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动轨迹[娱乐圈]》 第1章 盛典 2025.8.1 苏世宁原本以为，她和吴虞就像两颗行星。 偶然的交汇点说明不了什么，两颗独立的行星要永远在一起，只有粉碎的可能。 而洛希极限，就是诅咒。 但现在，这是疑似交汇迹象的轨迹吗…… ——— 走完红毯，苏世宁选了签字墙略高处一个边缘的位置，签完字和队友们按顺序站到了提前彩排过的点位上。 “大家好，我们是闪光少女。”她和队友们整齐地自我介绍，手指像放射的烟花一般绽开。 这是成团到现在一年半，做了千百遍的手势。 “欢迎闪光少女来到ma盛典，可以看到我们的少女们今天也确实是闪闪发光的样子哦……” 为了宣传新专辑，她们身上穿着的打歌服是银色系，色调统一的基础上再依个人特点各有独特的设计。 苏世宁顾不上什么大场面紧张的情绪，心心念念想的是这红毯什么时候走完。 她从来不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从小到大的各个人生转折点，她几乎可以说是随波逐流。和她的队友们不同，成为偶像，还是借此作一个跳板往娱乐圈的其他赛道发展，那些都不足以成为她的动机。 况且，年末的这个时节，这点布料也绝不足以御寒。 队长章汐接过话筒，“很高兴接到主办方的邀请，这一次我们也是带来了我们的新专辑先行曲《银河旅行》，正式发行的时候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基本采访，词都对过。 忙碌的机器和忙碌的人，和剧组很像，只是工具略有不同。 “好的，请移步到拍照区。”主持人将流程往前推进，女孩们点头，向镜头挥手离开。 苏世宁继续跟着队伍向前走，和一般单打独斗的艺人不同，9个人的团队连成一串，尤其像一排小黄鸭。 这时场外有工作人员小声连续提示，“停下停下”，一行人就在这个位置站定，齐齐地对着好几个点位的摄像机摆好pose。 “走走走。” 有个胸前挂牌子的工作人员抱着板夹掐着表在下边催促起来，摄影席当中却响起一个不满声音，“太快了吧，我还想多照几张呢”。 被催促的人一般会感到紧张、烦躁，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其他艺人不知道会怎样面对自己的受到的苛待。哦忘了，如果是大牌的话，也许根本人人都趋之若鹜。 苏世宁倒是没什么感觉，这对她来说就是个流程，心心念念想着的是赶紧把任务做了好下班。原来，光鲜亮丽的红毯现场私下里和赶鸭子也没什么两样。世宁获得一个滑稽的念头，心情也轻松起来。 走完红毯，下一个环节是设在室内的采访。 还是公司特地和上面打了招呼争取来的。她们作为国内第一批实验性质的选秀女团，今天带着打歌的任务，曝光度话题度在此一搏。前一组的采访还需要一些时间，几个人就在采访室门口的不远处，找了个贴着墙的避风位置，围在一起互相暖手。 单看她们的造型肯定看不出现在是冬季。 助理小林话不多，一个人拖着她们9个的棉袄跟着，在没有镜头的地方披一披，不至于失温太久。 “词背好了吗？”楼泱目光在几个团内的“外交担当”身上转换。 楼泱算是苏世宁发小，她俩估计是谁前世欠钱没还，所以从小到大都深深浅浅地牵扯在一起。现在一起组团出道，也是她非得拉世宁一起参加选秀的结果。 “外交担当”指的是团内口条比较好的几位，但凡有些面向镜头媒体的采访，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几个——队长章汐，播音主持毕业的vocol孙温柔，还有创作才女厉秋，官方、稳重、有内涵，hold得住场面。至于楼泱、林尽然、赵小田3个，话倒是不少，e人实锤，就是不长几个心眼子；向真真、秦意然，一个语出惊人，一个话少高贵大小姐。 剩下的苏世宁自己——天生不爱说话罢了。她向来这么宣传自己。 “那废话，姐几个给你们现挂都行。”队长章汐说。 e人组则恰到好处地响起了掌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捧哏环节不能少。 掌声吸引了两个路过的工作人员侧目，苏世宁戳了戳楼泱胳膊，“人看着呢，小声些。” “怎么了。”楼泱顺着方向看过去，那两个工作人员已经走远了，“没人认识我们。今天来的都是些圈内前线艺人，带着作品来领奖的。我们这种算是陪衬，暖场嘉宾罢了。” 这话一出，大家的眼神都幽幽地看向她。 楼泱尬笑找补，“哈哈哈，没没没，我说我，小的人气可太凉了，哪及得上姐姐妹妹们粉丝多，应援烫……” 她装可怜装了一半，团里的短发cool girl林尽染一巴掌拍在她背后，“行了，收一收。你是不是和世宁待久了，表演专业不是她吗，你这舞蹈系的演什么。” 苏世宁笑笑不说话。 采访间两人宽的大门里出来一个手里攥着a4文件夹的工作人员，“闪光少女？可以准备了。” “OK。”章汐比了个手势。 对于一个9人女团来说，排位次序就和高考名次一样重要，倒不是非要争个高低，遵守它也是为了公平起见。一个家里，哪怕两个娃都要争一争长短，9个人谁站C位谁拿资源，都要尽可能的配平。为了让粉丝挑不出引战的由头，她们必须得一直谨慎着。 采访空间的镜头不如红毯多，撇去打光灯、收音棒，只一个录像机闪着，还蛮有静谧安定的感觉。工作人员将边上准备好的高脚凳搬至沙发后面，九个人分成两排，依次落座。世宁绕到后面坐下，单手往前撑着沙发靠背，看着主持人说话。 主持人先是问了许多帮助观众了解的基础问题，一圈下来，对世宁的催眠效果很是不错。 “我想问一下‘闪光少女’在创作的时候，为什么会对科幻主题感兴趣？因为流行市场里大概率都是情歌，这个题材还蛮小众的。” 世宁一向觉得这些采访很无聊，喜欢什么写什么呗。难道人人都是恋爱脑？ “因为讨厌恋爱脑。”苏世宁在角落里语出惊人。 大家的视线顿时在她身上汇聚成焦点，倒吸的凉气都快把周围抽成真空了。 楼泱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她不动声色拍拍世宁的腿，提醒她注意场合，赶紧把话圆回来。 “啊，我是说，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爱自然，爱宇宙，怎么不算爱呢。” 苏世宁被楼泱的手摇醒，快速组织语言。 “嗯，这个观点框架还蛮大的，是我问的问题狭窄了哈哈哈。”主持人这样说，世宁只好连连摆手，勉强地赔笑。 死嘴。世宁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正经场合抖什么机灵。 一定要暴露自己“生性不爱说话”是因为“脑子里全是反动言论”？ “不过我觉得世宁真的还挺有趣的，有什么说什么，确实很有“松弛感”，据说还有朋友因为你这个出圈的人设专程去看的团综。关于这一点你自己怎么看？”主持人接着问。 没想到主持人说完一长串，话题还在她身上。 世宁思考一会，才缓缓开口，“首先感谢大家对我们团综的关注与支持，‘松弛感’的话，我猜想会不会是因为大家平时比较紧绷，压力大，所以更容易关注到这一点。希望大家工作学习注意放松，好好休息。当然啦，如果大家觉得我们的节目挺有‘松弛感’的，欢迎收看每周三《闪光的一天》哦！” 她停顿一下，最后说，“其实这个话题更应该让我们主创厉秋来回答，不论是概念还是词曲，都是由她一手把关的。” 世宁说完，把话筒递过去给厉秋。 楼泱扔一个赞赏的眼神过来：牛啊，这也算给你圆回来了。 厉秋作为团队里的创作型主脑，表述得冷静简洁。大概意思是觉得女孩子也可以不只有恋爱和家庭，把主题放在了更为遥远广阔的科幻背景，是期望彼此有更高维的能量链接。 楼泱：看到没，高端大气上档次。 世宁大方点头，她对这番拉踩还是表示服气的。 哎，果然人是一点也不能放松的，毕竟有个词叫原型毕露。大概率因为采访室和红毯的反差让人更容易放松了戒备。还好还好，差一点就圆不回来了。 离开采访室的时候，她在走廊尽头看见一伙人走过去，便停住了脚步，目光跟随。 盛典会场处处人头攒动，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一个眼熟的身影。 世界可真小。 她表演系的班长，她的老同学，吴虞啊。 “怎么不走了？”身后的林尽染踮了脚，越过苏世宁的肩膀看了看队伍的状态，她倒也不急着提醒世宁跟上去，而是好奇地看看是什么吸引了她这位平时鲜少对什么东西提起兴趣的队友。 几个男明星，质量倒是不错。尽染其实没看清脸，只见几个笔挺修长的人影罢了，身材还是蛮出挑的，她心里偷笑，悄悄凑近世宁，“嘶，姐妹，你平时也不这样啊，怎么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了？” 苏世宁不知道在想什么，置若罔闻似的。 “哎不对，你刚才发言的时候他好像就在边上。”尽染回忆起来。 “发言？”世宁的眼睛忽然抓住了正在说话的尽染。 林尽染被突如其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嗯，就是你在diss恋爱脑那段。” “我……没那么严重吧，我diss了？我只是表述一下个人态度而已。” “谁让你个人态度了，我看slin交待的你一点没记住。世上恋爱的人千千万，你马上就能被打成筛子。哎，我想说的是，刚才看见那个暗绿色礼服的男人刚才就站在灯光后面听你讲话。”尽染说。 世宁皱了眉，“他听了很久吗？” “大概就是你讲完才走的。” 恋爱脑吗？上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他好像就在那个场景里…… 时过境迁了，苏世宁，不要太自作多情了，没有人会把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记那么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盛典 第2章 擦肩 “……那恐怕有点困难，其实我这个人，估计忘了长恋爱脑。” 时间回到大学的校园，苏纯这么说。 对面是吴虞意料之中却仍透着些许惊愕的脸。他现在几乎怀疑表白究竟是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表白有意义，那么事情就只会导向两种结局：一种缔结情侣关系，另一种适得其反。 “我是说真的，你可能对我有一些误会，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比我更合适你的人。” …… 恋爱脑吗，这一直是一个挺讽刺的词语吧。真是傲慢，为了彰显自己的清醒，就把红尘俗世中的大众情感扣上一个不理智的帽子？ 吴虞冷哼一声，在采访现场的灯光灯边上驻足。那个词正把他带回到一年半前的夜晚，穿越时空所耗费的能量大大带走了他的体温，即便现在的心情如坠冰窟，他也存了死不瞑目的心情把话听完。 但他没能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对于自己观点的有力论证。 怎么不说了呢？ 她凭什么这么轻飘飘的，仅用了三个字就能标签化任何深浅不一的复杂情感，她凭什么说出“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吴虞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嘴里闷热潮湿的苦涩便逸出去一点。 去交涉现场流程的经纪人乔哥注意到自己的艺人并没有跟上他，回头冲他招手。 这个姿势连老远的taxi都能招过来，而他这个号称从不掉链子的艺人却将目光盯在了某处。 采访间很空旷，只有镜头对着的正在谈话的沙发区域打着光。四周有来去的工作人员，电容麦已经提前别在艺人的衣领上，不会有收音方面的影响。 乔哥只得回头将人拉过来去往下一个场景，他一边走一边对吸引着吴虞的东西好奇，他从没想过一个强迫症一样对自己严格的人，究竟会为什么东西片刻游离。 ——— 层层套路层层步骤，闪光少女总算进到正式的典礼现场，接下来的任务才算今天最为重要的——开场舞表演。 工作人员大步流星，来去紧张地确认细节，对照着手上的流程单进行对接，一边还拿手比划，像极了蚂蚁，在路边遇见同类，动动触角传递消息然后又各自跑开。 闪光少女一行人连忙钻到后台化妆间去准备舞台事宜。 几个人最后对了一遍走位，还有一会儿很吸睛但难度系数超高的合作动作，如果没配合好……大概也会出名吧。 以另一种比较惨烈的形式。 不过按照苏世宁的想法，尽人事听天命，有些事情也得看运气。 时间很快过去，一行人又匆匆赶往舞台幕后侧边的准备区域，此刻各大明星纷纷入场攀谈，随处可见众星云集。 值得一说的是她们身上高定的礼服和珠宝。珠光宝气璀璨到可以射杀几十米外的偷窥者，无论是灯光直射还是暗处隐然，好像都无法掩盖这些能将周围环境光极致利用的宝石切面——总会在一个奇妙的角度，将光的魔力最大化。 “好闪，真真是闪瞎眼了。”楼泱赞叹，这和相机闪光灯矩阵的杀伤力有的一拼，甚至还不用电。说着，楼泱突兀察觉身边的苏世宁过分安静，半点回应都没有，不满地晃了晃她的手。 世宁才恍然回神，“什么？” 楼泱正要撇了嘴质问，向真真接话了，“是，真真的确快闪瞎了。” 楼泱愣了一下，“真是要被你突然的谐音梗噎死，‘真真’真真是闪瞎了，太硬了啊。” 秦意然听见了，悠悠地说，“这可是火彩，我估计也有百万级。” 听到科普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资本的实力果然不是她们这种小喽啰可以想象的。而且，这话如果由其他人来说，也许会受到一番质疑；作为本身就是资本，来娱乐圈体验生活的大小姐秦意然来说，可信度就高的不行。 一行人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哇啦哇啦此起彼伏，反复惊叹的内容不是偶像就是比美。 灯光暗了，现场同时静了下来。 追光打出，主持人款款上台，盛典正式拉开帷幕。女孩们也都开始沉下心来，在暗处调整呼息。 世宁还在往外面看，似乎在寻找什么。珠宝衬美人，就如露珠衬娇蕊。相比之下，男明星的妆造大多千篇一律，不如女明星争奇斗艳，只能比谁的下颌线锋利了。 