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悖论》 第1章 第 1 章 夜幕低垂，某国的一段山路上，却人声鼎沸，极为热闹。 今晚正要进行一场机车比赛，起点和终点都挤满了来观赛的人，这并不是什么正规的国际赛事，纯粹是机车圈子里自己组局来玩票的。这段山路出了名的险峻，弯道密集且多盲区，风险极高，回报也丰厚，赢家可以获得十万美金，远远超过了许多正规赛事的奖赏，更加刺激着参赛者和围观群众的神经。 起点处聚集着许多年轻的面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目光黏着在做出发准备的骑手们身上，其中一辆黑红机车上的骑手吸引了最多目光，他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身材却十分高大，保守估计约有一米九，肩宽腿长，跨坐在高高的重型机车上也十分轻松。比赛还没开始，多数骑手会选择和旁边的人交谈，或者和美女搭讪几句，但他却从头到尾颇为冷淡，只是等待着比赛开始，懒得分出一丝一毫的兴趣给别人。周围有人想上前搭话，会被他身边的两个保镖拦开。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看起来充满了该死的诱惑和魅力，让人更难以把视线从他身上离开。 机车圈子不大，当然有很多人认识他。他们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将他的名字翻滚于唇舌间。 现场开始清人，鼎沸的人声被短暂压制了下去。人们屏息等待着那一刻—— 砰！ 发令枪响，骑手们像出膛的子弹弹射出去，一下子没了影。 被压制的人声重新沸滚起来。现场响起震天的快节奏音乐，人们盯着大屏上一骑当先的红衣赛车手，欢呼着，尖叫着喊出他的名字—— “Zack! Zack!” 呼啸的引擎声在山间回荡。 红色机车服的骑手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后面的人时不时在弯道想要超过他，但都保持不了太大优势，很快就会被反超回来。他就像有意为之，在这激烈的角逐中仍然控制着自己的节奏，时不时给别人超越的机会，却又在下一刻又反超对手，将人甩在身后。这样的恶趣味，连在大屏观赛的现场观众都看出来了，他们激动地讨论着他的行为，对这个危险又恶劣的男人充满兴趣。 很快就到最后一段路了，终点已经等待着一大批人，他们喊叫着，期待着最终的结果。 当视线里出现一抹嚣张的红时，人群中爆发一阵激烈的欢呼。 尖锐的口哨声像为胜利伴奏，黑红色的机车稳稳停在了终点，骑手长腿一跨，从车上下来，拿下头盔。 他有令男女都会尖叫的英俊深邃五官，眼眸是特别的深灰色，带着一点懒散与野性。黑色额发有几缕垂落下来，更添了几分性感，左耳戴着一个绿钻耳钉，在夜色中闪烁着耀目的光。 “ Zack , congratulations！”主办方非常识相地叫人送上一只黑色皮箱，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赫然是十万美元现金，真金白银的厚厚一叠钞票刺激着在场人的神经。 “Zack! Zack!” 人们欢呼着，狂叫着他的名字，簇拥而上，如同狂热的信徒。 被万众瞩目的人却并没有显得太兴奋，他从摘下头盔以后，目光就越过人群，直直盯着某个角落。 他想要动身往那个角落方向走，却被疯狂的人群阻碍着寸步难行，连高大壮实的保镖都无法挡住那些人。 他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十秒后耐心告罄，抓起一把旁边主办方手上箱子的美金，扬手往身后空中一洒！ 哗啦啦—— 数不清的百元大钞飞扬在空气中。 人群彻底疯狂，尖叫着挤上去伸手抢夺。 他终于得以自由，迈开长腿快步往吸引了自己全部视线的那个角落走去。 那是离人群差不多十米远的偏僻角落，很少有人会注意。那儿站着一个高挑纤细的青年，柔顺的黑发，绿宝石般的眼眸，五官因为有一部分东方血统，所以显得柔和漂亮，正微抬着下巴，看他向自己走来。 青年今天身上穿了一件简单的银缎衬衫，周身洒落一点月光，就像从森林里逃出的精灵，好看得有点不真实。 红色机车服的男子为自己的联想轻笑了一声，眼角也浮上笑意。 他终于来到青年面前。 青年看着他，抱怨地道：“等了好久，站累了。” 男子身后有人推着他的机车过来，他一只手捞过青年薄薄的细腰，将他抱坐在机车上。 青年身上有熟悉的淡淡香气，他两手撑在青年身子两侧，偏头过去吸了一口气。 青年像有点痒似的后仰一下身子躲开，皱着鼻子不满道：“郑骁然，你是狗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很想抱他，但想到刚刚比赛完，自己身上还带着薄汗，又克制住了。只是目光游弋在他脸上来回逡巡。 青年对他的视线习以为常，一手越过他在机车把手上虚握两下，似乎在熟悉手感。 长长的睫毛扑扇两下，绿宝石般的眼向上抬起，迎向他的视线，青年拍拍身下的机车，挑起眉，笑眯眯地开口道：“借我玩玩？” 他盯着青年张合的红唇，片刻后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青年似乎有点生气，“郑骁然，你之前教我的时候还说我学得好，现在说不行？” 他板着脸跳下机车，伸手推了推面前的人，想把他推开。 他抓住青年的手，耐着性子对他解释道：“这里的地形你不熟悉，不够安全。” 青年抿着唇，没再说话，但也没有再试图挣脱。他一只手把青年的手抓握住，另一只手的手掌覆住青年的后颈，指腹摩挲着他的耳垂，低声哄道：“乖，下次再带你来，单独陪你练。” 这时一辆黑色车子缓缓沿着山路开上来，在不远处等候。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观察着青年的神色，轻声问道：“还生气吗？” 青年不说话，只是靠在机车上，朝他眨眨眼。 他稍微有些放心下来，摩挲着他的耳垂，低声道：“我去跟他们交代几句，待会我们坐车下山，你乖乖等我几分钟。” 青年含糊地“嗯”了一句，看起来真的很乖。 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朝主办方那边走去。 刚才因为撒钱造成的混乱稍有平息，他不想被人打扰，身边的人刚刚基本都留在这边拦着不让有人跟过去。 主办方抹了抹汗，对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爷有些心里发怵，知道他不缺钱，但也不能这么搞啊。 “郑少，您回来了。” 他嘴角一扯，道：“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急，给你们造成麻烦了。这样，奖金我不要了，下一次比赛的奖金就由郑家来赞助吧。” 一米九的高大身影完全笼罩住主办方人员的身躯，他不由有些腿软，左右自己这边也没怎么亏，还倒赚一笔，因此答应得十分爽快：“不麻烦不麻烦，郑少言重了，欢迎您下次继续来玩啊。” 郑骁然见他如此上道，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就在此时，一阵引擎声突然响起，身边的人大喊一句：“少爷！Julian少爷骑你的车——” 他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一摸口袋，里面的车钥匙早已不见，一回头就看到那个高挑纤细的身影骑着红黑机车朝反方向的下山路疾驰而去，好像知道他在看一样，还朝后方比了个点赞的手势。 “Julian少爷刚刚手指上挂着您的车钥匙……”那手下目瞪口呆道。 “该死的！”他嘴里迸出一句脏话，想到那个方向下山的路弯道多，路面也没清过，心跳霎时慌了一拍。他跑到黑色车旁边，将自家司机拽出来，自己坐进驾驶室，面色铁青地猛力踩下油门，朝着那个越来越小的红影紧紧追了上去。 “哔哔——” 盘山公路上，黑色的宾利喇叭声响个不停，白色车灯照出长长一段路，追逐着前方黑红色机车的影。 山路上根本没办法开到最高速，所以尽管机车灵活，黑车速度快，双方却始终保持着不大不小的距离。 郑骁然绷紧神经，很想直接在直道上加速绕到前方把机车别停，又怕吓到青年，害他摔了。于是只能紧紧盯着那个背影，不停地按喇叭，指望他玩够了可以自己停下。 对方却像存心要和他作对一样，流畅地绕过一个又一个弯道，始终保持着速度飞驰。 二车在盘山公路上如同咬住尾巴的蛇，不停地游移前进。 在即将来到山脚，转过下一个弯道时，前方却出现一块巨大的山石挡在路中间，黑红机车根本来不及减速，眼看就要直直撞上去—— 郑骁然瞳孔欲裂，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倒流！ 就见那穿着衬衫的骑手飞快地俯下身子，车头一歪，从那块巨石旁边擦了过去。 安全通过后，那黑红机车终于减速，缓缓停在路边。机车上的青年拿下头盔，胸口起伏喘着气，唇色苍白，有些脱力，显然也吓得不清。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黑色宾利也停下。驾驶座上的人急匆匆出来，奔向青年的方位。 青年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心中一阵后怕，往后退一步，小声叫他的名字：“郑骁然……” 紧接着，他突然被一股大力拉进怀里。身高一米九多的男子，骨架能完全覆盖住青年的身体，他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如同一条巨蟒将他全身紧紧缠绕，仿佛恨不得用身体将他熔进自己的血肉里，他的大手覆盖住青年的后颈，将他的脑袋按在怀里，让他听自己狂乱的心跳。 咚。咚咚。 整座山，整个天地，仿佛一瞬间万籁俱寂。 只有擂鼓般慌乱急促的心跳声。 许久，头顶传来他嘶哑低沉，发着抖的声音： “宝宝，你吓坏我了。” 咚咚。咚咚。 青年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汹涌澎湃，和耳边的心跳节拍混在一起，一时竟分不清了。 他脱口而出叫他宝宝，小时候他就喜欢这么叫他，长大后青年嫌弃这称呼太肉麻，勒令他不准再这么叫他，于是他叫得也少了。 青年视线上瞥，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颤抖的唇，心中突然一软。 他其实就比他大了四岁，只因为小时候被大人嘱咐照顾他一阵子，在他面前就总是以长辈自居，这个习惯怎么也改不了。 “郑骁然。” 青年小时候追在他后面乖乖地喊他“然然哥哥”，长大后不知哪天起就开始喊他的名字。 他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小声说：“对不起。” 郑骁然听他道歉，忍不住又一手覆上他的后颈，指腹不断摩挲着那柔软的耳垂，这个动作能让他安下心来，面对青年，他的容忍度和耐心似乎都无限高，他用鼻尖蹭蹭青年柔软的头发，手掌包裹住青年的手，声音低沉：“我们回去吧。” 第2章 第 2 章 回去的路上，司机开着车，他们坐在后座，他拿了一条大大的毛巾，给青年擦脸上的汗。极限运动过后，青年的脸上红扑扑的，散发着一股热意。他的嘴唇也红，更衬得肤白如玉。眼眸像一汪碧绿的湖，氤氲清澈，能让人心甘情愿沉溺。 青年满意地眯起眼，很享受郑骁然满心满眼都被自己装满的样子。郑骁然的手上戴着腕表，是自己前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戴上就一直没有摘下来过，青年看着那节手腕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忍不住凑近，把唇贴在上面印了一下。 如同被施了什么定格法术，那手腕连同主人都瞬间僵住。 青年抬起上目线瞧他，睫毛一颤一颤的，如同扑簌的蝴蝶。如同挑衅，又好似在玩勇敢者游戏，他又在他手腕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唇像微凉的花瓣，那手腕却如同被烫到一样，瞬间往回收去。 郑骁然把毛巾放到一旁，后退了一些，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宝宝，”他的声音还是很轻柔，眼眸却垂下，手腕内侧翻转，看了看腕表时间，“待会我送你回到家，你早点睡觉。” 青年的碧绿眼眸中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他紧咬牙关，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却似乎还是有些失败，眼底飞快地泛起一阵红。他扭过头望向窗外，紧攥的手心在微微发抖。“……那你呢，你要去哪？” 郑骁然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压抑着快要乱了节奏的呼吸，假装若无其事地拿起一边的手机划开锁屏，无数未读信息涌现出来，他顿了顿，点开其中一条语音。 【郑少，你上次答应给人家买的包包现在到货了，什么时候陪人家去买呀？】 娇滴滴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青年的肩膀颤了一下。 郑骁然握紧拳，强忍着要把青年抱进怀里轻哄安慰的冲动，压着声音回复手机对面的那个人：“明天陪你去。” 随后，他用听起来极为轻松的语气对青年道：“我的新女朋友，你还没见过吧？送你回去以后我先回家睡觉，明天陪她去买个包。” “郑骁然！”青年转过身来扑到他身上，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又因为带着怒意而漂亮得惊人。他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用的力气很大。 “我讨厌你！”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郑骁然托着他把他护在怀里，怕他摔了，怀抱的柔软充实让他轻舒一口气，连脖颈间传来的刺痛都毫不在意。 车速慢慢减缓，驶入一个偌大的庄园面前。 他摩挲着青年的耳垂，后颈，发尾，低沉地道：“宝宝，讨厌我可以，但不能不见我。” 青年恨恨地瞪他一眼，挣脱他的怀抱，喊道：“我不会再见你了！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放狗咬你！” 他眼中有湿漉漉的水汽，但最终没有化作眼泪流下来。郑骁然心中稍安，看着青年开了车门下车，没理任何人径直回到庄园内。 管家看着自家少爷这副模样，惊疑不定地看向坐在车后座神色复杂的男人，“郑少爷，Julian少爷他……？” 男人接过司机递来的手帕，按在脖颈的伤口上，目光盯着青年离去的方向，对管家交代了一番。 黑色宾利在夜幕下缓缓驶出庄园。 司机从后视镜内观察男人的神色，问道：“郑少，您要回哪里休息？” 郑骁然头往后靠，双目闭着，回味着方才怀中青年灼热的温度，想也不想道：“去midnight。“ midnight是这一区最大的club，也是郑家的产业之一。郑骁然接手家族后，抓了几个领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midnight就是娱乐产业的名片之一，“升级改造”后名声大噪，吸引了一大批忠实客户。甚至许多明星都爱来玩。 午夜时分，正是club最热闹的时候，各色人种的俊男美女穿梭其中。郑骁然踏入midnight后，立马吸引了一大批目光，很多人都知道他是midnight的主人，郑家的继承人，更遑论他英俊野性的面容即使在美人如云的midnight也极为出众，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恨不得从他身上舔下一层皮来。 一个棕色皮肤身材火辣的女子像条蛇一样缠上来，手里拿着一杯酒，视线流连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吐气如兰：“Damn…Zack, you are the hottest guy I''ve ever seen! Let me get you a drink, ok ?” 说完，酒杯被凑近郑骁然唇边，对方的眼神充满暗示。 郑骁然一手推开酒杯，笑着回拒道：“Sorry, my girlfriend wouldn''t appreciate this.” 女子自讨没趣，耸耸肩走了。 “郑少～”没走几步，一个穿着吊带背心黑色短裤的妩媚男子凑过来，指给他看自己耳朵上闪烁的绿色耳钉，“你看人家新买的，和你是情侣款哦……”他的手指一路往下滑，滑过自己的鼻钉，锁骨钉，“还有这里……”他暗示性地挺了挺胸：“人家特地为你穿的环，想不想看一下嘛？” 郑骁然挑眉道：“不怕痛吗？” 妩媚男子朝他抛个媚眼，深情道：“为了郑少，命没了都值得。” 郑骁然唇角勾着，面色却一冷：“老子要你的命干嘛？十秒内给我摘了。” 对方被他吓一跳，又不敢不听话，悻悻地把耳钉摘了。 走到拐角处，有人在那等着。是个长得很清纯的黑发小男生，穿着白衬衫黑长裤，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郑少……”他叫住郑骁然，用上目线看他，粤语声音甜甜的很勾人，“今次我来当你男朋友好不好啊？” 郑骁然上下打量着他，不知道他是从哪打探到自己喜好的，他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脸：“这个月名额满了，下次吧。” 说完，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郑少。”进了里间，管理人员出来迎接自家老板，陪着他到各处巡了一圈。 郑骁然巡视完，刚好撞见二楼厕所门口两个人如胶似漆地搂在一起，是一个个子较高的男人和一个瘦小的男人。瘦的那个穿着吊带背心，正是刚才说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的男子，此刻他被另一个男人吮吸着锁骨，后仰着头，露出迷离的眼神。 他也发现郑骁然看到了他，但没有一丝想回避的意思，反而媚眼如丝地对着他伸出舌尖，做出挑逗的邀请。 郑骁然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按下了电梯。 电梯直接到了四楼。 这里一整层都是郑骁然的私人领域，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正对着楼下的舞池，连那咚咚震天响的音乐都能穿透地板渗透上来。另一部分则用了非常好的隔音设施，几乎一点噪音都不会出现。 郑骁然把隔音房用作办公地点，吵闹的那间用作卧室。 他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开了瓶酒坐在卧室沙发上。 楼下飘上来的快节奏音乐震得咚咚响，人们的尖叫声，笑声，**声，是音乐的专属伴奏。 郑骁然喝着酒，半合上眼睛，他比任何人都习惯这样的环境，习惯这样的声音。 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郑家就为了“锻炼”这个继承人，让他开始熟悉一些旗下产业的业务。在郑家没人真把他当小孩，如果没有成材的希望，就会被早早放弃，他没有露怯的权利。他习惯学大人的模样，穿着正装，板着脸，跟着管理者去巡场。 当时的midnight比现在乱很多，只要能赚钱的服务都有。很多人趁着醉意或药劲上头，**几句，就脱了衣服乱搞。赤条条的□□交缠在一起，人在这种环境下成了兽，跟陌生人也能交尾。人人来这里只为寻找快乐，刺激，并愿意为之不惜暴露丑态，付出一切代价。 他先前从未接触这样的世界，心中荒谬与惊骇的激流奔涌，面上却要忍着避□□露出异色被人发现。 十几岁的少年，拥有天生的身高优势，窄腰长腿，混在迷乱的人群里鹤立鸡群。有人坐在墙角，目光迷离，舔着舌头，伸手去抓他的裤脚。