏,又给他手腕的割痕绑上了绷带,才让他看起来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大概。 “说起来,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啊。”灰谷兰一边吃着乏味的便当,一边看着自家弟弟给桌上的红丝绒蛋糕插..上蜡烛,“好巧呢。” 意味深长的尾语。 “是命运女神带来的缘分吧,兰哥哥,就像我们三个的相识。”竹内善笑意盈盈地看了刚刚扎好麻花辫的少年一眼。 对方弯着紫罗兰色的眼眸,回以一笑。 “我不信命哦。” 对于这句貌似拆台的话语竹内善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尴尬之情,他只是转回眸光,面露安宁地凝视着蛋糕上的十三根蜡烛:“谢谢龙胆哥哥。” 灰谷龙胆撇过头,哼了一声。 “毕竟你都叫我哥哥了……”他还是忍不住悄悄去看竹内善,这家伙笑起来太好看了,完全让人移不开目光,“十三岁生日快乐,臭小鬼。” 言语之间,他从裤兜里拿出平常抽烟用的打火机,把这十三根蜡烛一一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在跳跃着。 明明外面的世界如此光亮,可这燃烧之火却是更加难以言喻地耀眼。 竹内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们。 “许个愿吧。”灰谷龙胆难得地起了哄小孩的乐趣,虽然这家伙只比自己小一岁。 “好。”竹内善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隔空拍了拍身边的妹妹鬼魂的小脑袋瓜,“跟我一起许愿吧,花音。” 灰谷龙胆:“?”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喂。”他面色有些不好,“你说的那个花音……是谁?” 这该不会是灵异鬼怪之类的不妙东西吧?! 竹内善又是乖巧地回答道:“是我的妹妹,不过她在五岁的时候就死掉了。” ——居然真的是啊!!! 开、开玩笑的吧? “那、那是什么奇怪的话啊?” 灰谷龙胆感觉自己现在就跟个雕像一样浑身僵硬,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恐怖都市传说以及惊悚电影片段,后背也渐渐发起凉来。 然而也就只有一瞬间。 因为他突然想起这家伙是个喜欢自..残而且疑似认知障碍的小变态。 恰巧,哥哥也开口说话了:“真是个可爱的小故事啊~” 竹内善笑着说道:“谢谢兰哥哥的夸奖。” ……呼。 灰谷龙胆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许愿的竹内善,不禁也笑了笑。 “大概就是疯子的奇妙幻想吧……”他小声地嘀咕。 因为疯子的世界就是如此令人难以理解的。 而幻想与妄想是其的重要支撑。 此时此刻,竹内善在一片黑暗之中回想起了昨夜的梦境。 并不存在的幸福家园和死在血腥里的可怜的父母。 以及,那块被血水所浸染的大蛋糕。 就像现在的红丝绒蛋糕。 竹内善在心里许下了这样的愿望,在自己曾经被带回那个扭曲家庭的日子里,也是他从心头生出黑色..欲..种的契机。 ——我希望我会永远开心快乐。 他许下了这样的生日愿望。 迫害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爱意 第8章 恨意 依稀记得曾经与亲生母亲住在一起之时,她会时不时地买许多外国影碟和书籍带回家。 她告诉我要多看看父亲家乡的东西,学好父亲家乡的语言,这样父亲就会不计前嫌,把我们从这个地方带去美国。 我很喜欢《鬼妈妈》和《爱丽丝梦游仙境》,把它们重复看了许多遍,虽然我并不理解英语。 但妈妈在陪我一起看《鬼妈妈》这部动画电影时,她抚摸了我的脑袋,对我说如果你不听妈妈话的话,我也会像那里面的女巫一样在你的眼睛上缝上纽扣。 可是电影结局里,女主战胜了女巫,成功回到了现实世界,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当竹内善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灰谷兰正在手机短信上与小弟交谈,而灰谷龙胆则是在脑海里思索着自己好像以前看过这部电影。 “女主是不是叫卡洛琳?”龙胆点燃一根烟抽起来,“那个假冒她妈妈的女巫原形态是一只蜘蛛对吧?” “是的,原来龙胆哥哥也看过呀。”竹内善把手伸过去,对上了对方疑惑的视线,“可以也给我一支吗?” 灰谷龙胆愣了几秒才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连带着打火机一起递给了他。 是细烟。 竹内善接过烟,刚想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打火机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拿了过去。 转头一看,是灰谷兰。 “我来帮你吧。”兰将那根烟递到竹内善唇边,看着他轻轻含住滤嘴,“记得吸气哦。” “我会啦。”竹内善含糊不清道。 当灰谷兰用打火机将烟点燃时,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少年从烟头里吸了一口气,随着呛人的迷雾从烟尾现出,少年似乎眯了眯眼,看起来是那么的迷离动人。 于是他伸手将烟支从少年的嘴里拿过,放在了自己的双唇之间。 在弟弟龙胆的目光之下,他挑了挑眉,对准竹内善的面容呼出一口烟气。 像是残留般的,弥漫在那张脸上的白色东西,就这样映入了他幽深的眼眸,带给心底点点无法言喻的涟漪。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你觉得鬼妈妈最后真的被打败了吗?” 听到这句问话,竹内善稍加思索了一下。 “于剧情来说确实被打败了。”他将自己的全部思绪尽数倾诉,“但于情感来说,我希望鬼妈妈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一处地方。” 鬼妈妈将卡洛琳从冰冷的现实世界引诱到了温暖的虚构世界,将原本的灰蒙蒙染上丰富色彩,带给了她那连亲生父母都不及的照顾与关爱。 即使鬼妈妈以夺走孩童的灵魂为生,即使鬼妈妈自始至终都是想在卡洛琳的眼睛上用针线缝上纽扣,即使鬼妈妈所谓的我爱你只是一场为了满足私欲而精心编织的谎言。 但是,鬼妈妈确实一直都想把卡洛琳留在自己身边,并在化身为蜘蛛追逐着拼命向出口逃离的卡洛琳的时候,崩溃绝望地大喊出了那样一句话。 ——没有你,我会死的! “我希望卡洛琳最终也没能逃出鬼妈妈的监视与束缚,终有一天,她们会再次相遇。”竹内善歪着脑袋,微笑地望着灰谷兰那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庞,“然后鬼妈妈就会将纽扣缝织在卡洛琳的眼睛上,把她的灵魂永远囚..禁在镜子后面阴冷黑暗的角落。” 一直安静旁观的灰谷龙胆搓了搓手臂上猛然冒起的鸡皮疙瘩,抱怨道:“什么令人恶寒的发言,这也太诡异了……” “因为我觉得这样才算真正的结局嘛。”竹内善解释道,“像是暗..黑..童话之类的东西。” 下巴忽然被一只手给抬起。 他抬眸,又是灰谷兰。 “那是掠夺他人生命而肆意生长的怪物吧。” 兰这样说着,把那支烟塞回了他的嘴里,紫罗兰色的眼眸内晦暗不定,似乎其中隐藏着某种潮流涌动,令人琢磨不清。 “其实你是希望这种怪物……” 其实我是希望这种怪物。 “活在你的身边吧?” 活在我的身体内。 竹内善望着灰谷兰那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容,忽然发现这人应该比想象中的更加危险。 这个人能够隐隐约约地看透他的本质,并将它紧紧攥牢在手掌心中。 但是没关系。 竹内善再度露出微笑,对兰说道:“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嘛?” 他将并未抽完的烟支扔在地上,用鞋尖来回碾压践踏,直至火花与烟雾消失殆尽。 “我的身边……”他笑着对他们说道,“总是会有变态啊。” 也许由自己所引诱。 也许往更深处去堕落。 可最终无法自拔地沉沦于虚妄的,只会是被自己吸食养分的他人。 灰谷兄弟决定明天就启程回去六本木市中心,因为小弟们发来信息,说是有人自愿替他们承担打人致死的罪行,而那另一个侥幸活下来却不得不继续躺在ICU的男人,据说已经成为了植物人,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的那种。 “还真死了啊,那个狂极的副总长。”灰谷龙胆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莫名觉得有些烦躁,“生命可真是脆弱啊。” 灰谷兰瞥了一眼正跪坐在沙发椅上眺望窗外远方的竹内善,淡然地应了一句:“啊,确实。” 是啊,生命本就如此脆弱。 竹内善望着远方美丽的城市景观。 如同娇艳柔嫩的花朵,就算被照料得再好,只要有谁欲意折损摧残,那就注定只是昙花一现。 而它的价值啊,珍贵而又短暂。 被人养育。 被人践踏。 成为被我丢弃的可怜之物。 在夜晚降临前,竹内善请求灰谷兄弟允许自己下楼去旅馆外的电话亭里给家里打一通电话,因为无缘无故出门在外与家里人了无音讯,他担心会被责怪,更害怕警察先生会为此而来。 他不敢用灰谷兄弟的手机打电话,而自己的手机也落在家里,由糟糕的家人所管控。 灰谷兰没有说话,是灰谷龙胆作出同意的,后者牵着竹内善的手,把他带到了电话亭处,在外面等待他与家人沟通好后出来。 于是竹内善拨通了远在新宿的井上英雄的手机号码,面露笑容地用惊慌胆怯的语气说出了那些话语。 “抱歉,先生,因为您之前说有事可以联系您的……” 并不是什么大事。 “我很害怕,我现在被迫待在陌生的地方,他们不允许我回家,还拿刀子威胁我……” 只是一如既往的欺骗与伤害。 “因为我,目睹了……” 他垂下眼睫,遮掩住了眸内一闪而过的光亮。 “他们的杀人现场。” 挂断电话后,竹内善走出电话亭,回到了灰谷龙胆的身边,他的眼圈有些泛红,仿佛刚刚遭遇到了极其不好的事情。 在夕阳西下的金黄照映中,少年低头哆嗦的样子可怜得令人心疼。 灰谷龙胆没有询问什么,只是再度握住他冰凉的手掌,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跟我们一起生活吧,善。” 灰谷龙胆说出了之前哥哥所说的话语。 闻言,竹内善抬起眼眸,目光摇摆不定地望了望身边之人的侧脸。 “……”他还是扯起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弯弯的弧度,“嗯,永远在一起吧。” “只有我们。” 他想,谁在乎呢,没有人会在乎。 因为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与闹剧。 而深陷于此无法自拔的,从来都不是他。 但是深夜入睡时刻,他看见了那样的东西,那样原本只会出现在虚构的电影里的东西。 灰谷兰与灰谷龙胆侧躺在床的两边,他们赤..衣..果着上半身,让那黑色的曲折的线条纹路完整清晰地暴露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一人一半的,连接在一起就能成为的,巨大的怪物。 竹内善收回视线,平躺在两人中间。 啊,真是的。 他抬手遮挡住双眼,在轻浅的呼吸声中,选择让黑暗降临于此刻。 是蜘蛛啊。 第二天黎明到来,三人办理手续退了在旅馆的房间,乘上了前往六本木市中心的地铁。 一路上竹内善坐在灰谷兄弟中间,与他们衣料摩擦,紧紧地相贴着。他依然头戴连衣帽,垂头将下巴搭在怀中的兔子布偶脑袋上。 在旁人看来,或许他们三人是亲密交往的好朋友,亦或许是关系要好的亲生兄弟。 可是已经无所谓了。 走出地铁站后,竹内善将美工刀从衣兜里拿了出来,递给了灰谷龙胆。 “送给你们。”他笑着说道,“作为我们从此以后永远在一起的见证礼。” 这把用清水洗了无数遍,用湿毛巾擦拭了无数遍的美工刀。 作为我欺骗你们的并不重要的东西。 在灰谷龙胆接过美工刀后,竹内善转眸,看着正在一边把玩着麻花辫的灰谷兰。 “兰哥哥。” 对方看了过来,但他却看见了不远处站在大树下的便装人影。 “在我看来,卡洛琳,从始至终——” 微微一笑,如海洋般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杂质,纯粹得干干净净。 “——都没能逃离鬼妈妈啊。” 竹内善跟着他们回到那座熟悉的游戏城,却在距离门口几步之遥停下脚步。 在与其作下约定的两位哥哥回头看来之时,他抱紧兔子布偶,步伐慢慢往后退去。 有人在后面接住了他。 “竹内。”是井上英雄,“对不起。” 他望见他们骤然降冷的神色。 一瞬间,竹内善流下眼泪,表情转化为难过与绝望。 他缓缓低头,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抱歉……可是为什么,我总是会遇到……这种事情……” 在众目睽睽中。 在井上英雄的保护中。 在灰谷兄弟的异样视线中。 “我想,我大概。” 港区的警察们专程赶来,将恶劣犯罪的少年凶手拷上镣铐,逮捕归案。 为了死于惨烈殴打的男人和躺在重症室里活死人般的男人。 以及,可怜而又无助的目击证人。 在警察控制着灰谷兰与灰谷龙胆进入警车时,竹内善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众人皆是投来视线,尤其是那对兄弟。 兰面无表情。 龙胆面无表情。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可是啊。 “我大概是——” 竹内善无法停止这毫不间断的泪水与笑意,他用兔子布偶紧紧地捂住抽搐不已的肚子,让那颗黑色的种子从心底生根发芽,冲破咽喉,就要跳跃至所有人面前。 他开怀大笑着,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地。 因为太过高兴了。 这令人愉悦得发吐的结局。 “——天生如此吧~” 是天生的,天生就喜欢掠夺他人养分,作为自我意识与存在的怪物。 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无可救药的怪物啊。 在井上英雄酸涩的怀抱与灰谷兄弟上车前最后一瞥之中,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如海洋般的,纯澈而又美丽的眼睛。 也许有一天他们从少年院出来后会找到他,殴打他,质问他怎么能背叛他们的信任。 到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对他们说才好呢? 那就。 “请您给我的眼睛。” 竹内善从井上英雄的怀里抬起头来,带着哭腔地、仿佛神经质地对他露出微笑。 “也缝上纽扣吧。” 那就这样,对他们说吧。 不要纠结这个时间点鬼妈妈有没有上映哈哈哈。 写得好混乱,求别嫌弃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恨意 第9章 寻找 井上英雄开车带着竹内善回去了新宿的竹内家宅,他不断地理清自己的思绪,强制性地让自己去思考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脱下竹内善的衣服,为这第一眼看到就如噩梦般忘不掉的满身伤痕涂抹药膏时,井上英雄双手颤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触碰一具死人之躯。 明明本就知道这孩子一直以来都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可是。 他的手指划过那突出的紧致锁骨,以及其下怪异的淤青和……暧..昧的痕迹。 这到底,合乎常理吗? “对不起,井上先生。” 他抬眸,望见竹内善平静无波的面容,几个小时以前这张脸上还挂着那样又哭又笑的表情,如同常年紧绷的神经即刻得到释放般的疯狂,但此时此刻看起来又是如此的恬静。 是生病了吗?类似于心理疾病,在过去的阴霾里始终无法走出来的艰难困境。 还是…… “全部都是我的错。” 他怔了片刻,终究是将那一瞬间蹦上心头的怀疑按压下去,然后抬手摸了摸竹内善的脑袋。 在看到对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睫,眼神懵懂而又躲闪地看着他时,内心的柔软还是一触即发,战胜了飘忽不定的不确定。 这不是你的错,可怜的孩子。 “不用担心。”井上英雄温柔地抚慰竹内善,把那只纤细手腕上的绷带解开,接着换上了新的绷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少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在哆嗦了一会儿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隐忍沉默得……令人心疼。 为了竹内善的心理健康着想,井上英雄专门向上级申报并得到允许,带着人来到了职业为心理医生的朋友的工作室。 他们以前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因为夜晚在居酒屋偶遇而一同喝酒闲聊,并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清水亚美是一位性格严谨认真的女子,对待人事有着极其充足的耐心与属于自己的一套规则,所以有很多人都愿意花钱来找她倾诉心声,并倾听她的教导。 在与这位成年女士面对着面进行交谈时,竹内善只是注视着她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目光呆滞,木讷得就像一个被线支配的木偶。 他怀抱着那个本意为送给妹妹的兔子玩偶,将它紧紧地环在自己的手臂和身体间。 仿佛这就是他能做到的全部。 “你喜欢什么颜色?红色、黄色或者蓝色?” “我喜欢白色。” “为什么呢?” “因为像雪一样纯洁,能容纳很多颜色。” “平常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看电影和书籍,偶尔晚上会在街上闲逛,因为以前妈妈会这么带我。” “看什么电影?” “《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之类的……” “迪士尼动画吗,日英双文还是全英文?” “全英文,因为妈妈说会带我去美国。” …… 当清水亚美走出办公室时,井上英雄正在跟上司打电话,他神情严肃,似乎在与电话那边那人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挂断电话后,他揉了揉太阳穴,身心疲惫地抬眼看向走了过来的朋友。 “怎么样?” “情况有些严重,需要特殊照顾。”清水亚美淡淡地说道,并把那张由房间内的孩子所作的画递给井上英雄,“表演型人格,缺爱,自卑,虽然言行正常但是有时候会突然提及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一直在注视着我,可却是毫无生气的,没有任何生的目标的感觉。” 井上英雄接过画纸,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用红线所搭建的小房子,房子里装着用黑色线条所画的三个人物,两大一小,还分别用英文标注了身份。 mom、dad、me。 “他好像经历过一些我们不曾得知的事情,而且一直在努力学习寻求着什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清水亚美叹了一口气,语气听起来温润了一点儿,“他提到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妈妈。” “这孩子本性善良,但却会因为周遭事故而产生内心波动,需要有人陪在身边引导才能教育他走向正轨。” 她顿了顿,最后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他的妈妈,还有他身边的很多人,一定都虐待过他。” 她对上了好友那慌乱的眼神。 “所以他产生了相当严重的认知偏差,认为被人伤害即是被爱。” “能联系到他的亲生父母吗,hero?”清水亚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房间里紧紧抱着兔子布偶的竹内善,眼神复杂,“那孩子……” 那孩子刚刚,对她说了那种话。 在她询问他的妈妈在哪里,最近有没有见到过时,他原本涣散的视线开始聚焦。 “妈妈。”竹内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在这里。” “我答应过会一直陪伴着妈妈。” 刹那间,清水亚美甚至以为竹内善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妈妈。 但他分明,露出了天真可爱的微笑。 “我好想念你,妈妈。” 他如此低眉顺眼地这么对她说。 *** 夜晚九点。 因为井上英雄要去加班,所以竹内善一个人留在竹内家宅里,哦,还有小鬼魂花音。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论是被监视,还是枯燥无聊的日常生活。 跟以往并没有太多不同。 除了…… 竹内善走进那个暗巷。 