世宁借着微光，总算看见前排明星种那个熟悉的面容。那个人曾经和她开过一个……令人动容的玩笑。 确实，这样说来，只有故意开玩笑才能排除那些奇奇怪怪的可能性了。 他正与身边的人附耳交谈，是位胡须理成齐白石同款的老戏骨。估计是同一个剧组，带着作品受邀的。吴虞前段时间上映了一部革命电影《启明》，塑造了一个以身赴死的年轻革命者形象，在社交媒体大吸一波泪点。 演员这个行当，火起来有时还真说不清个道理。你说角色托起了人，有理；人演活了角色，也有理；你要是说二者相辅相成，更挑不出个错来。 胡思乱想一阵，苏世宁惊觉要上场了，快速收回目光，晃晃脑袋清空内存。 专心，这是闪光少女的大事情。 她们的原创舞台能不能搞出一点名堂来，几乎就是一锤定音的事情了。本来就是实验性质的女团，不论是生物还是政策都需要合适的土壤和环境，这种半路引进的模式，要做到本土化的运营，还要保证收益，不是一件容易事。况且，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利益往来还有多方斡旋，大家会为了一个机会争破头，甚至自愿付出一些代价。 苏世宁不算一个事业心特别强的人，但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在团队的事情上面掉链子。 灯在主持人报完幕后暗下来。 准备上场，众目睽睽之下的寂静更叫人心跳如鼓。 世宁深呼吸。演出开始了。灯光暗了又亮，熟悉的前奏响起，她们的脚步合上踩了几百遍的鼓点。唱跳引发的呼吸紊乱逐渐混杂在节拍里。世宁一缕神思飘到了舞台上空，仿佛能看见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似的。她们九个就像八音盒上的跳舞小人，设置好一个模式，能跳千百遍。 最关键的动作——楼泱自高处向后倒下，其他人的手两两相交，眼疾手快将她接住。 OK，完美。 尾奏渐收。舞台上方高出悬挂的机关适时喷洒出亮银色纸片，一个点题模拟银河星系的舞台设计，霎时间装点了整个会场。 维持着最后仍需要保持情绪的ending pose。台下的掌声响起。 起身谢幕，翩然下落的银色亮片如星子一般闪烁，苏世宁望着这些亮片出了神，不禁伸了手去接。太过耀眼的回忆总是容易让其他东西黯然失色，以至于往后回想起这段大家一起的时光，也像把这一幕装进了水晶球里似的，翻来覆去地看。 今天的所有工作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苏世宁长舒一口气，绷紧的弦得以放松。 整理仪容后一路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落座。 此刻台上的颁奖晚会已在进行中，主灯光都给到的舞台和主持人，过道相对昏暗。世宁提着裙子小心地往前。 主持人说了长长一段串词，台下又响起了掌声，大概是要欢迎什么人上台了，世宁没仔细听，只远远地看见一行人朝着她们的方向，也就是舞台的方向走过来。 与回忆交叠的脸近了。 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耀眼到泛白。他神情温和，闪光灯追着也处变不惊，款款前行。 吴虞显然也看到了苏世宁，神情一顿，依旧温和。 世宁想起刚才的擦肩而过，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决定伸手打个招呼。 随后，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吴虞像路过一个人形立牌那样路过了她。 苏世宁知道吴虞毕业后的几乎全部动态，到也不算是过渡关注或者非分之想什么的，圈子里的消息本来就传的快，更不要说她这位同学是天赋异禀的紫微星，一出道就和寂寂无名没什么关系，甚至能算是他们戏剧学院教科书级别的出道方式——名导选角参演主旋律电影，好评无数，演技颜值都过硬，还是内娱独一份的温柔贵公子，“国名女婿”的标签一举打通了国民度。 一个是业内炙手可热的年轻演员，一个是实验女团最不起眼的小透明。 苏世宁想过他们会重逢，却不敢想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尤其是上一部电影，又是她以词条“他温柔的像一个庇护所”霸榜热搜的盛况，啊，后半句是“始终敞开又从不被攻陷”。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明明白白展现了不想和她认识的意图，甚至不惜在大庭广众落下一个有损他形象的冷漠行为。 世宁自嘲。 果然，人心是最复杂多变的东西。她不该抱有幻想，还粉饰太平。 更何况，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辜负在先。她在对自我的割裂和对他者的拒绝中，选择了后者。那就该承担后果，怎么还能祈求对方当做无事发生好逃脱自我的罪责？ 追光灯随着人走了很远，世宁在走道中静静地看着红毯变暗时反而看得更清楚的细微亮片，还没缓过劲来。 楼泱和林尽染看见全程，不动声色地把僵直的人抬走就坐。 “哎，那人……”楼泱也觉得奇怪，这俩之前关系明明很不错的啊，怎么突然和结仇似的？况且盛典现场，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对上了也得礼貌留下个好印象的名利场，这气氛怎么整得像分手后再见，一方释怀一方怨恨的戏码？ 不对啊，照她这个贴身闺蜜的同步进度，应该才到“临门一脚”才对，中间发生过什么吗？不会吧，那个时候她拉着苏世宁参加选秀就幸运成团了，没再有联系的机会才对。 “他干嘛不理你？难不成是你干了什么坏事，上了人家的黑名单？” 楼泱盯着世宁的眼睛，企图挖掘出一些隐藏线索。 世宁忽然活过来，鄙夷地看了楼泱一眼，“人家姐妹都是帮亲不帮理，理都不知道在哪呢，就从自己姐妹身上找原因？” 林尽染：“不过确实，这大庭广众的，杀伤力很强啊。搞不懂你，得罪人家还敢当着大庭广众打招呼，不知死活。” 向真真：“这么多镜头，不会好死不死把你社死场面拍下来了吧。” 世宁闭上双眼，那很绝望了。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默认是我的问题？” “人家看着就脾气好。” “脸好看等于脾气好是吧，这边建议学习一下逻辑课。” “好啦，你也脾气好。” “切。” 出于一种“道阻且长”的怅惘，世宁坐下后就一直看着那一行人。 那人在一众合作演员中微微低头，温柔内敛，容止清雅，即使发言的人离他很远，也保持目光追随，嘴角略带笑意。 很体面。 看来自己已经成功达成一个成就，一个让谦谦君子嗤之以鼻的光辉成就。 世宁嗤笑。自嘲对她来说算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注意到他的行装低调，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服，只在细微处做了精致的暗纹刺绣。领带微微松开，不显死板，透出一丝随和。手执一把青绿折扇，扇坠一个中国结云纹吊饰，古色古香。 这是《启明》里他的人物配件。他演的革命角色英年早逝的最后镜头就特写在这把带血的青绿扇上，意义不言自明。 挺会的呀这家伙，还专程带了道具。这样的后辈，不怪前辈们愿意提携。 世宁没来由地烦闷。 尤其是在后面，在颁发年度最佳男演员的时候又再次把吴虞喊了上去。 楼泱叹了口气，这两个人有什么样前因后果她不太清楚，毕竟她姐妹也是个闷葫芦，打定主意不说的话，也只能由着她去。 就和这场馆外的天气一样，晦暗不明。 可是感情嘛，好像就非得是理不清的时候最有意思，像雾气朦胧的神秘森林，也像薛定谔的猫；是猜测推导出的不可信判断，是存在也不存在。 也像是星空闪烁时，视觉和时间的错位。 总的来说，越是反常，越不简单。 “你干嘛。”世宁看了一眼嘴角浮现奇异笑容的楼泱，“无缘无故发什么笑，你别吓我。” 楼泱意味深长拍拍世宁的肩膀。 世宁没心思再去猜测楼泱奇怪的举动，因为台上她一直注视着的人，此时也在看她。 那双眼自望向这里的那时起就已然变了神态，从一块温润的玉，变成了缀着星星，却深不见底的夜空。 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一时间整个场馆仿佛只剩了她们两个人，台上颁奖庆贺的金片静静地飘落，却像秋天的落叶那般寂寥。盛典带来的，有关功成名就的圆满和喜悦此刻与她们无关，两人之间似乎是触发了一个回忆的结界，雾霭重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擦肩 第3章 错位 没有进圈的时候她还不叫“苏世宁”这个艺名，本名略显老土，姓氏不变，单名一个“纯”，苏纯。 不知道是刚从初春开了樱花的小树林经过，粘上了点美丽心情；还是电影刷多了，脑回路有点抓马，那天的苏纯看见图书馆的窗户纱帘像极了某个日系电影的名场面，就拿着书cos上了。 正在体会电影里男主的“窗边阅读法”，吴虞像个NPC似地突然出现，吓得她手里的书差点飞出去。 苏纯讪讪拿稳了书本，夹好书页和上，整理好慌乱，才抬头迎面对上一张笑吟吟的脸。 窗边吹来一阵风，吴虞的发丝像风吹竹林一般摇动，风起簌然，风过，又很快恢复平静。 很神奇的，苏纯竟也顿时觉得温柔静谧，刚才被撞破的促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呆了呆，站好后捋捋头发好当作无事发生，没成想还揪到了边上的纱帘，不知怎么的卡住了，一瞬间又乱得不行。 是手上的机械表勾到了纱帘，世宁愈加窘迫地甩甩手，动作间缠得更难舍难分了。 “别动。”吴虞看得清楚，让她稍安勿躁，然后就伸手过来帮她。 纱帘卡到了机械表的旋钮中间，苏纯一只手显然是解不开的，吴虞和她对视一眼，靠的更近。 苏纯下意识后仰扭开头给他让位置，但这个站位不太好，没能成功拉开足够的社交距离，就紧紧贴上了墙壁。 局促感油然而生，但本着不能示弱的原则，她强撑着，假装面不改色地看着吴虞动作。 因为贴的太近，她一转头，鼻尖就险些蹭到他的下巴，颈间有暗暗的气味钻进鼻腔来，像一种植物的味道，冷冷的，却没有该有的暖意。 苏纯觉得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嗅别人身上的气味这个举动有点耍流氓，便自觉移开了头，偏向另一侧去。 脑袋一直这么扭着，脖子开始泛酸，苏纯不太明白，勾个丝而已，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好了吗？”“嗯，快了。” 好歹是解开了。 吴虞后退一步，看着世宁左右松松脖子，“你脸有点红。” 真是救命了，这种事情，看破不说破好不好。 “嗯，我这是，害怕班长抓我赔款，损坏公物。”苏纯揪着刚才的那个位置仔细地看了眼，布面只一个小山丘似的凸起，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看来这纱布质量还不错。 “不过还行哎，技术不错。” 说完苏纯皱了皱眉，好像忽然有了什么矛盾的地方——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去解开这个结，还以为卡得不行，非得给这帘子搞出一个大洞来，结果竟然完好无损？ 她疑惑地眨眨眼，却也没再多想，因为她马上就越过吴虞，看到她的身后站了两个人。 两姑娘呆若木鸡地立在书架边上，看过来的眼神那都不能说是疑惑了，称得上白日见鬼的震惊。 见苏纯注意力在别处，于是吴虞也回头。 两只“木鸡”回魂到三次元，“啊会长，你们忙你们忙。”然后飞速撤离出尴尬区域。 苏纯指指吴虞，”会长？你们学生会的？“ 演韩剧呢，啧啧，酸不拉几道貌岸然的味道。果然最讨厌学生会了，偏不巧此人是自己班长，刚才也算是帮了自己，她不好露出太明显的鄙夷。 吴虞点点头，似乎也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别扭，“一般也不这么叫。” 但他显然很快释然了，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注意力又回到苏纯身上，抱着臂看她当前大惊小怪的样子。 “怎么见着你跟见着鬼似的，就跑了？”苏纯不解。 “是啊，为什么呢？” 苏纯等着他对自己社员的奇怪举动解释些什么，没想到他本人的反应更奇怪。反问完还笑吟吟地看她，感情是打定主意要当个贱兮兮的谜语人。 全猜不到啊，他们学生会难不成有自己的加密通讯？ 刚才他俩因为解窗帘的动作贴的很近，从身后那个角度看来…… 就好像……一对狗男女公然在神圣的知识的殿堂里欲行不轨！妈耶她刚才还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真是救命，这乌龙，她自己还承担了火上浇油的成分。 明白过来的当事人支支吾吾，”那什么，谢谢啊，我先走了。“ 吴虞的笑意更深，目送她走远了。 苏纯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走远，一晃神又回到了窗户边。她抬头和吴虞面面相觑，眼前的人眼里依旧漾着令人安心的笑意，除此之外，对于她像是瞬移般出现在原地的事情一点反应也没有。 苏纯察觉出诡异来，她越过吴虞去看四周，除了林立的书架外，刚才出现的两个学生会也依旧出现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只不过面色和打了阴影似的。 不对呀，窗户在她身后，朝向她们的应该是受光面才对，怎么会是阴影呢？ 思忖间，那两张脸的透明度在悄然间逐渐降低，苏世宁惊诧地后退半步，然后连忙跑过去确认，胡乱的触摸间她竟然一点没有感受到实在的人体了…… 两人凭空消失了！ 她慌乱间看见自己的手上出现黑色的笔画，正在形成一个个的文字，她组词成句，居然都是质疑她的话。 “你配吗？”“垃圾”“心机”“恶女”“装无辜”…… 苏世宁骤然惊醒，睁了眼发现自己正在闪光小屋，自己和楼泱一起的卧室里。 手边是一只黑色玩偶猫，她通常是抱着睡觉的，被子因为突然起身的动作掀开一个大口子，背后涔涔的冷汗告诉她，刚才是一个噩梦罢了。 