少年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本能地一脚把人踢开，扔下所有人快步走出门外，脸色苍白，终于忍不住吐了。 那是他对性的初印象。 因为这次失态，他回去受到了惩罚，被关在黑暗的房间里连续四天不能吃饭。那四天里他的脑中一直回荡着那些恶心的画面，想起来就止不住干呕，却因为没有进食什么都吐不出来。 四天过后，他被解禁放出，因为过度的饥饿头昏眼花，脚步踉跄，他听到楼上有动静，猜测是他的父亲或母亲难得回家了。不知是不是精神太过虚弱，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见见他的父亲或母亲，也许可以跟他们道个歉，保证下次不会再失态了。 他就这样抱着这么一个微弱的念头，脚步虚浮地扶着栏杆上了楼，直到走到书房门口，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他的母亲正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激烈亲吻，面上带着极为享受的表情。 和midnight里的那些面孔没什么两样。 他在一瞬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剧烈地干呕起来，饿了几天的身体失去力气，咚地倒在地板上。 醒来过后，他的妈妈难得出现在他床前，身后还跟着那个年轻男人。 她破天荒跟他说了一堆话，说她和他父亲是家族联姻，双方没有任何感情，也不觉得对彼此有道德义务，在完成生下继承人的任务以后，他们各自都有新的“玩伴”，他现在还小可能无法完全理解，但作为郑家人，他长大后就会理解他们，并且成为跟他们一样的人。 她亲吻他的额头说：宝贝，我们都是爱你的。 他安静地听着，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等她说完后礼貌地请她离开。 十二岁的少年，在短短几天内见识了所谓的性和爱的荒谬与丑陋。 身体恢复后，他依然需要每隔几天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巡场，对于那种环境，他从一开始的排斥，恶心，到后来的见怪不怪，再到最后已经全然漠然，能面不改色地在靡靡之音中听手下汇报。 在他正式接手后，midnight经过改革没有那么乱了，但听着这种吵闹音乐声入睡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他在家睡不着，来到这里却能睡得久一些。 第3章 第 3 章 脖颈上被青年咬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他这次显然是气狠了，用了很大力气。 郑骁然抚摸着那一处伤口，想到青年通红的眼眶，那双绿色的眼眸像破碎的宝石，心脏隐隐发疼，又蔓延上一些畸形的喜悦——只要想到他的喜怒哀乐是冲着自己而来，哪怕被讨厌也高兴。 伤口传来一阵麻痒，他不知怎么又想到手腕上那个轻吻，面上笑意慢慢收敛。 片刻后，他有些烦躁地把酒喝光，拿出手机，划出青年的号码。他盯着那个通讯录头像，那是几年前他趁青年睡着的时候偷偷拍下的一张照片，黑发的青年枕在他的大腿上睡得很香，嘴唇微微张开，皮肤白皙如玉，脸颊有点粉扑扑的，就像打了腮红一样。他当时看得有些怔怔，喉结滚动，手放到离他鼻尖一寸的距离，却终究没有摸摸他的脸，只是拿出手机忍不住把那一刻定格。 备注是很简单的“宝宝”两个字，虽然青年不怎么允许他这样叫了，但他私底下在心里还是这么叫他。 手指放在通话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想听他的声音，想看到他，想抱他。 但是此时此刻的青年，恐怕不会想接他的电话。 十多分钟后，他退出联系人名单，打开青年的社交媒体。 他不爱玩社媒，账号还是青年帮他注册的，也不知道青年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给他取的ID是一串看起来是乱码的字母，头像是一只长角的卡通小恶魔，任谁看了都不会把这个账号和现实中的郑少联系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更改，反正这个账号也只关注了青年一个人。 他一条条往下滑，翻看着青年发的动态，最新一条动态还是上个星期，青年发了一张照片，是他画的一张油画，应该是画家里的花园，大概是被那层层叠叠的叶片光影搞得有点崩溃，配了一个抓狂的表情。郑骁然看着那个表情图，想象着青年的脸，眼角不由自主浮上笑意。 下一条是青年在某个地方看到一辆黑红配色的机车，他把它拍了下来，发到账号上，配文：“这车真帅～某人也有一辆，下次让他送给我，不知道他肯不肯呢？[思考][思考]” 郑骁然失笑。 明天就让人把车送过去，他想。 手指又滑到下一条，是去年青年生日的时候，他只发了一张蛋糕的图，配的文字是： “都说生日的时候只要虔诚许愿就会灵验，为什么我许了这么多年的愿望，却从来都没有实现？” 他的配文语气看起来有些失落，郑骁然的动作停顿，盯着这条看了很久，下一秒，青年在线图标亮起来，更新了一条动态。 “睡不着。。” 郑骁然的手指立刻点在了评论框上，他想问他为什么睡不着，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他知道青年肯定也看到自己在线了，又在想是不是该直接对他发送私聊。 但是片刻后，系统提示他，那条新动态被删掉了。 青年的头像暗掉，下线了。 郑骁然捏着手机，脸色也慢慢幽暗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司机就到了midnight门口，郑骁然坐上车，道：“去一趟东区的公司。” 他今天有个早会要开。 他昨晚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头发有几绺垂落下来，面色冷淡。 黑色宾利发动，他坐在后座，一边在pad上面翻阅待会开会的内容，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嗯，他醒了吗？昨晚睡了吗，几点关灯的？待会早餐不要给他喝冰巧克力牛奶，他要求了也不行，就说家里没了。别太早叫醒他，让他多睡会儿……他最近可能会心情不太好，学校那边先不要去了，让他休息两天。如果他要出门，你们得派人跟着，有什么事随时跟我报告。”他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又抬起腕表看了看，“我待会有个会要开，九点钟你再打来。” 挂了电话后不久，东区的公司也到了，郑骁然下了车进了公司，从电梯里出来后，助理上来跟他说一切已经准备好，他点点头，进了会议室。 会议准时在八点五十分结束，郑骁然回到自己办公室，手里抓着手机，后背靠在椅子上，深灰色的眼睛懒洋洋地盯着天花板。 男助理端着咖啡进来，问道：“郑少，您吃了早餐吗？需不需要帮您点早餐？” 他瞥向男助理，个子高挑，黑发，虽然戴着眼镜脸和青年完全不像，但他还是忍不住把思绪转向了青年。 不知道他现在起床了吗，吃了早饭没有？ 那男助理被他深灰色的眼睛盯着，脸有点红，声音低了下去：“郑少……” 他回过神来，指指桌面，“不用，咖啡放这就行。” “好、好的。” 咖啡刚喝了一口，手机就按时亮起。他没管男助理还在旁边，直接接了起来，听电话那头的人汇报。 “起了？只吃了一点，说没胃口？”他皱起眉心，“是胃疼吗，你有没有观察他的脸色，会很难受吗？叫医生上门来看看。”他无意识地捏紧杯子把手，沉声道：“尽量劝他再多吃点，免得低血糖了，之前不是有过一次吗？不能惯着他了。他现在回房间了吗？在阳台……在做什么呢？……在骂我？”他轻笑一声，眉头慢慢舒展开，语气放缓，“那应该只是在赌气，过会你们再给他送点吃的，上次我送过去的黄油小饼干还有吗？他喜欢吃那个。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医生上门来看看，量一下各项指标，下午让医生把报告发给我。嗯，先这样，你们继续留意着，有什么事打给我。” 男助理站在旁边听完全程，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没早出去。他也不惊讶于郑少打电话时口中的“他”是谁，因为几乎所有郑少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那个漂亮的，黑发绿眼，和郑少青梅竹马的Julian少爷，只有他能让郑少露出这样的一面。 类似这样的电话汇报行程也不是今天才有，是每一天都会重复发生。Julian少爷在家，会有人汇报他在家的动态，Julian少爷去上学，会有人汇报他在学校的动态。这听起来似乎实在有点变态了——所有人都看得到，郑少对Julian少爷有极强的掌控欲，他不能每天跟他见面，但需要知道他时时刻刻在做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朋友、兄长的界限。 但你要说他们是情侣，却也不能够。因为郑少身边一直有人，男朋友女朋友，各种类型的，一个月换一次，他对他们很大方，也不吝于带他们出现在Julian少爷面前。 没有人猜得准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人有胆子去问。大家只是心照不宣地默认Julian少爷对郑少很重要，很重要。 也许是郑少没有兄弟姐妹，又那么年轻接手了家族，身边没有能说话的人，比较孤独，所以把Julian少爷当成了亲弟弟来宠？男助理暗自猜想，并认为这是最可能的答案之一，否则无法解释他们之间这样的感情浓度。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 那万一将来郑少结了婚，也还会这样对Julian少爷充满掌控欲吗？ 他想着，突然觉得背脊有点发寒。 “你在发什么呆呢？” 骤然凑近的气息让他猛地从想象中清醒，一抬眼就看到郑少那张英俊野性的脸，深灰色的眼睛盯着自己，耳朵上的绿钻闪闪发光。 男助理的脸霎时通红，赶紧垂下头装作愧疚道歉：“抱歉郑少，您刚刚说什么？” 郑骁然修长手指夹着一张卡，拍拍他的脸，道：“下午陪我女朋友去逛个街，买包。” “啊？”他消化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是哪一位？” 郑少这个月的女朋友他还没见过。 郑骁然看了看手机，道：“她姓魏，英文名是Emilia，你叫哪个都行。” “……好的。” 郑骁然似乎想起什么，道：“对了，她要买衣服也行，随便她，但是你记得跟她说，过阵子要陪我去个宴会。” “好的。”男助理拿着卡，看着郑少离开的背影，对于上司交代下来的滴滴代陪业务有点懵，但郑骁然一向做什么决定不容置喙，所以他没敢多问半句。 只是…… 郑少有空一天接好几个电话听Julian少爷的衣食住行，居然没空陪女友逛街吗？！ 第4章 第 4 章 青年换好衣服，往镜子里看了一眼，镜子里黑发绿眼的男生也回看着他，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皮肤很白，但是并不太健康，因为连续几天没睡好，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憔悴。 他突然对这样的自己生起了微小的厌弃，不想再多看，垂眸走出去了。 管家上前来说：“Julian少爷，您今天去学校是吗？车已经备好了。” “嗯。”他侧眸，看一眼窗外的车，问道：“今天有冰的巧克力牛奶吗？” “抱歉，少爷，今天还是没有。” 管家低眉垂眼，态度恭谨有礼。 不知道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青年懒得再问，知道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他从侧门出去，一眼就看到放在墙角的那辆红黑机车，定定看了三秒，问道：“我不是说我不要吗？给他送回去。” 管家在他身后，回答道：“郑少爷说他送给少爷的东西就是少爷的，不会再收回去了。” 青年沉默片刻，突然挑起唇角，嗤笑了一声：“真了不起。” 他把耳机戴上，调出歌来，一边轻描淡写道：“既然他不要，我也不要，那就砸了吧。” “Julian少爷……” “记得砸烂一点，”青年回头拍拍他的肩，“我晚上回来验收。” 管家一怔，Julian少爷脸上此刻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他以前从来不会有的，倒是像足了郑少爷。 青年坐上车，听着耳机里的音乐，看着窗外发呆。 他现在在美术学院读大二，本来可以报其他国家的学校，但因为郑家的主要业务在这边，当初为了离某个人近一点，他还是选择继续留在这个国家。 在他十八岁那年意识到自己对郑骁然的感情以后，他就再也不想离他太远了。 他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 青年曾经以为那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郑骁然对他非常好，温柔耐心，关怀备至，甚至可以说无条件宠溺。有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偷偷对比身边的情侣，感觉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差不了多少。那么，再多一步，变成真正的情侣，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直到后来他才发觉，两者还是有差别的。 他们不会像情侣一样接吻，拥抱，上。。床。 意识到这一点，是在他十八岁那天的生日派对上，他喝了几杯酒，脸上泛红，脑袋也晕乎乎的，郑骁然像个老妈子一样跟在他身边盯着，有人上来找他喝酒就板着脸拒掉。 本国的法律规定十八岁才可以喝酒，青年像所有被管束够了的少年人一样，对于正式迈入成年怀着极大的兴奋，他含糊着嗓子对郑骁然的行为表示抗议，还想接朋友递过来的酒。对方脸色更黑了，一手拉着他一路躲开所有人群，来到一个小阳台上。 海岛的夜风很温柔，青年被风吹得有些清醒，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他背靠在阳台上，回头看着郑骁然一米九的修长个子，手里小心地捧着一小块蛋糕走过来。 “不喝酒了，吃点蛋糕，”郑骁然用叉子舀了一小块松软的蛋糕递到青年嘴边，轻声诱哄道：“甜甜的，你尝尝，我保证比酒好。” 奶油的香气窜入鼻间，是青年最喜欢的口味。 青年透过蛋糕看眼前的人，脸型棱角分明，五官犹如被最好的雕塑家刻画过般英俊，他只比自己大四岁，却早已经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了，那双眼睛是很特别的深灰色，看起来有点冷峻，但是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盛满温柔。 心动如早已扎根蛰伏良久的种子，没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在一瞬间繁衍生长，破土而出，枝繁叶茂地占据了整个心房。 在夜风中，在他的眼眸注视中，听着砰砰乱撞的心跳声，青年用一根手指轻轻沾了点奶油，抹到自己唇上。 “郑骁然，你不准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他往前一步，勾着他的脖子，笑着送上了一个吻。 奶油味的。 他们的初吻。 严格来说，那甚至不能定义为一个吻。因为在他的唇擦过郑骁然的唇那一刻，对方身子僵住，侧头躲开了更深入的吻，又顾忌到青年搂着自己，怕他摔倒，本能环住青年的腰身，扶他站稳了又立刻放开手。 空气在一瞬间胶着。 青年睫毛颤了颤，松开了抱着他脖子的手，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问道：“你不喜欢我？” 郑骁然听到他的话，下巴倏然绷紧，过了好一阵子，才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睛一瞬又马上移开视线，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发，低声道：“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种喜欢？”青年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了，随着心底蔓延开来的酸涩泛起无尽的委屈，呼吸都碎得无法自如。 那双碧绿的漂亮眼睛氤氲着水光，刚刚还亮晶晶的满是欢喜，此刻却黯淡了下去。 郑骁然的呼吸霎时乱了，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脸，青年浓密的眼睫扫过他的手心，带来一阵湿意，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来不及多想，干脆把人按进怀里，让他贴近自己的心跳。“宝宝，我们……我们可以就像亲生兄弟那样，我把你当弟弟，你把我当最喜欢的哥哥。你小时候不是想要一个哥哥吗？”他哄着他，声音轻轻的，好像怕吓到他一样，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你要其他的我都可以给你，只是……我们就保持这样，不要有任何改变，好不好？” 什么都可以给他，什么关系都可以成为，但就是不能成为恋人。 青年听出了他的意思，满心的酸涩和委屈，他不懂郑骁然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不懂他怎么能那么温柔地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他很想大声说不好，他就要和他恋爱，为什么不可以？但他又贪恋此时此刻他的体温，舍不得放开一点。 青年十八岁收到的成长礼——初次的心动，轻擦过的亲吻，以及初恋的告终。 足以刻骨铭心。 “Julian少爷，到学校了。”司机的声音让青年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一言不发地下了车，进了教学楼里，往自己专业的教室走去。 和传统教室不一样，这儿偌大的空间里到处放着堆满绘画材料的桌子，画架，隔板，每个人有自己的作业要完成，进度也不一样，由自己合理安排好时间。 青年两天没来，进度比别人落后了一点，这个时间点太早，教室里也没什么人，他呼了口气，来到自己靠窗的画架前，继续之前未完成的静物写生。 画画的时候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摒除外界的一切打扰，青年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专注在自己的画作上，渐渐忘了时间，连教室外头传来的响动都听不见。 “嗯嗯，我就到了，放心吧有我帮你肯定能把那石膏搬出去，我可是天天扛摄影器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背着包，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的男生路过绘画教室，眼睛不经意地往窗户内一瞥，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方形的窗户就像一幅画框，框住了一个很漂亮的人。 穿着简单白衬衫的青年，领口微敞，露出清瘦的锁骨，黑发如墨玉，睫毛浓密卷曲，翡翠绿眸缀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就像上帝的杰作。拿着画笔的手指白皙修长，专注端详画作的目光，令人忍不住嫉妒那静态死物。 “相机……我相机呢？”