再往更里面去,便能踏足那个他过去梦寐以求的天堂,那里有着太多美妙的与黑暗相关之物,能够带给他种种永不间断的惊喜。 比如。 “哟,又见面了。” 竹内善抬眸,透过微微颤抖的眼睫望见了倚靠在破烂墙壁上的高瘦男人。 拥有一双玉石般金色眼眸的男人边抽着烟,边朝他勾唇轻笑,轻佻悠闲,仿佛在这里无所事事地等待了许久。 实在是,太惊喜了。 那一刻,竹内善感觉自己心底似乎涌起前所未有的潮流,他往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慢慢地走去,微微扬起的脸庞带着雨后天晴的色彩,是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神采飞扬。 他睁大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璀璨的星光。 “杀人犯先生。” 男人就站在那儿,耐心地等待他的到来。 “你终于来找我了呀。 ” 我好想念你。 我的瘦长鬼影先生。 竹内善来到了男人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在摸到打火机的时候嘴角又是轻轻勾起。 初遇的那天深夜里,他们用这支打火机烧毁了一个人的生命。 而现在,还将会有更多的欢愉。 所以。 所以。 带我走吧,亲爱的先生,我们一起去往未知的远方。 那里弥漫着迷雾,陌生而又危险。 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乐园。 半间修二扔掉抽完的烟支,任由少年紧握自己的左手,迈着轻扬的步伐朝暗巷的最里面走去。 出口处,便是隐藏一切罪恶的歌舞伎町。 “小鬼。”他轻笑着对他说道,“明明是你来找我啊。” 在两人的身后,竹内花音担忧而又不甘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哥哥……】 她哆哆嗦嗦地咬紧了下唇。 心理医生那里乱写的不要在意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寻找 第10章 欲望 半间修二带着竹内善来到了家附近的一个影碟店,因为这小鬼说想先买些东西,这也是其此行前来的目的之一。 不知为何应允了小鬼头的请求。 他抽着烟,看着黑发蓝眸的少年在外国惊悚片柜架拿下一碟影片,然后走向了售货台后玩着手机的中年男子。 “有安眠药吗?” 竹内善把东西放在售货台上,可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如此奇怪。 闻言,中年男子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在盯上言语之人的面容时忽地笑了起来。 “有啊。”老板放下手机,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不过你确定你只想要安眠药吗,小王子?” 小王子。 半间修二呼出一口烟气,目光不移地看着那处角落。 什么怪异的称呼。 “三瓶安眠药。”竹内善手指敲打着台面上的影碟,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依然那么温顺恭良,“还有这个。” 影片的名字是《死神来了5》。 老板耸了耸肩膀,起身走进内间,过了一会儿便提着一个黑色小口袋走了出来。 在竹内善接过口袋时,老板按住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给钱啊。” 中年男子的目光在少年的脸庞和更下面的地方游移,如此明目张胆的不怀好意极速地划破湿热的空气,完全暴露于阴暗狭小的店铺内。 于是半间修二看见了竹内善朝他转过脸侧,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以熠熠生辉的注视精心包装,夹杂着无法琢磨的感情,眼神平淡而又安静地投向了他。 下一刻,他抬脚走了过去。 “多少钱?” “……”老板抬头望了望这明显比自己高大的男人,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xxxxx日元。你要帮他付吗?” 半间修二从钱包里拿出钞票放到台面上,薄唇间的烟支还差一大截才会燃到最末尾。 “他是我的小王子啊。”半间眯眼,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这个称呼明明是刚才中年男子所说,可现在却又被他亲口吐出。 让人搞不懂其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老板见状,却是眼神转化为了嘲讽。 以及更多的不怀好意。 在牵着竹内善的手走向店外时,老板的话语随着稀薄的空气传至耳边。 “这孩子以前……可是不用付我钱的啊。” 半间修二相当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在竹内善放映那部电影,并将三粒安眠药混着冷水喝进肠胃里时,半间大手一伸,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按在了玻璃桌上。 砰啪一声,竹内善躺倒在冰冷的桌面,当身上之人打开他的衣扣,将这具死人之躯展露在阴暗的光线下时,他听见了那道促狭的轻笑。 “你就是依靠这个而存活的吧?” 竹内善抬起形状优美的下颚,他能够感受到那只宽厚的大手正流连在他的喉结和锁骨处,因此更能切身实在地体会到那种神经兴奋感。 如同过去,母亲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狰狞的疤痕那般。 “那部电影的结尾,男女主角并没有逃出死神的魔爪哦。”半间修二瞥了一眼电视上播放着的片头,嘴角弯弧依旧,“据说在第一部的开始,不幸死在那架飞机航班上的遇难者,就有那两位呢。” 什么啊。 这种令人云里雾里的诱哄。 “不要剧透啊,杀人犯先生。”竹内善望着倾身在自己上面的男人,原本苍白的脸颊莫名浮上了点点红晕,“而且……我只是想观看他们的死亡表演而已。” 陷入无法逃离的死亡名单的角色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无法预料的奇妙之手箍住脖颈,挣扎却窒息于残忍的扼杀。 死神在悄悄逼近。 没有人可以侥幸逃脱。 半间修二挑了挑眉,带着沙哑的笑意道:“四年前,你毒杀了你的家人吧。” 查到少年的身份资料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但是他感兴趣的远远不止如此。 在手下之人睁大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半间修二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止了一瞬,伴随着胸腔内传来的怦怦的心脏狂跳。 怦怦。 怦怦。 就像手..木..仓打出子弹的那瞬间。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半间想要掐住少年的脖子,可他的手却抚摸上了那张如此具有吸引力的脸,“……怎么想的?” 其实是想说,你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因为在走出那间狭小的店铺,在中年老板说出那句话之时,黑发蓝眸的少年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烟支,然后猛地戳向了老板。 从手到脸,眼睛、鼻子、嘴巴,也许还有其他地方。 直到烟火熄灭,少年又是再度点燃一支,跨腿爬上售货台,抓住那个男人的手臂就往其衣服里面扔。 在惨烈的哀嚎声里,半间修二捡起地上的打火机,重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就站在那儿,看着竹内善跃下售货台,妖精般地落在中年男子倒在地板的身上。 竹内善双腿打..开,坐在那人胯..间。 “先生。” 他看见那人的裤腰皮带被解开。 竹内善向他伸出了手。 “把打火机给我吧。”他的小王子在求饶和尖叫之中,朝他绽出笑容,“杀人犯先生。” 回过神来。 “……” 半间修二凝视着身下之人,将那张仿佛不卑不亢的精致表面映入眼中,想要就此永远铭刻于心。 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在期待着对方的故事。 然后,便迫切地听见了那些话语。 “曾经在少年院时,经常有人说想请我吃糖,非常美味的棒棒糖。” 下流 “当那个人脱掉裤子之后,我咬断了糖果,将它吐到他的脸上。” 肮脏。 “因为一点也不甜。” 但确实美味。 半间修二凝视着身下之人的笑脸,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这的确是一只怪物。 在竹内善握住他的双手,将它们扼在其自己那天鹅般修长美丽的脖颈处时,他再一次地验证了那个奇妙的想法。 “就这样哄我入眠吧,杀人犯先生。”少年脸色隐隐涨起不正常的潮红,也许是因为其控制着这双手紧紧地掐着其自己的脖子,也许是因为其本人就是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小疯子,“在黄昏到来之前,不要放手,一刻也不要停止……” 这只怪物。 “我……我的……瘦……长……” 在缺氧。 “……鬼影……先生……” 在窒息。 当半间修二松开双手后,竹内善已经闭上眼睛陷入昏睡。 那三粒安眠药早就融化在了他的胃袋里。 但此刻,半间抱起安静沉睡的少年,将其带往自己的房间和床铺时,他发现这只怪物拥有一张天使般的容颜。 正是那晚心底遇见的风景。 “呼……” 他拿出打火机,在橘红的灯光和逐渐平缓的心跳中,慢慢点燃最后一支香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 第11章 梦里 假如整个世界皆为一片虚无的话,我希望你的存在是真实的、无法被抹除的。 竹内善从梦中醒来,窗帘大开的窗户外面朝阳初上,是金灿的黎明色彩照进昏暗的卧室,将他的脸庞和身体映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半间修二走进房间,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心中早已停止那股冲动,在把面包和牛奶递给床上的少年之时,他对上了那双隐藏着众多秘密的眼睛。 “为什么不是在黄昏时刻叫醒我呢?”少年接过早餐,“如果黑夜降临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找小乐子了。” 半间修二只是看着他咬开面包麦色的表皮,将那些白色的奶油含进嘴里,咽下肚腹。 哦,他嘴角沾上的是牛奶还是奶油? “很美味。”他温顺地对他说道,“谢谢你,杀人犯先生。” 是奶油吧。 半间修二右手撑着脸颊,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是你自己突然醒来的啊,小王子。” 我从一开始。 就没打算让你醒过来。 在离开这个地方前,竹内善想了想,还是决定走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半间修二面前。 他爬上男人的大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上面。 在对方因为被他扯着衣领而低下头来,用那双金色的眼眸晦涩不定地看着他时,他扬起脸庞,双唇亲吻上了那滚动的喉结。 “……” 然后,是下巴。 “……哈……”他喉咙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咕哝声,蓝色的眼睛全然不离地盯着被自己死死抓住的男人,“……先生。” 在即将亲吻上那张薄唇之时,所有的饥饿与吞噬戛然而止。 忽然间发现的那些想法与问题尽数在心扉膨胀爆炸着,如同除夕夜盛大精彩的烟花一般,在这破碎不堪的心间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这发现的东西,是他在他身上渴求着什么,那是一种自出生以来便存在于心的执著。 因为是亲爱的瘦长鬼影先生。 假如整个世界皆为一片虚无的话,我希望你的存在是真实的、无法被抹除的。 我希望这样的你能够将我残酷地扼杀。 在迷雾中,在悲妄中。 但于那之前,我还必须完成另外一些重要的事情。 现在明明还想要更多。 但竹内善只是放手,将自己埋进男人的怀里,仿佛这就是童年梦里的,烟雾缭绕而又冰冷黑暗的世界。 他曾经梦想着瘦长鬼影先生会把他带走,把他拐进未知的密林,把他的脖子用粗绳紧勒,最终将他溺死于宁静幽深的湖水。 可是半间修二大手揽住了他的腰肢,抚摸了他的脑袋和后脖颈。 “在撒娇嘛?” 这双手。 “小鬼,你还真是麻烦啊。” 是如此的温暖。 离开歌舞伎町之后,竹内善径直乘坐地铁去往了港区,回到了六本木的家。 故意的,从方方面面来说。 他把那三瓶安眠药藏在床底下,身边一直乖巧跟随的妹妹终于开口。 【哥哥,这些全部都是你要吃的吗?】 “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做。”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表情温和淡然,“花音不用担心,我会打理好一切的。” 竹内花音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她抬起头来望着哥哥那若有所思的脸侧,第数不清多少次感到难受与心酸。 【对不起,要是我再强大一些就好了。】她难过地小声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保护哥哥,不会再让哥哥受到伤害了……】 想要守护温柔的阿善哥哥。 这是她生前和死后的全部的执念。 “不是说过了吗?”竹内善隔着空气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会解决好所有问题的。” “所以,小花音不用担心。” 原本是想出门再买一把美工刀的,可是竹内善在踏进文具店的前一刻,被人猛地抓住臂膀,逮进了巷子里。 光天化日之下。 竹内善抬眸,望着这几个染着各色头发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目光在他们手中的棍棒和板砖上面停留了一瞬。 【是之前跟着那两个坏蛋的家伙们!】 他望着他们不善的面色,微微上扬的眼尾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染上了一圈红色。 但那嘴角,分明扬起了微笑。 “就是你这混蛋,之前跟个疯子一样嘲笑我们老大!” “今天就让你好好——” 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清亮的声音给打断了。 “好呀。” 竹内善靠在墙壁上,歪头,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天真可爱。 “那就来吧,孬种们。” 可恶为什么要上网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梦里 第12章 在意 井上英雄找到竹内善的时候,竹内善正骑在一个男人的背上,抓着其的头发和脑袋就把人脸往地砖上撞,而地上还或趴或躺地倒了好几个人。 他看见竹内善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整个人已经飘到了宇宙之外。 可把人的脑袋往地面撞击的动作却完全不停。 回过神来后,他已经大步奔上前去,抓住竹内善的手臂和肩膀阻止了他。 “不要再这样做了。” 他想,少年犯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少年犯呢? “……小善。” 在犹豫着念出这个名字之时,他看见竹内善缓缓抬起头来,沾染血迹的脸庞微动。 他能看见少年原本整洁干净的新衣服因为打架而重新被撕破,青紫和红血交织在这白皙的肌肤表面,新伤和旧伤混杂不堪,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可它们的主人却眼神逐渐清澈,与那带着点点粉泽的双唇一起,给予他沉重一击。 “我的英雄。” 少年仰头望着他,眼角悄然无息地滑下泪水。 “您终于来了。” 他看见他露出了笑容。 …… …… ……少年犯,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少年犯呢? 好像隐约捉摸到了线索。 出于某种不可去深思的原因,也是为了竹内善着想,井上英雄并没有把那几个不良少年抓回警视厅,而是带着虚弱的竹内善回到了其的家里。 就在他从柜子里找出了医疗箱,提着它走进房间里准备给竹内善处理伤口的时候,他见到这个孩子正趴在床边往床底伸着手臂,看起来好像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找到了。” 竹内善拿出那个东西,重新直腰,抬眸发现了他站在门口。 而他则发现了竹内善手中拿着的到底是什么。 以至于他怀揣着一颗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感到紧张难过的心脏,慌张地走过去一把夺过了那个瓶状物。 安眠药。 “井上先生?”竹内善满脸不解。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的单纯善良,就像这孩子自己的名字那般。 是名为善的孩子啊。 井上英雄握紧安眠药瓶,忍住这股汹涌而动的酸涩心情,半跪下身来与竹内善对视。 “不可以这样做。”井上英雄没有询问这瓶药是从哪里得来的,“可能会一觉不醒的。” 想要把全部的温柔献与这个可怜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却歪头,更加不解地说道:“这是能让我忘却一切烦恼的东西呀,先生。” “……”井上英雄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谁告诉你的吗?” 闻言,竹内善顿了顿,双眼无神了一瞬。 井上英雄捕捉到了这一瞬。 “没有。”竹内善喃喃道,“只是以前……我经常会看到妈妈吃这个,她睡着了就不会再感到难过了。” “但是醒来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井上英雄无言以对,只能抱住竹内善,将这具瘦弱而又安静的小身躯纳入自己的怀里。 他只能握紧这瓶安眠药,对他干哑道:“不可以再这样做了。” “小善。” 他终于直面了这种无法抑制的感情。 是对于弱小的怜悯,是对于天使的爱慕。 全部都是对于善的憧憬和守护。 为了这样越燃越烈的正义感,井上英雄一周以来一直忙于搜查资料,找寻竹内善的身世与过去。他知道善与那个被灭门的家庭并无血缘关系,也知道善那可能虐待过孩子的妈妈还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原本干净纯洁的孩子被从母亲的身边拐到了另一个陌生扭曲的地方,陷入了泥泞与苔潭。 之前好友所说的那些话语,伴随着那天逮捕灰谷兄弟时竹内善那又哭又笑宛若癫狂的模样,再度浮现于心间。 他知道竹内善从前被新的家人无休止地侮辱伤害,还有其之后在少年院的悲惨遭遇。 所以他现在明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少年犯就是因为如此而成为了少年犯。 再一次找到竹内善时,井上英雄看见其躺在地上,周边围着好几个不良少年。 他们憎恶而又轻蔑地殴打着孤零零的竹内善,在他被撕烂衣服而露出的皮肤上写下辱骂的文字,甚至想要做更多恶心肮脏的事情。 竹内善没有反抗,面无表情地躺在那里,安静而又沉寂。 仿佛死人一般。 在井上英雄救下竹内善之后,他问他,为什么不反抗呢? 这孩子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这孩子趴在他的怀里,低声说着:“因为……您说过「不要再这样做了」。” 依然会感到难过。 这颗心脏。 竹内善搬家到了涉谷,由井上英雄所决定。 不止是因为六本木不良们屡次找竹内善麻烦,也还有着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 竹内善的母亲,也在涉谷。而且,就在他为他安排的新家附近。 【哥哥,那个叔叔好像很关心你。】 小花音坐在沙发上看着哥哥收拾新家,又不禁回想起了那个不知为何一直很照顾他的警察。 【他会不会也对哥哥你怀有其他心思呀?】 童言无忌,但不乏真理。 竹内善把兔子布偶放在妹妹的旁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嘴角的弧度如阳光般温煦。 “或许也说不定喔。”他拿起从外面买回来的装满小甜点的礼物袋,慢悠悠地走向门口,“反正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就好了。” 花音从沙发上跳下来,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她抬头仰望着哥哥,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满是好奇,【哥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呀?】 