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潭记》 第1章 第 1 章 桃水林藏在高山之上，山路绵长，蜿蜒曲折，尘土飞扬。 村口有一块很大的石碑，碑身满是沧桑之感，镌刻着“桃水林”三个大字，而石碑旁，是一棵十分粗壮的桃花树，根茎牢牢地抓着脚下的土壤，树身饱经风霜却又苍劲有力，撑起满树的枝桠向天空延伸而去。 现如今满树芬芳，微风拂过，簌簌花落，犹如大雪纷飞。 覃水坐在桃树粗壮的枝干上，桃花被风吹落掉在他的头发上、肩上和腿上，他晃着脚，静静地坐着，听着风从右耳吹过。 他很喜欢这棵桃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爬上这棵桃树高处，静静地坐着看远处的群山。 他时常盯着远处的山发呆，望着那没有尽头的山，覃水突然想到了初中学的第一篇课文。 《在山的那边》。 这是一篇以山、海为意象，富有哲理的课文。 覃水望着远处的山冥想：那这些山的后面也会是海吗？ 他还没有见过海。 还是说山的那边还是山，那里也生活着另一个桃水林吗？ 翻过那座山是不是就到市里了，市里的学校长什么样子呢？ 覃水小一些的时候，只能爬一小段距离，只能看到村口延伸而去的路，随着他渐渐长大，能爬到桃树越来越高的地方，也能看到越来越远的群山。 汽车的鸣笛声传来，大大小小的车辆在一路颠簸下整个剧组终于到了桃水林村口。 “哇......” 从车上下来的工作人员不禁发出感叹：“天呢，这也太美了吧，我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说着拿出了相机四处找角度想将所看到的美景定格留存。 “啊啊啊！真的好美，这一路颠得我都快吐了，看到这棵桃树也算值了。” “大自然真美好啊！这里也太治愈了。” 天朗气清，山风微凉，树木苍翠，山川秀美。 这高山之上的桃水林似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导演，你是怎么找到藏在这深山之处的桃花源的，也太美了！” 张学为闻言说道：“是我一个好友推荐的。” 张学为有一个研究茶文化的友人，其经常为了茶树种类的考察走南闯北，古茶树在国内种植较少，他辗转多地才来到桃水林，在两人的一次喝茶中，其得知张学为正在为电影《回家》的拍摄地选址时，向他推荐了桃水林。 方冽望着眼前高大的桃花树，也被这样的美景吸引，他走到树下，抬头望去，看到了树上的覃水。 少年坐在桃树粗壮的树干上，四周的树枝上桃花灼灼，乍一看去，像是这棵桃花树的守护神。 覃水也正低头望着来到村子的陌生人，前几天村长在广播里说过，会有城里人来村子里拍戏，想必这些就是来拍戏的城里人。 “你怎么坐在树上，爬那么高，太危险了，快下来。” 方冽朝他喊。 覃水低头，看清了方冽的面容，一时看呆了。 冰肌玉骨、面如冠玉。 那人站在树下，像是一朵白玉色的山茶花，典雅温润，矜贵优雅，气质犹如山涧清泉般清冽。清风卷着桃花拂起牠的衣摆，牠站在那，身姿宛如九重天宫的仙人。 这是覃水见过最好看的人，比电视里的人还要好看。 剧组的人听到方冽的声音朝牠靠过去，也看到了树上的覃水。 “你这孩子怎么坐在树上，快下来，很危险的。” 几人的劝说被出来迎接的男村长打断：“你们好，你们好，是《回家》剧组对吧。” 而覃水也手脚利落地下了树。 他看了方冽一眼后转身就跑进村子里了。 “唉，水丫头，你又乱爬树。”村长朝着他的背影喊道。 “刚刚那姑娘是我们村里的孩子，这孩子，一不开心就老是爱爬树上坐着，从小就这样，没吓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就是太危险他爬那么高。” “是是是，不过村里的孩子皮实。”说着自我介绍道：“对了，我是桃水林的村长石昌国，欢迎你们来桃水林拍戏。” “村长好。” “村长好。” 大家礼貌地打着招呼。 “石村长好，我是导演张学为。”张导上前一步问好。 “导演好，导演好。” 两人握了握手，村长便带着一行人进了村。 刚进村就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带着清澈的回响，呼应着鸟叫声，格外悦耳。 “鸟语花香的，这里好美。” “村长，你们村好多桃花啊！”” “哈哈哈，是的，我们村最多的就是桃树，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四月份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全村的桃花一起开，十分漂亮，我们村的名字就是因为桃树多才取的名字。” 