男生下意识地喃喃，急急忙忙地去翻背包，还好今天带了一个小的相机，他屏住呼吸，控制着手抖，对着那个画面按下快门—— 咔嚓。 美丽的画面定格成永恒。 这一突兀的声响让青年抬起头来，他们的视线对上。 砰砰，砰砰。 男生抓着胸口的衣服，感觉头有点晕。他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hi, 同学你好啊，不好意思啊，我、我路过这，看到你在画画……呃，画面很好看。所以……” 青年放下画笔，静静地看他手足无措地解释，直到他说完了，才弯起眼一笑：“哦，你拍了我啊？那给我看看拍得好不好看。” 他向他伸出手来，男生心跳飞快加速，连忙把相机通过窗户轻手轻脚地递过去。 青年低着头认真翻看着，他的发丝因为低头的动作微微垂落几缕，眼睫毛像蝶翼一样轻轻振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整个人都是香香的。 男生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鬼使神差地又想趁机跟他多说几句话：“那个，我叫陈乐川，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抬起头来，也不答话，只是将那不太沉的相机在手里轻轻一掂一落，看着眼前的人瞪大眼屏住呼吸，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微笑，“都说摄影系的人最宝贝自己的相机，你怎么敢轻易交到我这个陌生人手里呢，万一我不还了，万一我把里面的照片全删了，万一我把你相机摔烂了呢？” “你、你……我……” “逗你玩的。”青年又露出一个笑，笑得很漂亮，但还是有些促狭。然而因为他很漂亮，哪怕做出促狭的表情都无法令人生气。 他将相机递还给男生，道：“看在你把我拍得还挺好看的份上，就不删这张照片了。”停顿一秒，他道：“我叫Julian，你也可以叫我黎恩。” 失而复得的宝贝相机完好无损地回来，本来应该好好查看收好，但陈乐川的视线还跟被胶水粘住一样，牢牢停留在青年的脸上。 学艺术的人都会对美丽的事物有欣赏，赞美的本能，这实在无法怪他。他跟自己说。 “黎恩……同学。”他尝试念他的名字，唇齿之间发出这个音都有一种美妙的感觉，“实在很抱歉，是我太唐突了。我愿意用任何形式向你赔罪。” 青年看他认真的模样，觉得好笑，略微思索，道：“那你就请我喝一瓶巧克力牛奶吧。” 陈乐川立刻答应下来，让他在这里等着，跑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五六瓶不同牌子的巧克力牛奶，呼吸有点喘，带着点不好意思道：“黎恩同学，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牌子什么口味的，就都买回来了，你看看。” 青年一瓶瓶摆在画室的桌上，看了看，心情好像很不错。 “叫我黎恩。”他对他说，又笑了笑，“谢谢你啊。” 陈乐川感觉心脏又加速了，也回了一个笑：“呵呵，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黎、黎恩。” 青年重新坐下来。 陈乐川两手支在窗台上，本来想继续看他画画，谁知手机开始急促振铃，他怕吵到黎恩，赶紧侧过头去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他雕塑系朋友震破耳膜的喊话：“陈乐川——你tm人呢？！不是要过来帮我吗？！” 他才突然想到自己今天过来这边的目的，连声道歉，并保证自己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依依不舍地跟青年道别，又跟他承诺道：“那张照片我过两天洗出来给你一张！” 黎恩侧头看他，勾勾唇角，“好啊。” 第5章 第 5 章 青年画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收拾东西。 有人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笑着问：“猜猜我是谁？” 青年笑笑：“Bella。” 对方松开手，捏捏他的脸：“好聪明啊恩恩。” 青年转过身，看到自己三个朋友，都是美院的同学，只是在不同专业，Bella家族在本国算颇有名望，是他和郑骁然共同认识的人，是一个棕发蓝眼的漂亮女孩，有四分之一的东方血统，性格活泼，在学服装设计。另外两个男生一个叫Ricky，一个叫Coren，是Bella的朋友，因为经常一起玩，所以也混入了他们的圈子。 “好几天没见你了，听Zack说你身体不舒服是吗？”女孩摸摸他的脸，语气颇为爱怜。 青年像只小动物似的脑袋凑过去任她摸摸，听到她提及郑骁然，上扬的唇角慢慢落下，转过身去收拾东西，闷闷地道：“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Bella和两个男生对看一眼，上前去拉拉他的手，问道：“怎么了，你俩又吵架啦？” 青年的爱恋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所以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和郑骁然的事，所以不想多说，只是道：“不是吵架，只是有点矛盾。” 要论吵架，也只是他跟郑骁然单方面吵，从来都吵不起来。 Bella侧头看青年漂亮的带点失落的脸，喃喃道：“我就说，Zack怎么忍心和你吵架，他对你最好了，反正比我见过任何一对兄弟都要好。”半晌，又笑笑道，“我也不问你俩闹啥矛盾了，刚好后天是Ricky的生日，Zack邀请我们去他家马场玩，顺便开个派对庆祝，恩恩你也一起去吧，刚好你俩见面把矛盾化解了。” 青年一听，抿抿唇，下意识地说自己不要去。 “为什么？有矛盾说清楚，这是个好机会啊！而且Zack不会想令你生气，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Bella是个直爽的女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又再加一句：“你不是有一匹漂亮的小白马养在那里吗，叫雪什么来着？” 青年神色放缓，道：“雪粒。” “对，”Bella笑眯眯道：“我记得你可宝贝那匹小白马了，每次都叮嘱Zack要好好照顾他，你不想去看看他长大了多少吗？” 青年垂下眼眸，没说话。 Ricky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道：“Julian，一起去吧，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的生日派对不想你缺席。” Ricky是一个敏感内向，个子不高的黑发男生，说话永远是有些怯生生的语调。青年听他这么说，又觉得朋友的生日自己不在的确不太好，表情有些踌躇。 Coren也道：“Julian，一起去嘛，你不在我们也玩得不开心，多没劲啊。” 片刻后，青年轻轻叹口气，“好的，我会去的。” “恩恩真棒！”Bella高兴地抱他一下，又想亲一口他的脸颊，但不知想到什么及时移开了方向，“叭”地亲到了青年的发梢上。 他们聊了一会儿，准备离开。 青年把桌上的巧克力牛奶都装进一个袋子里。 “Julian，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牛奶？”Coren有些大惊小怪地问道。 青年想到刚才那个人，微笑着道：“一个新认识的人送我的。” Ricky凑近来看，在牛奶和青年的脸之间来回打量，“Julian，是你交的新朋友吗？” 青年微微摇头道：“还不算朋友吧，只见过一面而已。”想到那个男生被自己吓到的模样，他又笑了笑，“不过他挺有趣的。” “好啊，恩恩你背着我们交了新朋友！”棕发女孩过来晃晃他的手，故意道：“我吃醋了！” “都说不算朋友了，学校里我就你们几个朋友而已。”青年被她的夸张表演逗笑：“Bella，你真应该去学表演。” Bella朝他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想换专业，恩恩你也觉得我有戏剧天分对不对，好开心～” 四个人笑闹着走出教学楼。 青年准备回家，另外三个人待会还要去聚餐，就陪他等着车来。 他们四个站在一起实在很突出，尤其是青年那张脸，扎眼得很。引来不少人想过来搭讪，都被Bella他们极有默契地挡了回去。 不久后，车从远处开来，停在他们面前。 青年拿起袋子，和三个朋友告别，就坐上了车。 车窗外的风景缓缓掠过，青年侧头看着，侧脸宛如一尊玉砌的像。 回程到一半，青年的手机响起。 他一听那个铃声，先是立马拿起手机，随即又不知怎么，看着那个跳动的头像没有动作。 打电话的人也极有耐心，他不接，那边就锲而不舍地打。 终于，青年似乎被吵得烦了，按下通话键。 “喂？”他语气有点冲地道。 “恩恩，是我。”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青年觉得耳朵有点麻，他把耳机摘掉一个，特别客气地道：“原来是郑少啊，奇怪了，我没有把你拉黑吗？早知道列入骚扰名单了。” 对方对于他的阴阳怪气丝毫没有在意，反倒觉得可爱似的轻笑一声，“好，那等我们打完电话，Julian少爷再把我拉黑好不好。” 青年被他的语气逗得有些生气，反正不管他怎么主动挑衅，郑骁然都像没脾气似的，从来不生气，让他感觉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功夫。 他从袋子里拿了一瓶巧克力牛奶，用吸管戳破，烦躁地咬着吸管喝。 “找我什么事？”他学郑骁然办公时的语气，粗声粗气地问。 对方停顿一瞬，片刻后才低声道：“想你了。” 青年感觉耳朵麻，后背脊梁骨也麻，好像有电流窜过似的。 他换了个坐姿，感觉更加心烦了，道：“没事我挂了。” “等等！”郑骁然好像有点拿他没办法，叹口气，又问：“恩恩，后天马场，你会来吗？” 青年听他提这个事，愤愤地咬了咬吸管，忍了一下，又觉得不想忍了，对着那头的人道：“你都故意叫Ricky去过生日了，还要开生日派对，我能不去吗？一切尽在你的算计中是吧，郑骁然，你真狡猾！” 对于青年能轻易识破自己的伎俩，郑骁然没有半点窘迫，反而好像挺高兴，语气中笑意更深，“真聪明。”他由衷地夸赞，语气又放柔下来，“恩恩，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青年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郑骁然耐心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才出声道：“我是看在Ricky和雪粒的面子上才去的，不是想见你。” 郑骁然笑了，轻声道：“嗯，我知道。” 青年轻咬了一下唇，又问道：“你把我的雪粒养得好不好？” “它很好，”郑骁然道，“我今天刚去看了，它现在很漂亮。之前太小没让你骑，现在它满三岁了，被训得脾气好了一些，到时候你可以骑着它跑几圈了。” 青年想着自己的小白马，心情好了一些，吸了口牛奶，道：“嗯。” 郑骁然却像想到什么似的，顿了片刻，问道：“恩恩，你在喝牛奶吗？” 青年道：“嗯。” “哪来的？”郑骁然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完全没有质问的意味。 “朋友送的。”青年还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他送了我好多，我这星期每天都可以喝到。正好家里没了。” “……”郑骁然柔声问：“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青年咬着吸管，扬起唇角，“我今天才交的新朋友，你怎么可能认识。” “他人还挺有趣的，跟Ricky他们都不一样。” “高高的，傻傻的，很爱笑。” “他说我画画的样子很好看，还给我拍了照片。” “我看了，拍得不错。他还说洗出来以后送我一张。” “他跟我讲话的时候还会脸红诶，蛮可爱的。” 青年把牛奶喝完了，他笑眯眯地问：“郑骁然，你在听吗？” “……宝宝。” 郑骁然的声音沉下来，听不出情绪，“故意惹我生气，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了。”青年手里把玩着吸管的塑料包装，语气很轻快，“所以，你生气了吗？” 郑骁然听出青年声音里的笑意，想象得出那双绿色眼睛溢满得意的模样，他叹口气，道：“你成功了，宝宝。” “真厉害。” 他再一次由衷夸赞。 两天后。 郑家的马场很大，草地围场，驯马跑道，障碍训练场一应俱全，马场后面是一个两层小别墅，供客人留宿，消遣。 郑骁然来的频率不高，每次来除了自己骑马玩玩，就是去看看黎恩的那匹小白马，被取名为“雪粒”的小白马通体雪白，颈长腿直，非常漂亮，但是性格也高度敏感，不太接受人碰，性子上来了连驯马师牵着缰绳都能挣脱。郑骁然花大钱找了好几个有名的驯马师来调教雪粒，就是为了哪天黎恩过来想骑的时候不会有危险。 现在这匹马三岁多，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性情好很多，已经基本能遵照指令，也能容许有人上去骑了。 郑骁然摸摸它的头，那马儿打了个响鼻，撇过头去。 郑骁然失笑，美丽骄傲又任性的生物，莫名让它想到黎恩，心里对它的包容度也上升了许多。 “郑少，派对场地已经布置好了，待会Julian少爷他们过来随时可以开始。” 男助理在他身后汇报道。自从上次陪郑少女朋友买包的事干得不错，郑骁然干脆把他调到身边来了。 “嗯。”郑骁然点点头，看了看时间，黎恩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差不多就要到了。想到待会能见到青年，他心头一软，好几天没见他，上次又是不欢而散，他这段时间总是想着怎么让他消气。 所谓的给Ricky办生日派对，的确是见他的借口，除了Bella，他和那些人交情不深，哪犯得着他郑大少亲自给人操办生日派对，虽然是交给手下人办，但名头上还是他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多大面子。 第6章 第 6 章 郑骁然让人把雪粒牵出来，自己上去骑了两圈，那马儿虽然刚刚不给他好脸色，但被骑上去以后倒是服服帖帖的，听话得很。 回来下了马，郑骁然抓着缰绳慢慢走，小马儿乖乖跟在他后面。 马这种动物和很多自然界的动物一样，也是欺软怕硬，往往有人往它旁边一站，它就能感知到那个人是强是弱，怕不怕它，能不能成为驾驭自己的人。 郑骁然心里想着，看到一边瘦高的黑发男助理，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你。”他手一指，“骑上去试试。” “啊？”男助理睁大眼，生怕自己听错了，“我吗？郑少，我我我不会骑马啊。” “要的就是你这种。”郑骁然道，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怕这匹马会使性子把恩恩摔下来，他必须确认它是否已经被完全驯服。 “别磨磨蹭蹭了，快上去。”郑骁然看着换上马靴，手套和头盔，却仍有些发怵的男助理，大方道：“回去给你发奖金。” 这奖金也得有命花才行啊，男助理欲哭无泪。 郑骁然有点烦躁，叹口气，道：“我在前面牵着，你就骑它走一圈，总行了吧？” 今天来参加派对和骑马的人不少，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过来。 黎恩他们下了车，立刻有郑家的人迎上来。 “Julian少爷，上午好。” 青年把墨镜摘下来，黑发散乱几缕落在额前，绿眸在阳光下通透莹亮，任谁看了都会惊艳不已。他一路跟Bella他们聊着天，心情不错，环顾一圈，却没看到那个人，又有些不开心了，明明是他邀请人过来的，却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还说什么想见自己……青年抿了一下唇，问道：“郑骁然呢？” 郑家的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少爷在马厩那边，您可以直接过去找他。” 黎恩跟Bella他们说了声，就自己往马厩方向去了。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情绪不好，让朋友的生日扫兴，而且几天没见，他也有点想郑骁然了。 因为想着见他，所以脚下步伐忍不住加快，几分钟后，青年终于来到马厩边的草场，远远就看到一匹漂亮的白色马儿在草地上优雅自得地慢走，他一眼认出那是他的雪粒。 然而来不及欢喜，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马背上有个戴眼镜的男生骑在上面，黑发，高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紧紧抓着缰绳，似乎有些紧张。在马儿前面，是熟悉的高大身影，他一手抓着缰绳带着马儿走，时不时回头跟马背上的人说话，似乎在轻声安慰他。 是郑骁然。 青年脚步僵住，无法再上前一步。 郑骁然没有在等他，还把他的小马给别人骑。 那是他的新男朋友？郑骁然换男女朋友换得勤，很多他根本没见过，他以往也会在自己面前提到男女朋友们，就像在自己炽热的喜欢上浇一盆冷水。但起码先前，他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和那些人有什么亲密举动。如今乍一看到这一幕，青年觉得心脏像被人用力攥紧，有点呼吸不过来。 明明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雪粒，多期待骑上它的那一天，为什么还要让别人骑？就这么喜欢那个人吗？只要能让他开心，自己的心情并不重要吗？ 青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按住了胸口，难过的情绪像咕涌的泉水一般冒出来，灌满整个心脏。 他蹲下去，扶着旁边的树深深喘息，足足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过来。 再也不要相信郑骁然了。他想。 “行了，下来吧。”郑骁然拉住缰绳，看男助理踩着马镫，哆哆嗦嗦地下马，受不了地拉了他一把。 男助理站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多谢郑少。” 郑骁然道：“这马被调教得那么乖，根本没颠你一下，怎么怕成这样。” 男助理道：“可、可能因为我是初学者，这种恐惧克制不住。” 郑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有些得意地勾起唇角，道：“恩恩刚学骑马的时候，胆子可比你大很多。” Julian少爷吗？男助理想想以前仅有的几次见过那个漂亮小少爷的样子，看着跟金雕玉琢出来的人似的，胆子居然那么大吗？ 手机突然响起，郑骁然接起来，没听两句就眉头皱起，“你说恩恩已经过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十分钟前？” 他挂了手机，环绕四周一圈，却半个熟悉的人影都没见到。 他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脸色一变，往入口通往这里的路追去。 快步走了几分钟，就看到那个单薄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自己，走得很慢，好像没什么力气，有些难受似的。 “恩恩！”他心中一紧，喊道。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郑骁然快步跑过去，轻易地追上了他，“恩恩！”