新目标,是什么呢? 竹内善顿了顿,由此脑海中浮现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名为爱与恨的童年。 他一边回想着妈妈的容貌,一边打开了门。 “猜猜看吧。”他回头,朝妹妹微笑,“小花音猜到了我就告诉你哦。” 竹内花音红着小脸嘟囔道:【什么啊,阿善哥哥好狡猾呀……】 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想再见到亲爱的妈妈而已。 竹内善提着礼物袋走向隔壁邻居家门口,在昨天正式搬来这里的当天晚上,他就听到了一些很在意的声响。 砰咚——这之类的。 还有出去买东西时遇到的住在这栋楼的其他邻居们的悄声议论。 「那孩子最近变得好奇怪,感觉学坏了。」 「之前看到羽宫先生脸上有伤……是他儿子打的吗?」 「可是更早以前明明是羽宫先生家暴吧?」 ——这之类的,令人在意的东西。 怀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心思,竹内善站定在写着羽宫的门牌的门前,抬手敲响了门扉。 他想着那个少年会是什么模样,但来开门的却是一个女人。 脸上即使化着浓妆也无法掩盖伤痕的,手上绑着绷带的,看起来胆怯而又疲惫的女人。 “阿姨您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特意前来送点小礼物。”竹内善面露恰到好处的微笑,礼貌地朝女人鞠了一躬,把手中的礼物袋递给了她,“我叫竹内善,以后请多多关照。” 羽宫夫人接过礼物袋,简单地客套了一番。 看见她面露难色,竹内善体贴地自己结束了这场社交,先行告退。 直到夜晚九点,他隔着墙壁又听到了羽宫家传来的那阵奇异的声响。 【哥哥,你要过去吗?】花音看着贴耳在墙倾听那边声音的哥哥。 “当然呀。”竹内善站起身来,“这种事情是必须品呢,花音。” 对他来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来到羽宫家门口,敲响门扉。 这次来开门的另有其人。 黑色的短发,琥珀色的眼睛,右眼下方的泪痣以及左耳的铃铛吊坠。 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撑在门框上的手隐约可以看到爆起的青筋,甚至是手背和手指上沾染的血丝也是如此显眼。 竹内善听见少年身后传来男人的痛苦哀嚎和女人的小声呜咽。 在那样美妙的背景下,他看到拥有一张清秀面容的少年微微歪头。 羽宫一虎微笑道:“有什么事吗?” 扑通。 扑通。 扑通。 时隔多日,竹内善再一次地得到了这种心动之感。 因为是必需品。 缺少的话就会死掉。 于是他也露出笑容,对面前的少年说道:“可以小点声打嘛?吵到我了。” 他想,这一次,该怎么玩呢? 可恶我们又延迟开学了。 我真的不想在家里画画啊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在意 第13章 夜安 长姐是一个非常冷漠的人,这种特质起始于父亲对她的出生感到失望,成型于家庭对她的蔑视与不公。 父亲认为男孩比女孩更好,母亲从来只会顺从于父亲,双胞胎弟弟生性丑陋恶劣。 于是长姐学会一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废寝忘食用功读书,只为以后考取名牌大学逃离这个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家庭,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冷眼旁观善和花音的到来,冷眼旁观父亲对他们的压榨与索取,冷眼旁观所有的一切。 其实她早就看穿善的病态,但如往常一样,她选择了冷漠与无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是因为想要默默丰满羽翼,未来独自飞往远方,找寻新的美好天地。 在发现善从外面买回毒药意图谋杀全家后,长姐已经不再会有任何内心波动,她一边唾弃着家人的不堪,一边调换了自己与花音的果汁。 她知道他绝对不会给花音下毒。 但她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在痛苦与绝望中等待被黑暗淹没。 “为……什么……” 她趴在地上,望见善抚摸着安然无恙的花音的脑袋,对她笑意盈盈。 原来他早已料知了那些想法。 还是说,这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可长姐很不甘,太不甘心了,她不停地往门口的方向爬着,即使这具身躯变得沉重虚弱,即使大脑因为疼痛和缺氧而陷入晕眩,即使血液在地上滑出恐怖的痕迹,她也依然不止行动,拼了命地朝门口爬去。 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这么想着。 绝对要,逃离这个压抑而又恶心的家庭。 她几乎就要抓住出口的白光。 等我考上大学,赚到大钱,我就会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我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白光还是尽数消散,而善蹲在了她的旁边。 “对不起。” 她听见他温柔的声音,看见出口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同时,心脏逐渐停止跳动。 好不甘心。 “下辈子投胎到更好的人家吧。” 明明只差一点了。 “晚安,姐姐。” 被困于笼中的麻雀撞破了脑袋和身躯,在小孩的投石下折断羽翼,于再也无法飞翔的恐惧中倒在了被谁手打开的门前。 透过模糊的眼泪,她见到善抚过她的脸庞,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记轻吻。 在永远无法得到的自由里。 她重获了新生。 …… 羽宫一虎看着面前这个应该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家伙,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哈?” “可以轻点打嘛?吵到我了。”竹内善只得重复一遍,顺便加了一句:“我是新搬来隔壁的。” 戴着铃铛耳坠的少年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怪异的光芒,随即他却扬眉,语气轻快道:“抱歉,打扰到你了,我会注意的。” “没事。”竹内善直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意外地发现它们很透彻,“夜安,羽宫先生。” 闻言,羽宫一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竹内善安静地看着他。 “太老土了吧,那种称呼。”他又是歪头,左耳的铃铛吊坠清脆作响,“叫我一虎就好了。” 这么说,全名是羽宫一虎。 感觉是个很有意义的名字呢,老虎什么的。 竹内善礼貌道:“我叫Mikey,以后请多多关照。” 未料,面前的少年闻言面容微变,他眼睛缓缓睁大,似乎有些疑惑和奇异。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笑容。 “夜安。”羽宫一虎看着竹内善,眼中好像又在闪烁着什么看不懂的光芒,“Mikey。” 那个英文名字,咬字是如此的清晰沉重。 门关上后,竹内善回到家里,果然没有再听到隔壁传来噪音。 就在他和花音观看一部外国动画电影时,家门突然被敲响了,他稍加思索了一下,然后从储物柜最底层里找出那个仅剩下来的安眠药瓶,打开它拿了三片药。 钥匙和钱也都在身上。 在花音警觉的视线下,竹内善走到早已停止敲响声的门口,打开了屋门。 来人赫然就是羽宫一虎。 “一虎君?”竹内善假装疑问道。 “骗子。”羽宫一虎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有些寒意,“你明明不叫那个名字。” 真是的,不愧是老虎啊。 不知道狠辣性和报复心是否也是如此强呢? 换种说法,这家伙此番前来,难道就是要来找他付出代价的吗? 竹内善内心思绪万千,表面平波无澜。 “并没有骗一虎君呀。”他抬起卷长的睫毛,用这双兴许能与远在美国的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蓝色眼睛,相当平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我确实是叫Mikey,只不过现在改名了而已。” 在羽宫一虎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轻勾嘴角,继续未完的话语。 “可以与我一起去楼下逛逛吗,一虎君?” 好吧,其实是邀约。 令人有些意料之外的是,羽宫一虎几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了。 所以现在,竹内善带着羽宫一虎下了居民楼,踏入了就开在电梯边的便利店,在后者异样的眼神中,他向值夜班的收银员姐姐询问有没有薄荷味爆珠。 收银员姐姐看这个蓝色眼睛的孩子长相惊人得精致,笑起来就像天使一样,她瞬间心里融化成了一滩春水,脸颊也微微泛红。 “未成年人不可以抽烟哦,吸烟有害健康,弟弟你这么乖巧可爱可不能惹上坏习惯呀。”收银员低头对他说道,声音和语气比平时温柔了好多倍。 毕竟是这样珍宝一般的孩子。 竹内善想了想,伸手指向后面正围绕着货架无聊地四处转的羽宫一虎,面露难色。 一如既往的伪装与欺骗,早就习惯了。 “姐姐,是他要抽烟的哦,我帮他买的。” 这孩子细若蚊声,语气诚恳,看起来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收银员顺着这只手望过去,认出来那个人就是最近传闻成了暴走族还经常殴打自己爸爸的羽宫一虎,顿时变了脸色。 “那人逼迫你的吗?”她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但是竹内善只是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没事的姐姐,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会努力把他往正轨引导的。” ……果真是天使一样的孩子啊。 收银员从烟柜处拿下薄荷味爆珠,夹杂着挡风打火机一起递到了少年面前。 “谢谢姐姐。” 少年付了钱,清脆的声音十分悦耳。 她望着他们两人肩并着肩一起走出便利店,心里叹了一口气。 社会上要是多一些这样善良温和的人就好了。 诶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夜安 第14章 朦胧 当看到烟和打火机的时候,羽宫一虎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带着点点嘲讽。 他讽刺道:“未来要当大烟鬼?” 哪料到竹内善打开烟盒,拿出一根烟递到他面前,对上了他诧异的眼神。 “喏。” “?”羽宫一虎迟迟没接,盯了几秒烟,又看着竹内善,“给我干嘛?” “助力于一虎君的每一个梦想呀。”竹内善一副相当单纯乖巧的模样,“就算一虎君未来想当大烟鬼我也会支持你的,不过烟不算好东西,还是尽量少碰比较好哦。” “……” 羽宫一虎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开口:“……我说的是你。” 仔细一听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是竹内善没有理会这句话,直接把这根吸烟含在唇缝里拿起打火机点燃,只是短暂的吸气和呼气,他在羽宫一虎的注目下就这样抽起了烟。 可是随即,他把烟从嘴里拿出,再度递给羽宫一虎。 这回,对方脸上的嘲讽消失殆尽。 “我以前没有试过。”羽宫一虎说道,目光从未离开少年的眼睛和嘴唇。 “我知道。” 羽宫一虎看着竹内善,发现那张嘴唇意外得饱满,形状也很优美。 也许是刚刚吸入烟气又呼出的缘故,它唇口微张,似乎欲拒还迎,带着娇艳欲滴的色彩。 他为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震惊和懊恼。 因为竹内善是个男孩子。 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个满嘴谎言的坏孩子。 “这根烟你抽过。” 但他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 他愣了愣,见到竹内善的面容是那样的温和平静,也许是夜空太过沉寂黑暗的原因,而月亮和路灯又是如此明亮,他只能看见少年精致得异于常人的脸庞映上了淡淡的光芒。 在夜色里,少年眉目柔软,清澈纯粹的蓝色眼眸好似春意盎然,可以容纳一切。 一切的……什么呢? “抽烟是什么感觉?”羽宫一虎觉得自己就跟着了魔一样,抬手接过了烟支,他学着少年刚刚的样子将它细直的身子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犹豫着要不要放进嘴里,“会很呛吗?” “第一口可能会。”竹内善弯眸,笑得真挚忠诚,仿佛面前之人就是自己一生只能也只会看重的人,“对于一虎君这样第一次碰触香烟的好孩子来说。” 这种话术带着明显的打趣,却也是充满善意的玩笑。 可羽宫一虎还是脸红了。 “吸的时候屏住鼻息,将烟气吸入嘴里,让它通过咽喉坠入你的身体。”竹内善看着羽宫一虎把烟支放进嘴里照做,眼中闪烁着微光,“当完成这个步骤之后就可以呼气了。” “要小心点哦。” 他看见他完全照做,黯淡的气体弥漫在两人中间,就如同吸烟之人的眸色。 羽宫一虎呛了几下,竹内善笑了。 有点可爱啊。 “味道怎么样?” “……咳咳……”羽宫一虎瞪了竹内善一眼,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他凝视着他展露点点笑意的面容,忽然就起了一种朦胧的心思,“很清爽。” 也很灼热。 “因为是薄荷味的嘛。” 两人在公园停下脚步,这里只有他们,还有那仿佛追随一路的巨大圆形的明月。 当坐上秋千的时候,竹内善说道:“烟头那里有个小圆球的标志,对准它咬碎或者掐掉,味道会更好哦。” 薄荷味爆珠,这是曾经妈妈最喜欢的香烟。 此时羽宫一虎已经要把这根烟给抽到尾部,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便听从竹内善的话语咬碎那个部位。 啪。 爆珠破碎了。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明了的,清爽而又沁人心脾的滋味。 他发现了这朦胧的心思。 “我叫竹内善,以前的名字是Mikey。” “我知道。” 他迎上了他的目光。 那在路灯的映照下更显破碎的光芒,此刻就在眼前。 “那个男人带着你搬来这里的时候,我听见他称呼你小善。”烟已经燃至尾部,可他并未扔掉,依然夹在手指间,“那是谁?” 在令人无法逃避的视线中,竹内善转移目光,抬头仰望夜空。 那轮圆月皎洁明亮。 “是我的英雄哦。”竹内善望着它,脸上的表情淡然恬静,“是把我从灾难中拯救出来的,带给我光明未来的英雄。” 羽宫一虎没有说话。 在继续话题之前,竹内善垂下目光,转回头,直直地看着身旁之人。 “一虎君是好孩子吗?”他问。 羽宫一虎的视线还是不离他的眼睛和嘴唇,甚至更加着迷。 那也许,就是内心呼之欲出的想法。 仿佛被蛊惑了一般。 “不。”羽宫一虎扔掉尾部燃末的烟支,“我是坏孩子。” 它掉在地上,被他踩至灰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朦胧 第15章 英雄 我出生在一个贫穷又混乱的家庭,我的母亲被外国男人欺骗而生下了我,在五岁之前,我亲眼目睹了父亲暴力殴打我的母亲,她时常哭泣着祈求他停下来,不要再这样做了。 于是在我五岁那年,父亲离开了日本,回到了他在美国的家乡。 但母亲并没有因此逃离地狱。 因为我还在。 母亲开始辱骂我,当她察觉到我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识之后,她又开始殴打我,无所顾忌地,一次又一次地。 九岁的时候,身为警察的井上先生发现了我的处境,将我的母亲告上法庭,在法律的帮助下剥夺了母亲对我的抚养权,并与政府一起承担了照顾与养育我的责任。 竹内善将这个故事讲述给了羽宫一虎。 羽宫一虎正拿着打火机玩,开关有节奏感地一直按着,他的脸在阴影里时不时被微小跳跃的火焰照亮,显得氛围十分诡异。 他从来没有丢弃过那个想法,哪怕竹内善表现得诚恳真挚,他也从未认为他不是个会撒谎的坏孩子。 但至少现在,必须得做点什么。 “再给我一支吧。” “不可以变成大烟鬼哦。”竹内善这么说着,又给身旁的少年递过去一支烟。 这次,羽宫一虎抽得很顺利,甚至在一开始就咬碎了爆珠。 啪。 如此清脆的声响,就如同那串戴在少年左耳的铃铛吊坠。 “继续。”少年平淡地说道,色泽清淡的薄唇里吐出轻浅的烟雾,“还有什么?” 这个人,好像,跟想象中的有点差别。 竹内善看了羽宫一虎一会儿,直到对方手中的烟燃了一半,他才缓缓开口。 “其实我觉得,一虎君是个好孩子。” 在对方目不转睛的凝视下,他慢慢地说出了这些话语。 “为了保护自己的妈妈和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一虎君一定付出了很多心血吧?因为有羽宫先生那样家暴的渣男在。”他认真地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没有放过其中一闪而过的微光,“弱小的人什么也做不到,就算默默隐忍到最后,也依然改变不了什么。” 弱者只能被动地承受强者的欺辱,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没有权利去掀翻这场毫无意义的闹剧。 “所以我认为,一虎君没有做错,即使很多人都不理解。”他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的光芒渐渐变亮,“在我看来,一虎君是强大之人。” “是为了守护弱者而努力奋斗的。” “英雄。” ——是我的英雄哦。 ——是把我从灾难中拯救出来的,带给我光明未来的英雄。 不知为何,羽宫一虎的内心浮现出了竹内善之前所言,因为是英雄这样的存在。 他想,英雄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有一天,我打死了那个男人的话。”他扔掉那支烟,又找竹内善要..了..一..支..,“那样的话,也算英雄吗?” 竹内善打开打火机开关,看着他倾身过来,薄唇中的烟有了点星火花。 “算的哦。” 羽宫一虎咬碎爆珠。 啪。 “因为羽宫先生是敌人,是会带给一虎君和一虎君的妈妈灾难的罪魁祸首。”竹内善从烟盒里拿出新烟,却没有用打火机点燃,“如果最终消失的是罪人一方的话,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对我来说,正是英雄。” 他从秋千上下来,走到羽宫一虎面前。 在其看来之时,他蹲下身,左手搭在了那双穿着休闲裤的腿上。 这样亲昵的动作,却并没有被拒绝。 所以他将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右手拿着那支烟,伸臂对准路灯照射下来的散光。 “杀人者是罪人。” 对于法律而言的罪人。 在光明中,他将它一分为二地折断。 “但杀敌者,是英雄。” 真的是这样的吗? 无所谓啦。 诱哄好孩子的小把戏罢了。 可是羽宫一虎好像并不这么想。 竹内善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他抬起头,望见羽宫一虎正在垂着眼眸平静地看着自己。 “杀人者是罪人。”羽宫一虎弯腰低头,与竹内善以更近的距离对视,“杀敌者是英雄。” “说得真好啊。” 竹内善顿了顿,因为羽宫一虎扔掉了烟,就在他的脚边。 在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觉的暗光下,他似乎看见他的嘴角微微抽动,眉毛与眼角也上扬了一点弧度。 伴随着因为歪头而在左耳处发出的叮当的吊坠声响。 如此清脆。 如此干脆。 “你在欺骗我吗。”羽宫一虎轻轻说道,但其所用语气明显没有疑问的意味,“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在那样带着些微压迫感的氛围中,竹内善挣开自己被困的右手臂,出乎意料的轻松。 于是他就那样露出微笑,从衣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三粒安眠药,当着这人的面将它们放进了嘴里。 在羽宫一虎面容微变之刻,他将安眠药咽下咽喉。 “因为……” 虽然失败了。 没有水的助力,安眠药卡在了喉咙间。 就像羽宫一虎之前还未学会抽烟所犯的错误那般。 “……咳咳……” 在几乎窒息与大脑晕厥的难受感中,竹内善趴在羽宫一虎的双腿上,渐渐闭阖双眼。 “喂,你……” 羽宫一虎好像在慌张,好像在拍他的背部,好像在扶他。 可是这并不重要。 因为在他的下巴被抬起,被迫灌下甘泉般的水液之时,他半眯着眼睛,于迷雾之中模糊地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看见了自己。 