一个掺着回忆的噩梦。 苏世宁扶额，平缓了呼吸。 梦见以前在学校里发生过的事情了？怎么搞的对人家念念不忘似的。看来最近压力有点大，还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了。 －－－ 闪光少女的公司，叫天亦娱乐，在号称“文娱之都”的煊城。 前台一进门是缸顶天的水族生态系统，不过不像水族馆，真正的水缸只有中间一段，而且除了水草、石头，只有一种鱼——金鱼。 她们9个人正在前台休息区沙发站的站，坐的坐，等slin一起吃饭。年前的工作告一段落了，可以放松放松，更不要说领导自己说要请客。那可是天底下最值得宰的人。 “哎，这些金鱼，好像从我们刚进公司的第一天就在这里了。”赵小田站在鱼缸前，开始数金鱼。 年纪最小的“忙内担当”，大家说话总会忍不住逗她两句。 “是啊，你不知道吗，那可是寿命可以和海龟相比的长寿金鱼。”楼泱说，偷偷向后朝靠在沙发扶手的世宁阴暗地笑了一下。 世宁会意，说瞎话表演开始了。 小田全然不知，并全然相信了，“真的吗，好厉害。 她的眼睛几乎瞪得和金鱼差不多大。 “刚好9条哎，和我们一样，一人一条。” “别。”林尽染开口，“打住啊，虽然功能一样，我可不想死那么早。” 队长章汐不解地看着她，尽染于是解释道，“功能？招财呗。” 章汐道，“刚不是说这鱼长寿来着，你还想活多长？” 尽染的神色变了变，和周围几个笑在了一起。 “原来队长也这么呆萌啊！” Slin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助理小林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看到大家笑的那么开心也就陪着一起笑了。 盛典一结束，这一年的工作任务也告一段落了。马上就要过年。Slin请大家吃饭，估计也就是顺便做个内部工作总结之类的吧。 今年有些特别，除了专辑创作顺利，团综“闪光的一天”因为热度喜人，第二季的项目也会在年后落实下来；还有因为《银河旅行》在盛典的舞台反响不错，公司特批一条mv的资格，选定了专辑未发的另一首歌。 堆积如山的工作任务意味着她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回家过年。 “做好原地抱团过年的准备。”Slin坐在主位，大家都在严格遵守着“吃货的自我素养”，听这一句，猪圈都安静了。 “哦，那Slin你也和我们一起抱团吗？”林尽染问。 Slin挑了挑眉，分明是“与我无关”的意思。 “说好的同甘共苦呢！”楼泱也加入林尽染的起哄。 “我的心和你们同在。”Slin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做祷告呢。 “被抛弃了。看来只有我们才是实打实的底层劳动人民，打算怎么过呀姐妹们。”章汐接过Slin的主位，接着话题往下问。 “过什么年，练习室里过呗。”厉秋慵懒靠在桌沿，喝着碗里的甜汤，酒酿小圆子。 “宿舍里搞一趴好了，或者外面酒店搞一桌。” “酒店里这种时候很多人吧，咱们一起目标太大了。”不怕美女出门，就怕美女扎堆，真真经常这么说。 尽染：“什么意思，打算就吃点外卖啊，我们这有会做菜的吗。“ 泱泱：“怎么会，我可是有拿手好菜。“ 尽染：“哦你的拿手汤料包啊。“ 对于这两位互怼习惯的，大家见怪不怪。九个人的饮食习惯、用餐习惯不同，公司有食堂，吃厌了就下馆子，其实没有自己做饭的场景。 孙温柔举手，“简单的我可以。” “啧啧，宜室宜家。” “我也会。”秦意然居然也举手了。 “我去。”尽染和楼泱都停止了互掐，“大小姐还有这项技能？兴趣爱好吗，炒个菜解闷？还是给你们家阿姨减轻工作负担？” “闭嘴吧，我是因为早年当留子，这是必备的生存技能。”秦意然冷冷地说。 “啊这样，那就很合理了。”Slin顺嘴接上这个留学的话题，两人来回问了在哪个国家、哪个学校这些有的没的，在大气层飞了一会。 其他人没有这种经历，但国外饮食与中式八大菜系相距之大确实不少耳闻，纷纷对留子饮食情况完全共情并深表同情。 无论大家在成团之前是什么样，来自哪里，三年的限定期决定了她们就是利益共同体的关系。还好强行绑定没有让她们相看两相厌，摸透彼此的脾气后反而更自在，更肆无忌惮。 这大概也是她们的团综能受欢迎的原因。没什么包袱，还能抖包袱。 “行了，我过年确实陪不了你们，今天这顿就当是陪给你们的年夜饭。”slin拿起手里的饮料杯，“我一会还有点事，要先走，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干杯！祝我们诸事顺利、平安喜乐！”世宁也提了杯子。 “未来可期！”楼泱补上。 “没错，未来可期！”大家齐声说，纷纷开怀笑起来。 等到slin离开，几个人夸张地松垮下一个等级来，好像晚自习查岗的班主任终于离开了那样。聊的话题也逐渐放飞，没有了忌讳。 “哎，世宁，你之前拍的那个电视剧快上了吧。”章汐问。 “是哎，都快一年了。” 几个人的视线都落到世宁身上。 世宁耸肩，“谁知道呢，后期的事情又不是我一个小配角能控制的。” 真真叹气，“好想看。” “这剧讲了点什么啊？” “青春校园啊，男女主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最终修成正果的故事。” “救命，剧缩力，到时候等剧抬上日程，照你这么宣传，观众都跑光了。重来。” “好吧。”世宁组织语言，“背景是艺术类高考，男女主同在一画室朝夕相处，雨季玻璃窗不是会有雾气吗，大家都喜欢在上面写写画画，一来二去的，忽然有一天，男女主就通过这个窗户上的信息连上了。” “在玻璃窗上呵出你美丽的名字？”厉秋直接唱出声来。 “《突然想起你》！”小田也同时猜出歌名，两人默契交换眼神。 章汐：“所以这剧情跟你啥关系？” 世宁想了想，“是没什么关系，要不怎么说小配角呢。” 说完还摊手，像tom猫的经典摆烂动作。 章汐：“不是，说一说呗。” 世宁点点头，补充完整。 “就是阻碍她们在一起的其中一环。我演的角色叫余月，本来说和女主是童年玩伴，后来搬家很久不见，集训的时候恰巧在一个班。和女主暗自竞争那种，不过不是抢男人，是比分数。哎，就算不抢男人也坏事做尽了，估计到时候会被热心网友激情审判的。” 楼泱拍拍世宁肩膀，“网友‘招呼’怕什么，隔了一个屏幕，不痛不痒，再说了，看个剧而已，哪里会这么较真的。” 秦意然摇摇头，“确实。不过你们没发现最近被骂的都是女角色吗，男的搞点小心机就说‘啊好可爱’，女的就‘心机婊’。” 楼泱眼珠转了两圈，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好像是哎。” 世宁：”不过也不算是小心机了，有被魔改。“ “哈哈哈哈，那不更带劲了，你的银幕首秀要以坏女人名垂千古了。”尽染四仰八叉笑成这样和喝醉了似的，一看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红酒，已经大半没了，“放心，反正现在白莲花也照样被骂……” 没头没尾的。 不过也是，有些不由自己更改的事就不要多纠结了。 有种说法叫吸引力法则，是不是说，只要希望自己新的一年收获更多，想的多了，就能实现？ 世宁隔着窗户往外面的星星，脑子里忽然出现了领奖台上那个玉树临风的人，面容清隽，顾盼生辉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红毯扎眼，那一幕闪现在回忆里的饱和度很高。 他似乎总是那么轻易就受到欢迎，和习惯远离人群的自己跟本就是两个极端，世宁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两颗轨迹不同的行星，注定会渐行渐远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错位 第4章 乌鸦 果然，假期的边是一点也没摸着，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练习室-舞房-录音室-会议室这几个地方连轴转了。 专辑虽然已经有demo，但按照女团风格，她们还需要有拿得上舞台的配置，编舞、站位、分工、设计、概念等等，总之，是一件你远看一只鸟，实际满身羽毛的一件事。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到了夏末初秋的9月，才意识到她们已经囫囵吞枣了一年中最有活力的春夏两季。 今天试了打歌服，是一个业内知名的设计团队。但实际上这行基本垄断制，再知名也不难料到，在缺乏积极的行业竞争的条件下，也难有多大的创新和进步。 世宁从垂头丧气、不满疑惑的几张脸中间穿过，走到最后面的位置，一边走一边听着大家的吐槽。 “哎我真不懂了，为什么咱们科幻风格的内容，还搞这么少的布料？这年头cos一个机器人还要bettle一下身材和露肤度啊。”向真真说。 林尽染扑哧一声笑出来，“展示你姣好的身材曲线啊，不喜欢？” 向真真拍她一掌，“别以为你从来走中性风，又是裤装，就可以在这里说风凉话啊。” 赵小田靠在椅背上，闻言，垂死病中惊坐起地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也觉得，这布料跳起舞来很影响我们动作发挥啊，你们不觉得吗？” “不过设计倒是符合主题的。上身效果也不错，行动不方便倒是真的，这套估计只适合拍照。”章汐捏着下巴。 孙温柔接话，“还有改动的可能吗？” 厉秋缓慢眨眼，眼睛却在看窗外，“刚才我们和设计方提了一嘴，那边看起来不太积极。” “现在多少设计师上网吐槽不懂还要求逆天的甲方，人之常情。” “可是这种审美要求是谁给她们提的？当初对接的时候，slin、队长、还有厉秋不都在吗。” 章汐叹气，“我们绝对没有提这种不利于实际的要求啊。” “我那套还有一个长拖尾，笑死，好看是好看，但设计成打歌服，还要穿着唱跳，不是专门给别人踩的吗？”孙温柔很无奈地垂了手，无力地靠向椅背。 厉秋的眼神从窗外黑乎乎的夜色中挪回来，对着章汐说，“我们还是去找slin说一下吧，看看怎么办。” 章汐点点头。 世宁没说话，她也确实很少发表看法，除了性格的原因，她其实觉得队友们在意的和她在意的，通常也都同在一个点上，还是很合拍的。她除了不太喜欢厚重的网红妆感外，服装过于“女人味”也会有些膈应。但她已经被强行治好得差不多了，毕竟大家对女团风格的期待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人搞k-pop的韩团都把样都打好了，尤其是走性感风格的女团，风格只会比这个更大胆。 选了女团这个角色，就要演到底。自己的喜恶和品味先往后稍稍，即使她的那套也不是那么合身，胸腰的部位有些紧。下意识的解决方式，居然也是优先考虑让自己少吃两顿饭。 楼泱倒是恢复得很快，不光来劲了，还要把能量辐射到别人。 “看，我们队长和学习委员这么靠谱，再加上slin这个麻烦解决之神，事情总会解决的。来，姐妹们，补充能量。”楼泱从自己的包里掏出零食，像门口的保安叔叔给公司绿化带浇水那样关照到每个角落，雨露均沾。 不管背哪个包，她总能从里面掏出似乎永远取之不尽的零食来，从小到大，人设屹立不倒。真要追溯起来，世宁第一次看到她从书包往外掏零食还是小学，她们那时不在一个学校，但在同一个舞蹈兴趣班。直到成功考上一所大学，还花了不少力气各种走路子住同寝室，真是不敢相信，现在还居然还在一起。 如果按人生长度算，她们认识到现在几乎近二十年。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作为”苏纯“还是”苏世宁“，友谊在她生命中的位置，可比与原生家庭重要的多。 世宁这个和女团风马牛不相及的个性，如果不是当年听了楼泱的忽悠，大概率也会像她其他表演系的同学一样，按部就班地在毕业后跑跑剧组，当当群演，或者混混剧团，然后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机遇，正式成为一名演员或者幕后什么的。 车辆穿行在夜幕里，车厢很快就静下来，传来此起彼伏的均匀的呼吸声。 前排的林尽染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烫过的短发除开被脑袋挤压着的，其余的蓬松地落在空气里，有路灯断续射进来，像闪烁的钨丝。 世宁呆呆睁着眼，眼珠不转也不聚焦，一副放空的模样。 像这样坐着，车厢又颠簸，她一般是睡不了一点的，只能闭会眼睛，即便勉强自己睡，下车的时候也会头晕。 楼泱就更睡不了了，她一个因为在公司宿舍睡不好频频想要拉着世宁出去自立门户的睡眠菜狗。 “哎，好久没有小雨的消息了。”世宁小声问，声音被汽车行驶中的轰鸣声盖过，楼泱一时没有听清，于是她为了不打扰车上的其他人，更靠近楼泱，小声又重复一遍。 骆雨是当年大学寝室的另外一位，她们是混合寝，多出来的那间，因此四人寝只住了三个人。 “小雨啊，组她的乐队呢。”楼泱随口接了话，眼睛仍然闭着。 大学里就因为成天混社团而不着寝室的，通常找不见人。不过到了由学校举办的大型节日晚会、大学生音乐节的时候，她们的乐队就万众瞩目了。 “你不对劲，自己姐妹都不关心。”楼泱又幽幽冒出一句。 “我大概知道她搞乐队的事情，不知道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嘛。你不是小灵通嘛。” “不过她倒确实联系过我。就是刚成团那会，看到网络上有乱说话的人。”楼泱睁眼看了世宁一眼，话没说完。 世宁成团的时候是争议最大的，毕竟和其他专业的练习生相比，她的短板不明显，没有长板倒是明显的很。其他人几乎都有拿得出手的特长，厉秋创作，章汐真真楼泱的舞蹈，尽染秦意然的rap，孙温柔和小田的vocal，就属她泯然众人。 其实她兴趣广泛，基础都挺好的，学起来也挺快。虽然不是以成团为目标，也尽力做到最好。不知道是不是演员专业，导师也总夸她舞台表现力不错情绪到位什么的。 只是到了真的成团的那天，她初心来练练手的意外成团，却实实在在挤掉了一些梦想成为偶像的人。 