他抓住他的手臂，有点急切地看他，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上有咬痕，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脸：“怎么了，难受吗？是不是中暑了？”他轻声问。 青年摇摇头，但垂着眼睛没有和他对视，只是突然轻声说：“郑骁然，我回去了。” 郑骁然呼吸一顿，青年这个模样让他有点陌生，心中也莫名有些不自在和慌乱，“怎么了，为什么要回去，不是才刚来吗？今天是Ricky的生日，你不是答应他要一起玩的吗？不舒服的话我们去后面休息一下，我带了医生，嗯？” 青年只是摇摇头，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力气不够，便也不强行挣脱，只是脚下不停地往前走。 见连生日的借口都搬出来也留不住他，郑骁然心都乱了，他仗着身高体型，直接整个人挡在青年面前，阻止他再往前走，他一手抓着青年的手腕，低下头凑近，想让他看自己一眼，“宝宝，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就站在这里，给你咬给你打给你骂都行，直到你不生气为止。”见青年没什么反应，他又搬出筹码：“你不是想见雪粒吗？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试试骑一下它吗？它现在可乖了。” 他不提雪粒还好，一提青年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用力抿住嘴，把情绪压抑下去，“郑骁然，”他的声音有点哑，“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不想骑马了，我想回去了。”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郑骁然一眼。 郑骁然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道：“好，你不想骑马，不想参加生日派对，那就都别玩了。” 青年被他话中的意味一惊，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他的睫毛有些湿漉漉的，郑骁然心中一窒，沉着脸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拿起手机打了个号码对那边道：“今天的所有活动取消，把马都收回去，场地撤了。” “郑骁然！”青年夺过他的手机，不可思议地问道：“今天那么多人来，你疯了吗？” 郑骁然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地道：“你就当我在发疯好了。” 青年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胸口不断起伏着，憋了又憋，突然眼圈红了，他鼻腔中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轻响，颤抖着声音问道：“……雪粒在哪里？” 郑骁然盯着他好久，终于勾唇笑了笑，按着青年的腰，把他抱起来牢牢圈进怀里，“宝宝……”他把脸埋在他脖颈间，深深吸一口气，“我想你想得要发疯了。” 青年吸吸鼻子，没有回应他，但也没有再挣开他。 “我们去骑马。”他亲亲他的头发，一手托着他的臀，一手牢牢按住他的后颈，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着往前走。 两人默然无声往前走，耳畔能感受到彼此脉搏的跳动，亲近又安心。 青年眨眨眼，压下眼中的湿意，轻声道：“郑骁然。” “嗯？” “那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什么？”郑骁然皱起眉头，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青年垂下眼，小声道：“那个黑头发，戴眼镜的……” 见郑骁然没有回话，他又抿抿唇，补充了一句：“你带他骑雪粒的那个。” 郑骁然脚步一顿，似乎终于明白过来，笑道：“那是我助理，不是男朋友。” “助理？”青年睁大眼，情绪反应很大，他咬咬唇，道：“我不信，那你为什么要让他骑雪粒？还在前面带着他？” “我怕雪粒野性难驯，还会把人甩下去，待会你骑了会有危险，就让他上去试试。他是个初学者，怕得很，当然只能我在前面牵着。”郑骁然说着，笑意突然一凝固，像想到了什么：“宝宝……”他脸色一沉，“你该不会是刚刚看到这个，才跟我生这么大气吧？” “……” 青年肩膀轻微一抖，没回答，只是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颈窝里。 郑骁然什么都明白了，又气又好笑，磨了磨牙，手掌在底下不轻不重地一拍。 “郑骁然，你敢打我屁股！” “Julian少爷，这是我的工作证。” 男助理把自己的工作证展示给青年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郑少要求自己这么做，为什么Julian少爷和郑少一起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脸色都怪怪的，而且都不约而同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但他本能觉得这个时候乖乖听话对自己最好。 青年扫一眼，就扭开头，很客气地道：“好了，我看到了，你收起来吧。” 郑骁然又低头看他，问：“看清楚了吗？” “嗯……” “真的看清楚了吗？要不再让公司把他的人事档案给调过来？”郑骁然嘴角噙着笑。 青年怒瞪他一眼，睫毛还沾着湿气，眼睛碧澄澄的。特别漂亮。 郑骁然用纸巾给他擦擦，动作很轻柔。同时示意人把雪粒牵出来。 青年看到白色的骏马，眼睛亮起来，凑过去抱着它的脖子，“雪粒长大了，真漂亮。” 雪白修长的马儿对他倒是异常乖顺，一动也不动任他蹭，青年弯起眼角，忍不住想凑过去亲它一口。 郑骁然伸出手臂拦住不让他亲，蓦地把他抱起来托上马背。 “宝宝，我先牵着你走两圈。” 青年把他的手扒开，道：“不用，我自己跑。” 说完，不等郑骁然回复，他一拉缰绳，已经驾驭着马儿慢跑出去了。 马儿在草场上先是慢跑，接着速度越来越快，身形矫健，极为美观，青年骑术娴熟，跟马儿也契合，一人一骑像疾驰的白色闪电。 郑骁然抱臂在旁，眯着眼睛，一瞬不瞬地视线跟随青年。 男助理在旁边也看了半天，由衷感慨：“郑少您说得对，Julian少爷真的好勇敢。” 第7章 第 7 章 上午众人在马场玩得很尽兴，下午四点多，开始在别墅后院准备室外烧烤。 这边的设施很齐全，有绿荫，偌大的长方形游泳池，以及烧烤架和食材。 青年玩起来也很疯，脸上白皙的皮肤晒得有些泛红，郑骁然把他拽到绿荫处，担心他再玩下去会晒伤。 青年自从上午的事过后，一直心情很不错，笑眯眯地任他捧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特别听话。 Bella从泳池里冒出头来，大声喊道：“噢，拜托，Zack，别老像个严肃的daddy似的，我们恩恩可不是小宝宝了。”她一捧水泼向郑骁然，趁他往后退时，笑着抓住黎恩的脚腕把他拖下了游泳池。 “****！”郑骁然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看着青年浑身湿漉漉地从游泳池中站起来，上半身白色衣服湿透地贴在身体上，也追着Bella泼水。 郑骁然皱着眉头，眼睛一直盯着青年，很想叫停，却又清楚自己没有理由阻止他开心。 谁料过了没多久，青年就停止玩闹，像条漂亮的鱼一样游到他面前，笑着朝他伸出手。 他对他笑起来向来是这样，毫无保留，满心信任，还带着一丝娇气。阳光在他湿透的发上俏皮地跳舞，碧绿的眼睛剔透如纯度最高的宝石。 心脏莫名加速一拍，郑骁然条件反射地用力抓住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把他从水中拉出来，重新带回自己身边。 上了岸的青年甩甩头发，黑色的发梢在滴水，浓密的眼睫在滴水，眨眨眼，水珠从脸上滑落到下巴，再没入颈项，钻进胸前的透明衣服里…… 郑骁然蓦地移开视线，想拿块毛巾给青年擦一擦。 青年拉着他的手，嘟囔道：“衣服都湿了，我去洗个澡。” 郑骁然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指，“嗯，去吧。” 青年先前来这边住过，二楼专门保留一间属于他的房间，里面有换洗衣物。 青年先不走，勾勾他的小指，故意凑到他耳边，促狭地拖长声音，“出来以后我要吃烤肉——daddy。” 郑骁然眉眼一跳。 青年已经挂着恶作剧成功的笑意，进了别墅里。 青年洗完澡出来后，天色已经遍布晚霞。 大家都玩得有些累了，坐在泳池边的椅子上。 青年一眼就看到郑骁然站在烤炉前面，衣袖挽到手肘，表情很专注，暮色夕阳下，他的侧脸形成英俊的轮廓剪影，左耳上的绿钻闪着亮光。 青年原想悄无声息地过去吓他一跳，谁料郑骁然好似心有所感，也在此时抬头向他望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仿佛有实质的红线勾缠，青年的心跳立即在胸腔里砰砰乱撞，脸上发起热来。 郑骁然看他这副模样，挑起唇角笑了，笑得有些使坏。 青年无缘由地又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好像被掐住了七寸的蛇，在他面前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郑骁然身边。 郑骁然刮刮他的下巴，拉着他到另一边坐下，“别被烟熏到了。”他一只手里还拿着烧烤夹，另一手塞了瓶巧克力牛奶到他手上，轻声道：“乖乖等着，再过一会儿就有肉吃了。” 青年坐在椅子上，Bella过来撞一下他的肩膀，调笑道：“恩恩，daddy在好认真地给你烤肉吃，我们想吃他都不给诶。” 青年咬着吸管喝牛奶，眯了眯眼睛，表情像只喝醉的猫。 不远处传来音乐声，是Ricky在弹吉他。 今天是他生日，他是主角，很多人围在他身边，时不时响起口哨和掌声。他弹的是一首有些悲情的曲子，但挺符合他内向敏感的性格，他穿着白色上衣，也是黑发，身形单薄，不过比青年矮一些，Bella调侃道他俩认识久了居然还有点像。青年笑眯眯地听着，一点也不打岔。 Ricky弹了一首又一首，许多人在烤炉前忙着，耳边听着悦耳的音乐伴奏，居然也不觉得枯燥无聊。 郑骁然端着两个盘子过来，放到青年面前的小桌子上，青年一看，上面什么肉都有，每个都烤得颜色很漂亮，散发着阵阵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郑骁然蹲下来，用小刀把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方便他吃。 青年抽一张纸帮他擦擦额上的汗，小声问道：“郑骁然，你累不累？” 郑骁然没答话，把切好的肉叉到他嘴边。青年被香味蛊惑，一口咬住。 郑骁然笑了笑，问他：“好不好吃？” 青年点点头，可能没几个人知道，郑骁然是个厨艺高手，做什么都很好吃，所以尝到口中柔嫩多汁，口感丰富的牛肉时，青年毫不意外。 “慢慢吃，还有很多。” 青年看着慢慢两大盘烤肉，有点犯难，他叉起一小块鸡肉，喂给郑骁然。 郑骁然吃了，又继续低下头给他切肉。 没过一会儿，青年已经吃得半饱了。他感觉再也吃不下了，轻叹口气，再看旁边，还有整整一大盘没动过。 当郑骁然再一次把一小块鸡腿肉送到他嘴边时，青年道：“郑骁然，我吃不下了，别再喂了。” 郑骁然看了看叉好的那块肉，道：“再吃一口？” 青年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真的吃不下了。郑骁然，我是人，不是猪，谢谢！” 郑骁然这才停止，放下叉子。 “那我倒了。” 青年拉住他，“这肉还好好的，干嘛倒了。” Bella刚好路过，听他们在争执，道：“就是，Zack，你怎么这么小气，每次都是恩恩才能尝到你的手艺，我们想吃都吃不了，太过分了！” 青年非常赞同地点头，夺过郑骁然手里的盘子，端到Bella面前，道：“他做的东西可好吃了，Bella你尝尝！” Bella叉起一块牛肋，放进嘴里，眼睛突然放光。 “好吃吧？”青年笑眯眯地说。 “不敢想象我之前错过了多少美味。”Bella大声惋惜道。 青年听别人夸赞郑骁然的厨艺，比听到夸自己还开心，他端着盘子，又跑去今天生日的主角那里，“Ricky，你是今天的寿星，快尝尝郑骁然的手艺！” Ricky听到他的话，脸有些红，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这是Zack做的？是给我的吗？” 青年点点头，“快尝尝！” Ricky叉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显然也被超出预期的美味惊讶到，又忍不住叉起一块。 “Zack真是太厉害了，他怎么什么都会！”Ricky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似乎又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大，不好意思地看了郑骁然的方向一眼，视线转向青年，小声道：“Julian，你真幸福，每次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周围的人听到Ricky评价那么高，都纷纷过来想尝尝Zack烤的肉，青年干脆把那整盘烤肉都放在他们桌上，让他们随意品尝。 等他回到刚刚坐的位置，就看到郑骁然背靠着椅子，两腿分开，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眼睛盯着他走过来。 “把我成功推销出去了吗？” 他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青年在他面前弯下身，笑眯眯地道：“大受欢迎，chef。” 郑骁然叹口气，拉住他的一只手，青年乖乖地任他拉着，心情极好。 “Zack, Julian！我们进去吧！” 有人招呼着他们进别墅，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别墅里的灯亮起，到处挂满了象征生日的彩带，气球，里头的众人欢呼着，吹着口哨。 郑骁然和黎恩是人群中最后往别墅门走的，就看到男助理从外面提着个很漂亮的三层蛋糕急匆匆地过来，见到他们停下来问了一声：“郑少，Julian少爷，订的蛋糕到了，时间应该刚好吧？” “嗯。”郑骁然扬了扬下巴，“送进去吧。” “等一下，”黎恩开口阻止，他瞪了郑骁然一眼，“怎么能就这么送进去，我给你过生日可不是这样的。” 郑骁然不爱过生日，从来不会为了生日大张旗鼓搞什么庆祝，但每年他生日的时候，青年都会去陪他一起过，只有他们两个人，吹灭蜡烛，共同吃一个小蛋糕。 黎恩把蛋糕盒子放在别墅外的小桌上仔细地拆开，在上面插好蜡烛。打火机的橘黄火苗摇晃起来，照亮青年漂亮的脸。 郑骁然突然有些不高兴，按住青年的手，拿过打火机，“我来。” 他也不等青年反应，低下头开始点蜡烛。 蜡烛点燃后，郑骁然又对男助理说：“你送进去。” 男助理：“啊？可是郑少，屋里可能没人认识我，我送进去会不会有点……” 黎恩觉得郑骁然真的爱为难人，拍了拍男助理说：“我送进去就好，你先回去吧，这边不用管了。” 他捧起蛋糕，准备往屋内走去。 郑骁然又一次握住他的手腕，青年侧头看他，没好气地说：“郑骁然你干嘛？待会蜡烛都融了……” 郑骁然脸色怪怪的，突然接过他手里的蛋糕，道：“我来送。” 门被打开，郑骁然捧着点燃蜡烛的生日蛋糕进来。 他穿着黑色名贵衬衣，宽肩长腿地走过来，衣袖半挽到手肘，露出修长的半截手臂，骨节分明的手腕上戴着一只腕表，左耳上的绿钻耳钉炫亮夺目，额发有些凌乱垂落在眉眼间，整张脸在烛光照耀中英俊得过分。 人群静了一瞬，然后发出阵阵尖叫。 没有人想到会是Zack亲自把蛋糕送进来，毕竟他们比他年纪小一些，很多人是因为Julian才跟Zack相识，其余人生根本鲜有交集。Zack比他们成熟太多，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大家看看Zack又看看站在屋子中间，脸色涨得通红看起来要晕倒的Ricky，吹起了口哨。 Bella拍着手，带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众人也跟着唱了起来。 郑骁然腿长，走得很稳也很快，一下子就到了Ricky面前。他把蛋糕放桌上，看着眼前单薄苍白，好像要过呼吸的男生，不理解他的反应为何如此大，但他也不在乎，他和这些人交朋友只是因为他们是恩恩的朋友。在他眼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生日快乐。”等到生日歌声停下，他象征性地说完一句，就退到一边。 众人一拥而上，对Ricky说生日快乐，让他快点许愿。 郑骁然目光搜寻到挤在人堆里举着手机拍视频的青年，觉得他兴奋起哄的样子很可爱，走过去摸摸他的后颈，笑了笑。 黎恩对于他的接近一点反应没有，完全习以为常，只是半倚在他身上，仍然举着手机对着今日的寿星录视频。 Ricky双手交握，闭上眼睛：“第一个愿望：我要身体健康。” “第二个愿望：我要幸福快乐。” “第三个愿望：我要……” 他睁开了眼睛。 “第三个愿望……我要的东西就不公开说了，但我希望能够得到。” 他看着黎恩的镜头方向说道。 周围响起了欢呼声和掌声。 Ricky吹灭了蜡烛，小心翼翼地切蛋糕。 有存稿 国庆期间都会保持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热闹过后，别墅一角的沙发上，郑骁然姿势闲散地坐着，左手在手机上滑动看一些工作信息，右手把黎恩圈在怀里，轻轻捻着他的右边耳垂。 黎恩把刚刚拍的视频发在社交平台，思考着配文，发送，然后看着评论，逐条回复。 他们有条不紊地各自做自己的事，姿态却又无意识地过分亲密，形成了一种外人难以打扰的氛围。 也确实无人敢打扰，不远处一堆人在玩闹，大家却奇异地仿佛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无人去干扰那个角落。这是他们聚会时的常态。 但没过多久，有人朝他们走了过去，将手中的一块蛋糕放在桌上，问道：“Julian，你要吃我的生日蛋糕吗？” 黎恩抬头，看到Ricky，笑着道：“好啊，当然！” 他其实吃郑骁然烤的肉已经很饱了，吃不下太甜腻的蛋糕，但还是用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嗯，是蓝莓味，我记得你喜欢蓝莓。” “是啊。”Ricky眼睛弯了弯，看向他旁边的人，“谢谢Zack选的蛋糕，我很喜欢。” 其实是男助理选的，但郑骁然懒得纠正，只是不以为意地道：“不客气。” 他低头咬了一口青年送到唇边的蛋糕，蓝莓的酸甜味不是他喜欢的，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知道青年也不会喜欢，怕他勉强硬吃，就直接把他手里的叉子拿走，放回蛋糕边上。 谈话告一段落。 但是Ricky却没走，他仔细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好一会儿，突然道：“Julian，Zack，你们两个在这里待着不无聊吗？不如我们一起玩游戏吧？” 黎恩其实有些困了，但今日是Ricky生日，寿星最大，他从郑骁然怀里坐起来，笑道：“好啊，什么游戏？” Ricky去拿了个空酒瓶过来，放到桌上。 “Truth or dare.” 很快，一群人就凑热闹地聚了过来，嚷嚷着要一起玩游戏。 众人围坐成一个圈，开始转动酒瓶。 第一个指到的人是Bella，她选了“dare”，众人起哄着让她给暗恋的crush打电话邀约周末，Bella在选之前就猜到会是这方面的问题，便也大大方方地打了电话，并且得到了对方的应承，她开心地跳起来转了几个圈。 