也将痛苦与欢愉一并吞下肚腹。 “因为我……” 烟盒和打火机从衣兜里掉落,在干净的地面发出啪嗒的响声。 以及戛然而止的,本就听不清楚的,羽宫一虎的声音。 也许还有更多。 “我相信……一虎君。” 他说出了这样的言语。 他想着,成为这样的英雄吧。 善:学会了吗? 一虎:甚至举一反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英雄 第16章 妈妈 竹内善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妈妈想要杀掉他,还哭泣着说她想自杀,但担心她最爱的孩子没有母亲会活不下去,所以她掐住他的脖颈,想要就此将他谋杀。 可最终妈妈放弃了。 她痛苦地放开他,用这双几欲弑子的罪恶之手抱住脑袋,崩溃嘶吼。 而他只是靠在破烂的墙壁边,一边劫后余生地咳嗽着,一边努力抬起下巴和脸颊,用那双被泪水湿润的蓝色眼眸望着状若癫狂的女人。 “妈妈。”年仅五岁的小男孩脸上露出笑容,在女人愈加惊恐的视线下说道,“把我的脖子掐断吧。” 把我就这样,残忍地,杀害吧。 梦醒后,竹内善坐起身来,发现羽宫一虎正坐在自己床边玩手机。 羽宫一虎好像在给谁发短信。 竹内善眨了眨眼睛,环顾了一圈四周,认出这就是自己的家和房间。然后他又低下头来,看着这层明显换过的新被子。 “诶。”他假装惊呼出声。 “钥匙是从你衣兜里拿的。”羽宫一虎终于开口了,即使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手中的手机上,“话说回来,你是故意的吧?” 闻言,竹内善迟疑了两秒,才歪着脑袋佯装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 “糟糕,被发现了呢。” 黑发少年眯眼,湛蓝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饱满的嘴唇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笑得依然单纯可爱。 “因为我想获取一虎君的信任呀。”他右手撑着脸颊,侧眸凝视着抬头望来的羽宫一虎,对上了那双看不清楚感情为何的琥珀色眼睛,“故意在你的面前说出那些话,吃下安眠药还呛着晕倒在你怀里,被你无可奈何地带回这个家。” 在对方面无表情的注视下,他语气略带欢快地说出了这些话。 这种,令人难以琢磨透彻的话。 因为本来就是精心打磨而成。 “一切只是为了在一虎君的心里谋得一个好位置而已。”竹内善凑近前去,与羽宫一虎几乎面碰面,“所以一虎君现在,相信我吗?” 明明前引之言是那么的暧昧,可到头来却只是为了询问对方的信任。 他的所言所行所为,从来都是精打细算而成,没有任何例外。哪怕是最为敬爱的母亲,他也从未想过放手。 那么这个新的猎物,又会对此作何反应呢? 竹内善微微扬眉,身体往后倒去,一副想要借此与羽宫一虎拉远距离的做派。 可对方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和腰肢,将他重新抓了回来。 在被迫进入这个狗血而又确实浪漫的怀抱之时,竹内善轻勾嘴角,眼里闪烁着日出般的光辉。 瞧呐,猎物上钩了。 “我看见你的身上有那些痕迹。”他的猎物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在这以后,告诉我更多的事情吧。” 羽宫一虎垂下眼睫,掩饰住了眸中深层的阴霾。 对于这个人也许是有些怀疑的,但至少现在,自己想听这人言诉那些话语,那些如此动听的话语。 因为他想知道更多的,关于这个人的事情。 关于……Mikey,不,是竹内善——的事情。 自从帮竹内善搬了新家后,井上英雄养成了每周日带他去朋友开的心理咨询室进行疏导的习惯。 清水亚美似乎很喜欢竹内善,在第三周的时候还专门买了水彩颜料和手绘本送给这孩子,甚至还经常主动跟井上英雄提议该如何照顾其会更好。 第六周,井上英雄照常接竹内善回家,在踏出工作室的外门时,他听见了倚在门框边的好友的轻言细语。 “要是我是这孩子的妈妈就好了。”清水亚美说道。 刹那间,井上英雄觉得非常毛骨悚然。 却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井上英雄低头看着看起来是如此乖巧的竹内善,他们牵着手,那自五指间传递而来的温暖明明是如此密切而又现实地进入他的体内。 “井上先生。”少年抬头,温顺如同绵羊般地望着他,“我们要直接回家吗?” 他顿了顿,努力压制下那股几乎涌上喉咙的干涩感。 “嗯。”他低声道,“我们回家。” 确实想不明白。 可也并不愿意深思。 今天是周六,一想到明天又会被井上先生带去清水小姐那里,竹内善就觉得有点烦躁,突发性的那种。 不是不喜欢跟清水小姐待在一起,他一直在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她,而且也并没有想过半途而废。 毕竟早有废例在先。 思及至此,竹内善眸光暗了暗。 他刚从便利店买完零食,此时正带着妹妹小花音走在回家的道路上,甚至还打算等会儿去隔壁家找羽宫一虎一起看电影。 然后,他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不远处的童装店里走出来一抹熟悉的人影。 因为太过熟悉了,所以其旁边的那个小孩子反而显得极其碍眼。 竹内善颤抖着手指,惊动了小花音。 【哥哥,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女人和她牵着的小男孩。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开心,让他也不由自主地轻勾嘴角,露出微笑。 “妈妈。” 竹内善望着她,轻轻呢喃。 突然更新诶嘿嘿嘿! 对不起各位久等了呜呜呜。 最近要考教资,超忙,可能又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更新,抱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妈妈 第17章 脖颈 竹内善很爱自己的母亲,爱到想被她亲手扼杀。清水小姐曾提及过他有恋母倾向,他也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因为他的确怀念与妈妈在一起时的日子,也将妈妈的子宫奉为自己唯一的归属。 他由母亲带来这个世界,可他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要来这个世界,因为羊水和脐带以及那狭..窄..湿..热的母胎才是他理想中的梦幻之乡。 每一次与清水小姐独处一室,这位年轻单身的女士都会抚摸他的脸颊和脖颈,低声轻唤着那样一句话。 “你想念你的妈妈吗?” 清水亚美这样询问,却并不给竹内善回答的机会。 她的纤长手指在他颈项的喉咙处流连,涂抹着深紫色的指甲力道不轻不重地划过这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仿佛刀尖即将划破这渺小孩子的保护罩,割断里面脆弱不堪的血管。 而竹内善也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抬手抓住了这只手的小指,面色懵懂而又平静。 “可是。”他在她轻轻地掐住他的脖子之时,故作天真地疑问道:“可是妈妈,不就在这里吗?” 妈妈,确实就在这里。 竹内善目光不移地望着那两抹从童装店走远的背影,一大一小,他们两人紧紧地牵着手。这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妈妈握住弟弟的手的力度是不是也像当初她掐住自己的脖子那样。 是的啊,还有个弟弟呢。 他一直在笑,直到那两抹背影变成小黑点消失在街角处也还在笑,像是清水小姐在心理咨询室里展示过的那些患有各种奇怪病症的孩童一样。 有病的、疯癫的、太过自主意识的。 这让竹内善不禁生出如此的想法——假如当初的废例,再把它重新设计一番,又会如何呢? 要说原因的话。 他垂下卷长浓密的眼睫,颤抖的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脯,这个装载着无能为力的心脏的地方。 要说原因的话,是为什么呢? 【哥哥,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小花音双手抱住他的腰肢,声音有些抽噎地祈求道:【花音不想再看到哥哥那种样子了。】 哪种样子? 是哪种样子呢? 竹内善捂住这颗没用的心脏,怪异的欢笑堵塞在混沌的喉咙间,仿佛过去每一次都被爱着的母亲折断脖子、死于窒息。 “好的,小花音。”他温柔地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作出承诺,“我会一直爱着我们的妈妈的。” 找到了。 重新想起来了。 那个重要的不能舍弃的原因。 因为在过去的每一次,妈妈都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妈妈一边紧紧地掐住他的脖颈,一边痛苦地哭泣着,憎恨而又恐惧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我爱你,善。 ***** 羽宫一虎有考虑过要不要把竹内善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既是因为他想看看Mikey知道竹内善也叫Mikey时的反应,也是因为他觉得交际圈重复比较方便。 可这个想法才刚生出,就被自己丢出了大脑之外。 因为他忽然想到,其实比起与朋友们分享竹内善,他更愿意自己一人独占他。 是的,他用了‘分享’和‘独占’这两个词语,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潜意识里,其实是把竹内善当作自己的所有物的。 很幼稚,很可笑。 但确实是真正的心意。 羽宫一虎从来没有告诉过竹内善,关于他有个名为佐野万次郎的朋友也叫Mikey的这件事情,就像他也从未告诉过竹内善,当初他主动找他也是为了Mikey这个名字。 原本一开始以为竹内善是故意说自己名为Mikey的,可这家伙后来却做出了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羽宫一虎心想,绝对不能把竹内善让出去。 他想,竹内善是只属于他一人的存在。 当羽宫一虎想通一切,踱步来到隔壁竹内家,拿出对方专门配给他的钥匙打开门,走进这个他们两人共同的家之后,映入眼帘的场景却是更加的令人匪夷所思。 黑发少年低着脑袋、盘腿坐在地毯上,右手握着美工刀划着左手。 手掌、手背、手腕和手臂。 全部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与伤痕。 “善。” 羽宫一虎关上门扉,手里抓着钥匙走了过去。 当他看到自己的所有物正在自..残的时候,第一想法并不是关心或者疑惑,反而是在思考着要是用这把钥匙把善的伤痕划开得更大,把这把钥匙塞..进..里面,善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会哭吗? 还是会笑? 羽宫一虎并不知道。 所以他在依然垂着脑袋的竹内善旁边坐下,把钥匙塞进了这家伙血淋淋的左手。 “下一次。” 对方侧目看来,他却微微一笑。 “换个更能感受到疼痛的,疼痛程度更加长久的东西吧。” 刀子锋利,虽然一下见血,可却依然远远不够理想中的梦幻。 比起快刀斩乱麻。 他更喜欢温水煮青蛙。 竹内善看着微笑着的羽宫一虎,因为混血而拥有的湛蓝眼眸里微光闪烁,而这光芒中则带着若隐若现的朦胧感。 仿佛洋娃娃的玻璃眼球,虚假易碎。 “那就把这种疼痛给予我吧。”这个疯狂的假娃娃放下美工刀,沾染着几丝血迹的脸庞依旧温和恬静,“把它给我吧,一虎君。” 但是。 羽宫一虎注视着竹内善,注视着这双漂亮得犹如无价艺术品一般的眼睛。 你真正希望我给你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他抬起手来,抚摸上了他的颈项。 那滚动的、重要的、能够一击毙命的东西,此刻,就在自己的手下。 疼♂痛 两个某种程度上的疯子的对决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脖颈 第18章 再见 因为再次遇见了母亲,竹内善在原定的计划上作了修改,把曾经发生过的废例重新加入了这新的方案里。 从他故意跟井上先生提起妈妈,且有意地引导清水小姐‘变成’自己的妈妈开始,这个计划便在井然有序地运转着。 他曾无数次希望见到妈妈并与她永远在一起,这种想法在发现她又生了一个孩子之后彻底膨胀开来,几乎就要在他的心间爆炸成碎片。 所以,在他跟随近十年未见的母亲与那个被她牵着手的孩子,在他尾随这两人来到另一座陌生的屋宅前时,他想好了计划的名字。 “妈妈。” 竹内善望着闻声转过头来的女人,对上了那双倏然睁大的眼睛。 这个计划,从头到尾,就没有结束过。 ***** 佐藤真理是一个悲哀的女人。 她出生在单亲家庭,由贫穷悲观的母亲抚养长大,初中时因与不良少年结交而学会逃课、抽烟和打架,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甚至在升上高中的半年后就选择了辍学,天天在红灯区鬼混。 在母亲因过劳而死后,佐藤真理办理了其的后事,领取了政府发放的抚恤金和少得连亲戚都懒得争夺的遗产,然后染上了毒..瘾。 她喜欢针孔扎入皮肤的感觉,也享受吸..毒..后飘飘欲仙醉生梦死的快..感,忘却一切仿佛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的美妙滋味比第一次抽烟喝酒时的头晕目眩还要欢愉,令她无法自拔,一次又一次地沉溺其中。 在那之后,她遇见了她的初恋,一位来自大洋彼岸的美**人。 她与他的初..夜不算甜蜜,男人的占有也与温柔完全相反,即使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并非经过她的同意和认可,但她还是在他将所有填..进她的世界之后生出朦胧的心意,小心翼翼地让这异国之人住进了自己的心房。 就算朋友们都说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愚蠢而又充满欺骗的噩梦,就算他们总是嘲笑那人根本不可能会娶她和带她回家,她也并不在意。 因为佐藤真理,就是这样一个悲哀的女人。 所以她生下了他的孩子,被他抛弃,缘由为他怀疑那长着黑色头发的男孩不是他的种。 男人或许都是这样子的吧。 就像她素未谋面的父亲离开了母亲。 佐藤真理一个人抚育自己与那狠心的美**人的爱之结晶,即使成为了母亲,她也从来没有戒掉过抽烟、酗酒和吸..毒,甚至于在这爱之结晶越长越大后,她将自己对曾经爱人的思念与怨恨化为全新的心意,融入对这孩子的爱意。 她给这继承了妈妈的黑发和爸爸的蓝眼的孩子取名为Mikey,缘由为初恋在她怀孕时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其实我的真名不叫Tom,而是叫Mikey’。 接下来的故事呢? 啊,大概就是无休无止的爱与恨吧。 但不只是佐藤真理对小Mikey。 当年轻却偏执的母亲发现自己的孩子其实是个怪胚,是个天生的坏种,或许他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时,她想要杀死他。 为了所有人,也为了未来。 但她的爱战胜了恨,战胜了那些对自己亲生孩子的厌恶与恐惧。 佐藤真理最终抛弃了Mikey,就像过去她的父亲抛弃了母亲,而她也被自己的初恋所抛弃一样。 “我爱你,善。” 在最后一次放弃掐死他时,她选择丢弃从前过往的一切,并为这个孩子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将沉重而又真挚的爱意夹杂在赋予其的新含义里。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就此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善。 是她赋予他的爱。 而现在,佐藤真理看着这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目光触及那熟悉的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刹那间她感觉到了自己胸腔内那个器官的异动。 怦怦怦怦怦—— 是迷茫,是不安,是恐惧。 “妈妈。” 她呆怔地看着自己曾经亲手抛弃掉的孩子,牵着下定决心好好养育的另一个孩子的手微微发抖。 “妈妈?” 这又是谁在说话?小良吗? 她握紧了小良的手,把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全程,不敢对上那人的眼睛。 那双熟悉到令她疯狂的蓝色眼睛。 而现在,竹内善正眨巴着自己漂亮的、继承了来自美国的父亲的蓝眸,朝面露惊惶的黑发女人露出幼时天真无邪的笑容。 “太好了。”少年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头,色泽粉嫩的饱满嘴唇勾勒出的弯弧优美而又动人,“终于再见了呢。” 再见? “我好想你呀,妈妈。”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是再见。 其实文里有很多隐喻,不止是跟霓虹社会有关。 总之,再次申明本文三观不代表现实三观,求生欲极强的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再见 第19章 是吗 竹内善跟着佐藤真理回到了家,妈妈的新家在七楼,这里并不像是他和一虎君住的地方那样安有电梯,而当他爬上二楼,看见那个名为良的弟弟撒着娇要妈妈抱的时候,他眸中微光闪烁,嘴角的弯弧又是往上勾了一点。 “……乖,小良,我们马上就到家了。”佐藤真理一边抱起孩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孩子的脸色。 不怪她表现得如此谨慎胆小,毕竟曾经她那样对待过善,而且最后还抛弃了他。 竹内善注意到了佐藤真理的微小动作,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话和做什么事情,只是无言地注视着她抱着那个弟弟走在前面,直到终于到达了七楼,来到了那扇标有‘佐藤’的门前。 他一直都很乖,从来不哭不闹,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佐藤真理犹豫了片刻,还是掏出钥匙打开门,把接近十年未见的这个孩子带进了家里。 她想,也许自己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早已决定了要开始新的生活,那就必须与从前过往彻底断绝,可这个孩子却再一次地进入了她的世界。 “妈妈的家好漂亮。”竹内善看着佐藤真理把小良放在了地毯上,“弟弟也很可爱。” “现在的妈妈一定很幸福吧?” 佐藤真理正准备把新买的童装从口袋里拿出来,在听见这些话时,她无法自控地抖了抖,手指也从口袋里缩了回去。 小良坐在地上,懵懂地望着面色苍白的妈妈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小哥哥。 “妈妈,哥哥?” 竹内善的目光移向他,纯澈的蓝色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怎么了,小良?” “……” 佐藤真理本来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小良称呼竹内善为哥哥,可在看到竹内善脸上的笑容之时,她又没有由来地感到喉头一涩,分不出到底是恐惧还是心酸的情绪充斥在胸腔间。 如果。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从前那样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卖的有后悔药的话。 那么现在的她,确实会有这样的幸福家庭,这两个孩子也的确都会在这个家中的吧? ***** 羽宫一虎刚与朋友们分开,第一个去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家,反而是隔壁的竹内家。 他有可以打开竹内家门的钥匙,而当他找遍了家里也没见到竹内善人影的时候,他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羽宫一虎对竹内善有非常强烈的独占欲,他认为这个家伙是自己的私有物,即使是与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刻他的大脑和内心都在..情..不..自..禁..地想着他,他想要掌控他的一切,就像情侣中嫉妒欲和控制欲极强的一方对另一方的束缚那般。 这也许并不算是喜欢或者爱之类的东西,但却确切实际地与情感相关联。 因为没有竹内善在自己的身边,羽宫一虎便觉得不安、焦躁与恼怒,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奇怪,但他很清楚一点,必须要把竹内善绑在自己的身边,绝对不能让他离开。 