梦想真是宏大叙事，一时间那些差一步就能成团的出道位预测热门选手的粉丝，群起激昂，矛头对准里面正好没什么长板也和选秀八竿子打不着的苏世宁，指责她抢了自己担的出道位。群众的情绪泛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更不要说里面或许不乏专业的兴风作浪者、给点钱什么都说的营销号，说什么的都有。这就是楼泱指的“乱说话”了。 “然后呢。” “我说你好的很啊。”楼泱笑笑，“我们苏苏人间倔驴，什么话能能影响你？团综弹幕说你松弛，那不正是不在乎才会这样嘛。” “呦挺了解我啊。” “那可不，咱两谁和谁，你忘了你小时候社恐……” 世宁连忙捂住楼泱的嘴，“往事不要再提。小学的事情了还反复鞭尸。” 不过确实，有些东西，你拿到的越轻易，承受的就越多。那段时间确实是世宁的迷茫期，被命运推到一个不曾设想的位置，该怎么选择才不出错。 小时候总觉得自己人生的容错率很低，一点小事就跟天大的一样，现在就不同了，扎心扎多了反而会起厚厚的茧子。 车行驶在夜幕中，街灯晃过世宁的脸，一盏一盏，一件一件，都在过去。 载着9个牛马加一个牛马助理的专车，稳稳停在了天亦娱乐的宿舍楼下。 经过一路颠簸里各凭本事挤出来的睡眠，e人组下车的时候显然恢复了不少精力，还嚷嚷着想去隔壁巷子撸串，队长章汐翻出上个月的体重变化统计表，达到了很好的经箍咒的效果。 世宁洗了个澡，一身舒爽地出来倒杯水喝。沙发上、地毯上坐着的几个人，大概是听见响动齐齐回头。世宁回头，就看见几颗头飞快地低下。 看手机的看手机，手机不在手里的，不知道发现了哪颗空气里的尘埃很漂亮。 她哼笑一声走了过去。 “怎么了，背着我看什么不正经的内容是吧。拿出来一起看啊，这么见外做什么。” 赵小田打哈哈，“哈哈哈宁宁姐，你洗好澡啦。” 苏世宁在他们中间捡了一个空位坐下。 林尽染瞧了世宁一圈，“你手机呢？” “房里。怎么了？我去拿。”世宁正要起身，楼泱按下了。 “不用，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件事，类似于你初中来大姨妈血崩还不巧担了升旗手的任务，有点社死罢了。”楼泱说到“初中""大姨妈”等字眼的时候，世宁心下便已警铃大作。 她果然又掲黑历史，小人行径！ 不过，顾不上报复她，她们奇奇怪怪的说着和这件事差不多的，指的又是什么？世宁疑惑看向她们，眼下无疑还是这个尚不知晓的情报比较重要。 “哎，这么久远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传出来。”尽染和楼泱交换视线，把手机递给世宁。 屏幕上显示某娱乐新闻发布的，正是盛典世宁狭路相逢老同学被大庭广众置之不理的特写照片，标题“某女团idol向上社交但遇冷，谦谦公子区别对待疑似洞悉人品”。 什么标题，这么无聊的报道都有人看吗，这么长，不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吗，早八百年前还拿出来炒冷饭。 世宁退出去又点进来，“我去，热搜第七啊，我个人如今也有这种舆论地位了？” 滑到评论区： 【有道理哈，吴虞这么温润如玉的人还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样，难道他知道什么内幕？】 【多半乱的很，idol圈你还不知道吗？最没品了，为了上位多少腌臜事，小韩遗风了，听说霸凌文化都能搞传承。】 【哼，我家哥哥岂是你这种女人可以攀附的。】 世宁有点头疼。 真的很诡异啊，照片在手，早想曝还用等大半年的？ 按阴谋论的说法，难道是闪光少女最近流量不错，动了谁家蛋糕了？ 或者对家最近也要推出自己旗下的选秀节目，抢占市场来了？但把整个idol圈抹黑，好像也不是上策吧。 厉秋一直在落地窗边的榻榻米喝茶，她也放下了茶杯走过来，“难道是我们的原创专辑反响太好了？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会碰到胡说八道的可能。” 小田抱上世宁的肩膀，”是啊宁宁姐，那些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 林尽染，“不过你那什么同学才奇怪吧，我看忘恩负义的明明是他，还什么嫌弃人品。粉丝多就是不一样哈，迅速占领道德高地。” 世宁没吭声，把手机交还给林尽染，“也没什么恩义在。就这样吧，这圈子不就这样吗，管他们说什么呢，看不惯我也得受着，我们这半年可不少活跃度，有段时间能膈应了。” “说的是。”尽染小田异口同声。 向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没到一伙人的背后，“这件事赖我。” 大家齐刷刷回过头，不明所以。 “我是乌鸦。”她说。 尽染愣了一下，第一个领会到他的意思，“啊，半年前在典礼现场此人确实说到过’不会被拍到吧‘之类的话。” 空气匪夷所思了几秒，越看越觉得向真真这个总是语出惊人的体质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神婆附身。 “行，累死了，咱们休息吧。”楼泱率先起来，大家看了眼时间，作鸟兽散。 见世宁没动，楼泱拉拉她胳膊，人才将将反应过来。 “刚才不是大义凛然吗，怎么，又在意了。” 世宁没回话，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第5章 真理 世宁上次就有意地把他放到看起来不在意的位置，因为想不通被冷遇的原因，只好把责任放到“环境改变关系”、“命运轨迹相悖”之类的宏观条件上。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太讨厌了，所以连普通朋友都不被选择吧。 世宁抱紧了床上的毛绒黑猫，这是她的陪睡员，她很小就自己一个人睡觉，安睡的必要条件很简单，一只柔软的玩偶就可以。她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最后抱着小黑蜷成一团。 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些有关吴虞的消息，她又心绪不宁了。 很久不见，但只要回忆起来就可以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比如，那天盛典舞台上，与之对视的那双眼，和往日的印象极为不符。 ——— 戏剧学院。 “同学们好，我是张平，你们创意表演课本学期的老师。”漂亮且有韵味的老师，叫了一个比较中性的名字，反差感引起了苏纯的主意。 刚走进教室，她就被教室里高大的镜面墙吸引。和舞蹈房一样，苏纯忍不住后退确认教室门口的确写着“表演教室1”，没错。 苏纯落座后还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也即时地反馈她变动脸部肌肉造成的面部表情的改编，不自觉地做起了鬼脸。 猝不及防对上镜子里的一双眼，一个秀气的男生，苏纯来不及感叹“学表演的同学果然长得各有各的好看”，意识到刚才自己摆了一个多扭曲的鬼脸后，她开始脚抠地，并迅速移开视线，把自己不动声色地藏进前排同学的背后。 “本节课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即兴表演的练习。我想请两个同学来试试。谁想来？” 刚那个看到自己鬼脸的男生第一个举手，老师请了他。还有许多同学也举起了手，但张平老师却略过了，眼睛向后找来，“别躲，就你了。”苏纯很有幸被抓包，只好灰溜溜上台。 “表演，怎么样才能让观众认同你表演的这个角色，这是真实存在的人呢，抛开技巧不谈，这需要演员本身就要真实，或者说会观察真实。用你丰富、细腻、敏感于常人的触角去探寻，你，或者角色是谁，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又逃避什么，这些都构成最本质的人。”张平老师看了一眼两人。苏纯发现这个角度的老师很面熟，好像在那部电视剧里见过。 这也不奇怪，戏剧学院好多老师都是影视表演的从业者，有的要么还在圈内活动，要么转幕后。张平老师年纪也有五六十了，身影略显丰腴和富态，举手投足却尽显优雅，像她耳垂上坠着的珍珠耳钉一样光泽。 “表演可以帮助你们更好地认识自己，发掘一些潜在的能力和情感。所以老师希望你们在课上可以打开自己，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这在表演里是大忌。” “今天我们玩一个照镜子的游戏。这位……”张平老师应该是问怎么称呼吧。 “老师好我叫吴虞。” “老师好，我是苏纯。” “好的，我需要苏同学和吴同学互相扮演镜子，那苏同学先当镜子，请吴同学做动作，镜子的任务是模仿对面的任何动作。明白了吗？” “好的。”两人面对面站立。 吴虞想了一会，举起右手摆了摆。 打个招呼嘛，很简单，苏纯效仿。 吴虞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他跨腿蹲下，变成一只青蛙，“呱。”大家发出轻微克制的笑声。 好家伙，马上就来尬的是吧。苏纯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她的身上了，张平老师期待地抬起手掌。哎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苏纯咬牙，也变成一只青蛙。 “呱。”世宁收势，瞪着对面的人。看你接下来做什么。 吴虞接收到对面人眼里的怨气，不过他仍旧面不改色，把手臂夹起，两只手掌垂于胸前，半蹲大跨步，“嗷呜～”是一只恐龙，惟妙惟肖，哄堂大笑。 张平老师又转头看着世宁，给了一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眼神”。 爸的，现在的帅哥都这么拼的嘛，一点都不在乎形象管理。苏纯感觉自己的手都要僵硬了，勉强抬起来都微微颤抖着做了那个动作。 “哎，这打折扣了。没有全部模仿，重来。”张平老师果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苏纯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非做不可的决心，又重复了一遍。 “OK。这遍通过。”张平老师请他们回到座位。 观众席都在笑，课堂氛围一下变得宽松有趣。牺牲自己娱乐他人，苏纯在心里浅浅叹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众人视线交会的地方可不好待。 两人同时往下走。 苏纯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了，“挺可爱的。”那人悄声说，随口说完就顾自己坐下，举手之劳似的，没有讨好或者嘲讽的意味。 是吴虞，苏纯分辨出安慰的意思，报之一笑。 说的也是，不要过于在意自己的形象，才能毫无保留演绎出另一个形象，在理。对于演员来说，丑态的确不算什么，天底下又不是人人皆主角，尤其是在剧本里，总要有一些坏人去衬托主角的善良正义。 这样的人，处事大方，明明细心又有同理心，既能察觉他人情绪，又能恰到好处地安慰别人。她不过是出于“对感情负责”且“丑话说在前头” 的态度发了一张“好人卡”，有必要连朋友都做不成，竟然还更倾向于仇敌关系？ 想起上回的噩梦，她甩甩脑袋，不该想的。 有可能就是因为谁家的新戏要宣传，才会把过去半年的盛典上的旧事拿出来炒冷饭。 这个圈子里的事情真真假假，熙熙然皆为利往，谁在意谁就输了。 她才不要输。 ———— “加油哇，录完这只mv，别的不说，咱们就专辑方面也算是尾声了。”章汐在队伍之间打气。 她们正要出发去往拍摄现场。 这次mv的制作团队直接升级请了业内某黑马新人编导，创作风格极现代风格，和歌曲的科幻类型碰撞翻车的可能性很小。科幻题材可是出了名的烧钱、抽象、难制作，撞上同样抽象的现代艺术，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一辆中巴载着9个人，外加助理小林。小林带来的好消息是，最新的打歌服已经根据她们的要求改版了，至少对唱跳动作幅度是友好的。 “秋秋写的这首《萤火森林》，一看歌词，就知道不简单。什么‘迷路在荧光海，行星的纹路流淌进血液’，还有什么星海、彩色菌丝、矿物树冠什么的，要怎么布置场景呀，我真想像不出来。”楼泱说。 世宁和她坐在最后一排，两个人的脖子横七竖八地靠在椅背，楼泱一遍说话，一遍摇头晃脑地碰到世宁的脑袋。 “那是编导该担心的，歇会。” “也是，你说，她们这些搞创作的脑袋瓜子里装的什么，这么抽象。” 前排右侧单人座上被“抽象”的厉秋本人幽幽转过头来，楼泱面色一紧，很快朝她嘿嘿一笑。 厉秋手指点点她，警告一番。她刚要收手，注意到楼泱身边状态萎靡的苏世宁，“苏？怎么了这是。” 世宁迷糊中嗯了一声，半睁着眼睛要回话，楼泱先出声了，“她昨晚没睡好吧。” “你怎么知道。”世宁彻底醒转过来。 楼泱瞥了她一眼“那可不，你翻来翻去的声音给我吵的，还把你们小黑蓬松的尾巴攥成刚拧干的毛巾的样子。得亏只是一只玩偶，要是真猫，不得一蹦三尺高。” “期待一下吧，这个导演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听说国外有个知名歌手也是她做的mv，脑洞很大。”秦意然说。 OK，连见多识广的大小姐秦意然都出言认证，大家便更生出几分期待。 初秋的烈日也不可小觑，车窗望出去的路面和植物都被太阳照的泛光，才**点钟的光景，日头就开始毒辣起来。 还好是室内棚，总该有冷气的吧。 车速降下来。远远地望见一排整齐的，仿佛列着队的行人。 “哎，这是工作人员在给我们指路吗？” “指路用得着那么多人吗？” 世宁和楼泱也往前凑了过去，还带着应援横幅呢，是粉丝无疑了。 章汐问助理，“小林，咱们有公布这次的行程吗？” “哦，上次slin是提过，好像是管理层的说，要给你们多造势来着。” “‘造势’，哪学的新招，那些大牌明星就算了，给我们整这出怪尴尬的。” 小林笑笑，“上面最近在研究流量呢，反正都是为你们好。