村长先带着剧组一行人到了住宿的地方。 “这就是安排给你们住宿的地方，你们人多，这一排屋子应该是够住的，就是床不够，村里也给你们准备了一些被褥草席，可以打地铺。”桃水林一些村民搬去了山下的和木林，一来一去，就空出一些屋子，刚好可以安排剧组住宿。 “好的，麻烦村长了。还需麻烦村长带我们去村里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好的好的，那现在去？” “好。” 张学为给其他人员交代了几句，安排好事情，随后带了副导演、编剧程文简、主演方冽跟随村长去熟悉村子的环境 “咱们村风景那是没得说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家就住在这边。”正走到村长家，村长趁便指了指方向。 一路走着，还遇到了不少村民，有些刚从山下赶集回来，有些在田里忙活，桃水林的田地，大片大片的，种满了农作物，一派生机盎然。 “村长，拍摄的时候可能需要一些群演，你看看村民方不方便，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直接到剧组住的地方报名，剧组会根据剧情拍摄选适合的人员，群演都是有报酬的。” “可以可以，就是不知道你们要多大年纪的，女的男的。” “都可以，有时间的村民都可以过来。” “好的好的，到时候我通知他们。”村长开心应下，耳旁传来清透的水声，发现已经到了水潭这边：“这水可是养活了我们村好几代人，山里来的水，又甜又冽。到时候拍摄都可以随便拍，就是还请张导注意保护，水源最怕被污染。” “一定一定，这么美的风景谁都不舍得破坏。” 村长笑眯眯接道：“那就成，那就成。” 桃水林依山傍水而成，清澈的泉水不知源头，自崎岖的山脉倾流而下，瀑布下方形成了一个天然水潭，上方是茂密而繁盛桃花，阳光透过花的罅隙一束束打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宛如镜面，泉水澄澈，水声潺潺，带着落下的纷纷桃花，自水潭一路东流而去，四周更是遍布着树树桃花。 自然而成的树木丛林、草木磐石，带着自然的生命力，让人们感受到质朴而鲜活。 “村长，这水潭有名字吗？”询问的是方冽，他生长在城市，就算旅游也甚少见到这么清丽而淳朴的场景，不由得心中感叹。 “没什么正经名字，这一片桃花多，都喊桃花潭。” 程文简听了说道：“桃花潭水，也是个不错的名字。” 一行人还没从桃花潭的美景中回过神来，就转到了后山上。 “这一片后山是村里种茶的地方。” “天呢，这茶树好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地茶树。”众人感叹 “对啊，我还以为茶树都是矮矮的，原来还有这么高的。” 村长解释说：“这是古茶树，种得久了，这也是我们市里一个出名的茶。” 后山上是成片的茶树，茶树树干又高又壮、沧桑有劲，有个别茶树十分粗壮，满树苍绿，青山巍峨，风起山岚，能闻到淡雅清幽的茶香，沁人心脾。 而村民们，都背着背篓如火如荼地爬到树上采着茶。 远方，还有小孩童真的歌声传来。 “哇，村长，这是城里来拍戏的吧，长得可真俊。” “妈，妹妹抢我的背篓。” “苗丫头，你个顽皮的，好好采茶，敢弄断茶树我叫你妈收拾你。” 采茶的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村长看到在茶树上跳来跳去的孩子也大吼着教训。 还有些热情的村民一边招手一边大喊道：“村长，这是来拍电影的城里人吧，长得可真俊俏。” “村民们真有活力。”活力又热情，他们的生命在热烈的阳光下那么的旺盛、生机勃勃。 张学为他们也热情地跟他们招手回应。 转完村子，经过村长讲解也大致了一些村里的情况，一行人便告别村长后往住处折返，一路上有说有笑，却被突然撞过来的人给打断。 “啊！” 来人和走在前方的方冽相撞，他跑得太猛，两人都被撞倒在地。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覃树追过来，正看到覃水倒在地上，赶紧过去扶他。 张学为和副导演搭了把手把方冽扶起来：“方冽，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方冽拍了拍身上的灰，摇头道：“没事。” 