夜晚十点,竹内善打开家门,入目的不仅是客厅明晃晃的灯光,还有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羽宫一虎。 “一虎君?”竹内善眨了眨眼睛,关上了门,“你来了呀,欢迎。” 对方没有说话。 由于今天重遇妈妈,竹内善的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坏,他径直朝沙发处走去,想要像自己之前预想的那样向他提议看电影,虽然为此而买的零食留在妈妈家了,但是一虎君应该不会介意的。 可手腕却被倏地握住了,力道很大。 竹内善顿了顿,垂眸看着低着头的一虎君。 “你去哪里了?” 羽宫一虎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睛里似有凛冽寒霜,原本清亮的声音也压低下来,显得那张清秀的脸庞看起来没有任何温度。 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 竹内善想了想,主动地跪坐下身来,换成是自己抬头仰望因此而垂眸睥睨而来的羽宫一虎。 “我刚想跟一虎君分享这件事情呢。”竹内善微微一笑,他惯用这副乖巧温雅的面具,“我今天遇见妈妈了,她还带着可爱的弟弟,我很开心呢。” “所以一不留神,就在妈妈家待到那么晚了。” 羽宫一虎还记得竹内善曾经给自己讲述过的那个故事。 那个竹内善的母亲因为被外国男人欺骗而生下了他,然后对他疯狂地家..暴,最后被法院剥夺了对他的抚养权的故事。 然而此时此刻的竹内善,却在说出这些话时,脸上依然绽露笑容。 甚至,还说出了‘我很开心呢’这种话。 羽宫一虎抓紧这被自己牢牢禁锢住的纤细手腕。 “是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双眸微微眯起。 没想到吧我偷偷更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是吗 第20章 绵羊 竹内善曾经想过要让妈妈杀死自己。 在妈妈每一次痛苦崩溃之后,他都会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让它们握紧这脆弱不堪一击之物,安静地望着妈妈因此而绝望的面容。 他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只有冰冷和黑暗的世界里活着,而不顾他的意愿将他从那温暖潮热的子宫母胎里带出来的妈妈,就是他必须继续活着的理由。 哪怕她伤害了他,并不是真正地爱他,他也会无数次地选择拥抱她,亲吻她的脸颊和额头。 然后,对她说出那句话。 “杀了我吧,妈妈。” …… 其实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色彩,即使令人眼花缭乱,但却的确无趣至极。 总是会遇到失望的事物。 竹内善没有理会身旁鬼魂状态的妹妹的担忧和焦急,也没有挣脱开羽宫一虎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庞,就像过去面对最爱的妈妈那样。 他从来都对这种事物专注而又耐心。 因为这是必须为此而努力的,令他活下去的必需品。 “你不相信我吗,一虎君?”竹内善温声开口,看见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朦胧的光晕,“一虎君爱自己的妈妈,我也很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天使般精致温良的面容上,永远都是那副精心雕琢般的表情。 可以是微笑,可以是委屈,可以是隐忍。 那是他得以继续过活的必需品。 “即使妈妈会骂我,会打我,还会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让我下地狱的言语,但我还是很爱妈妈。”竹内善依然跪坐在羽宫一虎的双腿边,极尽乖巧姿态,“这是……” 他终于挣脱开了他的束缚,将自己被掐出红痕的手腕缩了回来。 同时,纯澈的蓝眸里荡漾出了春光。 “……理所当然的吧?” 眼见这一幕的竹内花音全身哆嗦着,恐惧却又不甘地凝视着哥哥这再一次的伪装和欺骗。 为什么呢? 小花音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这样想道。 为什么哥哥,总是要做这种事情呢? 可是羽宫一虎并没有这些顾虑,他看似阴晴不定地盯着这个绝对还隐瞒着别的东西的家伙,既是在思索其究竟存何居心,又是在犹豫要不要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然后…… 羽宫一虎顿住了。 然后,我要干什么呢? 质问他到底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还尽扯些莫名其妙的话题吗? 已经无所谓了吧,那种没必要的东西。 “我讨厌自以为是的家伙。”羽宫一虎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突地对竹内善生出怜悯之心,就算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个有可能从一开始就在撒谎的骗子,他也无法自控地对其生出了那样不可理喻的心思,“也讨厌被蒙在鼓里和背叛。” 仅仅只是怜悯这个骗子吗? 羽宫一虎视线不移地端详着竹内善那张易碎瓷娃娃般的好看面容,又一次地注意到他的黑发和蓝眼是真的很特别。 特别到,想要就此让它们破碎在自己的手心。 “我也讨厌懦弱鼠辈,明明被人恶意欺辱却还选择默默忍耐的愚蠢者,无论怎么样都好。”羽宫一虎离开了沙发,蹲在了竹内善的面前,直视那双清澈如天空也如海洋般的蓝色瞳眸,“我的妈妈是这样的人,你的妈妈也是如此。” 他抬起左手抚摸上了竹内善的脖颈,细细地抚摩着指下细腻紧致的肌肤,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它解剖开来,攥住那脆弱不堪的血管和喉咙。 “喂,我说,除了Mikey之外,你的名字是善吧。” 但随即羽宫一虎的手指却来到了竹内善的下巴和嘴唇处,他想,特别的东西可能不止头发和眼睛。 因为此时此刻,被自己这么亲密暧昧地触碰的家伙,正微张唇口,从中吐露而出的热息倾洒在了两人之间。 意外的,却又意料之中的。 令人想要将其牢牢掌控。 “……” 竹内善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 真是碍眼。 真是美丽。 羽宫一虎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将它轻轻地抚摸在了这个宛若没有自主意识的瓷娃娃的腰间,然后发现这里至少还有这人还活着的证明。 如此纤细,但却如此野草般有劲的腰肢,此刻就在他的手中。 只要他狠狠使力,它就会被折断,他便就再没了生气。 “善良?绵软?任人摆布?”羽宫一虎意味不明地这么说着,将右手摸..入了竹内善的衣物里,真正地触碰上了那具尚有温度的身躯,“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了你吗?” 自以为是的家伙。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满嘴谎言,根本不值得信赖。 羽宫一虎靠近过去,随着危险的强势而与竹内善鼻对鼻,两人的呼息交杂在了一起,因为就连嘴唇也快相撞。 竹内善依然垂着睫毛和眼眸,没有对此投以任何注目。 这令羽宫一虎内心愈发恼火和阴沉。 “你就是个骗子。” 他把他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所谓的天使般的少年,嘴角勾起讽刺和嘲笑的弯弧。 “如果你的妈妈真的如你所言曾一遍又一遍地说过让你下地狱。”羽宫一虎俯身而来,骑..在了竹内善微微动作的身上,“那么,你就这样下地狱吧。” 他终于如愿看见他再度看向了自己。 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映照着的人,只有自己。 不,不止是这该死的眼睛。 “在屈辱和痛苦中被我任意摆布,纵使不愿不求也要在我的身下默默隐忍,像是羊羔一样善良而又绵软。” 这个家伙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你就这样,做我的绵羊吧。” 就算是去了地狱,也会因为身上有被标记我的烙印和气息,而被我牢牢掌控。 “善。” ——所以不要欺骗我。 羽宫一虎异常冷静地、从容不迫地倾身而下,触碰上了那张讨厌的嘴唇。 带着粉嫩色泽的,只会说出恶心谎言的唇口。 他会让这里变成专属于自己的发泄洞。 “……啾……唔……” ——所以不要背叛我。 那是什么声音?他在亲吻他,还是在撕咬他?为什么他的水液会从他的唇边流下? 竹内善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身上的少年在自己的唇口间不停地索取着,犹如惊慌失措却又暴躁易怒的幼兽崽子般可怕又可笑。 “……哈……” 他听着他的喘息和轻笑,想着他似乎还忘记了些什么。 不仅是这毫无技巧的前奏,还有其完全不如少年院管理员先生的温柔绅士和玩法多样。 他只会纠缠着他的口舌,向他索取证明。 但竹内善并不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羽宫一虎。 因为也许,这个新的玩具,比自己所预想的还要有能耐,还要有趣。 “……一虎君。” 竹内善伸出双手,轻轻地抓住了羽宫一虎的头发和脑袋两侧。 在对方那双暗沉的琥珀色眸光瞥来之时,他扯着早已印记上红痕和透明液体的嘴唇,缓慢地露出笑容。 那是属于谁的囊中之物。 “我从来没有欺骗你。” 从前妈妈放弃了杀死他,令他感到失望。 但这回,结果或许会不一样。 竹内善望着羽宫一虎怪异微笑的面容,心满意足地从那双眼里看见了自己。 是无法逃离的漩涡,也是无法挣脱的扭曲。 “善。” 他脱..掉..了他的上衣和裤子,边掐住他的脖颈,边咬住了他的腰肢。 这只野兽幼崽,是终将咬杀一切猎物的,任性残忍的老虎。 “做我的绵羊吧。” 皮开肉绽中进入虎口的鲜血,是如此的腥臭而又甜蜜。 羽宫一虎笑着放开竹内善的颈项,捂住了他的嘴唇,那从未吐露真言的深渊黑洞。 “永远……” ——不要离开我,即使到了地狱。 草,想瑟瑟但是未成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绵羊 第21章 饥饿 天气逐渐转凉,也许是秋日来临的缘故,世界的色彩逐渐变得萧瑟起来。 在这样每年都会看到的变化中,井上英雄给竹内善买了好几件厚衣服,带着他前来了好友的心理咨询处又离开,去往了附近的一家中华料理店。 身穿白色卫衣的少年气质愈发温良乖顺,他一直在安静地吃着甜辣的麻婆豆腐和鱼香肉丝,他似乎相当喜欢食用米饭,每将一筷菜肉含进嘴里都要再用勺子舀一口白花花的饭粒。 但他的胃口很小,相比于正常的青春期男孩来说实在有些不正常。 还剩了整整一半的饭碗立在檀木桌上,不再触碰它的少年轻轻执起瓷杯,将里面的淡青色茶水啜饮而尽。 是略带苦涩的,可却十分香醇的味道在舌齿间蔓延。 竹内善舔了舔唇角的水液,放下茶杯,没有错过对面井上英雄那掩饰性的慌乱躲闪的视线。 他垂下眼睫,内心的情绪嘲讽而又满意,因为他知道这所谓的正义警察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其自己。 “……善。”井上英雄假装咳嗽了几声,边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少年仰头喝茶时微微动作的那白皙脆弱的脖颈,边维持面容正经地说道:“不再多吃点吗?” 餐桌上还有别的菜肉和汤,但竹内善的筷子只碰了麻婆豆腐和鱼香肉丝,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挑食,或者胃口不太好。 毕竟井上英雄记得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每一餐的饭量至少一碗半,还要把菜吃个精光,那样才能填饱肚子和补充精力,给予身体源源不断的营养。 然而现在的竹内善则完全相反,青春期的孩子最需要在吃饭上费足心思,可他好像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是随心所欲。 “抱歉,井上先生。”黑发蓝眸的少年如此乖巧回应,“可我不想再吃了。” 光是餍足无法填饱他的私欲。 有时候,饥饿和空虚,也能作为美妙的镇定剂。 因为巨大的不满足感一旦爆发开来,脆弱而又自私的怪物就会再次肆意膨胀,摧毁一切喜欢或者不喜欢之物。 井上英雄想起了这两次带竹内善离开好友清水亚美的办公室时,其都会露出的转瞬即逝的松了口气般的表情,不免陷入深思。 是发生了什么不妙的事情嘛? “你不喜欢吃这些食物吗?”井上英雄试探性地询问。 得到的回答,听起来既单纯天真而又耐人寻味。 “喜欢。”竹内善蹙了蹙眉,又是好似无意识一样的舔了舔嘴角,“可是吃多了会反胃的。” 暗示意味十足。 但少年明明眼神干净,表情诚恳。 于是井上英雄开始怀疑到底是清水亚美对竹内善做了什么,还是自己变得太过奇怪的缘故。 不过,听说这孩子最近好像真的跟他的母亲重逢了呢。 他揉了揉太阳穴,也放下了碗筷,招呼服务员过来算账买单。 也许接下来,事态会好转起来的吧? 毕竟他事先调查过,这孩子的母亲又生下了一个孩子,虽然还是单身状态,但风评却是温柔善良负责任的好母亲。 如果需要有谁人来帮助的话。 那么改过自新且对于孩子有致命吸引力的母亲,自然是最优的选择。 井上英雄很爱自己的妈妈,所以他对自己的想法很有信心,他也知道竹内善其实是个非常渴望家人之爱的可怜小孩。 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 井上英雄坐上汽车,摸了摸身旁副驾驶位自觉地系好安全带的少年的脑袋,将对方送回了家。 他想,即使是迟来的母爱,也会治愈孩子的。 所以他压制住自己想要一刻不停地去注视竹内善的肮脏想法,艰涩地滚动喉结,然后把那句欲盖弥彰的言语说了出来。 “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竹内善乖顺回答:“我很开心。” “谢谢井上先生。” 井上英雄嘴角勾起弯弧,短暂地纵容了自己内心莫大的欢欣。 他会好好地守护这个孩子的。 ***** 最近羽宫一虎不再时时刻刻地黏在自己身边了。 竹内善蹲在小区的花坛边,逗弄着刚被自己用小鱼干喂饱肚子的流浪猫,心里猜想着可能是开学季来临的原因。 小奶猫肉眼可见地喜欢他,不停地在地上打着滚,用有着粉红肉垫的爪子轻轻地挠着他纤长的手指,嘴里喵喵喵地娇叫着,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像极了谁人。 就连那最为脆弱柔软的白色的腹部,也由它毫无戒心地向他显露。 【好可爱!花音也好想摸一摸!】妹妹也蹲在旁边星星眼地看着这只小奶猫,伸出小手想要触碰它,却因为鬼魂状态而穿过了它幼嫩的身体。 花音看见似乎有所察觉的小奶猫警惕地哆嗦了一下,她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失落地收回了手。 【讨厌……】她难过地嘀咕着。 见状,竹内善安抚地隔空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瓜,安慰道:“没事的,花音,它能够感觉到你的存在。” “就像我爱着你一样,小猫咪也很爱你。” 如此温柔的话语随风飘进花音的耳中,她瞬间喜笑颜开,转身抱住了哥哥的身躯。 【花音也最爱阿善哥哥了!】 纵使还是无法触碰他。 但她依然心满意足地驱散了那片来自于自己早已死去的阴霾。 “喵呜~”黑色的小奶猫歪头望着竹内善对着空气微笑摸头的模样,懵懵懂懂地软叫出声。 它吸了吸鼻子,明明只闻到了这一人的气息,却还是纵身跃入了他的怀里,用脑袋和耳朵蹭着他的肚子。 于是它便也被他温软的手掌抚摸了头。 “乖孩子。”竹内善温和地说道,“你也没有妈妈吗?” “好可怜。 ” “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竹内善亲吻着小猫咪的额头。 这便是逃了一上午的课来到此处的佐野万次郎的所见。 最近佐野万次郎发现自己的好友变得非常奇怪,这个笨蛋似的家伙似乎有了什么小秘密,已经推拒了他和其他朋友们许多次数的出去玩的邀约。 他知道羽宫一虎的家庭状况,也知道他的性格别扭,所以就想要自己偷偷过来寻找线索,看看这个笨蛋究竟隐瞒着自己什么。 但他却意外地看见了竹内善,拥有精致容貌的黑发蓝眸的少年。 “午安。”佐野万次郎踏着轻扬的步伐来到了少年的身边,在对方的注目下蹲在了其的身边,“好无聊,一起玩吧。” 佐野万次郎伸出手来抚摸着那只小奶猫,仿佛漫不经心的样子。 因为他还活着,所以他看不见小花音瞬间警觉起来的脸庞。 【哥哥……】 “午安。”竹内善听见了妹妹带着担忧情绪的呼唤,却并没有拒绝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你也住在这里吗?” 男孩拥有奶黄色的短发和纯黑色的眼睛,清秀的面容看起来懒洋洋的,似乎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会感到无所谓。 “嗯。”佐野万次郎用模糊的鼻音发出含糊的回应,接着便不再主动开口说话。 他想,既然这家伙住在这里,那么他也认识羽宫一虎吗? 也许是邻居还是别的朋友之类的关系? 下一刻,他听见了少年清脆的声音。 “我叫竹内善,以前还有个Mikey的英文名。” 佐野万次郎抬起头来,在惊讶与怪异的感触中看见了少年在弯眸微笑。 “你呢?” 你又是谁? 我的另一个玩具。 羽宫一虎放学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并且再一次地拒绝了场地圭介的邀约,比起去夜市逛街这种没有营养的事情,果然还是某个家伙更加的令自己在意。 但在黄昏之下,羽宫一虎站立于不远处,见到了竹内善蹲在什么东西的场景。 竹内善面容无悲无喜,白皙的手抚摸在那浑身狰狞血肉的小东西上,在一片猩红色的浸染下显出了诡异的美感。 走近过去,原来是只死猫。 连眼球也没有,四肢也无力地断开的,被开..膛..破..肚的可怜生命。 不,已经不能称之为‘生’了。 竹内善察觉到了羽宫一虎的靠近,却依旧在心怀怜悯地抚慰着脚边体温已经转至冰凉的猫咪。 在他眼里,这只小动物或许还活着,就像几个小时前那样活蹦乱跳地鲜活着。 “一虎君。”竹内善眼神平静地开口道,“我做的是正确的事情吧?” 羽宫一虎站在他的身旁垂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有顽皮的小孩子伤害了它,它一直在绝望地冲我虚弱地叫着,真的很可怜。”竹内善缓慢地述说着这些与死猫尸体同般触目惊心的言语,语气平波无澜,听不出他究竟心情如何,“我想结束它的痛苦,送它去往另一个真正幸福的世界。” 他只是这样,仿佛麻木地诉说着。 “所以我掐死了它。” 在那个没有吃不饱穿不暖和无望流浪的新世界里,它一定会过得更好。 这回,终于不再是谎言。 竹内善得知佐野万次郎也叫Mikey后,便两人一起去了附近的甜品店,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再次回到这里后,他看见有小孩子在用石头狠狠地砸着小奶猫的身体,那本应稚嫩纯真的孩子死死地抓着不停挣扎惨叫着的流浪猫,竭尽所能地欺辱迫害着它。 他没有阻止那个肆意释放着恶意的孩子,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所有邪恶和罪恶的发生。 生命是脆弱而又自私的,从出生起他便知晓这个道理。 直到小奶猫停止了嘴和四肢的动作,看起来终于失去了意识和生命,那孩子才快乐地哼着歌谣跑开,然后竹内善便从阴影处出来,走到了这可怜之物的身边。 其实它还没有死,还在小幅度地哆嗦着粉红色的肉垫。 那因被剜去眼睛而只剩两个血窟窿的猫脸朝向他,痛苦、不甘而又无能为力着。 真的很可怜。 羽宫一虎并没有目睹这一切,所以他无法共情竹内善。 他陪伴着他在花坛里埋葬了小奶猫凄惨的尸体,在回到那个家之前,终于开口说了话。 “你没有做错。”羽宫一虎侧头注视着竹内善,耳垂的铃铛吊坠叮当作响,“错的是别人。” 竹内善沉默无言地看着他,眸光清澈,在路灯的照耀下泛着朦胧的光晕。 在心跳快得再也无法稳力压制下去的刹那间,羽宫一虎看见竹内善勾起嘴角,再度绽放了天使般的纯真笑容。 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一样。 “谢谢一虎君。”竹内善这样对他诉说着。 现实生活中遇到虐猫的混蛋一定要阻止他/她,制裁披着人皮的恶魔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饥饿 第22章 私欲 羽宫一虎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并纵容了它的膨胀和蔓延。 他好像越来越不想与竹内善分开了,无论何时何地都想跟这家伙在一起,如果不是还要上学的话绝对会每时每刻都待在对方的身边,他承认自己的确对他有依赖感。 这也包括,羽宫一虎想更进一步地占有竹内善。 不止字面意思上的那种。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精力旺盛,随着身体的成长变化而展现出许许多多的不同于往常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是**。 