一会注意一下，调整好营业状态，和之前的见面会什么的差不多，粉丝送礼什么的不要收，信和卡片的话随你们自己，建议还是收了比较礼貌，还可以有选择地提供一些情绪价值。粉丝吃这套。” 大家点点头。 世宁看见过不少社交平台上的“路透图”，粉丝可以看见偶像的某些行动轨迹，也许是某些“养成系的心态”？比如出工啦收工啦，又在拍个什么新剧，还带着什么样的妆发，有些时候在艺人本身受到关注的同时，也算是一种变相剧宣。这么说来，给mv的事情宣传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这会子太阳直晒到脸庞，还是有些迷眼睛。世宁没有戴帽子，偏手挡了一下。 这些姑娘们却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脸颊脖颈都泛红，淌下湿滑的汗水来。哗然响起的呼唤从厉秋下车就没有停止过。厉秋是闪光少女的排位第一，通常都是她打头，队长章汐紧跟其后。粉丝们激动地呼唤她们自己偶像的名字，小林在最前面徒手打开一条路来。 还好，不是太难管理。这些粉丝看起来年纪都挺小的，几乎都带了卡片花束之类的，很热情。 世宁跟在意然的后面，听见几个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就微笑着看过去；有人递卡片，就礼貌感谢。对上的那一双双眼睛，眼型、肤色、睫毛、瞳色，都不尽相同。网络上的代号忽然转成了实体，还面对面握了手。这些就是背后支持着自己的人，是网络上会鼓励自己的人，也许还是亲手点击了投票把自己送到这条路上的人。 明明是陌生人，表情却蕴含着无限积极的情绪。 世宁自觉不曾用这样的热情面对别人，更不用说是那种几乎不会有交集的人。 按目前的形式来看，9个人像是是误闯了向日葵花田。向日葵追逐太阳，那太阳如果不是真的，那就该感谢向日葵的册封。 如果说人和人的关系都是能量守恒的话，明明什么也没付出，就能凭白受到善意和喜爱吗。 世宁不算追过星，喜欢列表里装过几个钦佩的演员和歌手，通常只能和他们的网络形象维持一段时间的热络，不过多久就又会迷上新的事物。她也想像不出来，自己会像面前的粉丝那样，费心思又花时间，等待一个只是出现在电子屏幕里的人。她不喜欢等人，宁愿把生活的重心和节奏全放在自己身上，一点点花在等待上的时间都会让她感到焦虑。 她搞不明白“向日葵花田”的能量动机。 追星吗，用一个仰望的视角满怀希望地注视着一个几乎不可能有交集的人？ 听起来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呢。 也像一个陷阱。 有个个子小小的紫色鸭舌帽的女孩用激动的眼神看着世宁，“世宁姐姐，今天真好看。” 紫色鸭舌帽女孩说着递过来一个白色信封，信封上叠放一只茉莉鲜花的手串一起递过来。这姑娘看着最多只有中小学生这么大，独自一个人出现在人群里未免有点让人担心。 世宁接过东西，忍不住问了句，“妹妹，你一个人来的吗？” “啊我是和……哥哥一起来的，他刚刚还在的。”小姑娘作势往周围看了一圈，“没事的，应该就在附近。” 小姑娘忽然变得有些激动，“世宁姐姐，谢谢你关心，我没事的。”她亮了亮手腕上的电话手表。 “好的，注意安全。”世宁挥了挥手不再逗留，跟着团队往里面走。 “世宁姐姐加油！网上说的都不是真的！”小姑娘稚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世宁愣了，停下脚步。 网上说的？指的什么？关于吴虞不理她所以被编排人品有问题的那回事吗？ 她又怎么知道真假事实？世宁嗤笑出声。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在单纯可爱，大概因为喜欢，就可以无条件相信吧。 不过现在的粉丝成分真是复杂，她和楼泱这么点大的时候还在追百变小樱和巴啦啦能量呢，现在的小孩，时下流行居然是追星？还搞线下？由于追的是她本人，她也不好批判什么。 转念一想又微微皱了皱眉——小孩不会把她们当成什么舞法天女在追吧？ 茉莉鲜花手串的清甜香气让她悬浮起来。她似乎很久没有关注过和自然相关的事物，连旅行都没有，真要算起来，她去过的地方很少。 世宁把花环手串盘了一圈，直接套在了手上。上面还有一张字条，字迹算是小学生字体里算规整的，写着“送你‘魔力’“四个字。 魔力，茉莉，谐音梗扣钱，哈哈。世宁多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茉莉，才注意到手里最上层的白色信封上，也画了几朵小小的简笔画的茉莉花。 还蛮精致。 第6章 不安 摄影棚。 一间挑高的全黑内室，大大小小的行星造型正在导演的指挥下移动位置，最大的一颗直径比一人还高一些，几个搬运人员借助着机械臂还是眉头紧锁。估摸着为了金属效果，还是实心货。继续往里走，另一间的场景是真荧火森林，在一众错落着的热带宽叶植物上，根据植物本身的纹路，用荧光材料绘制了看起来更显奇异的点缀。还有一间是岩石金属林的质感。从星系到奇异大地再到奇异生命的感觉。 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表现地十分安心——这回的制作大概率靠谱。 “闪光少女的各位，请来这里集合。”挂牌的工作人员朝这边呼唤道。 几人依言往前。和导演与几个主创人员握手后马上进入了正题，讲解了拍摄流程和时间安排，每个场景都细节到画面镜头。mv的拍摄工作就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唱跳一整天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在练习室是家常便饭，但拍摄的时候是带妆状态，运动状态下的人免不了要出汗，厚重的妆造和不那么亲肤的服装面料简直黏腻到爆炸。妆造花了、乱了还要反复回炉重造…… 真是煎熬。 不知道十八层地狱有没有一层是牛马呆的。 世宁暗自抱佛脚许愿，求求新增一个快进功能。周围几个也一脸精气被吸干的样子。楼泱、真真、小田、温柔、尽染，已经手叉腰弯了背，不是靠在彼此身上就是贴着墙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站着；厉秋、章汐、意然状态难辨，估计也仅吊了一口仙气在。 楼泱看见世宁在看她，就过来和她靠在一起。 累得实在不想说话了，世宁叹了一口气。 好像陷入梦境循环的鬼打墙，很多时候，世宁都丢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感。 “卡。” 这一声尤其回魂。 对牛马来说，下班回家就是最好的礼物。更何况她们的宿舍还是高配的版本，宅女友好痛屋。 “闪光宿舍”一共三层，一层客厅活动室厨房餐厅，二楼三间房，每间住两人；三楼也三间房，一间两人，一间一人，还有一间做闭关室，或者有哪间房拌嘴了可以在这冷静，兼有储藏功能。每间房独立洗手间加衣帽间，客用洗手间在一楼。 彼此也串门，一开始也说两个人相处厌了也可以交换室友。但后来也懒得换了，因为房间的家具都是自己挑选的，换房间容易，换“皮肤”可不容易。比如当时世宁为了保留房间的睡觉功能，还想最大程度上保留独处空间，所以配的是上床下桌。节省了床铺空间，底下设了书桌书架懒人沙发，活动空间也和半个客厅似的，非常可观。于是楼泱也这么做了，她那边几乎是一个小型游戏室。两人中间有轨道帘，拉上互不影响，拉开闺蜜夜聊。帘子的作用主打一个“请勿打扰”，一般情况下都是打开状态。 等楼泱洗完澡出来，正开始准备护肤步骤，就看见了“请勿打扰帘”已经开启。她放下刚搅拌好的面膜碗，摸过去踮起脚看看人是不是睡了。 世宁闭着眼，眉头蹙起，发丝贴着额头。看样子睡是睡了，睡的并不安稳。 她的手一直抓着一直毛绒黑猫玩偶的尾巴，还好不是活的，不然按她这个抓法，猫都要跳起来了。 楼泱踮起脚拍拍世宁，“做梦了？” 她小时候做噩梦，马女士通常会温柔地唤醒她，说噩梦这种东西，虽然不是真的，但做多了人就真的不快乐了。 好像是一个乘其不备吞噬人精神的东西。 世宁惺忪睁眼，看了眼楼泱又环顾四周。 “看你这个反应，应该也不是梦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继续睡吧。” 楼泱撇了眼扭曲变形的猫尾巴，摇摇头，继续刚才没做完的步骤，把面膜糊到脸上。一个声音从上方幽幽传来。 “你说，再过个五年十年，我们会不会也变得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世宁沙哑间，一边说一边找到声音的平衡。那是睡醒第一句话的声音，一般是好长时间不说话，或者情绪状态波动会出现的声音。 楼泱照旧看着镜子，“咱两已经认识十年了姐妹，要变早变了，你不知道青春期才是一个人一辈子变化最大的时候吗，咱两都过了那个时候了。” 世宁砸吧出点不对来，“有这个理论吗？哎，我说的是精神方面，不是□□方面，你别跟我扯什么第二性征、变声期之类的啊。” “嗯，也是。”楼泱随口道，继续着一揩一抹的动作。 楼泱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好笑，世宁这个人内敛，一般不会整这些肉麻的。 “突然讲这些，刚才究竟梦到什么了？“ 她等半天没等到世宁老实承认，开始扮福尔摩斯，“我说你在意吧还不承认，居然还在想这事。花都谢了，你心还不死。” “我才没……”世宁刚开口就被挡了回去。 “等等！我面膜要封嘴了，你接着说，我听着。” 世宁皱眉，打断别人又让人接着说，这是让别人说话还是不让别人说话？ “我没有，你别过度解读。” 楼泱刚把面膜泥抹上嘴角，觉得这话必须得回，还是张嘴道，“到底是谁在过度解读，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不过你猜对了，我就说的你家吴虞。” 把整张脸都完美糊上，掀了帘子过去，坐在世宁的懒人沙发。看她义正言辞地狡辩，掉进陷阱，暴露无遗却只能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楼泱得意的很。 世宁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恼羞成怒，寻思这张糊成非人类的脸也看不到什么表情和反应，仰躺着，干脆对着天花板转移话题。 “我发现那些骂我的热搜没有了，应该是有人撤掉的吧，你说会是公司吗？可是之前成团时候的粉丝骂战也没见得她们干预啊，会有这么好心吗？” “你说他们到底在骂什么？骂人不累吗？肝火这么旺不会被反噬吗？” “啧，我看我的体质招骂，可能不太适合在娱乐圈多待了，等咱们解散了，我就退圈怎么样？不过退圈了去干什么呢？我这个专业的话，好像不是剧就是剧场……剧场怎么样？这总不算了吧，虽然也有舞台剧演员活跃在娱乐圈的，但我不参加任何有镜头的录制节目不就行了？实在不行的话，去剧本杀、游乐场当npc？这倒……还是挺有意思的，就是不太稳定。” 世宁说着翻了个身，趴着凑到床边，看到楼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撇撇嘴说，“怎么，我又不像你，你这么干有你妈管你，我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干什么都行，只要我自己没觉得’不稳定‘不好，我就无限拥有选择的自由。你羡慕去吧。” 楼泱的面膜时间还没到，只能靠鼻子出气表达自己的不赞同，她非常努力压制住了想开口的冲动，听世宁继续说。 “幕后？咦不行，那种条条框框按部就班的工作也不太适合我……”结果世宁停顿很久，反而不说了。 十五分钟的时间一到，楼泱终于可以把凝成一层皮的面膜撕下来，扔进垃圾桶。 “你就深夜泛滥吧。” “不是很正常吗。夜深人静网抑云。”世宁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我真不懂，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的评价忽视自己的优势？你忘了你可是能打败一众机构培训生杀出重围的野草啊。你当初为什么要报这个专业你还记得吗，是谁说，什么体验不同人生很有趣，什么以后也想创作一个自己的故事。听了几场风雨就忘光光了？” 楼泱有些义愤填膺。脸颊没有清理完的面膜渣渣还挂着，先要把这个失智的骂个狗血淋头。 “还有，没人管就可以乱活了？我不是人啊。”楼泱跳起来用手指戳她肩膀，“你小心点，活的随意点没问题，想追求自由也没问题，要是想放弃自己，我会先来戳戳你的脊梁骨，是不是被什么鬼东西抽走了。” 楼泱眯起眼咬牙切齿，世宁忍不住往后缩。 “……说的这么阴森森的干什么，我就是说说，大半夜的别吓人。” 楼泱冷哼一声，没眉眼一挑，“我看你八成就是没过那个坎，还在内耗吧，是不是还喜欢他。” 世宁一下炸起，“什么鬼！你这个话题太跳跃了吧，什么叫还喜欢他？我可没说过。” “哦？那刚才到底梦的什么？梦完还感叹人心难测，不是意有所指是什么？我记得你之前还在戏剧学院的时候，总是去图书馆约会一个同学，难道不是他？” “……你该去写小说，真的，这么离谱的联想。那纯纯是偶遇好不好，什么约会，怎么张口就来呢。” “啧，我的第六感可不是这么说的，又是同学，又有共同爱好，图书馆一天开放12个小时，除节假日一周开放七天，我说的没错吧，虽然我不常去，怎么你俩的时间就刚好凑上？ “还有，这年头谁像你俩一样酸溜溜的当文青呐，没事就往图书馆跑，我又不是没陪你去过，咱们学校的图书馆算是冷门设施了，除了老师就是管理员，你俩都能在那呆出滋味来，不般配吗？ “还有，当初我们不是还一起玩过剧本杀吗，全寝室都在，你俩这化学反应，是个人都会往那方面想吧。”楼泱讲的有点忘情，忍不住双手一拍，给自己打了个板。 “真没有姐姐，我最多有点好感。剧本杀那回……你怎么不说骆雨呢，她俩也挺熟啊。” 楼泱愣了楞，以她见证姐妹整个青春期的全面程度来看，就这“好感”也算的上铁树开花头一遭了，“哎不是，你藏的够深啊，当初我和骆雨怎么没看出来你暗恋你们班长啊。” 世宁意识到自己夜半上头吐了不得了的真言，“我刚刚说的是好感，好感！