程文简看眼前两个都是小孩子，上前两步帮忙将覃水扶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小姑娘，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 覃水知道是自己撞了别人，看着眼前的面孔，覃水才发现是在村口遇见的人，城里来拍戏的人。 他一时有些害怕，立即鞠躬道歉：“没有摔到，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看路，对不起。” “是你啊！”方冽看清覃水的脸，走上去扶住不停地鞠躬覃水，温声说：“没有受伤就好，下次走路小心些，这样不安全，还有，下次不要爬那么高，很危险的。” 这么好看的人，覃水不敢看牠，只是点点头。 “好了，快回家吧，拿好书包。”一旁的程文简把刚刚捡起的书包递给覃水。 覃水正要伸出手去接，就被一旁的覃树接了过去：“谢谢阿姨。” 覃水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断指猝不及防地就被众人人看到了，内心深处的自卑让他感到十分窘迫，迅速把手背在后背拉着覃树跑回了家。 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跑走了，几人默契无言，走回了剧组。 第2章 第 2 章 “姐姐，姐姐，你跑这么快干嘛？你刚刚有没有摔疼呀？” 覃树的询问让覃水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姐妹俩牵着手缓步走回了家，他听着覃树的关心心中窘迫慢慢消散：“下次不要这样追跑了，万一又撞到人。” “知道了，我都听姐姐的，嘻嘻。对了，姐姐，刚刚那个哥哥真好看，像大明星一样。” 覃水被逗笑，问他：“你长大了也想当大明星啊？” “对，我长大了也要当大明星。”他自信地说着，更是唱起了最喜欢看的动画片《神兵小将》里的歌曲：“......我追着梦的光点，是因为有了勇气，才不怕危险，你的爱没有上限，给我力量继续往前......” 童真而欢快的曲调响起，覃水被他的歌声感染，也笑开来，两人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回到了家，覃水将书包放到院子的桌子上：“阿树，赶紧来做今天的作业，我去做饭。” 覃树点点头，拿出书包的课本和作业本就开始写老师布置的作业,而覃水则去了厨房忙碌。 农作的母父即将归家，覃水要赶紧做好饭。 覃水去接覃树钱先将米饭煮了，现在煮饭的柴火已经燃尽，只剩火红的炭块。 覃水用抹布垫住打开锅盖看了下，米饭的热气与香气扑面而来。 饭已经熟了。 覃水盖上锅盖拎起过放到一旁的灶上温着，随即拿过一旁细长的干柴，双手微微用力，用膝盖掰断塞进灶里，覃水拿起脚边的火筒用力地吹两下，灶中立即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灶上放上铁锅，而后从旁边的油锅中舀一点猪油。 刷拉一声，洗好的菜倒进锅里，发出响声。 覃水熟练地翻炒着锅中的菜，加上盐巴味精调味，热油遇上干辣椒和蒜末，在锅中炸开，散出呛人的油辣香味，香飘十里。 院子里桃树、梨树、李树满树芬芳。 桃树灼灼如华，梨树、李树犹如堆了满树的雪，微风拂过，吹动着树上的花朵，染上了清幽的花香。 可以预见待到花谢后定会结上满树的果子。 房屋的烟囱上，冒出阵阵白烟。 覃树认真而迅速地做着作业，想立即做完去和覃水一起干活。 太阳西斜，炊烟袅袅。 劳作的村民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归家。 “各位村民，各位村民，到村子里拍戏的剧组需要群众演员，大家都可以去报名，选中了都会给工资的。” “各位村民，各位村民，到村子里拍戏的剧组需要群众演员，大家都可以去报名，选中了都会给工资的。” …… 喇叭里的通知传来家家户户中，有着正吃着饭还端着碗到门口听。 覃家吃好了饭，覃家母父张凤霞和覃顺刚在院子里的大灶上炒茶，灶里烧着火，灶上是一口大锅，将采集的茶叶倒进锅中，慢慢翻炒，茶叶在炒制下慢慢从鲜绿变得深沉，散发出阵阵清幽的茶香，萦绕在四周。 覃水和覃树正蹲在水井旁洗碗，听到声音也停了下来。 “哇，是可以上电视吗？”覃树惊讶道。 覃水继续着洗碗的动作：“应该是吧，还有钱拿呢。” “我想去。”覃树举起湿漉漉的手响应。 “你要上课，不能去，好好读书。”覃水一边说着，一边将洗碗水倒掉。 