羽宫一虎非常喜欢竹内善漂亮的外表和温顺的性格,即使他认为碰触与自己同一个性别的家伙这种事情很恶心,房间里贴着的海报除了机甲战士外便为性感女郎,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竹内善的身体产生兴趣,想要在他本就拥有伤痕的身上极尽探索与索取。 所以在又一次地来到竹内善的家里时,羽宫一虎把这个也许就在若有似无地引..诱自己的家伙按倒在了地毯上,又一次地。 “一虎君?”眉眼相当充满诱惑力却完全不自知的少年望着他,眼神中带着点点化不开的惊讶与疑惑。 你在惊讶什么? 你在疑惑什么?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羽宫一虎双手撑在竹内善的脑袋两侧,在大腿强制性地挤进他的双腿之间时,清秀的面容上忽然露出笑容。 一如既往的怪异。 “我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羽宫一虎语气悠悠地说道,声音跟耳垂的铃铛吊坠同样清脆而又清亮,“善,也许你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 表面与内心毫不一致,总是在算计着什么的,令人头疼又兴奋的家伙。 多想把他私藏起来,永不叫他看见天日。 拜混蛋老爹和软弱老妈所赐,羽宫一虎知道自己的心理和情绪一向很扭曲,可也并不想对此作出任何改变。 羽宫一虎安于现状,也想得到更多的与之有关的东西。 那是对于坏孩子来说,极具吸引力的奖励。 不知竹内善是否从这双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琥珀色眼睛里捉摸出了什么,在沉默了片刻后,他移开了视线,偏头看向了这稳稳地撑在自己脑侧的手。 白皙有劲,隐隐可以从中见到青蓝色的血管。 如果被它们扼住脖颈、锁住咽喉,那一定会万分美妙。 “为什么一虎君还是不相信我呢?”竹内善轻声开口道,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从前无数次梦中有过的场景,“明明我已经非常努力了。” 那些自己终将被谁人杀死的,终将归为虚无的美梦。 就像他曾幻想过会被深爱的瘦长鬼影先生扼杀。 如果不是梦的话就好了。 身上之人慢慢弯腰低头地靠近,仿佛又将再一次地亲吻而来。 但他的薄唇却停留在了他的耳边,带来阵阵灼热而又沉重的呼息。 好痒。 “相信你?”羽宫一虎轻笑道,似乎带着嘲讽与轻蔑,“好啊。” 好温暖。 “那就做出些实际行动来吧。” “比如把你自己..我。” 羽宫一虎将竹内善当作自己专属的附庸物,给予他绵羊的身份和品格,想要就此驯化拥有他。 所以在竹内善缓缓转移目光看回来的那一刻,羽宫一虎了他的嘴唇,将自己的和口畏时给他,并将他的一切尽数贪婪地。 好恶心。 羽宫一虎了竹内善服,慢慢地着其它,..,..和..。 恶心到发吐。 羽宫一虎了竹内善那碍眼的,目光在其拥有美丽曲线的停顿了良久,皱着眉头好似是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然而他双手的属于少年的两只手是那么的温暖而又振奋人心。 他看着他,听见他说:“可以哦。” 睁大了眼睛,只因这两只手带..着自己的双手,来到了..。 “如果是一虎君..的话,无论怎样,我都会的噢。” 如果是我..的话? 无论怎样,你都会..? 羽宫一虎颤了颤眼睫,不止是为了自己所..的却令自己感到..的,还有心间愈加肆意蔓延的与。 缘由为——他的绵羊,是如此乖顺地臣服于他。 臣幅在他的..。 羽宫一虎笑了,愉悦的情绪溢于表面,甚至是混杂在喉咙间,咕哝出口的笑声。 “哈哈哈哈……”羽宫一虎眯起眼睛,白皙的两颊处浮现着不正常的红晕,宛若他想在身下之人..所..的那样,“你还真是令人意外啊,善。” “说到底,你也是个坏孩子吧?” 他抓住了他的手,将控制权化为己有。 “你和你的是什么cheap的吗?随便?”羽宫一虎讽刺地羞..着竹内善,却依然心跳加速地、无法自控地..,“真是不要脸皮啊,你这家伙。” 即使嘴上说个不停,但body却十分诚实。 “……” 竹内善平静地望着羽宫一虎,望着他把自己的双手在,然后移向他的。 他带着他退了的。 最后在空气与的,是带着探知心与征的,hard,想要摧毁一切的怪物。 羽宫一虎在竹内善的间,与本就..的他..。 他们就这样地对峙着,感受到了的火焰随着的而如烟花般爆炸开来,洒落下的..迅速燎原、生生不息。 “哈……” 是谁在含糊不清地低声传息。 究竟是谁,被于股掌之间。 羽宫一虎眼神暗沉地将竹内善从地上抓起来,然后把他的头和脸扯向自己,把那从始至终都在无耻地撒谎的按在自己的上。 好恶心。 “……唔……一虎君……” 因为他跟他同样,是个无可救药的怪物。 在耳边传来竹内善含糊不清之声时,羽宫一虎垂着脑袋和双眸,一边地按住竹内善,一边让他被..地..着自己的ugliness和dirtiness。 必须得把这只怪物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死死地压制住,永远不要放出来。 “喂,善。” 他被他..着,扭曲地微笑着,..着。 也许以后,还会得到更多奖励。 “就算是欺骗,也只能骗我一个人。” 他将自己的..,..在他深不见底的谎言..里。 那无耻骗子的嘴巴与咽喉与肚腹。 未来还会..更多。 “成为专属于我一个人的。” 这自上而下的高度和距离太过傲慢,羽宫一虎看不见竹内善的面容和眼睛。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已经在牢牢掌控。 “成为我的附庸吧。” “善,我的绵羊。” 竹内善闭上被..得差点合不..的双唇,在闷住一片月..星..味时,透过满脸的几乎遮住视线的浑..浊..,看见了弯眸微笑的羽宫一虎。 那样阴暗,那样扭曲,那样恶意。 像是剧毒的罂粟般,令人甘之如饴。 于是他靠近过去,伸手拥抱住了他。 “可以哦。”竹内善轻声说道,“我会力所能及地满足一虎君的。” 所以你也必须满足我。 用你的一切,力所能及地取悦我。 我已经改到崩溃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私欲 第23章 名字 佐野万次郎再一次地逃了课,独自一人来找了竹内善。 在按了门铃后,他看见门扉被从里面打开,拥有乌黑头发的少年站在里面,面容略微讶异地看着自己。 “佐野君?”竹内善问道:“你怎么来了?” 而且……还知道我的住处。 上一次相遇竹内善并没有告知佐野万次郎自己住在哪栋楼哪层楼,所以在看见对方准确无误地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时,他或多或少还是有点惊讶。 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佐野万次郎并没有踏进屋子,只是懒洋洋地站在外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了口。 “这种事情不是蛮简单的嘛,因为我是无敌Mikey啊。”佐野万次郎故意地提及了那个英文名,因为自己和面前的少年同名,他所思虑的只会有更多,“你一个人在家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啊?感觉好无聊啊现在。” 一起出去玩? 竹内善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装作思考了几秒钟的模样,然后点了点头。 “好。” 然后他们便去往了楼下的便利店,准备买根雪糕边走边吃,解解渴。 佐野万次郎一直隐隐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好友羽宫一虎说不定真的跟竹内善认识,所以便追随直觉来到了羽宫家门口,接着便在隔壁门前看见了‘竹内’的字样。 竹内善就住在羽宫一虎家隔壁,他们是邻居。 这也就代表,这两人肯定有所接触。 毕竟羽宫一虎曾经被家暴过,就算竹内善是刚搬来这里的,也应该听说过这件事情的吧。 佐野万次郎拆开包装袋吃着草莓味的雪糕,同时也看见竹内善自己主动地向收银员姐姐付了钱。 “又是你呀,小弟弟。”收银员姐姐好像很喜欢竹内善,还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非常开心,“交了新朋友吗,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啊。” “姐姐猜对了,佐野君是我的新朋友哦。” “……” 佐野万次郎看到了收银员姐姐朝这边投来的视线,里面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打量和警惕。 不怪她如此行为,毕竟他是远近闻名的暴走族,还时常跟一虎场地他们来这里买东西,收银员姐姐知道他们。 但是现在,她却装作不认识他,还靠近竹内善的耳朵说着什么悄悄话。 “……” 佐野万次郎移开目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无所谓啦这种事情。 从便利店出来后,两人一致决定先到处逛逛再去甜品店快乐。 “佐野君不问刚刚收银员姐姐跟我说了什么吗?”竹内善咬了一口同样是草莓味的雪糕,在甜蜜的滋味浸染在舌齿间时,就这样忽然地开了口,“是跟你有关的哦。” 那是当然的啊,那个女人刚刚跟你说悄悄话的时候可是一直在暗暗地看着我呢。 佐野万次郎边在心里嘟囔着,边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随便啦,我没有兴趣知道这种东西。” 别人的看法怎样都好。 跟自己无关。 竹内善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身侧之人。 “那位姐姐让我尽量远离你,因为你是个不良少年。”竹内善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然后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佐野万次郎也侧头看了过来,“那是真的吗?佐野君。” 佐野万次郎顿了顿。 “嗯。”他淡淡地回答道。 “她还说,你跟一虎君认识,你们俩都是危险人物。” “嗯。” 于是竹内善便转回了头,又咬了一口手中的草莓味冰淇淋。 粉色的,很甜。 佐野万次郎原本以为竹内善还会再说些什么,却意外地得到了一片沉默无言。 终于,在快要到达甜品店时,佐野万次郎忍不住重新打开了那个话匣子。 可却并不是询问他为什么不会因为自己是暴走族的原因而远离自己。 “你认识一虎吗?”佐野万次郎所说出的,只有这种东西,“羽宫一虎。” 为了不弄混淆,他还专门提起了羽宫一虎的姓氏。 即使竹内善刚才已经说出了一虎的名字。 黑发少年舔了舔唇边的雪糕渍,然后面露诚实道:“我和一虎君是好朋友。” “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有了肌肤之亲的,也许不局限于玩物关系的存在。 竹内善早已在自己黑暗的计划里,给予了那个拥有琥珀色眼睛的少年更加重要的位置。 因为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那只凶残暴戾的老虎,会把他拆吃入腹。 以折断他的脖颈为引。 佐野万次郎心想,也许一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会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跟自己和场地他们提及竹内善的存在。 毕竟竹内善……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身旁少年,没有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眼睛是如此的纯粹而又干净,仿佛未被任何颜色脏污的白纸一般。 ……毕竟这个人,也叫‘Mikey’啊。 世界上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巧合发生。 就比如也在甜品店里的佐藤真理和她的另一个孩子,佐藤良。 她面容温柔地抚摸着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的小脑袋瓜,动作轻柔地给这个小家伙喂着小蛋糕和芭菲,宛如圣母般散发着圣洁的光辉,令人无法转移视线。 佐野万次郎注意到了,在望见那对母子的刹那间,竹内善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 他的手腕被他轻轻地握住,然后被他带着往那两个人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 “佐野君。”竹内善没有看他,只是面朝妈妈和弟弟走去,“告诉你个秘密吧。” 在对上佐藤真理抬起的眼眸时,竹内善没有错过其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恐惧。 为什么还是这样呢? 在脚步停在妈妈和弟弟的包座边时,竹内善边朝他们微笑着,边对身旁依然被自己握住手腕的黄发少年说出了那个秘密。 “这位是我的母亲哦。”手中的那只手腕动了动,竹内善却还是在视线不移地注视着佐藤真理几乎就要露出破绽惊恐尖叫的面容,他就那样温和地微笑着说出了这些言语:“是我最爱的,给我取下‘Mikey’这个名字的,我的妈妈。” “……小、小善……” 小良好奇地望着竹内善,似乎想要叫哥哥,却被佐藤真理猛地捂住了嘴。 她苍白着面孔,惊魂不定地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黑发少年。 但是,她明明就是他的母亲。 佐野万次郎蹙起了眉头。 “妈妈,我交了新朋友哦。”竹内善放开身旁之人的手腕,乖巧的模样就像是在向亲昵的长辈报告自己的近况一般,“很奇妙吧,他也叫Mikey。” “我的朋友,拥有跟我同样的名字呢。” 那个代表着挥之不去的回忆的,噩梦的承载体。 Mikey。 她曾憎恨伤害过的孩子。 “……” 佐野万次郎看了看面前目光游移不定的女人,又看了看旁边的黑发少年。 他想,这算什么巧合啊。 睡不着,再肝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名字 第24章 家人 竹内家总共有八口人,除去善、花音、妈妈、爸爸、长姐和双胞胎哥哥以外,还有个年迈痴呆的奶奶。 可是因为奶奶又老又没用,而且时常会忘记很多东西,所以大家都很嫌弃她,将她当作隐形人一样对待。 并不是家里的每个人都不在乎奶奶,善和花音经常找她聊天、把自己的饭多出来一些留给她,就连冷漠自私的长姐也会默默帮奶奶换洗因失禁而脏污的内..裤、为她打理好一切本该是她的儿子和儿媳妇去干的事情。 但也只有他们三人会主动照顾奶奶。 奶奶..头脑清醒的时候偶尔会做些手工活儿,当她坐在轮椅上认真又呆滞地用针线织着毛衣之时,竹内善总是听到她细若蚊声的喃喃自语。 “他会喜欢吗?”奶奶用沙哑的嗓音念叨着爸爸的名字,“我要给我的宝贝做一件漂漂亮亮的衣服,他那么可爱,来年他一定会高兴地将它穿出门……” 然而,奶奶最后织成的是一件儿童尺寸的红色毛衣,也许因为年老无力,毛衣上的线丝也缝得不算完美。 于是最后她的儿子厌恶地把这件毛衣扔给了竹内善和竹内花音,而她老花镜后浑浊的眼睛也黯淡了下来,她又变回了那个痴呆健忘的、不被家人所喜爱的奶奶。 她在神智清醒时见证了家中的一切。 她在神智混沌时遗忘了家中的一切。 “宝贝……我的宝贝儿子……” 即使他们都把奶奶看作是这个家庭的累赘,甚至连会帮她洗衣洗澡的姐姐也这么认为,可竹内善还是牵着妹妹花音的手,两个孩子一起埋进了她温暖而又冰冷的怀里。 “睡个好觉吧,奶奶。”他对已经服下毒药的奶奶温柔地说道。 骨瘦嶙峋、怅然若失、命不久矣。 那便是奶奶最后的结局。 ***** 佐藤真理从甜品店回到了家,不仅带着小良,还有不知为何找上门来的竹内善和另一个似乎是他朋友的少年。 客厅里,佐藤真理把小良哄去看电视,随即让那两个不速之客坐在桌边,她给他们一人一杯地倒了果汁。 “谢谢妈妈。” “谢谢阿姨。” 当表现一致乖巧的他们两人喝下第一口果汁时,佐藤真理也坐了下来,在他们的对面。 “小善,Mikey……你们喜欢就好。” 明明是如同对立对峙一般的境况,可已经逐渐冷静放松下来的佐藤真理不愿跟他们亲近,也不想离他们太远。 即便自己所面对的是旧的Mikey和新的Mikey。 就像是噩梦一样,那样的孩子。 佐藤真理放大胆子凝视着竹内善,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成了拳头状,随即却又松了开来。 旧Mikey在微笑。 佐藤真理转移视线,看向坐在竹内善旁边的佐野万次郎。 新Mikey没有笑。 佐藤真理哆嗦了一下嘴唇,在后方电视那边传来的动画片噪音和小良的稚嫩笑声之中,原本已经松懈下来的神经忽地再度紧绷起来。 是真的吗?真的有新的Mikey吗? 她感觉全身如有蚁虫攀爬啃咬,痒麻疼痛犹如患上绝症,尤其是在紧张得不停眨动的眼睛看见竹内善把杯中剩余的果汁一饮而尽之时。 “妈妈,很好喝噢。”竹内善放下了杯子,微微歪头,朝脸色苍白却毫不自知的母亲弯起眼眸,使得这个笑容更加真挚,“虽然我更想念以前的牛奶,但是只要是妈妈给我的,那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牛奶,以前的牛奶。 佐藤真理猛然站起身来,推开椅子的声响又大又刺耳,吓得正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的小良也望了过来。 “妈妈?” 小良疑惑地看着母亲那张惨白无比、直冒冷汗的面容,年幼的他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所以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穿着白袜的小脚丫踏出柔软的地毯踩在木质地板上,哒哒哒地走向桌边的三人。 “……哥哥?” 小良望了望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竹内善,终究是没忍住地对他叫出了这个称呼。 这个血浓于水的、亲昵而又陌生的称呼。 刹那间,一直默默旁观一切的佐野万次郎看见竹内善眼睫颤了颤,浓密卷长的它们就像是蝴蝶的翅膀般遮掩在那双美丽的蓝眸上,打下两片浅浅的阴霾。 与此同时,佐野万次郎也用眼角余光注意到了,佐藤真理那扭曲了一瞬的面目。 ——这家人到底在搞什么飞机?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一虎知道这些吗? 佐野万次郎愈来愈想不通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鬼魂竹内花音却是知晓所有秘密,即便她也算是后来者,可阿善哥哥早已在很久以前就亲口告诉了她那些遥远的往事。 她小小的脑袋无法理解,但她支持阿善哥哥做出的所有决定。 【没关系。】小花音站在竹内善的身边,看着这一幕,嘴里喃喃道,【只要是阿善哥哥的话,一切就都没关系的……】 无论好事坏事。 全部都无所谓。 “小良。”竹内善边听着妹妹的呢喃,边对摇摇晃晃地来到自己面前的弟弟说道,“没事的,妈妈只是有点紧张而已,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我了吧。” 竹内善的外表极具欺骗性,他令人可恨地漂亮而又温和,所以在那天偶遇他时佐藤真理会强硬地阻挠小良与他亲近。 缘由有太多了,多得令人痛苦发狂。 “所以小良,哥哥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代替哥哥好好照顾妈妈。”竹内善伸手抚摸上小良毛茸茸的脑袋,还有这跟自己一样的黑色头发,“绝对不可以让妈妈难过受伤噢。” 小良还那么小,他无法全部明晓世间的所有事物,因此现在他只能被动地跟随竹内善的引导,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好的,哥哥。”小良又一次地这样称呼竹内善,因为他听见他也叫母亲妈妈,因为他们本就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兄弟,“哥哥说的对,我要好好照顾妈妈。” “乖孩子。” 竹内善俯身亲吻了一下小良的额头,然后侧过脸来,依然弯着的蓝眸朝向直至此刻也并无言语和动作的母亲。 “就像妈妈永远爱着我们一样,我们也要永远爱着妈妈噢。” 旧Mikey在微笑。 佐藤真理颤抖着双手,神智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抽烟酗..酒..吸..du..的曾经。 那个时候,那个孩子,那个噩梦。 动画片,牛奶,童话故事,美好,难过,受伤,照顾…… …… ……爱。 “啊……”佐藤真理无意识地轻呼出声。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佐藤真理看着眼前全部朝自己望过来的三人。 Mikey,小良,Mikey。 我的三个孩子,我的乖孩子们。 不,并不是那样的,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忘记啊。 