能做朋友的那种。” “啊，那就是你单向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楼泱仰头向上看，头脑风暴完快速将事件性质分类。 世宁哑口。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小苏遭老罪了，一遭无良媒体恶意揣测，二遭cursh打入冷宫。不过没事的，你一定会遇到新的crush，姐姐保证。” 楼泱掰扯完就走，世宁跳起来追着她喊，“喂，你这个标题党，我要投诉你！还有，什么姐姐，老娘比你大一个月，我才是姐姐！” 楼泱冲完脸抹完护肤上床来，和世宁两两对望，贱兮兮地说，“你能给我哪方面的人生指导啊，就要当我姐。” 世宁躺下冷哼，“你个无脑早恋的人就更没资格了。” 大战一触即发。 但时间不早了，再不睡又要起床了，两人默契的背过自己的充了气的包子脸。 世宁慢慢闭上眼。 想离开的人会离开，该遇见的人也是早就注定好的，人生半点不由人。 但为什么要有久别重逢这种东西，还是变质的那种？ 好吧，俗话说的好，但凡你遇到的人和事，其实都与你有益——要么助你，要么渡你。 道理谁都懂，可人又不是ai，给个指令就能干脆执行。 喜欢他？暗恋他？crush？这口新锅一背，算是把她半年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波澜整得更乱了。 她对他真的有过有越界的行为吗？ 没有吧。 楼泱清理完毕，关了灯上床。世宁又看到了那串茉莉手串，摘下来的时候随手放在窗台上，此时正被月光照着，想来中秋也快到了。 世宁忽然想起什么来，“哎，今天拍摄现场我看到很多粉丝年纪很小哎。” “是的，怎么啦。追星本来就是是年轻小姑娘居多啊。”楼泱软绵绵地回答，声音很轻，是快要睡着的状态。 “未成年还是要注意安全吧，我今天看到一个最多只有中学生这么大的姑娘，你说没有家长陪同不是很危险么。万一遇到真的危险，电话手表能抵什么用。”世宁说。 楼泱转过来看着世宁说，清醒了不少，“也是，该引导一下。” 世宁想了想，“还有周边小卡这种刺激消费的，要不明天和Slin说一下，沟通一下宣传部，用官方账号发一下声明，劝导一下。” “呦，当不了我姐姐，给粉丝当姐姐是吧，都是你嫡亲的妹妹了，这么为她们着想。呜呜好感动，‘世宁姐姐这么爱我……’” 楼泱油腔滑调起来，困倦版的戏瘾发作，声音哑哑的人却还是劲劲的。世宁抓起床上的小黑砸了过去，“说正经的。” “你说的很对，但我觉得官方发的对她们不痛不痒的，这么半大孩子听的进去什么。”楼泱接过小黑猫塞进怀里，拿出手机，“不如我们正主发。” 楼泱一边点开app打字，一边念给世宁，“今天出工遇见好多粉丝宝宝，要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你们自己也很重要哦，我会很担心的。比心。” 世宁：“就没啦，还没讲到关键呢。” 楼泱：“社交平台只能点到为止，出现敏感词汇会被做文章的。你记得下次再采访或者当面和粉丝说，而且面对面也要注意措辞，说教味太重人也不愿意听。” 世宁想了想，觉得在理。 她自己在这么大的时候，其实还挺希望得到某些长辈的正向引导。但说风凉话的多，无条件为你好的人却很少。一个孩子如果连父母的关怀都不是无条件的，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了。毕竟各路亲戚也首先是你爸妈的亲人，和你属实算不上有什么更深的交情。世宁只在个别老师眼里看见这种东西，除此之外，就只有楼泱和马女士了。 但凡有谁提着灯，愿意等一等也照一照她，她都会珍惜的。 天亦娱乐。 苏世宁此刻坐在slin的办公室里，她在等slin把手头上的工作结个尾。 没什么事干，slin的办公室过于简洁，甚至连一盆植物也没有——好歹算个活物。 世宁看着对面把头埋在电脑屏幕和键盘之间的女人，脊背是长期健身的人都拥有的挺拔，当下被眼前事物摄住一般专注盯着电脑。一身简洁的套装，出门前至少在穿衣服上面花不了多少时间，耳朵上倒戴了一个设计繁琐的银制耳饰，像是粗粝发的岩石表面，还挺有设计感。 “怎么回事，又不看消息？每次都要通过别人找你啊，手机不用可以捐给贫困山区哈。”slin从各种文件中抬头瞟她一眼。 “哈哈哈哈。”世宁常年静音的手机已经被多次诟病，屡教不改。 “楼下的团综录制还顺利吧。” “工作很顺利，休息不顺利。”世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敢在slin面前这么放肆了。 slin看她一眼，“你这个请求很无理啊，还有艺人不想要工作的，怎么，羡慕那些被雪藏的？” 世宁后背一凉，“不了不了，找我上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你之前参演的那部青春校园剧，下个月要上线了，剧方要上综艺宣传，安排你一起。” 世宁困惑道，“我？” 第7章 团综 一般剧宣，主演到场不就行了。世宁演的那角色，估计连女三都算不上吧，居然也会一起叫上？ “好像听说女二个人原因去不了，再说刚推了专辑，剧方大概看上你沾着闪光少女的热度。”Slin喝了口水，玻璃杯磕在桌面上发出掩不住的声响。“对于你也是一个曝光机会。” 世宁仍不可置信。 Slin朝她摆摆手，“去准备一下。具体时间事项确定后会同步给你，这段时间你可以和同组演员们联络一下感情，社交平台上互动预热一下，到时候一起上节目不会太冷清。” 世宁点点头。 Slin又补充道，“复习一下剧情。良好的售后有助于观众带入剧情。” 世宁奇怪，Slin她一个女团经纪人，剧宣的东西她也懂？ “嗯，知道了。”世宁转身离开会议室，微微蹙了蹙眉。 “售后“这个说法，怎么整的和某宝买东西似的。对于影视剧来说，如果真没拍好，再怎么力挽狂澜也改变不了它是个垃圾烂剧的事实吧。 啧啧。Slin的观点真缥缈，工作狂魔都是这样的吗？不过也是，如果说工作的上限是一百分，她通常可以再给你加百分之十。这样的人可不是做什么都能成功吗。 不过是得复习一下剧情了，戏份杀青一年多了，万一别人玩剧情梗她不懂，那可绝对要被喷死。 离开Slin的办公室，世宁转角下楼。 一楼的小剧场正在忙着录制团综相关，趁着后采的时间出来一小会，要赶紧回去才好。 棚内的工作人员来回穿行，有的拿着任务单各种找人确认，还有的来回搬运器械、工具之类。 楼泱看见世宁躲闪着穿过人群，抬手招呼她过来，“在这！” 世宁听见熟悉不过的声音，抬头看见泱泱等一排人坐在机器后面，估计正在查看刚才录制的内容，她快跑几步过去。 “你可来了。”楼泱转头大声报告给站门口的人，“cc姐，苏世宁回来了，可以准备后采了” cc姐正和实习生交代什么，一只手挎着文件夹，一只手搭在肉肉的腰间，点点头，意思知道了。cc姐是她们的执行经纪，不仅处理工作事务井井有条，生活方面也把她们照顾的很好。 楼泱顺手帮世宁放下身边的折叠座位。“怎么了，叫你过去。” “就之前那个校园剧，定档了，要去宣传一下。” 楼泱眼睛放光，“宣传？扫楼出神图那种吗。” “你怎么知道。”世宁惊了。 “不都是这种流程吗，啧啧，套路罢了，很难猜吗？你就是对这些资本的套路太不敏感了。” 章汐听见了，探头说，“好事呀，记得好好搞造型，多互动。万一出圈了，咱们的专辑也就不用愁了。” “芜湖队长，你要是这样说，我就要先做梦了。“楼泱说。 “庆功宴准备起来？”party大人向真真上线。 “消停点吧，这叫半场开香槟，不吉利。”孙温柔说。 林尽染：“管他的，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一会收工了去搓一顿好吃的吧，吃完好吃的再会寝室玩会游戏，那可真是美滋滋了。“ 世宁赶忙拦住她们的“白日梦”，“行啦，小配角靠边站的，别想这么乐观，听说要不是女二去不了也轮不到我。” 林尽染瞪大了眼睛，搭配上她炸毛的短发造型看起来像一个愤怒的小鸟。“好吧，成功被泼冷水，哦对了，你刚不在，咱可听说下期团综嘉宾有点东西。” “怎么了，重量级？谁呀？”苏世宁好奇。 楼泱给林尽染一个眼神，“嘘。” 于是几个人都避而不答，故作神秘。 “怎么了你们，就瞒我一个人，有意思吗？”世宁看那几个人贼眉鼠眼地卖关子，有点不爽，“和我有关？” 几个人打定了主意，把嘴抿的紧紧的。 “不说算了。”反正过几天就来人了。真和我有关？世宁只好自己猜。 难道是《雾窗》剧组，剧宣途中顺便刷个综艺？不过《闪光的一天》这种小成本自制团综应该不会在他们的备选吧。 “好啦，那这么说吧，有点…修罗场。”尽染一副三思而后行的样子。 世宁皱眉，这么说来范围不大，放眼整个内娱，和她有点关系的寥寥可数，更不要说关系不怎么样的了，这不刚不久就有个百万网友见证的“关系不好”的热搜吗。 “吴虞？” 几个人点点头。世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有什么动机要接这个通告？总不会来看看老同学吧，盛典上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一整个绝交的大动作，前几天还有不体面的热搜……只是这热搜，对于世宁确实负面，对他来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世宁看到的都是说她不配，而他高高在上。 也是，这种情况上了热搜大家只会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对吴虞来说，说不定还能收一波路人缘。 所以，这是来吃她的“人血馒头”了？ 然后她忍不住笑了。倒不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释然，是“等闲平地起波澜”的无语，俗称“惨哭了”。 果然是麻绳专挑细处断。 半晌她才断续开口，声音像个没拧紧的水龙头，“……我能请假吗？” 几个人全看着她无奈摇头。 啊，既然如此，眼下只有一件事可以水到渠成跳开这件事——假如剧宣刚好和那期团综撞到一起，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公出逃开了！ 几个人看着世宁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 楼泱：“……倒也不必如此。” “有必要有必要。”世宁还沉浸在虔诚的祈求里。 赵小田上前握住她的手：“宁宁姐，我们有人数上的绝对压制，还是在自己地盘，不用怕！” 世宁压根无法想象见面的场景，她现在的唯一诉求是——直接把苗头摁没！ 晚上。闪光宿舍。 惦记着剧宣的综艺，世宁从角落那几只文件箱子里翻找出当时的剧本文件。 楼泱敷着面膜路过，听见丁零当啷的响动，探着脑袋过来望了一眼，“怎么了，找什么呢大晚上的。” “找剧本啊，做做功课，复习复习。” “哦哦，蛮好，你加油哦，看好你哦演员苏～”楼泱双手比抢，做了一个看好你的手势，继续她没做完的日常保养去了。 不知怎么的，楼泱又折回，“哎上次你收的粉丝信落在车上了，我帮你带回来了。”楼泱腾腾腾地来去，手上多了一叠花花绿绿的信封，“给你放这了。” “OK。” “我说你，好好对待你的脸，别天生丽质就头铁。过了二十五可就要走下坡路了，代谢慢了你就得抗初老，以后想拍戏那就更加了，你没有偶像包袱也要看看市场需求，等镜头特写到你脸上，细纹暗沉一览无余的时候就晚了。上回意然推荐的面膜我这里还有很多，确实很好用的，你一会来试试哈。”楼泱看到世宁确定地朝她点头，朝她wink一下，终于离开了。 世宁有些无奈，但鉴于姐妹确实是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为她考虑的人了，她通常会乖乖领情。 她继续伸手往更角落寻找。 在这。 本子用一个塑料透明的文件夹包裹着，里面的内容因纸张的卷翘蓬松让它看起来较之前增加近四分之一的厚度。翻开内页，字里行间做了一些标记，属于自己角色的台词段落都用记号笔标了重点。 《雾窗》是一个美术生集训背景的青春校园剧，苏世宁饰演的角色叫余月，是女主的童年玩伴。再次重逢后因为彼此小团体里有敌对关系，所以没有在明面上相认。集训每周都有排名，碰巧女主和余月都是第一名的竞争者，不知不觉中气氛也就剑拔弩张起来。后来余月看到女主和男主悄咪咪雾窗传情，就暗地里阻挠他们在一起。 世宁觉得，余月的出发点就是带一点竞争、嫉妒外加恨铁不成钢。说着追逐梦想还分心谈恋爱，不在意自己下滑的名次，看着这样“为爱沦陷”的女主，余月作为高中女生虽然态度过激些，但还是很能被理解的。某种角度甚至能共情余月，“谈什么恋爱你不要追逐梦想了吗？”很有道理啊。 特别是剧本里也说到画室流传的诅咒：任何在集训期间谈恋爱的都一定考不上大学！喂，这样了还顶风作案，拆散他们都是为他们好。 偏偏导演觉得冲突不够，不够吸引人，硬是要改，于是拿和女主冲突最大的余月开刀，把一段好端端的少女友谊改成霸凌和雌竞。 修改的剧本还是临时扔给她的，她当时就觉得这个人物ooc了，想不通还去找了编剧。 编剧是个说话声音软绵绵的女人，估计本身也不太愿意这样改，“没办法，导演要改。” 世宁想，不行啊，乱改一定会出事； 但是那可是导演，要挑战他的权威吗？ 可是不做点什么她心里过不去； 即使说了，很大可能改变不了什么，还会遭人白眼吧；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什么都不做； 没有眼界的创作者是剧扑的主要原因，怪不到你身上，任其发展好了…… 世宁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攥紧拳头找了导演。 “哎呀，你们当演员的把给你的剧本搞清楚，把台词背好就好了，多的别管。” 导演果然毫不理睬世宁的反馈，还没听完就出言打断，见世宁还愣着，把手在桌子上一拍，看过来的眼神带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你不会还想加戏吧？” 世宁只好先稳住自己高压锅似的直冒气的胸腔，礼貌地表示打扰了，再体面地离开。 结果走到门口，门还没关上，里面就传出来嘲讽的声音： “这演员谁找的，手都伸到我这里来了……” “不会是怕自己演的角色太坏被骂，想提前洗白吧……” 世宁一路攥紧了手里的剧本。