轮到Coren的时候，他选了“truth”，于是只能在众人要求下讲起了自己的第一次x幻想对象。 接下来的几个人选什么的都有，玩得很刺激，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 酒瓶指到Ricky的时候，他选了“dare”，因为他是今天生日的主人公，有人提议玩点大的。 “找一个在座的人法式热吻五分钟。” 这个提议一出口，很多人都觉得Ricky会拒绝，因为他平时十分内向，容易害羞，谁料他却小声答应了下来，“好啊。” 只见他站起身来，目光在四周环视一圈，似乎在寻找目标，但很快，他向一个人直直走去。 周围发出一阵倒吸口气的声音。 因为Ricky居然走向了郑骁然。 刚刚大家玩的游戏尺度都不小，但没有一个人敢将郑骁然作为游戏对象，大家似乎默认他只是来当个看客，不会陪他们真玩。 但是Ricky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郑骁然，脸色通红，眸子中有热切期待的光。 黎恩就坐在郑骁然旁边，看到Ricky的动作和眼神，他呼吸一顿，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天的夜晚阳台上，心动疯狂滋长的那一刻，当时他看着郑骁然也是这样的眼神，渴求他的亲吻。 郑骁然手里拿着酒杯，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黑发纤细男孩，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停顿。 Ricky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他看着坐在沙发上英俊成熟，充满致命吸引力的男子，喉结微微滚动，鼓足勇气跨坐到他的腿上，两手勾上他的脖子。 青年的呼吸很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在座的人没人敢说话，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忍不住屏息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Ricky见郑骁然没有推开自己，脸色通红，闭上眼睛往前凑—— 谁料到了半路，却被蓦然隔开。 郑骁然手中的酒杯举起，挡住了他的亲吻，让他的唇落在透明的高脚杯身上。 他深灰色的眼睛看着Ricky，但是其中没什么表情。“抱歉，”他拒绝他，就像拒绝midnight里上来搭讪的任何一个人，用的还是那个理由，“我女朋友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这个理由谁都没有想到。 Ricky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第一反应是看了一眼旁边的青年，见那双绿眸垂着，睫毛在微不可察地颤抖，心中的痛苦和快意同时交杂升起，视线像钩子一样在他和郑骁然两人中缠绕过。随即他从郑骁然身上站起来，勉强笑笑道：“看来Zack很爱你的女朋友，她真是个幸福的女孩。” 郑骁然并没有否认，手指划了下手机，没翻到也懒得翻了。“她叫Anna，我们感情不错。” 游戏并没有继续下去，所有人默契地中止。又一次把这个角落留给他们。 郑骁然手指撑了撑额头，被音乐吵得有点烦了，有点想叫所有人滚出去，但那是恩恩的朋友，他不能这么做。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去拉旁边人的手，却发现青年的手很凉。 “恩恩？”他把青年的手拉过来，放在掌心捂着，另一只手去摸摸他的脸，想看他的表情，“怎么了，不舒服？” 青年转过身去，手掌捂着眼睛，好像很累的样子，声音带着淡淡的疲倦：“郑骁然……我累了。” 郑骁然摸摸他的头，轻声细语道：“累了就上楼去睡吧，我背你上去。” 青年摇摇头，“我自己可以去。” 他挣脱他的手，兀自往楼上走去。 郑骁然坐在沙发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单薄的背影。 楼下的人没玩多久，也散得差不多了，有人回家，有人不想回家，就到三楼的客房留宿。 二楼只有两间相邻的主卧，一间是郑骁然的，一间留给黎恩。 郑骁然来到黎恩的房间，看到在床上侧身蜷缩躺着的青年，他睡得并不安宁，唇抿得紧紧的，眉头微微皱着。 郑骁然小心地将他的睡姿调整成平躺，指腹温柔地抚过他的眉头，又轻轻地按揉那双柔软的唇瓣。 “宝宝……”他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低头嘴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轻声喃念他的名字：“宝宝……恩恩……” 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只是这么念着他的名字，感觉空虚烦乱的心，就能慢慢充实，平静下来。 青年的眉头和嘴唇在他的抚摸喃念中，也慢慢舒展开来。 他们在彼此身边，都能找到最放松，最平静的时刻。 外面下起了雨，雨声沙沙地传进屋里，是他们心跳的徐缓伴奏。 良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 郑骁然放下青年的手，转过头，见到来人，面色转冷。 门口的人被他的表情吓到，后退一步，还是道：“是门没锁。” 郑骁然站起来，冷冷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Ricky勉强笑了笑，道：“你看了他多久，我就站了多久。” 郑骁然的眉间染上一丝不耐与烦躁。他转过身给青年掖好被角，淡淡地道：“出去说，别打扰恩恩睡觉。” 他们两人来到二楼的阳台上。 郑骁然一手随意地插着口袋，嘴里叼着一根烟点燃，烟雾慢慢升腾，隐入雨幕里。 Ricky盯着他的侧脸，感叹道：“Zack，你抽烟的样子真是该死的性感，想跟你上。。床的人一定很多。” 他又顿了顿，道：“不过，你在Julian面前，肯定从来不抽烟。” 郑骁然手指夹着烟，冷漠地打断他：“有什么话就直说。” Ricky一窒，好半晌，才重新又带上腼腆的笑容：“你现在对我好凶，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今晚玩游戏的事吗？” 郑骁然没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他们算是私下有一些交集，更确切地说，是交易。 黎恩在学校里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有人汇报给郑骁然，而Ricky，就是郑骁然找的那个“线人”。他家境不差，但是私下花销极大，很多时候急需用钱，表面看起来又内向，腼腆，敏感，是极好的“卧底”对象，绝对不会让青年生出任何怀疑。郑骁然每天要接他的一两通电话，听他说黎恩在学校做了什么。先前有人给青年送牛奶的事情，就是Ricky汇报给郑骁然的。 Ricky之前从来不会做多余的事，钱货两讫，是不错的交易对象。不过经过今晚，郑骁然会重新再找一个人来取代他。 “我现在是什么样？很难看吗？或者说，你在意过我是什么样子吗？”Ricky摸摸自己的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也快不认识自己了，但是我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你……你们！” 郑骁然皱皱眉，道：“我拒绝了你，你恨我无所谓，但这跟恩恩有什么关系？” 他弹了弹烟灰，似乎又想到什么，冷峻眉眼中带出一丝煞气，警告道：“如果被我发现你敢对恩恩做什么……” 他语气中的威胁之意，混着冰冷的雨汽，让Ricky打了个冷战。 但他还是很不甘心，被拒绝的窘迫，期待的落空，以及莫名的嫉妒之火在燃烧着他的理智。今天是他的生日，天知道在那之前他收到邀请时有多么兴奋欢喜——他一直那么喜欢Zack，每一次跟他打电话都会心跳加速，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就会兴奋不已。可是他的关注，他的心思，他的温柔，全部都只倾注在Julian身上。每一次他注视着Julian，都嫉妒得心脏发疼。 今天他来到了Zack为他布置的场地，吃到了他做的食物，看着他捧着蛋糕走向他。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哪怕在那一刻死去也没关系。 但他却拒绝了他的吻。 在他拒绝的那一刻，和窘迫，失落，痛苦，绝望一起涌上来的，还有一丝解恨的发现——Julian和Zack的关系，似乎也并不像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 他以为他们是情侣，但是Zack有女朋友，他爱自己的女朋友，他之前似乎也从未亲吻过Julian，那么Julian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人？ 被恨意充斥的内心，让他隐秘地期待——也许Zack对Julian，并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重视，Julian跟自己，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样起码会让他陷入绝望的心，找回一些平衡。 “你放心，我不会对Julian做什么的，我没有那个胆子。”他自嘲地笑了笑，又看向郑骁然，道：“刚刚我看着你在他床边叫他的样子……我只是很好奇……你拒绝我，真的是因为女朋友会不高兴吗？还是怕Julian会不高兴呢？” 郑骁然没有说话，沉默在雨声中代替了回答。 Ricky似乎早有预料，他调整了一下站姿，刚想说什么，视线往某处一瞥，突然止住了话头，轻声道：“我想，过了今天以后，我们是没什么机会见面了。Zack，看在以往的交情上，请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当作是刚刚没陪我玩完游戏的补偿了，好吗？” 郑骁然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默许了。 Ricky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缓缓问道：“我想问的是，Zack，你对Julian……有没有过和性有关的念头？” 雨声骤大，几乎覆盖住每一个人蓦然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郑骁然的手指一颤，烟灰落到手上，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甚至只停顿了片刻，就给出了答案：“没有。” Ricky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咧开嘴笑了。 “好了，游戏结束。”他看着不远处，轻声说道。 第9章 第 9 章 Ricky走后，郑骁然站在阳台上，听着外头沙沙的雨声，沉默地将一根烟抽完。 将烟头掐灭后，他想回过头去青年的房间看看，又想到自己一身都是烟味，怕他不喜欢，于是换了个方向，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他进房间后，一墙之隔，青年环抱着自己蹲坐在门边，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良久，他一手扶着门站起来，来到浴室的镜子前。 他定定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多人都夸过这张脸好看，郑骁然没有直接说过，却非常喜欢触碰这张脸的每一个部位——他喜欢用指腹摩挲他的后颈，他的耳垂，虎口轻刮他的下巴，手指抚过他的眼睫，鼻子，嘴唇，像羽毛一样轻。 他没有告诉郑骁然，其实他的每一次触碰都像投入湖中的巨石，会引发他心中海啸般的悸动。 还好没有说出口，他今天才知道，原来那种程度的悸动，也可能只是单方面的臆想。 隔壁传来隐约的水声，郑骁然在洗澡。 青年听着那个声音，慢慢伸手，解开自己的睡衣纽扣。 很快，他就全身光裸地站在镜子面前，肌肤在灯光下白得反光。 隔壁的水声哗哗作响，青年咬着唇，想象着郑骁然此刻的样子，他和自己一样光）裸着身体，水流打在他的身上，沾湿他的黑发，流过那双深灰色的眼睛，耳朵上的绿钻在洗澡的时候他也不会摘下，他比自己高大很多，能够完整地环抱住自己，但他看了自己的身体不会有任何感觉，自己却对他有隐秘的渴望。 水声哗哗，持续不断。 青年用手抚）摸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似痛苦似欢愉地轻声叫那个名字： “郑骁然……郑骁然……” “然然哥哥……” “呜……” 他发出一声呜咽，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突然对着水池干呕起来，觉得自己无比恶心。 第二天一早，郑骁然起来，却发现隔壁房间没人，他心中莫名慌了一下，下楼去一问，被告知黎恩已经叫家里派车来早早回去了。 郑骁然皱着眉，拿起手机打电话，电话倒是很快通了，他压低声音：“恩恩，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不舒服吗？” 黎恩的声音倒是很正常：“没有呀……我昨晚睡得早，所以醒得也早，今天又没什么事好做，就先回去了。” 郑骁然心稍微放了下来，“那……你昨晚睡得好吗？” 黎恩道：“嗯。” 郑骁然坐上去公司的车，道：“我怎么听你声音好像有点沙哑，昨晚下雨了，是不是着凉了？让管家叫医生上门给你看看。” 黎恩笑了：“郑骁然，你真的好爱操心啊，好像个老妈子。” 郑骁然听到他笑，眉头也舒缓开来，道：“那你就别老让我操心。” 黎恩顿了顿，道：“好。” 郑骁然低笑道：“宝宝今天怎么了，居然这么乖？” 黎恩轻声道：“我以后都会很乖的……” “嗯？” “没什么。”黎恩沉默了一下，道：“郑骁然，你今天不用跟你女朋友见面吗？” 郑骁然微微蹙眉，黎恩以前从来不会主动在他面前提起什么男朋友女朋友，今天这样实在有点反常，“不用。下周老头子寿宴，我再带她回郑家一趟。” “嗯……”黎恩没有再说话了。 无言的沉默。 以前他们通电话的时候，也会有沉默的时候，但是彼此都舍不得挂断电话，就这么无声地让电话开着，各自做自己的事，黎恩听郑骁然开会，布置工作，偶尔训人，觉得很有意思，郑骁然听黎恩在纸上画素描的沙沙声，感觉心情平静。就这样直到电量耗尽，或者有什么事不得不挂断的时候，这通电话才会停止。 但是这次黎恩先打破了沉默：“郑骁然，我饿了，要先去吃早饭了，不跟你聊啦。” 郑骁然一怔，条件反射地道：“好，那你好好吃饭，别吃冷的对胃不好，记得叫医生上门看看。” “嗯。” 手机屏幕留下挂断电话的界面，然后熄灭。 郑骁然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但又说不出具体，黎恩的声音很正常，说话的内容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地方，但他就是心里觉得有点乱。 车已经开到公司门口了，郑骁然先下了车，打算待会再打电话问问照顾青年的管家。 与此同时，青年满脸通红地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管家给他测量体温，看到39.8摄氏度吓了一跳，边让人赶紧通知医生上门，边走出去准备打电话。 黎恩用力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Winston，不准告诉郑骁然！” 管家道：“Julian少爷，您病得这么严重，我不告诉郑少爷的话，不好交代。” 青年虚弱地瞪他一眼，“说了不准就是不准，我是你的主人还是他？他又不姓奥德西尔！” 管家闭上了嘴。 几秒后，他又小心翼翼道：“那我跟老爷说一下。” 黎恩道：“爷爷现在又不在本国，你跟他说有什么用，而且爷爷知道了肯定会跟郑骁然说，说不定还会骂他……”他抿了抿唇，有气无力道：“你直接找医生来。” 医生很快上门了，说是受到风寒，发烧了，需要打一剂退烧针。 青年面色苍白，半坐在床上，盯着医生手上的针头。 他是非常怕疼的体质，一点点疼痛都好像会被感官放大十倍，以前每次他生病要打针，郑骁然都会如临大敌，放下手上的工作赶到他身边，陪着他打针，替他转移注意力忽略疼痛，或者想着办法哄他开心。他很久没有一个人打针了。 冰凉尖锐的针头插入血管，黎恩紧紧抿着唇，另一只手在床单上攥紧，一声不吭。 偌大的房间里，寂静无声，管家被强制命令留在这里，以免和郑骁然互通有无。 医生刚刚插完针，管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黎恩目光瞥过去，示意管家接电话。 “喂，郑少爷，是，Julian少爷刚刚吃完早餐。”管家在自家小主人的目光逼视下讲话很谨慎：“没喝冷的，就喝了热牛奶，吃了吐司，蛋挞，水果……现在，现在他在后花园画画，说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写生。我看他心情还不错啊，没什么异常，和我们也有说有笑的。医生来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好，我会继续留意的，有什么事再跟您说。” 挂断电话，青年从疼痛中皱着眉挤出一个苦中作乐的笑，“Winston，我第一次发现你编故事能力还挺强的。” 管家只感觉后背都是汗，他今年四十多岁，从他父亲手上接任正式管家才十年左右，但之前一直跟着父亲辅佐工作，也算是看着青年长大的，他不理解Julian少爷为什么要拒绝让郑少爷知道他生病，明明郑少爷是世界上除了老爷以外最关心Julian少爷的人了。 “Julian少爷，您要吃点什么吗？吃饱了身体才会快点好起来。” 青年想了想，道：“巧克力牛奶吧，我带回来的那些，不是还没喝完吗？” 管家很快就拿来了巧克力牛奶，青年嫌弃没有冷冻，但又觉得聊胜于无，还是插了吸管开始喝。 手机不停地传来消息提示音，青年为了转移对手上冰冷针头的注意力，点开来一条条看。 很多都是昨晚Ricky的生日派对相关，大家发照片，视频，tag照片上的所有人。 Ricky在照片里对着蛋糕许愿，笑得很开心，黎恩想到昨晚他在二楼阳台上看自己的眼神，以及对郑骁然的问话，忽然觉得有些可怕，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朋友。 他没有回任何人，只是一张一张翻看照片，不出所料，没几个人敢拍郑骁然入镜，只有一个人发了郑骁然捧着蛋糕向Ricky走去的背影。 虽然只有背影，但已经很引人注目了，许多人问这是谁。Ricky在下面回复了一个“[心]”。 没有人tag郑骁然，因为没人知道他的社交账号，郑骁然那个人明明只比自己大几岁，却好像隔代似的，除了赛车，很少有属于年轻人的个人爱好。比如所有人都离不开的社交平台，他居然连一个账号都没有。还是黎恩看不过去，给他注册了一个，但是当时出于莫名其妙的私心，青年没有用他的名字做用户名，而是随便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字母，又选了个卡通小恶魔的图片给他做头像，这让他看起来像个怪咖，没人会把这个账号跟郑骁然联系在一起，只有黎恩自己知道。 青年想到这里，忍不住弯眼笑了笑，但又很快想到什么似的，笑容慢慢收起。 他关掉那张照片，又看到另一张照片，那是昨天吃烤肉的时候，晚霞满天，几个朋友咬着烤肉合影，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很糊的背影，他一眼认出那是郑骁然，他正弯下身，在喂自己吃烤肉。