佐藤真理哆哆嗦嗦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美丽而又难看的、就像竹内善所展现出来的笑容。 她的目光从小良跳跃到竹内善,接着又跳跃到佐野万次郎,最后又跳跃到竹内善。 旧Mikey在微笑。 新Mikey在微笑。 “……对喔。”佐藤真理视线不移地凝视着竹内善,双手再次紧握成拳,“因为妈妈,爱你们呀。” Mikey,在微笑。 佐藤真理呆立在原地,她红着眼眶,已经分不清这是幻想还是现实。 她想脱胎换骨,变好,变得更好。 但她真的分不清。 而在这暗潮涌动的‘家庭’上演了如此一出好戏之后,旁观者佐野万次郎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佐野万次郎看着从头到尾都仿佛一副在干什么有意义的大事模样的竹内善,从他温柔善良的表面看进了他绝对掩藏着什么难言之隐的内心。 因为竹内善似乎主导着这场戏剧。 “Mikey君。” 彼时,这个表里不一的黑发少年转眸看来,眼中映入了佐野万次郎溢满若有所思的面容和同样漆黑色的瞳眸。 他听见竹内善说:“谢谢你陪我一起出来玩,今天我很开心呢。” 偷偷更新真刺激! 从现在开始我要日更!因为真的想早点把妈妈和弟弟的剧情过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家人 第25章 朋友 竹内善和佐野万次郎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本就拥有共同的英文名字,在佐藤真理和小良的家发生了那种事情后,佐野万次郎对竹内善的兴趣愈加增大。 佐野万次郎心想,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呢? 那天回去的路上,竹内善把他自己的身世——过去发生的所有全部告诉给了佐野万次郎,关于他从小被亲生母亲和寄养家庭虐待、他在痛苦之中毒杀了全家以及他最后被警察先生从少年院里接出来的这些秘密。 当时听完这一大堆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后,佐野万次郎有一瞬间以为竹内善的确是在胡编乱造什么老套又可笑的故事,虐待和少年院还能理得清楚,可是杀人……而且还是毒杀一家除了竹内善自己以外的其他七人,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都感觉特别不可思议的吧? 总觉得就是那家伙在欺骗他啊。 可是在佐野万次郎将自己的怀疑尽数说出后,得到的却是竹内善的一句更加令人不敢置信的言语。 “有道理呢,Mikey。”竹内善好像真的准备一直这样称呼他,甚至是使用平常而又自然的、不带任何礼仪修饰的语气,“谢谢Mikey的纠正,下次再跟别人讲述它们之前,我会多加注意的。” 在说出这些话语的时候,竹内善一反常态没有露出笑容,而是微微挑眉、眼睛睁大,一副认真谨慎的模样。 那种莫名其妙的态度让佐野万次郎心理性不适,他怀揣着这个跟自己同名的家伙绝对不是个善茬的念想,忍不住冷声出口道:“什么叫纠正?你是打算以后还要再欺骗别人吗,用那种蹩脚又荒谬的谎言?” “所以,帮我个忙吧,Mikey。” 但是竹内善没有搭理佐野万次郎的质疑,依旧自顾自地在那里惺惺作态。 “你这家——” “在我再一次地被他人伤害之前。”竹内善挑高的眉毛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睁大的眼睛也眨了眨,恢复了原样,他现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失去了认真和微笑,宛若机器人般僵硬呆滞,“ 在我再一次地伤害他人之前。” 他现在的样子,莫名得令人背后发寒、毛骨悚然。 就好像…… 佐野万次郎皱眉看着竹内善,然后发现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仅仅是在短时间内,又弯眸勾唇、绽露笑容。 就好像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一样。 这个家伙。 “如果将来真的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话。”竹内善微笑着,白皙精致的面目是与过往从前如出一辙的温柔,“请你,一定要阻止他们。” “请你,一定要阻止我。” “Mikey。” 这个……疯子。 佐野万次郎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刚修好一辆机车的哥哥正蹲在自己面前伸手挥了挥。 “万次郎?”佐野真一郎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万次郎?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发呆,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旁边来串门的今牛若狭咬断嘴里叼着的pocky,丧感十足的下垂眼有意无意地瞥来这里,相当懒洋洋道:“嘛,有可能是小鬼头思春期到了,别太瞎操心了,真一郎。” “欸?思春期?” 听完好友的话,佐野真一郎瞬间讶异了,他扯了扯同样也是瞬间面色黑下来的弟弟的脸蛋,又好奇又打趣地说:“是真的吗万次郎?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在交往嘛?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所以说大哥你为啥就这么直接相信那个吊儿郎当男的话了啊! 佐野万次郎虽然心里郁闷,但表面还是任由哥哥继续揪扯自己的脸颊。 “才不是啦。”他视线游移,含糊不清地回应道,“只是新认识的朋友而已。” “咦,新朋友吗?”听到不是女朋友,佐野真一郎似乎有些失望,可也仅是几秒钟罢了,“你这臭小子怎么人缘那么好,又交新朋友了,有机会带那孩子过来玩一玩啊万次郎!” 却未料,佐野万次郎仔细地想了想,好像是在稍作深思的样子。 “好啊。”他看着哥哥,因为那头黑色短发而不由自主地幻视了同为黑发的竹内善,“不过应该是两个人。” 他新认识的朋友,有两位。 ***** 最近竹内善忽然厌倦了跟羽宫一虎待在一起,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就像他认为总得与那位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养自己的清水小姐拉开一段时间的距离,也像他恶心极了少年院里老是欲求不满地在自己身上索求更多的管理员大叔,更像他看够了贫穷扭曲已经再无多余价值的寄养家庭。 人为造成的饥饿和算计是必不可缺的调料。 所以竹内善心想,也许是时候了,该筹划着榨干他的现任玩具,是该给那只名为猛虎的宠物扎入一支安乐死的药剂了。 即使这新的发展在最初的计划之外,但他的确已经物色到了新的玩具,更别提还找到了思念已久的母亲。喔,对了,还有弟弟小良。 接下来要做的,才是真正的具有重大意义之事呀。 竹内善注视着来到自己家的羽宫一虎,由于太过显眼,他很轻易地就看出来了对方现在心情十分差劲,无论是狠狠皱起的眉头还是往下拉扯的嘴角,统统都暴露了它们的主人是有多么的恼怒。 不对,并不是暴露,羽宫一虎从未想过要向竹内善遮掩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眉眼阴沉地慢步走近他。 “一虎君?” “……喂,别装了。”羽宫一虎把竹内善推倒在地,双手撑在这个混蛋的脑袋两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背着我跟他见过面的吧,Mikey。” 羽宫一虎故意说出了那个英文名字,就像他故意让竹内善知道自己现在非常生气。 明明他,从不向那些朋友告知竹内善的存在。 明明他,从不愿意与别人分享竹内善的存在。 可是直至此刻,竹内善依然装作无辜地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这个两面三刀的混蛋又在用单纯天真的目光和语气蛊惑他,“我不明白,一虎君。” “……” “……啧。” 羽宫一虎干脆用实际行动告诉竹内善,欺骗他的下场是十分惨烈的。 “——啊,唔嗯……” 他亲吻上了他的嘴唇,在碰上那片柔软的刹那间,又用利齿咬住了他的舌头。 仅有几秒钟,因为他很快地就松开了他,两人不再唇齿相依。 要是再被腥甜的血液浸染,说不定会失控的。 无论对谁来说皆是如此。 “……?” “Mikey想要邀请我和你去他大哥的店里玩。”羽宫一虎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嗤笑着对身下的少年说道,“怎么可能会答应那种令人恼火的事情。” 即使竹内善不再如平时般温顺乖巧地微笑,而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也再次低下头来、贴近而去。 于他而言,只有这边的这个Mikey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你胆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羽宫一虎再度吻上竹内善的嘴唇,这回却没再咬他,而是口..允..口..及舌..忝..舌..氏他无动于衷的舌头。 虽然无动于衷,但至少没有拒绝啊。 在一片凌乱暧..昧的声响中,那个心魔般的名字由他化入了他的咽喉与肚腹。 Mikey。 竹内善望着身上这个迟早会被自己抛弃的人形玩偶,眼神纯粹而又冰冷。 我会杀了你,直到只剩下我一个人。 Mikey。 第26章 欺骗 那日之后,羽宫一虎便时刻黏在了竹内善的身边,连学校也不去了,他似乎非常警惕他会再次出门去跟佐野万次郎见面,一天到晚都把他盯得死死的,好像不这样做的话竹内善就会永远地离开他。 这让竹内善愈加对羽宫一虎感到厌烦,这种毫无意义的独占欲和掌控欲虽然如甘甜的蜂蜜般令人沉醉,但前提是那要在他心甘情愿之下才算数。 他已经有了新的玩具,那么旧的那个自然应该被丢弃,哪怕是他亲手种下并精心养育的美丽的花朵,只要一旦失去了价值,那便只剩下被他狠狠折断践踏的份。 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所以从来都是那么的得心应手。 竹内善就是这么随心所欲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实现自己所想见到黑暗的梦想。 【哥哥。】小花音软软糯糯地说道,【我会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支持你的,阿善哥哥。】 竹内善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羽宫一虎,仿佛第一次见面般仔细打量着他的黑色短发和琥珀色眼睛,还有那只戴在左耳的铃铛吊坠。 因为羽宫一虎正在安静地看着电视,所以铃铛吊坠没有动摇,没有发出叮铛的悦耳声响。 电视上播放着竹内善之前从半间修二家带回来的影碟——《死神来了5》。 当画面播放到又一个主角阵营之人被看不见的死神操纵惨死后,竹内善见到羽宫一虎的眼睛微微睁大,也听到了那自少年薄唇间发出的轻轻啧声。 “没用的家伙。”羽宫一虎这么说道,随即转眸对上竹内善的视线,“愚蠢之人死不足惜。” 羽宫一虎知道竹内善一直在盯着自己,所以尽管依然搞不清楚这家伙的漂亮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他也要摆正自己的态度和地位,让这家伙明白他的决心。 一旦被欺骗和背叛,就会疯狂地报复回去的,哪怕是犯下杀戮之罪的决心。 羽宫一虎曾无数次暗示过竹内善,就像竹内善曾对羽宫一虎说出那句话。 ——杀人者是罪人,杀敌者是英雄。 那是不可或缺的,支撑着他继续走在这条艰险道路上的精神食粮。 “啊。”竹内善微微扬眉,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通了,一虎君。” 在两人一起相处的这段时光里,他彻底想清楚了。 “果然,我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你,一虎君。” 他彻底想清楚了,该怎么去摧毁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旧玩具。 所以在羽宫一虎没再关注电影,而是朝自己投来全部目光和注意力之时,竹内善弯眸勾唇,露出了从前无数次对羽宫一虎,也是对那些被自己施以恶意之人的微笑。 是的,恶意。 竹内善就是这么随心所欲的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Mikey君会找到我,还带我去甜品店吃草莓巴菲,还邀请我去他哥哥的店里玩。”竹内善歪了歪头,仿若并没有看见羽宫一虎猛然抽搐了一下的嘴角,“也许Mikey君只是想交朋友吧,就像我也想摆脱过去的阴影。” “即使他的名字让我回忆起了从前的自己,即使在甜品店里偶遇了从前伤害抛弃我的妈妈。” “但是我想,是时候该走出那片可怕的阴影、迎接崭新的未来了。” 这些话语,通通都是接纳了佐野万次郎所提出的‘建议’,是经过缜密计算和精心雕琢的,为了你而心意慢慢设计出的礼物。 我的英雄。 一虎君。 “所以我对Mikey君坦白了我的过去经历。” 竹内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羽宫一虎霎时间暗沉下来的面色和眼眸。 “可是,Mikey君却并不相信我。”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依然在微笑,如同这副令他人动容的表情是怎么也摘不下来的面具一般,他就那样就着笑容,从桌子上拿下了美工刀,“他并不相信我曾经毒害过那些带给我痛苦的家人,还质疑我以后是否还要用那些真心话去继续欺骗别人。” 竹内善对佐野万次郎的坦白是真实的,可他对羽宫一虎的坦白却是虚假的。 不,应该说是,半真半假。 因为他虽然对羽宫一虎隐瞒了自己杀害寄养家庭的事实,但却告诉了他自己从法庭和警察那里得到了救赎。 那位警察的名字,叫做井上英雄。 ——是我的英雄哦。 ——是把我从灾难中拯救出来的,带给我光明未来的英雄。 在第一次见面时,竹内善便将这些真心话,尽数倾诉给了羽宫一虎。 所以它们并不算是欺骗。 “虽然Mikey君最后答应我下次见面时会带着我骑车看风景。” 其实佐野万次郎只是在甜品店吃得无聊时随便扯了一句,关于他哥哥开了一家机车店,有机会他偷偷开走一辆带竹内善去河边兜风。 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全部全部都是真相而已。 “但是,我想啊。”竹内善握紧美工刀,在自己的左手腕上轻轻地划了一下,“果然我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一虎君呢。” 相信他的人唯独是他。 在羽宫一虎的凝视之下,那截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处流下深红色的血液,它们自青筋血管而来,宛如毒蛇和巨龙般在竹内善的身躯上弯曲蜿蜒。 那种红色的,如同伊甸园和白雪公主的苹果一般。 “我只要有一虎君就好。”竹内善抬起眸来,在清澈而又干净的微笑之中,在刺激和疼痛之中,再度触及了羽宫一虎脆弱的内心,“所以我拒绝了Mikey君。” 他是那样诚挚地对他如此言说。 “我只要有一虎君就好。” 我的英雄,真正把我从灾难中拯救出来的英雄。 刹那间,羽宫一虎感到自己胸腔内的器官,再一次地恢复了鲜活之力。 他的心脏怦咚怦咚地,仿佛想要就此跳出他的躯壳,献至那人的面前和手掌里。 因为他没有被欺骗。 因为竹内善说出了只要有他就好。 那么……羽宫一虎心想,那么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从听到竹内善说出了更多的令人不敢置信的坦言和过去的那一刻开始,羽宫一虎的内心就又一次地摇摇欲坠了。 他跟他同样遭受过虐待,他跟他同样在痛苦中挣扎,他跟他同样身处深渊和地狱。 他放弃了改变和光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么一切就都没有关系了。 羽宫一虎伸手而去,轻柔地握住竹内善的那截白中带红的手腕,然后将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亲吻..舌..忝..舌..氏..吮..吸着它们的甘甜。 是美味的,全世界无与伦比的宝藏。 来自于这个全心全意属于我的人。 “……我也是。”羽宫一虎认真地凝视着竹内善,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灿烂光亮,“我也只要有你就足够了,善。” 不是Mikey,不需要Mikey。 无论是那个该死的曾用名和跟他同名的朋友。 我的绵羊,我温顺而又忠诚的绵羊。 “不要离开我。” 你永远属于我,对吗?对吧。 竹内善温柔地与轻易褪..下那层疑心暗鬼和狂躁外皮、彻底成为一个可悲可哀俘虏的羽宫一虎四目相对。 在感受着自手腕处传至四肢神经的瘙..痒..酥..麻之时,他微微眯眼,轻笑着,仿佛开玩笑般地说出了那句话。 “那下一次,就由一虎君骑车……带我去看风景吧。” 晚霞洒照在河流上的画面,一定非常美丽。 第27章 可怜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竹内善还并没有被妈妈抛弃时,他也曾有过与其温馨相处的时刻。 妈妈不会把他关在阳台外面被冰冷的风雨吹打,也不会用沉重的童话故事书和保温杯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体上,她偶尔会停止那些歇斯底里的辱骂和殴打,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亲吻他的额头。 “Mikey。”妈妈会这样说,“我们以后一起离开这里,找个更好的地方,然后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在这偶尔一次的温馨时光里,妈妈会说出这种温柔又期待的言语。 “等搬到了新家,等到那时候,一切就都会改变的吧?” 在这偶尔一次的温馨时光里,妈妈会像变了个人一样。 在这偶尔一次的温馨时光里,竹内善抬起包扎着厚实绷带的脑袋,湛蓝色的眼睛迟疑地望着妈妈那张疲惫中带着点点向往的面容。 他就那样透过没有被绷带遮住的右眼,如同尘封多年的木乃伊一般迟钝地看着她,仿佛是在不解着什么。 “可是。” 为什么呢? “可是,妈妈。”竹内善目光不移地注视着佐藤真理,这个将自己从潮..湿..狭..窄的母胎子宫里带来新世界的女人,“这里就是家啊。” 妈妈的表情瞬间变得呆滞起来。 伴随着那抚摸他脸颊的手掌停止了动作。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妈妈。” 不要说出那种莫名其妙的话语。 不可以去其它陌生的地方。 不能改变现在的一切。 因为只有在这个家里,妈妈才会真正地爱我。 只有在这里…… 竹内善望着又一次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的佐藤真理,在那双霎时间流露出恐惧和憎恶的眼睛瞪视之下,就那样露出了笑容。 是属于年幼小孩子的、天真烂漫的笑容。 “所以啊,妈妈。”他伸展双臂拥抱住了她,把自己的脑袋和脸埋进她温暖又冰冷的怀中,“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幸福地生活下去喔。” 一直一直,带给我疼痛和喜悦吧。 妈妈。 我最爱的妈妈。 竹内善闭上双眼,感受着佐藤真理的手哆哆嗦嗦地抚上自己的脖颈。 “Mikey……” 妈妈好像在哽咽、在哭泣。 “为什么啊……Mikey……” 他如愿以偿地。 被她掐住了脖颈。 ***** 今天终于没再被难缠的羽宫一虎给困在家里。 竹内善看了一眼手机上收到的来自羽宫一虎的短信,内容为询问他的生日日期是多久,羽宫一虎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啊,惊喜。 从某些不可描述的方面来说,竹内善不免有些期待,于是他哒哒哒地打了几行字,把它们发送了过去。 【生日在三月份就已经过啦,不过既然是一虎君的心意的话,那就依照一虎君自己所想的来吧!】 要为我准备一个超棒的惊喜哦,亲爱的旧玩具。 下车后所到达的地点是一片十分静谧的住宅街区,还能听到远处不知是谁家院子里传出来的狗叫。 近段时间井上先生不再带他去心理咨询室,总感觉是清水小姐对他说了些什么,令他起了疑心。 “今天天气真好啊,很适合晒太阳呢!”井上英雄揉了揉竹内善的头顶,爽朗地笑着说道,“前面就是我家了,啊,妈妈应该也在,毕竟我昨晚跟她通了电话。” 不过只要不是对我起疑心,那就没有任何顾虑。 竹内善边在心里默默责怪清水亚美的肆意妄为,边点了点头,同样笑着回应了眼前这位十分负责任的警察先生。 “真好呀,谢谢井上先生带我出门散心。”他眼角余光瞥向那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日式双层房,“我也很期待见到阿姨呢。” 神奈川,横滨。 井上先生的母亲的家。 