张凤霞边炒着茶边听着广播：“还有钱拿呢，不知道多不多。”说着他朝厨房喊道：“覃水，你明天去剧组看看。” 覃水覃树刚刚把碗洗好，正准备放到碗柜里，闻言回道：“知道了，妈。” 两人放好了碗，覃树便拿着杯子跑到炒茶处，朝张凤霞他们撒娇道：“妈，爹，给我点茶，好香啊，我要泡茶喝。” 说着把杯子伸过去。 “去去去，这是拿来卖的，小孩子家家喝什么茶。” 一旁的覃顺刚笑呵呵地拿了几片茶叶放到覃树手中的杯子里：“小孩子嘛，尝尝味。” “谢谢爹。” 覃树道了谢就跑：“姐姐，快来喝茶。” “也不知道炒茶厂什么时候盖起来，到时候就不用在家里炒茶了。”张凤霞感叹道。 近几年，随着茶文化的推广，桃水林的古树茶也被媒体报道，给桃水林的茶叶带来了一定销量，政府便决定在桃水林盖一个炒茶厂，大力扶持推广桃水林的古树茶，将茶叶的制作系统化、规模化。 茶香逐渐在炒制中变得浓郁，香飘十里、清幽怡人。 程文简吃完饭到广场上散步，广场的大喇叭里村长的声音还在喊着。 此时，太阳渐渐落山，晕出橙色的光芒。 有几个孩子在广场跳绳、嬉戏，突如其来地让程文简想到了那个断指的女孩，一瞬间文思如泉涌，程文简快步走回去打开电脑就开始创作。 次日，整个剧组天不亮就开始工作，布景、化妆之后天色渐渐明朗，地上导演指导、演员背词，天上，无人机一览大好山河之景。 中午吃饭时，程文简去找张学为说了自己想再这个剧本中再加个人物进去。 “你这不胡闹吗？这剧本已经很成熟了，你还想怎么改。”张学为略带责备。 “就一个小人物，不影响角色，主要是这个角色会让周岸声这个人物更立体、更饱满，导演，你信我，我自己的剧本肯定不会乱改。” 两人争论了很久，还把饰演周岸声的方冽找来谈了谈，最终让程文简加了这个人物。 解决了加角色后，张学为才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选角怎么搞，一时半会也选不出适合的演员。” “不选演员，选村里的那个小姑娘。” 程文简话一出，张学为立即明白过来他新创造出来的角色灵感来源。 方冽斟酌片刻，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样会不会给他造成伤害？” 牠看得出来他的落荒而逃，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方冽才20岁，人年少时难免有一颗赤诚之心，真挚善良。 这样的品质十分珍贵。 张学为尊重牠的想法：“那就去问问他的意见，或许他也想参与这样地创作。” “好。” 不等他们去找覃水，几人收工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来报名群演的人，覃水就在其中。 程文简朝他招了招手。 覃水疑惑地走过去：“阿姨，你找我？” “嗯，还记得我嘛？” 覃水点了点头。 程文简摸了摸他的头，将他带进了屋。 “这是我们的总导演张学为，这是主演方冽，我是编剧程文简。” 覃水不清楚为什么要给他介绍，但他还是礼貌又紧张地问了好：“张导演好，方冽哥哥好，程编剧好。” 程文简注意到他的紧张，抚摸着他的背安抚他：“别紧张，我们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演戏？” 覃水不明白，疑惑地望着他。 “剧组需要一个和你差不多的演员，然后呢这个角色手指和你一样，所以我们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演？” 提到手指，覃水双手紧握，右手紧紧攥住了左手，掩盖住那断去的手指。 对于断指，覃水一直是自卑和敏感的，但断掉的手指已成既定事实，在这件事上，他很多时候都处于被矛盾的心理撕扯之中。 覃水绞着手，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会给钱吗？” 张学为立即接话：“当然会，而且你的戏份需要说台词，钱会比群演高一些。” 覃水立即点头：“我愿意演。” 见覃水同意，程文简和张学为很欣慰，方冽没有过多的神情，只是摸了摸他的头，问他：“你妹妹呢？” “妹妹在家写作业。”他以为也有需要妹妹的角色，语气严肃：“妹妹要读书的，不能来演戏。” 他严肃的模样倒是让方冽笑了出来：“妹妹读书，你不用读嘛？” “不用，我去年就不读书了。”覃水上了初中就没在读书了，家里穷，支付不起他的学费，即便考上了市里的高中也读不了，现如今他已经认命，他想：或许他这辈子就这么留在桃水林了。 