末了，只能对自己说一句，人微言轻。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还是得往前看。本来就不是自己能干涉的事情，也尝试沟通和努力过了，剩下无法改变的范畴里的东西叫命运，那是事物运行的规律。 不然还想上天吗？ 世宁无力的笑笑。网络上一部分的粉丝说喜欢她身上的松弛感，就是这种没能力改变现状就被现状改变的摆烂心态吗，真是有趣，怎么之前教育观念里百折不挠、坚持不懈的价值观如今不受欢迎了？ 起身看见楼泱放在桌面上的一叠信封，世宁想了想之前不太好的收信经历，并没有打开看，而是整齐放进了一只信件专用的收纳箱。 第8章 照面 那时候世宁还躲在下榻的酒店打电话跟楼泱吐槽。 “你是不知道，那个故事线改的离谱……” “行啦，人编剧都没说什么，你就离谱离谱了。我跟你说，不清楚情况观察为主，你出什么头。”楼泱对面的声音平缓稳定。 这异常淡定的语气多半是线路给她抚平的，况且不在事发当场，光靠表述确实有些无力。世宁认识到自己的表达能力也许需要加强，那时她还没看到过一句话，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编剧肯定被按下了，我就不懂了，怎么现在人都这么喜欢狗血剧情，不够狗血就安排个朋友害她……” “你不能接受，是因为你朋友我是天花板啊，很正常。”楼泱得意的嘴脸仿佛已经浮现在面前，惟妙惟肖的。 好了，现在的通话线路才正常。 “不是，我真服了，难道大家都觉得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就跟宫斗似的？不是明争就是暗斗的？那为什么不直接拍“冷宫疯妃”啊。” 世宁有些上头，她下意识把刚才看剧本时候拿在手里的笔，把桌子酒店的桌子戳的“夸夸”作响，大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 “还有，为啥不和男的斗？’男的争王位，女的争男的‘，新时代武则天那么少就是看这种片子看的，我居然舔着脸把这当机会……” “停停停，你在哪里，边上没人吧就口出狂言？” “没人，我自己房间呢。单纯把友谊里的小嫉妒改成霸凌我也就算了，还要抢男朋友，还是校园剧，教坏小朋友，哼。”世宁随手把笔扔在桌子上，飞身上床，被子一时间不复平整。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还有这种时候，你不是’无事小神仙‘吗，修仙不入凡尘的人也炸毛啊。”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很认真的。” “哎，大环境嘛，不然你去把那导演替了？” “……”真会聊天，一击毙命。 “ 不过你怎么知道你那角色就真的是友情线，会不会人一开始就看上的是男人，假装朋友借机接近而已？” “我当然知道了。首先，两姑娘小时候就是玩伴；其次，女配只是嫉妒女主美术天赋比她高；最后，她动机应该是’我的对手居然为了男人放弃与我一绝胜负，为此我需要让她清醒一下‘。” “啧啧，你们演员都这么分析角色啊，厉害厉害。” “那也不是，也有个人经历在。你当年为了黄毛和你妈闹着不去学舞的时候，我也这么想的。” “……”楼泱那忽然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像是被什么呛到的声音。 “别激动啊，不至于不至于。” “跪安吧，拜拜。” 果然抱佛脚一丁点用处都没有，世宁早在那期团综之前就做掉了扫楼的剧宣任务，事实告诉她，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按角色性格扮上一个类似黑天鹅的装扮，一袭小黑裙，点缀一些黑色的羽毛，连珍珠都是黑灰色的。站在纯白无暇的女主身边，估计要的就是反差效果。她戏份不多，本来和那几个主演也不是特别熟，就这样坚强的镶完了边。人家游戏她配合，然后抛梗接梗热闹热闹，最后搞波回忆杀留下期待感，合照一张就结束了。 也不太难，就是给内部员工送饮料的时候有些尴尬。 搞女团的但毕竟在圈子里也算小众，还有不少人带着有色眼镜鄙夷饭圈，粉丝受众肯定比不过已有出圈作品的男一和女一。于是场面就变成了大半边在追星，小部分范围在送外卖。 世宁一开始还是很能接受自己外卖员的身份的，但明显看到两边差距过大了之后还是有点扎心。 她们兵分两路，男女主演一组，副主演一组。副主演就是她和男二了。好戏就在这，世宁刚要递过去一杯，大家一看到男女主演出来了，就立马换了阵地。 真是送个外卖还被逃单。 世宁捧着的饮料连手一起冰在原地，男二人还怪好的，接过去帮她解了围。世宁感激一笑，原来不熟脸盲平平无奇的男二忽然就能欣赏到了，这不是一张浓郁的帅脸吗。 世宁由衷在心底祝福他，心地善良的哥们你一定会红的。 此次任务收获新经验值，补上社会现实点，社交礼仪和捧哏技能点略有增加，还需私下升级。 团综化妆间她们也聊到了这件事。 “呦苏苏，这次去，图不错啊，还是有收获的。”队长好像一直对照片很感兴趣，连站姐粉丝出的图她也会特别关注，估计是看到了官方的宣传图。 “不过还是得注意啊，镜头多的地方要保持微笑，不然你话这么少，很容易让人觉得在摆脸子的。” “OKOK。”世宁的脸还在化妆师手上捧着，雕塑有知觉的话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 趁着化妆师翻找材料的时候，世宁还是小小地表示了怀疑，“我平时真有这么丧吗？” “呵呵，你也太没自知之明了，何止冷脸，你有时候都不接话，我可看到你们扫楼的现场切片了。”楼泱说。 “人家主演互动，我凑什么热闹。” “那你就事不关己冷眼旁观啊。”楼泱又说。 有被噎到。 “不过那套服装还挺适合你的，看起来反倒比女主那套白的更显气质。” “是哎，我就觉得世宁越素越好看。” “不会吧，你们这么说妆造团队就要气死了，喧宾夺主，多大失误。” “真的，你看，这几条评论也是这么说的，说你还挺适配暗黑系角色，高级。” 世宁满头黑线，“你确定这是在夸我？” “怎么不是呢，在内娱，有自己的风格也不容易了，直到这个赛道的其他剧从此也会优先考虑你了。” “这倒是。” “难道你喜欢白莲花圣母赛道？复古款人设了，我就喜欢看点新的，别那么千篇一律。” 繁琐的工序终于进行到最后，化妆师找到了小刷子给世宁上唇妆。 “最近彩色眼线很火？有没有，我想试试。”楼泱问道。 化妆师抽空把一只收纳袋的递过去让她选颜色。 “我关注的一个美妆博主画了一个粉色的，贼好看。”她认真挑选起来，问世宁，“什么颜色好呢，绿色？” 世宁趁着化妆师换工具的间隙说话：“你真假的，不会很妖怪吗？哦，今天cos小青？” “哎呀怕什么，咱俩这颜值有什么不敢尝试的。” “别带我，我可不水仙。” “时尚先锋都是激进且不被理解的，是吧，意然。”楼泱忽然向后朝几乎在房间一个角的秦意然大声说，几乎有点吼的意思了。 ”对！那位楼泱的化妆师，可劲给她上猎奇的色号，我们喜闻乐见哈。“秦意然也大声回了，甚至听出些回音。 世宁想笑来着，但她的嘴唇目前由化妆刷控制。 “好歹和你服装搭配一下。”世宁不准备和“先锋”大战八百回合。 “有道理。”这期会用到蓝色系的服装，但楼泱还是对一只薄荷绿的眼线笔情有独钟，看来是真的很想尝试一下了。 “你们说，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这些标准到底是谁规定的？”世宁忽然冒出一句来。 “是流行。”向真真也冷不丁地接了。 世宁原本还想接着问，那流行又是谁规定的呢，楼泱的化妆师开口了。那化妆师一看年纪也和她们差不多，两人还挺合拍。 “我跟你讲，时尚都是轮回，我们小时候的《欢天喜地七仙女》，那可完美集齐七种彩虹色调，多好看啊。” “哇哇哇，我小时候也喜欢，一上学就和班里女孩子cos七仙女完，还有灵石呢，不过小时候资源匮乏，无论灵石，还是能玩到一起的人，都没有凑齐过。”孙温柔说，同时有好几个人表示赞同，确实是这代人共同的童年记忆了。 “哈哈哈哈，现在可以了，我们首先占到的就是一个人数上的优势。”向真真说。 只有赵小田一个人迷茫地看着她们，“你们，难道全看过？” “笑死，忘了还有个00后了。” “哎，我们9个人搞七仙女的话，还有两个怎么办？” “……黑白无常！哈哈哈哈哈哈哈……” 世宁一边无语一边扶额，原本想忍住的，最后破功和她们抽搐地笑在一起。 “什么事这么好笑啊。”是她们的执行经纪出现在门口，人称cc姐，妈妈般的人物，擅长安排人，如沐春风那种，绝对不是嘲讽。 “注意啊，嘉宾已经来了。” cc姐说完了也没走，从人群穿过来径直走到世宁这里，“听说这是你同学？” 世宁点点头，疑惑地看她。 “人来的时候问到你了，我就多问了一句。”cc姐壮实又怕热，摇着扇子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 问我干什么？ 怎么的，看我在这，难道还后悔接通告了不成？ “不过也没什么事。后采Slin才告诉我，这人还害你风评啊，看来是结了梁子的同学。你到时候互动要么躲着他一点，省的给人家摆脸子的机会。” cc说完便风卷残云地走了。世宁反应迟钝，淡淡点头。 楼泱看了世宁一眼，没说话。 嘉宾休息室在另外一边，离得不近，世宁原本想在心理上先拉开距离，不看不想不烦恼，现在却忍不住开始想。 为什么要问起自己？ 又或者，他其实本可以选择不走这个行程的，以他现在的咖位，要是想上综艺，何必屈就她们小小的自制团综？ 不会是上次一遭还接没解气？她的得到的结论并不比半年前盛典的时候好到哪去。 算了，别多想了。就两个字，“躲着”便是。 开场舞是她们自己的新作品，完了之后就是嘉宾入场。毕竟是自制团综，简陋一点，没有什么气氛组伴舞之类的。 吴虞身穿一套类似中山服设计的深色套装出场，面容清隽，符合他上部电影书卷气的角色风格，简洁利落，含蓄内敛。一般来说，明星们在大型典礼上的服装几乎是大牌高定，而上综艺的服装很多都是小众独立设计室款。 元素老派，设计新派，一不小心就起反效果，因此鲜少有人尝试。而吴虞很难得地把它穿的气质出尘。 世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孙温柔上前一步介绍嘉宾。 吴虞接过话筒，“大家好，我是演员吴虞，很高兴今天来到《闪光的一天》。” 温柔：“欢迎欢迎。吴老师之前上映的电影反响很不错啊，还拿了最佳新人奖，好厉害，吾辈楷模。听说你好像没上过什么综艺节目，平时会看综艺吗？” 吴虞：“是的，这是我第一次上综艺，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综艺确实没怎么接触过，不过我听说《闪光的一天》是一个轻松温暖的节目，才想来试试看。我觉得一个节目的内容受欢迎，肯定离不开每一个成员本身的人格魅力，只有自己幽默可爱，才能把快乐传递给别人。” 世宁挑眉，很官方的发言，但夸自己团队的话还是很受用。 温柔：“吴老师果然和传言一样。” 吴虞：“传言？” 孙温柔的视线落在世宁身上一秒，世宁意识到她接下来的话可能要cue到自己，注意力立马集中过去。 温柔：“是啊，听说吴虞老师和我们世宁是戏剧学院的同学，世宁给我们形容过了，是一个又优秀又温柔的人。” 世宁手边的衣服被攥紧的拳头拧成一片。这个小孙，明明知道“翻脸不认人”事情，现在这是整哪出？ 第9章 特意 本来想，真当不认识，安安稳稳把节目录完也不错，结果孙温柔来这么出。这回要怎么接？ 而且这种事，高位者揭露是不忘初心重感情，低位者揭露就是攀关系套近乎。更何况，人家已经用很明显的事实证明了不想和你有瓜葛，难不成还想借这个扭转其实是他翻脸不认人的局面？ 有点难吧。 ……没事，真套近乎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啊。顶多被网友以及对方粉丝再拉出来嘲讽一番，这种程序世宁都快走麻了。 照片/言论－发酵－被骂/被夸－淡忘。 吴虞看了世宁一眼，嘴角上扬明明在微笑，眼神却明明笑的不那么纯粹。世宁一下没读懂。 “那谢谢老同学帮我美言了。” 世宁回了一个笑脸，“不客气，有目共睹。” 吴虞皱了皱眉，看来是不满意这个回答了。 也是，“有目共睹”算是中性词，更何况“有目共睹”的明明是公然的不待见，和温柔知礼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此看来，这一通操作下来，世宁仿佛是和孙温柔打了个配合，嘲讽了一下势利眼。 世宁不由得爽度加一。有些人名字叫温柔，内涵起别人还挺不温柔的，有朝一日真给她打进主持圈的话恐怕很有能是犀利小辣椒那种类型的。 温柔将“犀利”贯彻到底：“那一会的游戏，希望可以看到咱们老同学之间的默契啦。” 世宁僵了一僵，这就没必要了哈。心想，完了这“犀利”原来是无差别攻击……怎么能把姐妹往火坑里推啊。大庭广众的，又在摄像机的监视范围，世宁只好在背过身的时候幽幽黏她一眼。 “嗯，另外我还想澄清一件事。”吴虞说。 原本要往下进行的流程被打断，大家都纷纷看向他。台下的几个导演对视着，有些计划外的慌乱。 “我前段时间看到有一些断章取义的图文，说我和世宁关系不好。” 吴虞说，“其实她是一个我很佩服的人。” 世宁有些震惊地转头，对上他笃定的眼睛。 “特别是演戏这件事，她给我很大的启发。” 越说越离谱。世宁连忙举起话筒打断他，“停停停，吴老师可不要捧杀我啊，你一个刚凭《启明》拿了奖的人，这么说不合适啊。” “没有，是真的。我原来以为演戏是演，只要放开自己，解放天性，去精确地模仿，就能十分像角色，但从她这里，我才发现，那样只能演出一个平面化的假人。” 孙温柔引导嘉宾往下说，“怎么说？” “哈哈哈，可能是表演课的时候我说过他，他记仇了。”世宁打断这一本正经的真心话环节，顺带给了吴虞一个眼神。 吴虞于是也点到为止。 在其他人意犹未尽的疑惑中，也只能把节目流程往下推进。 接下来是一个“你演我猜”的游戏。 刚谈到表演课、演技相关的话题，大家都想看看她们演员专业出来的人玩这个游戏是不是会有加成，在分组的时候有意剩下他俩。 到现在，世宁反而拿不准和他的距离了。原本想装不熟，经过莫名其妙的真心话，计划明显作废；那要装熟？也比较难为自己。 她也不想承认，作为一个演员，她其实不太能演。 