其实井上英雄的确是对清水亚美有点顾忌了,因为她不止一次地说出了‘要是我是这孩子的妈妈就好了’这种话,甚至前几天还真的起草了一份领养协议,想要让他帮忙把竹内善带来她家。 明明最开始他找上她的原因,只是为了请求她打开善的心扉、解开善的心结,让她引导善变得更好的啊。 这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事情的发展就变得诡异起来,即使他知道也许竹内善进入新的家庭被新的家人温柔对待会更好,可是,直觉告诉他,不应该是清水亚美所设想的那样。 缘由为,在某次悄悄打开门扉,通过狭小的缝隙看进心理咨询室的那个时候,他看见了清水亚美的手放在竹内善的脖子上。 虽然他听不见清水亚美在说什么,可是他看见了竹内善低下头来,而后又是转眸,朝他望了过来。 那种紧张胆怯犹如受到惊吓的小鹿儿似的眼神,刹那间令井上英雄触电般地想起了竹内善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为什么……我总是会…… ——……遇到这种事情? 然后便是间接地回想起了这孩子被允许从少年院提前放出来的原因之一,是其遭受到了某个禽兽不如管理员的猥..亵。 再然后,井上英雄就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念头,想要将竹内善带到自己的老家散心,正好他最近也与他的妈妈再遇,而井上英雄的母亲又是一位非常温和慈爱的女人。 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即使从前犯下罪错,洗心革面后的它也一定能真正治愈那个如此可怜的孩子。 事实上会怎样不得而知。 但至少现在,竹内善就像井上英雄所料想的那样,正与井上老夫人相处融洽。 井上老夫人是个十分有爱心的女人,她一见到竹内善就很是喜欢,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精致可口的茶点招待他。 “真是可爱的孩子。”井上老夫人温柔地凝视着乖巧地啜饮着杯中茶水的少年,用着怀念宠溺的语气言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把这里当作是你自己的家吧,把我当作奶奶,把英雄当作爸爸,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呀,小善。” 井上英雄并没有告诉母亲这孩子曾经毒杀过寄养家庭的七口人,只是跟她诉说了竹内善曾经被亲生妈妈虐待抛弃、最后进了少年院的事情。 因此井上老夫人格外怜惜竹内善。 即使隐瞒了某些事实,但是。 井上英雄看着在井上老夫人的逗趣下高兴得脸红的竹内善,不禁也轻勾嘴角,露出暂时松了一口气的微笑。 但是,只要结果是好的,这就对了。 吃完晚餐后,井上英雄带着竹内善去了外面散步,今晚他们会住在井上老宅,所以不用担心时间太晚。 不过井上老夫人没有跟他们一起出门,她每晚都会准时地守在电视机前观看一档搞笑相声节目,那是她和前几年逝去的丈夫养成的习惯。 横滨的街道不比东京的繁华热闹,可是横滨的公园却比东京的更加宁静美好。 井上英雄带着竹内善来到了家附近的公园,这个自己小时候最爱来的地方,无论快乐忧愁,公园的秋千、滑滑梯和沙堆一向是儿时自己的小天地。 此时这里并无几人,只有一对情侣坐在花坛边相依相偎。 有晚风吹过,令人凉爽舒畅。 “这里很不错,对吧?”井上英雄牵着竹内善的手,走进了公园,“我每年都会回来好几次,哪怕工作再忙再累,我也会雷打不动地回来横滨,看看这里的一草一木。” 故乡,令人恋恋不忘的家。 竹内善环顾着这个满是绿绿红红的公园,在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的同时,仿佛共情般地笑着回复道:“嗯!” “花草树木都很美丽,井上先生提到过的滑滑梯和秋千一定也很棒!”竹内善作出一副久违得全身松懈下来的模样,松开了自己与井上英雄相握在一起的手,跑步越过小情侣所坐的花坛,“我要去试试看!” 他兴高采烈地奔向远方的样子,仿佛一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孩童。 井上英雄望着竹内善的背影消失在花坛后,在感受到手掌间属于那孩子的温度的逐渐消失之时,内心阵阵欣慰。 就这样一直下去吧,永远无忧无虑,善。 思及至此,井上英雄抬脚跟了过去。 但却在来到那里之后,见到了新的匪夷所思的场景。 竹内善正站在一个公共长椅前。 “嗯?”井上英雄眯了眯眼睛,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还有一个……人?” 他走近过去,果真看见有个衣衫褴褛、形容槁枯的人正缩靠在公共长椅上。 那人看身形似乎是个比竹内善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但却确确实实地比后者处境凄惨,因为其头发又长又乱,甚至遮挡了大半张脸,整个人颓废得不行,宛若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即便是他们两人来到了这个地方,那个少年也丝毫未动,仿若行尸走肉亦或死人一般缩在长椅上。 破烂的裤子下露出了一截巧克力色的小腿,既瘦弱,又伤痕满满。 “……” “……啊。” 井上英雄刚拿出手机准备拨通横滨警察署的电话,然后就听到了竹内善的声音。 “真可怜。”竹内善呆怔地垂视着长椅上的少年,嘴里轻声呢喃道:“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总是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那迷茫不堪的模样令井上英雄心里狠狠地抽痛一下。 “善,你先在这里乖乖地等一会儿。”井上英雄拍了拍闻言转头望来的竹内善的肩膀,“我去那边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因为天生的正义感,井上英雄见不得弱小可怜之人惨遭命运不公。 就如竹内善。 就如眼前这个少年。 竹内善目送井上英雄去往不远处的秋千边,随即又转过了头,认真而又仔细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依然缩靠在公共长椅上的流浪汉。 流浪汉无动于衷,的确跟个死人一般。 “真可怜。” 竹内善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终于忍受不住地咧嘴笑了起来。 “真可怜啊。” 他蓝眸弯弯、薄唇高勾,无声地对无家可归的少年露出愉悦而又餍足的笑容。 这回是真心的,真正久违的真心。 这么久了,总算是能够再次打起精神来了,因为见到了如此令人兴奋的一幕。 我所希望的,我所憧憬的,他人的痛苦与黑暗。 或许是太过难以抑制这股思绪了,竹内善不禁轻笑出声,如同以血滋养的花苞迅速生长起来,自那双凉薄嘴唇间盛情绽放。 “哈哈哈哈……” 是充满恶意的怪物再次膨胀现世。 那被压抑了许久的,也或许根本就没有被在压抑的,喜欢见到他人苦楚的庞然大物。 “……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竹内善边开心地笑着,边轻声对这可怜之人言语道:“太可怜了,不知名的哥哥。” 秋千边正在跟警察署打电话的井上英雄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只有无声无息在公共长椅上苟延残喘着的无家可归者,知晓这个怪物的真实面目。 “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啊哈哈哈哈哈……” 黑川伊佐那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肩膀,而后扭动脖颈,呆滞地抬起了自己被乱糟糟的白色长发遮掩住的脑袋。 透过发丝的狭小缝隙,他深紫色的眼睛望见了那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黑发蓝眸的、怪异微笑的少年。 那是,谁? “但是,请务必不要因为我的诚恳之言而含恨死去噢。”少年双手背后弯下了腰,白皙精致的脸庞靠近过来,湛蓝色的眼睛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不知名的哥哥,请绝对要更加坚强地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着,哪怕再大再苦的磨难把你压倒,也一定要继续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噢。” 明明是那样天使般圣洁的少年,可一瞬间,黑川伊佐那却分明看见了自少年背后肆意生长蔓延的黑暗。 “以后也请让我就这样欣赏吧。” “痛苦无休无止的你的凄惨人生。” 少年挺直腰身,再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井上英雄挂断电话后重新回到了这里。 不久之后,横滨警察署的人也会开车赶来,把这个可怜的无家可归者带回去好好安养,以后也许还会给其找个新家。 然而,在踏步来到竹内善的身边时,井上英雄见到那个流浪汉少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竹内善。 “你是……谁?” 是平淡的,可又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情感夹杂其中。 井上英雄愣了愣,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竹内善右手背在双眼处,嘴角扯下,是溢于言表的悲伤之情传达而来。 “我叫Mikey。”黑发少年隐隐带着哭腔地说道。 他理所当然地没有说出现用名。 在高大的成年人井上英雄看不见的角落,竹内善微微张开背在双眼上的右手手指,透过缝隙用那双含泪含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猛然呆住的黑川伊佐那。 “不知名的哥哥,请你一定要像我刚刚所说的那样,永远坚强地活下去。” 伊佐那:我要杀了Mike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可怜 第28章 幸福 你好。 很高兴认识你。 虽然已经过去太久了,而我现在才对你说这些话,但希望你不要介意。 与你度过的每一天都具有无与伦比的价值。 如果你认为这是喜欢的话,我会开心到想要为你亲手制作一个庆祝蛋糕。 不过其实我并不会烹饪,还望你能谅解。 这不是最终的告别,所以当我完成那件重要的事情之后,请你一定要来找我。 那当然是为了我们充满祝愿的理想和未来。 我想与你私奔。 至黄昏、至黑夜,或许还有至黎明。 所以请你一定不要拒绝我。 我期待着你带上那份礼物奔赴我的身边。 因为我爱你。 亲爱的。 致我最亲爱的你。 ***** 从神奈川横滨回到东京涩谷后,竹内善挥别了紧急赶往警视厅的井上英雄。 小花音尝试着伸出手来,想要以实体触碰哥哥,可她似乎真的永远也无法做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灵魂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最近时常感觉筋疲力尽,仿佛下一秒就会痛苦地离开哥哥身边。 那样当然不行,那样绝对不行。 小花音喜欢哥哥。 小花音想要一直一直、永永远远跟哥哥在一起。 可如果继续放任哥哥那样堕落下去,她也会感到痛苦万分。 究竟怎样做才能改变现状呢? 【哥哥。】小花音这么对哥哥说道,【我们回家吧,哥哥。】 然而竹内善并没有回家。 他把编辑好那份情书的手机放进衣兜里,已经选择了定时发送。 接收情书者是羽宫一虎——他那或许将会送给自己新礼物的旧玩具娃娃。 因为准备的时间十分充足,所以此刻的他显得游刃有余,一如既往温柔耐心地抚慰了感到不安的妹妹。 “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可爱的小花音。” 竹内善往妈妈的新家走去,稚嫩幼小的妹妹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 他早已无法真正地触碰她的手,所以这次他想做出改变。 小花音活在竹内善的身边,也活在他的心里。 就像他所在意的每一个人那样。 “小花音一定也是支持我这么做的吧?” 不是的。 “好开心,哥哥也最喜欢小花音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才不是那样的啊。 “就这样继续看着我堕落下去吧,我最亲爱的你。” 不要…… 小花音跌跌撞撞地追随着竹内善的背影,在日落夕阳下渐渐化作虚无。 她呆呆地望着那好似再也跟不上的少年,恍惚间看见了神明在世,祂正朝她温和地微笑着,并向她伸出了充满光辉的大手。 不要。 不要。 不要啊! 花音被迫停留在原地,麻木无措地遥望着竹内善远去的身影。 泛红的眼角处有泪水缓缓流下。 明明没有实体,可她的眼泪却滴落在地,发出响彻心扉的声音。 ——不要抛弃我,哥哥。 竹内善似乎对此有所察觉,他转头瞥了一眼却并没有看见什么,于是又回过头来继续兴高采烈地往妈妈的住所走去。 真奇怪,感觉心脏处传来了细微的刺痛,令他眼尾微微上扬。 好痛,可到底是为何而痛呢? 是不是因为忘记了什么,所以他的身躯才要以这种方式来警醒他? 好讨厌,那也太恶心了吧。 竹内善勾起嘴角,脸上露出了带着愉悦的、兴奋至极的微笑。 好恶心啊,一定要改变。 一定要把它变得更加美妙呀~ 疼痛是能够带来快乐的糖果。 而恶心则是充满希望的特效药剂。 于是竹内善轻哼起了记忆中遥远又熟悉的英语童谣。 那是妈妈曾经教过他的—— 编一个玫瑰花环 用一整瓶的花朵 镇上所有的女孩 都为小约希编织 …… ——都为小约希编织。 竹内善站在妈妈的家门前,于按响门铃后又坐在了妈妈的家里面。 他温良而又充满善意地凝望着妈妈在半开放式厨房里忙碌操作的背影,仿佛曾经也有个孩子这么追随过他。 妈妈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在餐桌上为他倒了一杯香甜的牛奶。 他没有把牛奶饮下肚,而是把它含在嘴里,一口又一口地喂给了躺在房间小床上熟睡不醒的弟弟。 小良早已陷入沉沉的梦乡,竹内善希望他再也不会醒来,这样他亲爱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就不会在睡醒后面对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 在妈妈为他端上一整桌丰盛的佳肴时,竹内善开心地弯起眼眸,温声感谢了勤劳辛苦的妈妈。 在享用这充满剧毒的食物时,竹内善又接着开心地露出笑容,然后跟妈妈分享起了自己这幸福又痛苦的一生。 可是。 可是小善啊,你知道幸福和痛苦的意思吗? 你真的能够分清它们吗? 妈妈温柔地倾听着竹内善的叽叽喳喳,为他夹菜添饭,告诉他能够再次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但是我的小约希啊,你为什么要让我做出那些事情,为什么要带我离开家里呢? 我最亲爱的小约希啊,你究竟希望我爱你,还是我恨你呢? 恍惚之间,竹内善已经骑..坐在了佐藤真理的身上,被她举起双臂死死地掐住了脖颈。 他当然能够分清爱与恨,所以他引诱她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然后来到了家附近的这条小暗巷。 在暗沉的星与月下,小约希俯视着妈妈血泪交织的面庞,再度露出了温善纯良的笑容。 丝毫没有顾及脖子被掐的疼痛和窒息感。 “妈妈,我是Mikey。”竹内善轻言细语,仿若回到了从前,“杀了我吧,妈妈。” “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最后一次我给你的机会了,妈妈。 我期待能够回到有你在的家里。 是你将我带来了这个世界,是你给予了我生命,是你赋予了我希望。 所以,请就此扼杀我吧。 “妈妈,我爱你。” 在这温暖的星月之黑夜里。 妈妈好像真的为他准备了丰盛的佳肴,好像真的为他倒了牛奶,好像真的给它们全都放了毒药。 竹内善想要分清它们是真是假。 可当佐藤真理毫无征兆地流出鼻血和眼泪时,竹内善忽然感觉内心再度传来刺痛,仿佛心脏被无情的神明挖了个空。 他莫名得悲伤而又喜悦。 因为佐藤真理还是做不到,她还是做不到亲手终结自己孩子的性命。 她无力地松开了手,双臂垂落在狼狈的身侧。 “为什么,为什么啊……”佐藤真理声音嘶哑地喃喃着,眼神空洞地凝望着高高在上的竹内善,“明明我早就已经……早就已经……” 那听起来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于是竹内善拿起放在地上的水果刀,双手交握住了这充满希望的良药,然后将它高高举起。 “是啊,我明明早就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妈妈。” 良药被他干净利落地献予了她。 “噗嗤!” 那就像是谁人正在嘲笑一样。 “其实妈妈真的有下定决心过要带我回家的,对吧?” “……啊……” “噗嗤!” “就连小良也睡得相当安稳呢,妈妈一定在那杯牛奶里放了很大剂量的安眠药吧?” “……不……我没……” “啊,或许真的是毒药?难道说还有煤气泄漏?” “噗嗤!” “噗嗤!” “噗嗤!” 竹内善动作不停,面无表情地垂眸注视着佐藤真理扭曲而又呆滞的面孔,身下已经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他流着眼泪,与她一同沾满肮脏美丽的鲜血。 好痛苦。 好温暖。 “……妈妈真可怜呢,又被陌生卑劣的男人欺骗了吗?所以才会生下了小良。” “好凄惨啊,依旧是如此不长记性。” 竹内善听到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又好似听到的是嘈杂不已的欢笑声。 他大脑轰鸣、眼花缭乱,只依稀感觉自己正在被母亲温热的怀抱所包裹着。 “但是没关系,通通都没关系噢。” “因为我还在这里,我会永远陪伴在妈妈的身边。” 于是他放下了沾满血肉的水果刀,然后趴下身来,回拥住了已经意识涣散的妈妈,就此再度回到了她的子宫与家。 “我爱你。” 那就是能够令人从现世解脱的良药。 “妈妈。” “妈妈。” “妈妈。” 竹内善亲吻着佐藤真理还带着湿热的尸体,轻轻地为她阖上再也没有光亮的眼睛。 “我爱你,妈妈。” 妈妈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妈妈到底想法如何。 妈妈到底留下了什么遗言。 已经全部都无所谓了。 因为无论发生了多少次这种事情,佐藤真理最终都会选择包容竹内善,伟大的母爱战胜了一切。 所以在这最后一次,她还是没能真正杀死他。 竹内善蜷缩在妈妈的怀抱里,主动拨通了正义的警察先生的电话号码。 在电话被接通后,竹内善抬起眼眸,眼神空洞地遥望着站在巷口的佐野万次郎。 Mikey被拉长了瘦长鬼影,就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地站在那里。 Mikey看着Mikey。 “您好,请问是井上先生吗?” “对不起,我似乎总是会遇到这种事情,请您不要对此感到困扰。” “希望您尽快赶来一趟把我绳之以法。” “……” “……欸,您问为什么?” 竹内善望着Mikey,又是在一阵恍恍惚惚之间,他好似再度见到了竹内花音的小小身影。 在响彻夜幕的警铃声响中,他颤抖着冰冷的身躯,缓缓地勾起嘴角,最终露出了充满喜悦与幸福的笑容。 【不要抛弃我,哥哥。】 那是幻觉。 那并不是幻觉。 因为Mikey说话了。 “是你这家伙干的吧?”Mikey亲眼所见这充满罪恶的场面,面无表情地质问道,“羽宫一虎。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是的。 竹内善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他在佐藤真理残破不堪的身躯上笑得全身发抖、血与泪不止不休。 当然是的啊。 在伸手握住自己那还留有深红掐痕的脖颈时,竹内善都还在兴高采烈着,微笑着对他们说出了那些言语—— “因为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妈妈呀,也许还有弟弟。” “所以请正义的英雄一定要来将我捉拿归案。” “给您添麻烦了。” 电话就此挂断。 ***** 佐藤真理真的曾经爱过竹内善。 很爱很爱,爱到固执地认为就算没有那个狠心的异国恋人,她也可以好好地把他生下来抚育长大。 但她时常出现幻觉。 在无数个幻觉里做着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噩梦。 即使是在被竹内善谋杀时,佐藤真理也还在做着那样恶心的噩梦。 在梦里她依旧还痛苦地活着。 就连想要最后一次好好地与她的孩子告别和对他说我爱你。 也痛到再也无法实现。 本来想要再铺垫一些剧情的,但突然感觉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所以这章可能有些意识流哈哈哈哈[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请宝贝们不要介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