他现在所有的期待就是督促覃树认真读书，以后读高中读大学，去看一看书本里的广阔天地。 他认了命，但是他不允许覃树和他一样，覃树一定要有光明的未来。 方冽愣住，问他：“为什么不读书了？” “不想读就不读了。”他咬着唇，心虚又难堪地回他。 气氛有些静，程文简便问了覃水的相关信息，打破了僵住的氛围。 “覃水，西字头，下面一个早的覃，泉水的水，今年16岁。” 听到名字，程文简内心觉得真是有缘，那角色的名字是他随便取的，就叫小水。《回家》是一部以拐卖为切入点展开叙述的影片。 讲述了主角周岸声6岁被拐卖，拐卖途中因感冒高烧导致其失声且右耳失聪，因为身体上的缺陷，经过乞讨流浪后被人贩子几番辗转贱卖脱手，后被买家抚养长大。 周岸声十七岁那年，在警方的帮助下，周岸声终于凭着这些年不断回忆被拐时那些稀碎零散的记忆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但十几年的光阴，时过境迁，人事已非。 周岸声才发现，原来被困在6岁那年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割裂般的世界、生疏的亲情、缺陷的身体......时时刻刻都在撕扯着牠的身体和思想，让牠犹如困兽，作茧自缚，最终自尽而亡。 拍摄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覃水跟着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电视剧地制作流程：原来电视剧是这样拍出来的。 小时候他还天真地去电视后面找演戏的人，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所有镜头对着主演，主演自然而然地演绎着那个剧本中的人物，片场没有杂音，方冽演绎着周岸声的情绪。 雨刚停，地面还是湿的，周岸声在院子里晾着衣服。 刚晾好两件衣服，天空中，阳光破开乌云倾洒而来，打在了周岸声身上。 周岸声伸出手接着倾洒而来的阳光，抬头望去，乌云渐渐被阳光驱散，显露出蔚蓝的天空。 覃水从人群中望去。 牠迎着破云而来的阳光，站在那一方院子里。 牠不是方冽，是周岸声。 第3章 第 3 章 围观了几天拍摄现场，等轮到自己拍的时候覃水还是很紧张，明明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还是怕自己忘记，而且，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么多镜头，很不自在、很尴尬、很羞耻。 “周岸声。” “周岸声。” “周岸声。” “周岸声。” 一连四次都被喊卡，导演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卡，声音太小了，大点声。” “卡，不行不行，太别扭了，人物是开朗欢快的。” “卡，重来。” “卡。” 张学为憋着气，想发火，又顾忌到覃水本身就不是演员，压着气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讲：“覃水，你要融入这个人物，在镜头面前你是小水，是周岸声的同伴，不是你自己，演戏的时候我们不会嘲笑任何一个入戏的演员，你无需为此感到害羞，只有不入戏的演员那才需要感到羞愧。” 覃水含着泪，拼命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谢谢导演，我知道了，我会认真演的。” 覃水虽然16岁，但见过的世面太少了，他长在桃水林里，又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太单纯了，像一张白纸，像一个小孩。 “先缓一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不是专业的演员，但是你有一个专业演员没有的优点，就是没有技巧，没有技巧的戏是最容易触动人的。” “谢谢导演。” 导演说完就回到了自己位置，当着这么多人面出错出丑，覃水低着头，害怕抬头看到别人笑他，他正打算走到一旁缓一会，方冽走到了他身边，朝他伸出手：“小水，跟我来。” 他不明所以，方冽拉起他就带他走到了刚刚拍戏站的田埂上，只见牠张开双手示意覃水：“小水，一起来感受一下风。” 不远处的前方还有很多人，其实没有人注意他们，但是覃水总觉得被人再看他，会嘲笑他。 