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他的肢体很好看，动作很有耐心，耳朵上的绿钻闪着光。 青年眼眶一热，忍不住把那个角落截图下来，保存到好多个电子设备里。 他有点后悔没有和郑骁然有太多合照，不是不喜欢拍照，是以前他总理所当然地以为郑骁然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什么事都陪自己去做，根本没有必要去拍照录像来留下印记，因为那些肯定会牢牢刻在彼此的记忆里，随时可以拿出来聊起。 他现在后悔了。 第10章 第 10 章 青年不想再看这些关于昨天的照片了，许许多多的未读消息也没兴趣点开来看。 正准备退出社媒，就听到叮一声响，有人关注了他的账号。 他看了一眼，并不太在意，但是觉得那个头像上的人似乎有点眼熟，脑袋因为发烧晕乎乎的，想了片刻想不起来，就不打算想了，准备关掉。 正在这时，那个新关注他的人，又突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hello，Julian，黎恩同学，不好意思可能有点唐突，你好啊，你还记得我吗？” 黎恩回复道：“你是？” 对方收到他的疑问回复，好像大受打击，回了三个小狗哭泣的表情包。 “我是给你拍照的那个人啊，你还记得吗？” “……” 见青年迟迟没回复，对方又忍不住提醒道：“巧克力牛奶。” 他还找了一堆巧克力牛奶的照片发过来。 “照相机。” 他又拍了自己的照相机发过去。 黎恩：“噢，是你呀。” Leo：“是我，你可能也不记得我的名字了，我再自我介绍一遍好了，我叫陈乐川，摄影系的，今年大三。” 黎恩：“嗯，不好意思啊，我正在发烧，所以记性有点不太好，刚刚没想起你来。” Leo：“你生病了？！” Leo：“怎么了，是着凉了吗？发烧烧得严重吗？” Leo：“你身边现在有人照顾吗？有没有好好吃药，你在哪我可以送药过去给你。” Leo：“发烧可不是小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他一连串的信息发过来，青年只来得及回：“我在家……” 对方又问了他的手机号码，很快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黎恩看着响个不停的电话，有点懵，他点了接听，然后一张和头像如出一辙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对方刚刚连珠炮似的信息一股脑发过来，此刻真的看到他的脸，却好像有点愣怔，眼睛直直的，好一会没说话。 “陈乐川？”黎恩试探性地叫他的名字。 “啊，你、你好啊，黎恩同……黎恩。” 对方好像被人一把从梦境中打醒似的，结结巴巴地叫他名字。过了几秒又好像反应过来自己打电话的目的，仔细看青年有点泛红的脸和眼睛，小心翼翼轻声问：“烧得严重吗？看过医生了吗？” “嗯。”黎恩举起手上的针管示意给他看。 “别别、别拿起来，不然可能会回血，更痛。” 黎恩淡淡地道：“已经痛过头了，没知觉了。” 屏幕那头的人深吸一口气，好像很为他的疼痛而感同身受。 黎恩又笑了笑：“骗你的，一点都不痛，我不怕痛的。” 陈乐川看他笑得自然，终于松了口气。 “你还是喜欢这么逗人玩，还好，刚刚我真是吓了一跳。” 黎恩拿过旁边的牛奶盒子，道：“我正在喝巧克力牛奶，你就出现了，好巧。” 陈乐川脸有些红了，笑道：“是吗，那真的好巧啊。你喝完了吗，我下次还给你买。” 黎恩道：“不用啦，我下次自己会买。……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陈乐川道：“是你那个昨天生日的同学，看到我在找你，给了我你的账号。” Ricky…… 黎恩没有说什么，只是接着问道：“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哦，是这样的，我之前给你拍的那张照片洗出来了，我要给你一张来着，可惜去绘画教室都没找到你。” 黎恩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声道：“我最近几天可能都不会去学校了。” 陈乐川道：“嗯，那肯定的，你要把身体养好才行。” 黎恩垂下眼，不止是身体问题，还有是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的“朋友”。 “陈乐川。” “嗯，怎么啦？” “我生病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噢噢，好！放心吧，我保证替你保密！” 青年朝他笑了一笑。 陈乐川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找自己的相机，随即又意识到这就在镜头里，只能作罢。 “那、那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很无聊啊？” 他本意是想说，自己可以每天给他打电话聊聊天解解闷。 谁料青年咬咬吸管，侧头问他：“你要来找我玩吗？” 郑骁然还在办公室看报表，男助理的内线电话打了进来。 “什么事？” “郑、郑少，是您女朋友来找您。”男助理的声音有点战战兢兢。 “……让她进来。” 郑骁然头朝后靠，坐姿慵懒，看着落地窗外的夕阳。 他想起某一年的冬天，黎恩拉着他要去某个小岛看落日，也不知道他哪里查到那个地方的，地理位置偏僻得很，交通很不便，郑骁然后来是在当地城镇找了辆直升机，一番折腾，才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带着青年到了那所谓的最佳观景点。 太阳拖着盛大的金辉，慢慢坠入海平面时，他低头去看旁边的人，却发现青年已经累到昏昏欲睡，眼睛都睁不开了。纤长的睫毛蝶翼一样覆着，温暖的余晖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洒下金粉。郑骁然忍不住失笑，拉着青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得舒服点，青年摇摇欲坠迷迷糊糊地喊他的名字，喊一声，他就应一声，手指摩挲青年的脸蛋，鼻尖，下巴，觉得他像金粉化作的人，最后谁也没有认真看夕阳。 还好郑骁然为了不让青年醒来觉得遗憾，留了个心眼，把手机支在一旁录了整个日落过程。否则这一趟真的全都白折腾了。 因为这段回忆，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有人从侧后方凑到他耳边，柔声问道：“想什么呢，心情这么好呀，亲爱的～” 郑骁然转过身，对着来人上下打量，眯了眯眼，“你违约了。” 穿着香奈儿粉色背心裙的漂亮女孩脸色一白，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郑、郑少，人家只是好久没见你了，太想你了，来见你一面都不行吗？” 郑骁然笑了笑，“我们见过几次面，你想我？” 他手指夹着钢笔，道：“我记得我们合约上写得很清楚，如果不是我主动联系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不是特殊需要场合，不要凑近我两米以内，这些你应该都清楚吧，违背一条十万，二十万我会从结算工资那里扣。” Emilia一听少了二十万，肠子都悔青了。她今天过来是因为合约上规定的限定女友时间只剩两周了，想着来探探郑少口风，能不能延期。毕竟这份“工作”实在是太爽了，挂个郑少女朋友的名头，却不需要费尽心思讨好他，东西随便买卡随便刷，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管好自己的嘴巴，以及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他出席一些场合，扮演好“女朋友”的角色。 她本来只是个小模特，一开始郑少找上她说起这份“工作”内容时她简直怀疑是不是有猫腻，这种类似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么可能真的有？但郑少拿出了合同让她自己看，上面写好了她的权利和义务，为期一个月，合同一式两份，怎么看都不像在耍她。她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签了字，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真的如合同规定的一样，郑少只约了她四次，让她陪着出席各种商业场合，对很多人介绍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对她关怀备至，简直让她有种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的错觉了。 然而，一旦离开那些场合，回到车上，那个男人又会恢复一开始的冷淡，甚至会很平静直白地指出刚刚她需要改进的细节之处，下次不能再犯这些错误。这令Emilia简直有种错觉，眼前这个人好像真的是自己老板，自己是打卡上班的员工，被老板指出业务上的问题并督促改进，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她后来也慢慢听说郑少的一些事情，他身边一直没有固定伴侣，维持着一个月左右换一个对象的频率，男女都有，Emilia在想，那些男男女女们该不会都是自己前同事吧？她也不敢去问，因为合同上清清楚楚规定了，这些事情绝对不能往外透露一个字，不然这段时间吃下去的每一分钱，都需要吐出来。 Emilia很爱钱，所以也很爱自己的这份工作，每次一想到这份工作的期限快到了，都辗转难眠，总想着有没有办法把工期延长。她也想过像那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让郑少爱上她，为她着迷，自己真正成为正牌女友，一劳永逸。 为此她谈听过郑少的口风，问他当初为什么会选上自己，她以为他会说自己长得漂亮身材好符合女朋友标准啊之类的，或者可能干脆闭口不答。谁料郑少看了她一眼，还是给了她回答：“你的眼神里有向上爬的野心和对金钱的**，我一向欣赏这样的人。” 她当时被他那一眼看得有点头晕了，愣了一下，问：“这是夸奖吗？” “当然。”郑少看着她，难得地微微一笑，不是社交场合的那种笑，“我喜欢和这样的人做交易，干脆省事。” Emilia被那个笑晃了眼，感叹道自己的假男朋友真是个天杀的大帅哥，像他这样的要找什么男朋友女朋友找不到，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找合约情人。 他该不会是那方面有隐疾，或者是天生的性冷淡吧，所以才看着那么不好接近，又那么厌恶其他人离得太近。 她不止一次暗搓搓地这么猜想过。 但话说回来，长这么帅又多金大方的男朋友，就算真的性冷淡好像也能接受，她看过太多有钱的变态男人，自己不行也变着法儿折腾别人。当郑少的打工人起码比那些人好多了。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郑少正侧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看窗外的夕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由漫不经心变为带上淡淡的笑意，这是Emilia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跟社交场合的笑，上次夸她有野心的笑都不一样……他的表情很温柔。 那种温柔让Emilia心中一动，忍不住忘记了合同规定的安全距离，凑了过去。 得到的后果是少了二十万。 她的心在滴血。 “郑少，你别生气了……人家就是，呜呜呜……想问问，呜呜呜……咱们那个合同期限，能延长一点吗？”Emilia攥着纸巾，哭得梨花带雨，“人家舍不得你嘛。” 郑骁然按了按额头，被吵得有些头疼，但还是回答她：“不能。” 36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语的？Emilia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有点破防了。 郑骁然被她一提醒，翻了下手机上的合同照片，“我们的合约还有两个星期，下周你陪我出席一场宴会，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好好表现。” Emilia眼泪汪汪道：“是什么宴会呀？” “我爷爷的寿宴。” Emilia眼睛一亮，郑少的爷爷，那不就是传说中那个郑家的幕后掌权人？她这段时间跟着郑少出席各种场所，也听了不少八卦，虽然郑少现在已经基本上继承了郑家，但在郑家，地位最高的还是那位老人。所以哪怕听说郑少和他家里人关系不太好，还是会做一些表面工作，以郑家继承人的身份出席一些重大场合。 如果能得到郑家爷爷的肯定…… 她忍不住想。 郑骁然看她一眼，道：“你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心思，我那个爷爷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Emilia打个冷战，故意道：“如果我惹你爷爷生气了，郑少会保护我的吧。” 郑骁然道：“如果是你自找的，不会。” …… 果然是冷酷无情的雇主。 第11章 第 11 章 男助理一直守在郑少办公室门口，直到郑少的漂亮女朋友从里面出来，两只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一场似的，脸上是一种很微妙的表情，与其说是伤心，更像是懊悔什么。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出去了。 男助理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又听见里面郑少在叫他。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到郑少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表情有点冷。 果然……郑少看起来心情很差，他们是吵架了吧？ 不知是因为什么事呢？要不要问问…… 下一秒，郑骁然朝他勾勾手指，沉声道：“我手机没电了，打不了电话，你的手机给我。” 所以心情不好是因为手机没电吗？ 男助理把自己的手机递出去，郑骁然很快按下一个号码，拨打了好几次，都是“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打管家的电话，也没人接。 郑骁然在办公室里拿着手机走了好几圈，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一下地点，脸色有些差，他就像一个上了瘾的病人，面对唾手可得的特效药，却怎么也得不到，焦躁不安。 他停下脚步，看向男助理：“是不是你的号码有问题，他才没接？” 男助理：“……不可能啊郑少，今天一直用得好好的。” 郑骁然又去看自己在充电中的手机，一边继续用男助理的手机拨打那个号码。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终于打通了。 “喂？”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郑骁然整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宝宝。”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很柔和，“你的电话刚刚怎么打不通，在跟别人打电话吗？” “……嗯。”黎恩的声音很含糊，还带着点鼻音。“你怎么用这个号码啊？” “是别人的号码，不用存。”郑骁然道。 男助理：…… “宝宝，你……”郑骁然顿了顿，问道：“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呢？” “跟同学。” 郑骁然很想问是哪个同学，男的女的，为什么需要聊那么久，交情有那么好吗？但他不想让黎恩觉得自己管得太多，还是强忍住了。 “恩恩，我晚上去见你好不好？” 庄园里，黎恩看着医生给他拔针，冰冷的针头快速拔出时又带来一阵疼，白皙的手背上血管有些肿了起来。 “郑骁然——”他用力咬着唇，还是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宝宝？”郑骁然听他这样叫自己，眉头一皱，急忙问道。 “你……不要来。”青年盯着自己的手背，轻轻调整呼吸，用正常的声音道，“昨天才见过面，今天怎么又要见？你不是说最近很忙吗，你家老头子不是快要寿宴了吗，你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吧？还有，我爷爷也快回来了，你过来撞上他怎么办？” 郑骁然听他语气如常，稍微有点放下心来，挑衅地笑了笑，道：“撞见了又怎么样，我刚好向爵爷问个好。” 青年吸吸鼻子，“你还向他问好呢，我要告诉他你总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欺负我。” 郑骁然低笑着问：“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黎恩双唇微微颤抖，“嗯，你没有欺负我。其实说起来，好像是我欺负你比较多。” 郑骁然听他声音好像有点失落，心里一揪，又忍不住道：“恩恩，你接一下视频，让我看看你。” 黎恩本来不想接的，但知道不接的话郑骁然可能今晚就直接过来找他了，想了想，整理了一下周围的东西，还是接了视频。 视频接通了，黑发的青年出现在屏幕里，他靠坐在床上，半张脸沐浴在橘红的夕阳余晖里，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一双碧绿的眼睛如最美丽的宝石闪耀光芒，视线透过摄像头，看着他。 郑骁然盯着他，没说话。 黎恩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故意做出有些凶的表情，“郑骁然，你干嘛这样看我？” “……想你了。”郑骁然沉默半晌，声音有些低哑。 青年的脑海里感觉嗡地一声炸开，两只耳朵都烫得不像话。 他想起昨天晚上听到的话，心中又好似被冰冷的海水蔓延淹没。 一下子置身于冰与火的两极，都是由这个人带来的。 他几乎有些恨他了。 “郑骁然……”他垂下眼，很轻地道：“我困了，我想睡一会儿。” 郑骁然点头道：“好。” 他又说：“把视频开着，我看着你睡。” 黎恩抿抿嘴，道：“你要用别人的手机看着我睡吗？” 郑骁然这才意识到什么，看了看旁边的男助理，顿了顿，道：“那我待会手机充好电打给你。” 黎恩道：“我睡着了听不到。” 郑骁然叹口气：“好吧，你睡吧。” 挂了电话，郑骁然心情显然恢复了一些，他把发烫的手机还回给男助理，道：“你这个手机质量不太行，去跟公司报账重新买一个。”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再给我准备几个备用手机。” 刚刚听了全程对话，听到自己都面红耳赤的男助理：……就您那样狂拨电话的操作，再贵的手机也不好使。 黎恩晚饭没怎么吃，窝在被子里睡了一觉，半夜全身发冷，反胃，去洗手间干呕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捂着胃缩在床上，很难受，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郑骁然。 手机的光在黑夜里幽幽地映着脸，手指停在通讯录郑骁然的名字上，又停住。 