方冽直接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张开双手。 风很舒服，带着泉水的甘冽和濡湿。 “小水，跟我一起喊：‘周岸声’。” 在方冽期待下，覃水开口：“周岸声。”声音有些小。 “再来，大点声。” “周岸声。” “我们一起喊，再大点声，别怕。” “周岸声。” “周岸声。” “周岸声。” ...... 两人向着远方喊着周岸声的名字，越到最后越大声、越放松，两人对望一眼，都笑出了声。 “16场5次，action。” “周岸声。” 清脆的声音带着活力和喜悦从前方传来，周岸声抬头望去是小水，他戴着斗笠，站在田埂上，挥着手笑容满面的和牠打招呼。 牠笑着挥手：“小水。” “你放假了嘛？”小水从田埂跳下，跑到他身边。 （嗯，你慢点。）周岸声比划着手语，看着他磕磕绊绊地跑过来，赶紧扶着他。 小水看着周岸声。 牠背光而立，身上背着书包袋，牠长高了，好像开始长出了翅膀，待到羽翼丰满之时，振翅而飞，会飞离这方土地。 “周岸声，读书快乐嘛？” （快乐。） 周岸声点点头。 从书本和老师身上汲取到知识能让牠丰富自己的大脑，让牠能够得到充实、平静和快乐的时光，让牠能够寻到活着的意义。 （可以学到很多知识。） 知识在拓展牠的眼界，在帮助牠认识这个世界的广阔与色彩。 小水看着牠比划的话语，视线下移看到了牠袋子里的书本，人在书本里可以汲取知识，而这些知识似乎在慢慢割裂他和牠，最终会让他们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小水，你想去读书嘛？）周岸声问他。 覃水收起眼底的波动，犹豫了会才说：“我好像不是读书的料，而且，我爹妈不让我去读，他们说女孩子读书没用，浪费钱。” 周岸声听后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牠张不了口，也说不了什么。 “你赶紧回去吧，我去锄地了。” 小水拍了拍周岸声的肩膀，又恢复了开心的模样，他转身跑走了，徒手爬上了田埂，回到那片黄土地，捡起了那把倒下的锄头。 周岸声看着小水的背影，阳光之下，牠看到的是他背上血淋淋的口子，那是翅膀被折断后留下的创口，流下的血渗进了他脚下的黄土地，滋生出牢固而锈迹斑斑的铁链，将他桎梏在了那片黄土地。 —— 拍摄结束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覃水拿了盒饭蹲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吃着。 他吃饭吃得快，吃完抬头看到大家还没吃完有些羞耻，就悄悄去了刚刚拍摄的田埂坐着吹风，拔了几棵狗尾巴草编着玩。 方冽吃完饭看到覃水安静地坐在不远处，想到刚刚拍摄的戏份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小水。” “小水。” “小水。”直到喊了第三声覃水才听到。 “啊？” 方冽走到他旁边，也学着他一样坐在了田埂上，风从远处而来，带着泉水的清冽和甘甜，格外凉爽。 “刚才叫你都不应，发什么呆呢？” 覃水立即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顿了顿他还是解释道：“我的左耳朵听不到，对不起，方老师。” 他听剧组里的人都喊牠方老师。 覃水对左耳的失聪没什么记忆，只是长大后听村里人说是被鞭炮震的，再加上他的手指是剁猪草时候伤到的，旁人都开玩笑说覃水金贵，是小姐身子。 小姐的身子丫鬟命。 他在电视里学过这句话。 再加上母亲张凤霞也时常会说： “咱们村，放炮仗这么多年耳朵震聋了你还是头一个。” “咱们村，剁猪草剁到手指的你还是头一个。” 听多了这些话，覃水也会慢慢痛恨起自己的金贵身子。 头一个。 他也时常在想为什么自己都是这头一个呢？ 听到他左耳失聪，方冽一愣，牠望着眼前的覃水，第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怜悯，这之后，他体内的情绪波动似乎和周岸声有一瞬间的相连。 周岸声——那个虚构的人物。 “是要开拍了吗？”覃水见方冽不说话，问牠。 闻言方冽回过神来：“没有，就过来和你打个招呼，还有，叫我哥就可以，不用这么正式，听着别扭。”牠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学生，在剧组被叫方老师实在让牠有些压力，但是剧组人又多，一个个纠正又显得太矫情，而且人在工作中难免谨慎。 覃水点了点头，叫了声：“嗯，好的，方冽哥哥。” 方冽看着他手指翻动拿着青草在编着东西，问他：“小水也和戏里面一样觉得女孩子读书没有用吗？” 覃水听了抿了抿唇，编草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好一会他才开始动手继续编着，然后说道：“如果读书没有用的话怎么会都让男孩子去读呢。” 覃水的话让方冽愣住，他突然想起了张学为刚刚和牠讲的最后一幕戏。 “最后你看到的是一个少年因为落后和封建的思想被折断翅膀的景象，他太小了，反抗不了强大的力量，最终只能被折断翅膀，被地上的铁链锁住。这个场景的眼神变化很重要，你再揣摩揣摩。” 成年人的力量，在少年弱小之际，将他们还未丰满的羽翼硬生生折断，而后只能任由地上的铁链锁住动弹不得。 出神之际，覃水已经编好了手中的草：“方冽哥哥，这个送给你，谢谢你教我演戏。” 他笑着递给方冽，方冽得以看到它的全貌，是一只小狗，一只绿色的草编成的小狗，栩栩如生。 牠接过：“谢谢小水，很好看，我很喜欢。” 覃水见牠喜欢，羞涩地笑了笑，而后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方冽：“哥哥，《秦王朝》里的扶苏是不是你演的呀？” 方冽有些惊讶：“是啊，小水看过《秦王朝》吗？” “嗯嗯，我很喜欢扶苏这个角色。”《秦王朝》是一部历史剧，当时电视上刚好播到公子扶苏出场。 直到现在覃水依旧记着那一幕，记着看到那一幕时的惊艳：“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而后，他为了那惊艳的一幕，时常偷偷看那部剧，但是后面再看到扶苏，便是他自刎的情节。 这一幕不同于初见的惊鸿一瞥。 那是一种凄凉的悲壮。 历史剧的镜头与叙述充满了历史文化底蕴的厚重感和沉闷感，但是扶苏的出场与谢幕，像是一朵幽深长河里的荷华，荷华的绽放带来了瞬间的光彩，而后在盛开的年纪，缓缓沉入冰冷清澈而幽深的长河中，就此长眠。 犹如昙花一现。 明明只是漫长剧集中短暂的存在，就这样在覃水心中记了好多年。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电视剧是演出来的，一直以为扶苏就是方冽的名字。 后来覃水知道了《诗经》，学到了那一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就这样，这句诗和扶苏那个名字一直被他记在心里，直到长大一些，他才发现扶苏其实是千年前的人物名字，而《秦王朝》里的扶苏是一个叫方冽的演员饰演的。 “那个角色就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下，真的很幸运，小水能看到我。” 方冽的母亲方雪鸿是著名演员，开刃作是著名导演周玉华的影片，影片上映后，方雪鸿凭借在影片中精精彩绝伦的表演、倔强坚韧的气质拿下了国内最佳主角的大满贯。 母父都是著名演员，因此，方冽的出生受到了很多关注，因为母父的工作，幼时方冽偶尔会出现在大众眼中，后面慢慢长大，加上母父逐渐淡出演艺圈，牠身上的关注慢慢减少，直到牠15岁那年转型为摄影师的母亲方雪鸿给牠拍摄了江湖行《刀光剑影·快意江湖》主题的国风大片，该主题作为《M·E》杂志的开年刊封面，给牠带来了不小的热度。 后来去《秦王朝》剧组探班母亲方雪鸿，因为开年刊带来的热度和母亲的关系，方冽出演了扶苏这个角色，其实严格意义上并不能说出演，扶苏这个角色加起来并没有多少戏份，不是主要角色，短短几场的戏份拍摄，就将这个角色勾勒了出来。 “我还看过公孙策，那个角色我也很喜欢。” 公孙策是电视剧《少男青天》里的角色，是以清代石玉昆《三侠五义》著作为蓝本进行改编创作的影视剧，环环相扣的情节、紧凑丰富的剧情、演员精湛的演技让这部剧播出时取得了很好的收视成绩。 公孙策和扶苏同属于公子形象，但是公孙策的气质又和扶苏有所区别，公孙策的形象意气风发，气质清冽，像松间的潺潺山泉，很多观众更是觉得，方冽的公孙策是书生和公子两个词语的具象化。 公孙策这个角色第一次让大部分观众知道了方冽的名字。 方冽开心地笑着：“谢谢小水的喜欢。”虽说家里人跟演艺圈打交道，但是方冽并没有早接触演艺圈。 现如今，牠打算走演员这条路，演绎的角色能得到作为观众的覃水的喜欢自是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