外头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夜里的凉意随着水汽沁入骨髓，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人们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他把手机藏到被子里，望着阳台外面，无声看了一夜的雨。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 黎恩的烧退了，胃还有点不舒服，头也疼。他极力忍着没有表现出来，怕管家转头就汇报给郑骁然了。 简单吃过早餐后，他把画架搬到阳台上，拿起笔画画。 他这个房间的格局不是最好，他选择这里作为卧室，就是因为喜欢这个小阳台。 从这个阳台上眺望过去，能一眼看到庄园的大门。他从小到大，都爱数着日子，在阳台上望着，等着，直到郑骁然的车出现在门口。 看到他出现的那一瞬，接下来的一天不再是孤单寂寞，而是充满期待的。 想着郑骁然，笔下不知不觉就画出了他的轮廓。他对他太过熟悉了，以至于不用任何参考，就能把他的外貌勾勒出来。 一张郑骁然半垂着眼的侧脸图很快出现在画纸上。黎恩眯着眼睛看了看，觉得把他画得太帅了，有点生气，又把他的眉毛涂黑块，嘴巴拉大，发型变成爆炸头。 看着这张面目全非的画，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换了一张新的纸，重新开始画。 这样的游戏他能玩一天。 不过很快，门口传来了一些动静，打断了他的绘画游戏。 他很快站起来，以为是郑骁然来了，跑去阳台边往外看。但是看到一个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正在跟安保交涉，那人视力很好，一下子就看到站在阳台上的他，高兴地朝他挥挥手。 黎恩辨认了一下，打电话给安保，让他们放人进来。 没过多久，来人就出现在他卧室门口。 “黎恩！”来人个子挺高，穿着格子衬衫，背着个相机包，笑得很像狗。 黎恩现在看到他，就会想起他爱发的小狗表情包。 他微微笑了：“陈乐川。” 陈乐川看起来像费了好大一通劲才找到这里，有点风尘仆仆，他看看这个布置华丽，干净整洁的卧室，有点不敢踏进去，于是站在门口。“是我，我是陈乐川。”他苦笑一下，“虽然我们昨天才聊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怕你说不认识我。” 黎恩侧了侧头，缓缓道：“怎么会呢，是我邀请你来的啊，我当然记得你。” 陈乐川松了一口气，看着坐在画架前的青年，他似乎并没有起身迎客的意识，只是坐着，远远地看着他，远远地和他说话，就好像从小到大都被人宠惯了，对于一些世俗的礼节根本没有概念。 但是这样的他让人生不起任何责怪之心，仿佛他天生就该这样被偏爱，被宠着。坐在画架前的青年，日光给他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和这个漂亮的卧室阳台浑然天成，就像一幅美丽的油画。 陈乐川手有点痒，又想拍他了。 以后见他，应该把相机随时拿在手上，他想。 他看到青年面前的画架，问道：“你在画画？在画什么呢？” 青年停顿片刻，用一块布把画架盖上，“没什么，随便画的。”他终于站起身，向他走来。 陈乐川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他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 青年来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很漂亮的手，连每一个指尖的弧度都很好看。 青年笑眯眯地道：“我照片呢？” 陈乐川手忙脚乱地翻背包：“在我包里，你等一下。” 青年没有等他，转身下楼梯，陈乐川拿着相片，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牵引着，被带得乖乖跟在他身后走。 庄园一层是个很大的空间，陈乐川也说不出这是客厅还是什么，有壁炉，有小吧台，窗边还放着一架钢琴。 事实上，他本来以为今天只是一次普通的探病，直到他照着青年给的地址，打车数十公里来到了一座山上，又绕来绕去，经过重重关卡，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座跟童话世界一样的超大庄园，一座主栋连着两边副楼，后面还有望不尽的绿色占地，建筑物前有精心修剪维护的花园和喷泉。门口的安保穿着制服把他拦下，问他是什么人。 他本身家境也不错，但还是感觉自己像误入了什么童话城堡，像爱丽丝梦游仙境。 直到看到黎恩，他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是黎恩家的话，好像一切梦幻般的存在都是顺理成章。他甚至想不出青年不住在这里的理由。 黎恩带他来到旁边的另一间小客厅，沙发上放着陈乐川带来的几个袋子。 青年打开，是包装很精致的水果礼盒，一大袋巧克力牛奶，还有一束粉色的鲜花。 “是送给我的吗？”他脸上有些新奇。 “是啊，”陈乐川在他对面坐下，有点不好意思，“探病不都是带这些东西……可能有点简单，你告诉我想吃什么，我下次再带过来。” 黎恩其实不太清楚这些流程，但他没说，只是默默在心里记着。 他让人把鲜花插上，水果打开放在桌上，巧克力牛奶留了两瓶，他和陈乐川一人一瓶。 接过陈乐川递过来的照片，他很认真地端详着。 “你今天好点了吗？”陈乐川问。 “嗯，不发烧了。”黎恩摩挲着照片，叫管家找个相框放起来，然后咬着吸管喝巧克力牛奶。 陈乐川也学着他喝，虽然牛奶有些甜腻，不合他的口味，但能和青年做一样的事，又感觉挺开心。眼睛瞥到他手臂上的针孔，好像还有一片青肿，没来由地有些心疼，忍不住道：“下次还是要注意点，别再着凉了，不然生病可难受了。” 黎恩咬着吸管，垂下眼，道：“不会了。” 管家从外面进来，拿着手机，看了陈乐川一眼，对黎恩说：“Julian少爷，您的电话。” 陈乐川下意识地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但是黎恩示意他不用动，接过电话，开始对那头的人说话。 “嗯，吃了，没着凉……昨晚下雨了吗，我没注意到，可能我睡得太沉了……怎么又让医生来检查，都说我身体没问题……今天上午在画画……嗯，画了一只小怪兽，那个怪兽长得跟你有点像，昨晚做梦梦到的。我不想拍给你看，有什么好看的，可丑了……你不要来，我今天想休息，明天要去学校了……昨天不是视频过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可能说了些什么，青年呼吸一乱，捂了捂耳朵，语气很凶地道：“你再说这些我挂了。” 对方可能不怕死地又说了一遍，青年说：“再见！”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陈乐川还从来没在青年脸上看到过那么生动的表情，非常自然，又带点任性，他忍不住猜测电话那头的人身份，“那是你的……恋人吗？” 他不清楚那头是男是女，所以说得很含蓄。 黎恩拿着手机表情微微一顿，半晌后，偏开头道：“是我的哥哥。” 有存稿的，目前还很充足，没v的话基本是三天更一章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郑骁然从midnight出来，直接又坐上了去另一个场子的车。郑家涉及的产业很多，他每个领域要处理的事务也不少。 忙起来以后，空闲时间只有几个小时，连开车去黎恩家的庄园都不够时间，太晚过去又怕打扰他睡觉。 他坐在车上，一手撑着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闭着眼。终于得来的片刻空闲，大脑却平静不下来，躁动不安。每次和黎恩分开一段时间，他就会犯了瘾一样想他，想见他，想抱他，想大口呼吸他的气息，想看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倒映出自己，那时他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见不到他，只能饮鸩止渴地打电话，哪怕不视频，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他们太亲密了，所以黎恩每说一句话，他都能想象出他相应的表情，眯着眼睛，或者微微带笑，或者脸红着恼羞成怒，生动，鲜活。他喜欢他的每一面，不管是爱是恨，只要那情绪是因为他，他都能从中得到餍足。 男助理在前座给他汇报行程：“郑少，咱们下午开完会，晚上是跟Smith先生和他的夫人吃饭。还有，Emilia小姐今天打电话来，说需要一笔置装费，为了过两天您爷爷的寿宴。” 郑骁然眼也没抬道：“直接给她转过去。” “好的。” 想到寿宴，郑骁然的心情又更加糟糕了点，那场宴会对他来说不是“爷爷的寿宴”，而是“必须跟郑家人碰面的场合”。 从他十多岁起，就对郑家的每一个人不再抱有亲情的期待，那个地方没有给过他一丝应有的温暖，只有无尽的恶心。 偏偏老头今年是整寿，办得声势浩大，几乎整个家族的人都聚齐。他如果不出现，接下来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需要收尾，他不得不出席。 还好，因为两家是世交，黎恩也会出席寿宴，想到还有两天就能看到他，他的心情又多了一丝放松。 两天后。 Emilia从家中下楼来，远远就看到那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门口，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今天把头发盘起，化了精致的淡妆——当然是花郑骁然的钱请化妆师上门，身上穿了一件香槟粉的长裙，款式剪裁简约而优雅，巧妙地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没有搭配太多首饰，只是戴了一条光泽温润的珍珠项链和配套的耳饰，既不会过于张扬，又突出她本身的气质。 她觉得自己美丽极了，昂首挺胸地走到车旁。 男助理下来替她开了车门，她坐进去，看到郑骁然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尽管已经见了几次面，Emilia还是被她这位老板加假男友帅了一大跳，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银灰色礼服，高级面料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挺拔的身材，头发往后梳，露出额头，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野性帅气，深灰色的眼睛不带什么情绪地上下端详了她一眼，左耳上那颗绿钻闪耀着幽幽的光泽。 还好Emilia对自己今天的妆造很自信，大方地接受他的“检阅”。 郑骁然显然也是满意的，毫不吝啬地吐出了六个字：“不错，好好表现。” Emilia觉得自己这最后一单业绩考核几乎稳了，信心大涨。 车很快就开到了郑家大宅，郑骁然先下了车，来到另一头，打开车门。 Emilia探身出了车子，一只手自然地挽上了郑骁然的手臂。 他们来得很早，宾客还不多，穿过精心维护的中式庭院，来到了后头的宴会大厅。 有一对外形出众的男女站在大厅门口，似乎正在交谈。眼神瞥到郑骁然，谈话都停了下来。 那金发蓝眼的美丽女士率先走过来，给了郑骁然一个大大的拥抱。 “噢，亲爱的，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英俊了。” 她还想和郑骁然来个贴面吻，观察到他的脸色，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的视线转向Emilia，甜蜜地笑着问：“宝贝，这是你可爱的小女朋友吗？” 这是……郑少的姐姐？阿姨？感情不好的远方亲戚？ Emilia有些拿捏不准，偷眼瞥到郑骁然皱着眉头，脸色很差，有些意外，顿时拿捏不准了。她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您好，我是骁然的女朋友，我叫Emilia。” “噢，”那位女士又拥抱了她，并且给她亲切的贴面礼，一股好闻的香风扑鼻。 “亲爱的，你可真漂亮，和骁然在一起非常般配。”她朝Emilia露出亲切的笑意，“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骁然的母亲。” 郑少的母亲？ Emilia心中震惊，她光听说郑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没想到和母亲也像陌生人一样，甚至可以说，他的态度比起对待陌生人，更像面对一个讨厌的人。 由于太过震惊，她连基本的社交维护都忘了，还好郑骁然拉着她退开一步，冷淡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们。” 郑骁然的母亲见他疏远距离，也不再强行靠近，只优雅笑笑道：“是的，我本来还在夏威夷度假的，那真是个热情浪漫的地方……只不过你爷爷的生日宴不方便缺席，所以还是回来了。”她看看宽肩腿长的英俊儿子，又亲近地道：“亲爱的，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见见你，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我猜大概两年？” “我不会浪费时间去记这种东西，”郑骁然嘲讽地道：“没有任何意义。” “多么无情的男人……”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的美丽女人佯装伤心，朝他眨了眨眼：“不过这就是你们郑家人的特质，你果然也长成了标准的郑家人，妈妈真为你感到开心。” 郑骁然听她说这话，好像听到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一样，脸上的表情差点要失控，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借过。” 说完他拉着Emilia，直接越过他的母亲，往大厅内走去。 大厅内只有三三两两早到的宾客，整体装饰极为有特色，老头子虽然不在母国，还是偏爱东方韵调，底下人把整个大厅布置得有高山流水，松鹤延年，真有点仙气飘飘了，一个极大的“寿”字悬在背景墙上，字体颇为遒劲利落。 “那字我写的，怎么样，功底还行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Emilia跟着郑骁然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晚礼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的男人正站在他们后侧方，吊儿郎当地倚靠在墙柱上。 他长得毫无疑问是英俊的，身材也极好，只是面上有些虚浮，隐约的眼袋显露出他的一丝年龄痕迹。他的头发不像郑骁然一样梳起，而是垂下几缕到前额，他的眼睛也和郑骁然一样是深灰色的，只是卧蚕深，显得更加多情，颈上戴着一条项链，手指上戴着几个宝石戒指，整个人花里胡哨的，气质有些轻佻放荡，看起来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为什么要一直拿他和郑骁然比呢？因为Emilia惊骇地发现，他们长得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相似，只是气质截然不同。郑骁然看起来像个性冷淡，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在酒色场里浸淫多年。 他说那个漂亮又有风骨的字是他写的，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郑骁然没有给出任何评价，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在四周的人群里淡淡扫视一圈。 “见到自己的父亲，你就是这个态度吗？”见他这样，那男人显然也有些恼火了，往前走了两步，讽刺道：“看来你现在真的是翅膀硬了，越来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你别忘了，你能继承郑家，完全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骨子里流着我的血，不然你连个屁都不是！” 郑骁然终于舍得看他一眼，道：“这些年我倒是盼望着你搞出几个私生子回来跟我夺权呢，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是不是不行啊？趁早去医院检查看看还有得治。” Emilia：“！” 那男人被他这么一顿嘲讽，气得脸色都变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几步上前，似乎打算扯住郑骁然的衣领。 “行了！” 一道威严冷酷的声音响起，令男人停住了动作。 “真要打起来，是嫌我不够丢脸吗？谁要敢闹事，我就让人把他拖出去。” Emilia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腰背却挺得很直，脸色冷肃的老头，随便一句话都有这个威力，她猜这就是郑骁然的爷爷了。 她惊魂未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跟郑少爷爷打声招呼，做好“女朋友”的本分，然而那老头子却并未看她一眼，只是对郑骁然道：“骁然，你跟我过来。” 第13章 第 13 章 古朴的中式书房里，飘着袅袅茶香。佣人给郑骁然奉上茶盏，说：“少爷请用。” 郑爷爷坐在主位，手里拿着拐杖，笑了笑道：“骁然，来尝尝我新得的茶叶，这些小辈里也就你懂什么是品茗，不会大口牛饮浪费我的好茶。” 郑骁然没有碰那盏茶，他把刚刚被那男人碰到的衣襟理平，垂着眼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用绕圈子，您应该知道我最反感这套。” 比起那对父母，郑骁然和郑家这位爷爷的关系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但倒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亲情，而是这老头是个彻头彻尾的利益至上者，眼里只有郑家的利益，完全把这个孙子当工具人，只要是有利于郑家，有利于“锻炼”这个继承人的事，不管有没有风险，他都会交给郑骁然去干。干好了有赏，干不好就狠狠地罚。郑骁然小时候因为没有完成好他交代的任务，被关进小黑屋里惩罚好几天不吃不喝是常事。 虽然听起来冷酷残忍，不过在郑骁然看来，这种直接提出要求，公事公办，不带一丝感情的相处模式，比起他那对整天把亲情纽带挂在嘴边，实际行为却格外虚伪的爹妈要好太多了。至少不会让他恶心。 老头子拿着茶盏的手顿了片刻，看了他这个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男人的孙子一眼，又状似不经意地道：“刚刚那个是你的女朋友？” “嗯。” “又换了一个。”老头子微笑道：“你可别学你爸爸的坏毛病，早早把身子搞坏了。” 郑骁然皱了皱眉，没说话。 老头子等待片刻，又道：“这么多年，我看你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也挺多，有没有真正看上的？你也该定下来了。” 郑骁然嘴角挂上一丝嘲讽，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要是真为了哪个男人女人要死要活，我看您也耐不住要出手了。” 老头子凝视他片刻，终于换了个脸色，有些欣慰地点头道：“果然聪明，不愧是我郑家的子孙。骁然，你是个很合格的郑家人，以后家里的事业交给你爷爷很放心。你们年轻人现在也很有自己的想法，爷爷也不是什么老古板，不会强迫你娶哪个人，不过，你玩够了必须给我们郑家留个种。” 他嘴上说着不会强迫，然而这种说法，完全是把自己孙子当成了繁殖工具，已经在为培养第三代继承人做准备。 郑骁然手心攥紧，心中翻涌欲呕。他知道自己在这些郑家人眼中，从来跟“家人”这一名称没有任何挂钩，他只是一个能满足他们期待的继承人，他的存在意义，就是把家族事业发扬光大，并且给家里“留种”。 小时候在midnight看到的一幕幕荒唐，交缠的放纵的白花花的□□，舔着舌头眼神迷离，枯枝一样伸出来抓他裤脚的手，他那父亲和母亲搂着各自的情人，甜蜜地说着爱他，他们告诉他——骁然，长大以后你就会理解我们，并且你也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 那些人的脸和身体，都重叠在一起，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黏稠浑浊，散发着阵阵腐臭，他的眉头拧得紧紧的，身体肌肉硬绷着，呼吸起伏频率加快。 “骁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老头察觉不对，问道。 郑骁然凭借自制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背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爷爷，我也很想满足您的愿望，不过很遗憾地跟您说，我这几年好像跟您那宝贝儿子一样，玩的人多了，身体垮了，硬不起来了。” 老头子明显不信，知道这是他故意找的借口，哼了一声道：“别拿这套来蒙我这老头子，骁然，我知道你现在本事很大，爷爷管不住你了，但是你别忘了，只要你一日流着郑家的血，你就是郑家的人，永远也别想摆脱你的责任！” “啪！” 上好的骨瓷茶盏被狠狠掷到地上，碎了一地。 郑骁然倏地站起身，看着坐在上位的老头，一字一顿地道：“流着郑家的血——您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荣耀吗？我告诉你，我比任何人都恶心我身上郑家的血，恨不得抽干换净！至于责任，我想我这些年为郑家做的也够多了，轮不到别人再来提醒我还要尽什么责任。爷爷，您要是不满意我，随时可以换人，我相信想要尽这一份责任的人多不胜数。” 他的语气冷酷，几乎是带着阴阳怪气的嘲讽，把主位上的老头气得脸色铁青。 郑骁然抚摸了一下衬衫上黑色的玛瑙袖扣，又笑了笑道：“我劝您也别总想着抱重孙了，不如让我那不成器的爸再努努力，看能不能在您有生之年再弄出个孙子来，这郑家继承人的位子我一定二话不说拱手相送。” “你！！” 郑骁然没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背后传来气急败坏地摔碎杯盏的声音。 大厅里。 客人已经来得比较齐了，但因为今日的寿星郑老爷子迟迟未出现，所以大家只是零散地散布在各个角落，彼此寒暄着。 郑绍庭端着酒杯，享受了一通宾客的奉承，虽然现在的郑家继承人是他儿子，不是他，但因为认可郑骁然这个继承人的能力，家族里的人对他这个继承人的爹都带着三分恭敬，巴结讨好的人不少。刚刚在那大逆不道的孽障身上受的气总算消弭了些，他重新恢复玩世不恭的态度，心想大不了寿宴过后又出国去玩乐，对那小子眼不见为净就是了。 他站在大门不远处，无意间瞥到他那金发碧眼的妻子正在和一个英俊的男人暗送秋波，心中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们是纯粹的商业联姻，彼此都奉行着某些心照不宣的规则。虽然他的妻子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但郑绍庭偏偏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他喜欢清纯的，最好带点倔的，征服起来才有意思。郑骁然那孽障说他身体玩垮了，却不知道他如今仍然雄风正盛，只是比起女人，他更偏好男人，也不想再搞出一个孩子来让自己惹一堆麻烦，他现在这个儿子，性格像个白眼狼，能力倒是很强，再生一个他可不敢保证老天还能给他个这么优秀的种。 不过这两年他什么漂亮美人都尝过了，实在有点腻味了。 醉意迷离的眼神四下扫来扫去，定格在一个年轻的男服务生身上，估计是因为这次寿宴调过来帮忙的，二十出头的模样，看着惹眼得很。 他摇晃着酒杯走过去，刻意凑近，和那服务生调笑了几句，那男生听懂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身份，红了耳朵，但是没有明显拒绝。 郑绍庭知道有戏，一把抓住那男生的手，捏了捏。又说了几句荤话，对方受不住地撒娇道：“郑少～” 郑绍庭听得心都酥麻了，这些年大家默认的郑家少爷只有郑骁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喊过他了，这让他不由回忆起自己当年风华正茂的时候。 他思索了一下，今晚让助理开个哪里的房比较好呢，是家里还是酒店，在老宅里就把人带上床，被老头子知道了会不会暴跳如雷……正这么想着，就见到门口进来一个穿着黑色礼服，腰细腿长的漂亮青年。 他眨了眨眼睛，又定睛细看，只见那进来的青年身材高挑，价值不菲的高级礼服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皮肤白皙如玉，黑发柔软地垂落，五官非常漂亮矜贵，尤其那双绿眼眸，清澈，灵动，像一块温润的玉，透着柔和的光泽，能将人吸引得移不开目光。 那青年进来以后，先是环视一圈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人。看到郑绍庭以后，似乎怔了一下。很快，他又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竟直直朝他这边走来。 青年的外形长相实在很引人注目，许多人的视线也跟着他的步伐一起移动。不过这些郑绍庭都已经看不到了，他忘记了眼前自己打算勾搭的服务生，眼里只剩下那个向自己走来的漂亮青年。 那青年走到他面前，微微笑了笑，语气很有礼貌：“郑叔叔。” 本来在心里演算着要怎么自我介绍的郑绍庭愣了一下，迟疑道：“你是……？” 青年并不意外他没认出自己，很有耐心地道：“我是黎恩，Julian，您还记得吗？小时候骁然哥哥到我家里住过一段时间的，我爷爷是奥德西尔爵士。” 他这么一说，郑绍庭总算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段，奥德西尔家是本国传承已久的大贵族，那位爵爷和老头子交情不错，不管是生意上还是私下都颇有往来，小时候他们家小孙子好像出了什么事，郑老爷子就直接把郑骁然送到奥德西尔家，说是两个孩子年龄差得不多，刚好可以做个伴。 后续他们好像一直有些往来，老爵爷也带黎恩来郑家做过客，只不过这些年他在国外花天酒地，没怎么留意过这些事，没想到那个比郑骁然还小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现在已经长成了这么、这么漂亮的模样。 他咽了咽口水。 第14章 第 14 章 “原来是小黎恩啊，我当然记得，你跟骁然感情不是挺好的吗？哈哈，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能一眼认出我来。”郑绍庭露出最为绅士的笑，扮演着一个亲切贴心的长辈。黎恩因为母家是东方人，姓黎，所以一直在郑家人的称呼里都是黎恩，他故意加上一个“小”字，显得亲近些。 黎恩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热情的长辈，如实道：“因为您跟骁然哥哥长得很像。” 郑绍庭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很快又恢复如常，“是吗？很多人都说我们像，不过叔叔和那小子还是有本质不同的哦，起码，我性格可比他温柔多了……” 他盯着青年漂亮的脸，忍不住凑近一步。 黎恩微微蹙眉，往后退了几步，有些不适地道：“郑叔叔，我过来是想问您，您有看到骁然哥哥吗？” 郑绍庭眯起眼睛，笑笑道：“当然、当然，要不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黎恩心中没来由地涌上一阵反感，刚刚乍一看觉得他和郑骁然像，现在看又感觉完全不像了，他垂下眼，道：“还是不麻烦您了，我自己去找他吧，谢谢郑叔叔。” 他朝郑绍庭点点头，一个侧身就灵巧地绕过他，往偏厅走去。 郑绍庭站在原地，手指捏紧杯脚，脸色有点难看。 郑骁然郑骁然！为什么好不容易看中一个漂亮宝贝，眼里也只有郑骁然！他心中愤愤，倒是没胆子追出去继续纠缠，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黎恩的家族显赫，不是那些给钱就能拐上床的玩物，只能眼馋一下罢了。 青年见那人没有追过来，不由松了口气。 郑骁然的爸爸，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他很少听他提及家人，就算偶尔不经意提到，也是那种及其反感的语气，所以他也很少问。 印象中郑家爷爷对自己倒是挺和善的，不知道郑骁然和他关系怎么样…… 他这样想着，来到了侧厅门边，一个穿着香槟粉礼服的漂亮女孩叫住了他。 黎恩回过头，发现并不认识她：“你是？” “我叫Emilia。”Emilia在大厅呆了也挺久了，刚刚这个高挑的漂亮青年一进来，她就忍不住盯着他看，觉得他好像比自己在圈子里见过的模特和明星都要好看，又带着一种矜贵的气质。门口的闹剧她也全部看在眼里，但是不敢上前帮什么，只能在这个时候叫住他。 “你是要找郑少吗？” 青年微微笑道：“是啊，你知道他在哪吗？” Emilia指指一旁庭院后方的院落，道：“刚刚被他爷爷叫过去聊了，不知道出来了没有。” 青年看了夜色里的庭院一眼，点点头道：“好的，我去找一下他，谢谢你。” “不用客气。”Emilia道。 青年没有急着走，伸出一只手：“我叫黎恩，你也可以叫我Julian，很高兴认识你。” Emilia笑了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她伸出手跟他回握。 黎恩和Emilia道别，就向庭院中走去。 夜色中的庭院种有许多雅致的植物盆景，空气中传来阵阵虫鸣。 青年也不是很熟悉郑家的庭院，只能慢慢地，一路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庭院灯笼的光走。 他其实也不知道如果真遇见了郑骁然要做什么……他们有好一阵子没见了，郑骁然最近很忙，他自己又身体不好，怕被郑骁然察觉什么。再加上上次在马场别墅听到的回答，他明确地意识到，他喜欢郑骁然，但郑骁然显然对他只有类似弟弟的关爱之情，如果自己再抱有不应该的期待，最终会很痛苦，甚至会让他们的关系出现裂缝。 他舍不得他们的关系变得无可挽回，所以在尝试拉开一些距离，让这段关系重回正轨。 郑骁然想让他们只是哥哥弟弟，那就只是哥哥弟弟。他会衷心祝福郑骁然有自己的爱人，有幸福的人生。 想着想着，黎恩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他有些后悔，自己似乎不该一时冲动过来找人。今天他来这里的意义就只是为了见他，但是如果要保持距离，他似乎不该来见他。 他停下了脚步，垂下眼眸，轻轻叹了一口气，打算转身折返回去。 叹气声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寂寥。 迎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有些急促，凌乱，似乎来者的心情十分糟糕。 脚步声渐近，黎恩在微弱的月光里站着，抬起眼望去，刚好与来者的视线对上。 他们同时怔了一下。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缠，定格， 下一秒来者快步走近，高大的身躯俯下来，把漂亮的青年牢牢箍住，大力按进自己怀里。 “宝宝……” 他大口大口地吸取他身上的气息，好像溺水的人遇到了救命稻草，不停地念着他的名字。用尽最大的力气想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脸和鼻尖蹭着他的头发。 “宝宝，恩恩……” 青年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颤抖着，想要推开他，但是又感觉这一刻的郑骁然似乎特别脆弱，如果自己推开他，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了。于是推开的手变成了反搂住他的脖子，他努力说服自己只是在安慰兄长，像他经常对自己那样，摸摸他的头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有些心疼地问：“郑骁然，你怎么啦？” 郑骁然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抱着他，好像永远也不打算松开。 黎恩也没有再问，只是像对待小孩似的，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后颈。郑骁然刚才满腔的愤怒与恨意慢慢在青年带着甜味的气息中平息，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舍得拉开一点点距离，看向青年。 月光下，青年的黑发如玉，碧绿的眼瞳里落进银辉，光芒流转，正担心地看着他。 郑骁然喉结滚动，突然很想吻他的眼睛，想把他的眼睑舔得湿漉漉的。 这个念头一生出，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及时克制压下去，侧开了头，再次蹭蹭青年的头发，侧脸。 只是很不凑巧，这次他的唇刚好擦过青年的耳朵，青年敏感地“唔”了一声，那个声音很轻微，却让两个人都颤了一下。 黎恩抿着唇，觉得非常羞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挣不开郑骁然的怀抱，于是干脆紧闭着眼睛埋进他的怀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郑骁然舍不得放开，只是换成了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身体微微侧离，心中也是起伏不定。 他起反应了。 郑骁然十几岁开始有生理现象，在那种旖旎的梦中，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道对方有一头柔软的黑发。醒来后他看着床上的痕迹，想到在midnight看到的景象，仿佛自己也成了那些丑陋嘴脸中的一员，突然觉得恶心想吐。 性是肮脏的，爱是可笑的，这是他从小的概念，并且在脑海里根深蒂固。 这么多年，他在midnight和交际圈里见到过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上一秒能对着自己说爱，下一秒也能毫无廉耻地和别人在大庭广众下□□交缠，这些都一次次巩固他的看法。 这些年来，他毫不吝啬地让自己身边的情人位置摆上任何人，男人，女人，什么类型的都有，他不在乎，只是可能因为第一次的那个梦里的人是黑发，他选人的时候会偏向黑发的。 他对他们也从来生不起**，一旦凑得太近还会恶心想吐，每次生理反应实在压不下去的时候，他会选择自己动手解决。 他选情人，只是因为需要让郑家知道他有情人，以免把注意力转向和自己交往甚密的黎恩身上，黎恩是男生，如果郑家误会自己喜欢他，说不定会疯了一样对他出手。 虽然他也不觉得自己对黎恩是有**的，但就是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带给他丝毫伤害。 是的，他对黎恩，会想见他，想抱他，想汲取他的气息，却从来不会往**方面想。他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他没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兄弟之间相处是什么样的，但有时候他会想，如果自己有弟弟，大概就会是像对黎恩这个样子。他从未怀疑过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但他们永远不会与肮脏的**有关。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令他心神巨震的事，黎恩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吻了他，是带着**的那种吻。比花瓣还要柔软的嘴唇擦过他的脸，他呼吸错乱起来，比起震惊，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惊骇，他开始害怕，如果他们的关系染上**那种东西，最终会变得像记忆里那些人一样丑陋不堪。 性是肮脏的，和他骨子里流的郑家的血一样脏，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将黎恩沾染上污秽。 他拒绝了他。 此后每一次面对青年，他都格外注意，禁止自己有任何亵渎他的念头，那就像一个最虔诚的教徒恪守的至高圣条，所以在马场别墅的那天晚上，面对Ricky的质问，他能忽略掉一瞬间的迟疑，回答他：“没有。” 他也能坦然地在青年面前提及自己新交的男女朋友，因为那些人无关紧要，一个月一换，连自己都记不清所有人的名字。但不知什么时候起，青年会介意他的男女朋友，听他提起，他会失落，沉默。郑骁然不能理解，他会耐心地跟青年说，那是不一样的，他是他最珍视的人，就像一个哥哥珍视弟弟，他们的亲近无可厚非，跟情人不是一个维度的，他们理应比情人更亲密。久而久之，青年慢慢也接受了他的说辞。 但是现在，他居然对着黎恩起了反应。 还好在夜色遮掩下，青年并没有发现。郑骁然心下升起对自己浓浓的厌恶，心中因为青年的出现涌起的温暖和眷恋又让他舍不得完全放开他，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抚上黎恩的脸，青年颤抖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刷过他的指尖。 “宝宝，什么时候来的？来找我吗？”他用呢喃一般的声音沙哑地问。 黎恩垂眼回避着他的视线，小声道：“嗯，爷爷还没回国，只让我把礼物带过来，我就自己一个人来了。来了没看到你，我……” “恩恩，”郑骁然直直望着他的眼睛，“谢谢你来找我。” 黎恩不会知道，在这种时刻，他的出现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郑骁然……”青年轻唤他的名字，他知道郑骁然今天心情很不好，他不想说原因，自己也不会去追问。他只能选择陪在郑骁然身边，就像小时候他陪着自己一样。 郑骁然用手指刮刮他的下巴，对他低声道：“去打个招呼，我在车里等你，我们一起走。” 虽然很想带着他立刻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但他知道青年是代表家族过来的，不能失了礼数，于是放开他，让他回大厅去跟老头子见一面。 而且，自己也需要处理一下这难以压制的生理反应。 夜色下的郑骁然真的跟会下蛊的妖精一样，青年看着他，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忍不住就答应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