因为她的随意是真随意，必须随她的真心实意，不随意会死。 可她现在还意难平呢，逻辑还没有捋清楚，又来了新问题，吴虞的行为一次次出乎她的意料，她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怎么还开始帮她说话了？ 因为照顾嘉宾，所以她们俩被安排在最后一组出场，可以通过观察别的组的游戏状态收获一定的游戏经验。 世宁不太淡定了，她此刻就和对方肩并肩的站在一起，还套上了同色系的队服。 她朝着吴虞勉强地假笑一下。 没关系。 一点关系也没有。 …… 不对啊，这人究竟是敌是友？！ 到了她们俩的游戏时间。 世宁演，吴虞猜。 面对面站着，等待计时开始。 音乐来的晚了。估计音控在摸鱼。 半分钟的时间都这么对着，世宁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对方同时也直视自己。两个人都波澜不惊。寻常时候遇到波澜不惊的水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无风无雨亦无鱼；还有一种就是威尼斯水怪在沉睡。 游戏开始。 第一个词是“泰坦尼克号”。世宁想了一下，名场面是“you jump i jump”，她马上就做了一个摊平双手飞翔的姿势，再绕到后面对着空气做了一个杰克环绕腰肢的姿势。 吴虞很快会意。 第二个词，“显眼包”。从意思来解很抽象，难搞，世宁皱眉。先从最好搞的字来吧，包，她比划了背包、打开包拿手机的动作；第二个字，她指了眼睛。吴虞把眼、包两个字连起来就不难凑出显眼包。 …… 最后一个词。水母。 跳舞的人可以掌控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关节，这两年练了不少略有所得，世宁张开五指模仿水母游动的样子，手指的韵动尤其缱绻形象。 如果说前前几个词是运气，三分钟十二题全部答完，甚至没有用完所有时间。 大家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吴虞和世宁，盛赞他们配合默契。 楼泱还激动地跑过来把世宁当个拨浪鼓摇，“我去，这在我们这是破纪录了吧！？” “是哦！”世宁下意识转过身去看配合自己完成傲人成绩的搭档。 两人视线相撞，世宁面上温度骤减，又尴尬移开。 这么巧，怎么也在看我。世宁有些后悔，这个头回的太草率了。 游戏结束，进入到下一个环节。世宁和吴虞坐到等候区，主持人总结一番，继续往下顺流程。 队服背心都是穿的都是相同颜色，理应挨着坐。世宁一直维持着不刻意回避又不准备交流的角度，板正地绷着，后背逐渐开始僵硬发酸。 终于到了中场休息时间，世宁一溜烟跑回化妆间。 刚才的游戏不是运动类，再加上这回她的坐姿非常克制，妆发几乎不需要调整。 即便如此，她还是快到楼泱一时间没找到她。确认苏世宁此人已经不在片场，楼泱才移步到化妆间——她果然把头缩进乌龟壳了。 “你这是转性了？”楼泱看了看世宁，又看了看真真和小田，这两一直都是“忙内组”活力担当，干什么都冲在前面的年轻人代表。 楼泱指指化妆台前假装玩手机的苏世宁，对真真和小田说：“她不会比你俩还先到这儿吧。” “忙内组”点点头。 一般来说，有场景调度什么的时候从来都是楼泱催着世宁走，世宁通常是一副“没事天塌不下来”的悠闲样子。 今天这出，怎么也有些不同寻常吧。 ”我知道了，躲人呐。”楼泱挨着她坐下，世宁不置可否，和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没什么反应。 “你俩刚才游戏不是挺正常的，你说，人会不会，不是咱们原来想的那样？”楼泱说。 娱乐圈真真假假惯了，除非亲眼所见，不跟风不站队是最保护自己不受玩弄的最好办法了。哪怕是所谓证据确凿的东西，也极有可能在一昔翻天地覆。这些还是世宁对她说的。 世宁耸耸肩。 队长章汐进来了，往里走了两步又退回去，扶着门框朝外喊，“cc姐，在这里呢。” 然后朝里面的世宁说，“世宁，cc姐找你呢。” 世宁疑惑，起身出门，cc姐刚好闻言赶到门口，往里看一眼，将世宁拉到一边私聊，“是这样的，你同学吴虞的经纪人那边说不参加采访环节，这样的话后采内容就会有一片空白，你看看你能不能帮忙去游说一下……” “cc姐，刚才我怎么记得有个人和我说，结了梁子的同学离远点就好？”世宁用怪异的眼神看她，cc姐于是笑嘻嘻去拉她的手，“哎呀，毕竟师出同门再不团结也有情谊在，成功率比我可大多了，求求啦。” 世宁的手被晃麻了，她往后一步想抽身，cc姐抢先一步亲昵地贴到她肩膀上，将她的胳膊牢牢缠住。cc姐说，“都是为了你们团综啊，好不容易来个有热度的嘉宾，终于不用被说你们9个过家家了，就去问一下，实在不行也不会怪你的。” cc姐说完抬头水汪汪地看世宁，世宁叹口气，艰难地说，“你就给我整苦肉计吧。你说的，不行不能怪我啊。不是你都知道人不待见我……” 世宁还想挣扎一下，cc姐朝她眨眨眼，“就凭因为他不待见，你被网友骂，他就得还点什么回来，去吧！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世宁忽然有被设计的感觉，刚才明明是“不成功也没事”，一转眼就变成了“一定可以的”……反应过来的世宁已经被推到某间休息室门外了。这是世宁第二次对着自己公司的休息室走廊感到陌生，第一回是刚签约的时候。 cc姐后退一步，眼神示意就是这里，然后给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门从里面打开，世宁深呼一口气，进去了。 章汐悄咪咪从后面出现，攀上cc姐的肩膀，“真让她去啊，你真觉得不会适得其反？。” cc姐肩膀一抽，并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哼，你们这些小年轻懂什么，我们世宁虽然不太会表达，但这么好个姑娘怎么可能真的得罪谁，她有和谁红过脸吗？你们slin这么凶的经纪人，还有最熟的她好姐妹泱泱？你说说队长，你们好歹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了，我没说错吧。” 章汐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没太听明白cc姐话里的意思。 cc姐转身将手背在背后握住自己手腕，“我这可不是苦肉计。” 章汐跟上，cc姐扭头朝她狡黠一笑，“是美人计。” 世宁在cc热切的注视下心一横敲响了门，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开了门。 “你好，我想问吴虞在吗？”世宁谨慎开口。她仔细观察了女孩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实习助理。 实习助理眼睛瞪的大大的，显然知道她是谁。在世宁再次开口后，她反应过来，“哦哦，在的，苏小姐请进。”助理掩上门，引她到了里间门口，“请在这等一等，我去汇报一下！”然后快步往里走。 世宁在门口等着，这是天亦娱乐小剧场后台最豪华的艺人休息室，一分为二，嘉宾自带的团队在外间，里间才是正主。在不进不退的这段时间，引来许多猜测的目光，也有人毫不避讳地看着她交头接耳。世宁背过身去，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两三句话就被cc骗过来了，这万一有心搞她，“来后台企图私会遭赶出”，又是一片精彩的报道了。 “汇报一下”？和觐见重要人物需要通传一下似的。世宁在原地蹭着鞋跟。 很快，有脚步声近了，世宁转身，是刚才那个实习助理。 助理示意世宁跟她过去。 “请进！” 化妆镜的灯倒是开的很亮，但吴虞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在桌子边上站着，见她进来，吴虞看她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朝门口走去，路过世宁的时候朝世宁笑了笑，世宁也点头示意。他没有自示身份，世宁也不必太正式，但她几乎可以猜到是经纪人之类的角色。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世宁一惊，和吴虞面面相觑。里间除了她们，再没有其他人了。 她是来干嘛的？劝说面前的嘉宾参加节目采访的呀，得和嘉宾以及嘉宾的经纪人两位一起沟通吧？怎么重要关键人物还走了一个？ 这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门还带上了，还更让人有揣测空间了。 第10章 协商 “那个，是不是开着门比较好，你们这，你说了算还是经纪人说了算？我来是为了公事……”世宁说着要去把门打开。 “来的时候看见外面多少人了吧，你要给他们八卦素材？”吴虞忽然伸手拉住世宁。 世宁今天的演出服是一件好几层荷叶边的无袖连衣裙，胳膊上没有衣料，忽然被手掌箍住的时候只觉得温度有些烫人。 吴虞掌心触到凉意，他顿时反应过来，明明稍作提醒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要着急呢。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世宁抢先开口了。 “那行，你确定不参加采访吗？”完成任务要紧，其他都先靠边放，她苏世宁大气。 “什么采访？”吴虞说。 世宁盯着他的眼睛，眨了好几下也没观察出什么类似狡辩的迂回情绪，那双眼是琥珀色浅瞳，只能给人清澈无辜的感觉，和以前的一样。 不是他自己拒绝的采访吗？ “就是综艺里的中插或者后采，录一些你的个人看法，比如说你玩游戏时候的感想，或者做出一个决策的原因之类的。” 世宁解释，看吴虞认认真真听着，确实一副不甚了解的样子，心想有希望，又说，“不难的，占用你一点时间而已，而且观众也能了解你的心路历程。考虑一下吧。” 吴虞看她一本正经给自己讲解，并极力劝说的样子，心思郁结。 原来不是为了……他们之间的事。她什么都没有提。 他盯着那化着精致妆容的熟悉脸庞，竟然开始妄想她能对自己多一些别的，不论什么，只要是能被归类成“感情”的东西都好。 但是没有，从头至尾她都像个保险推销员，还是一点都不在乎业绩的那种。 吴虞眸子垂向别处。 世宁顺着看过去，白墙而已，什么都没有。是在思考？等待的时间里，世宁逐渐也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正在变低。 她下意识以为她的劝说失败了，“行吧，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世宁说完，换了个角度看他。吴虞的眼睛此刻彻底藏进垂落的头发，鼻梁线条硬挺从额下刺出，清隽中带了一点凌厉，对她正在进行的沟通却远没有如此的果断直接。 “盛典的事，还在怪我？”吴虞说。 世宁愣了一下。拜托谁是受害人，我不提都是放你一马，她很快回答，“不会。热搜已经不见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而且你刚刚也算澄清了。” “为什么不会?”吴虞突然转过来，彼时温柔的浅色眼睛变得冷冽，语气冷静眼神质问。 怎么还开始无理取闹了？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我已经表态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世宁闪躲一下，马上武装起来。 真不知道在嚣张什么，谁怕谁。 “对不起。”吴虞忽然说。 ……这又是哪出，世宁都准备好硬刚了，对面就举了白旗。 什么对不起？为刚才凶巴巴的样子对不起，还是为故意装不认识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会被拍到，还害你被舆论……” 啊，真会找新奇的角度，所以不被拍到，不害她被骂就是没问题的咯？世宁在心底冷哼一声。 算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这回的任务是说服他参加采访环节。 “你为什么不找我，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生气？” 吴虞语气很软，说着，手不自觉又想伸出去握她的，只是这回在什么都没有触碰到的时候，他又收回了手。 世宁余光中有所察觉，但她还是没明白上一秒还语气强硬的人现在怎么像只小狗一样的无辜。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她把自己刷新，挑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没事，你不用愧疚，这些事都很正常。我挺习惯的，你不用愧疚，没必要。” 工作关系嘛，可以正常交流就可以，确实没必要上情绪。 “……你放心，采访我会去。”吴虞说。 就当是偿还？世宁脑补，她欠他一次，他也欠她一次，这样是不是就扯平了？ “好，谢谢你给面子。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世宁没有真的要得到允许才让自己离开，她后退两步再转身，尽力保持了待人接物的礼仪，打开门出去。 走廊似乎比来的时候更长些，世宁忍不住回味吴虞最后的表情。 像画家塑造人物的时候，把调色盘的明度纯度对比度都降低了。黯淡无光。 或许他确实有愧疚，所以不得迁就完成她的要求。 那么他说，为她“因舆论发酵背负的骂名”道歉，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舆论的发酵，他们就会像普通的擦肩而过一样，断的平静又自然。 也就没有什么扯平，同样也没有什么偿还。 再无瓜葛，这就是他原本想要的吗？ 那还要道什么歉？多此一举。 这个人，逻辑真的好奇怪。他会不会对自我的要求太高了一点？连和讨厌的人陌路还要为引发的蝴蝶效应买单？ 做人如此，不累吗？ 世宁摇摇头，“君子”真是世上最大作茧自缚，一个漂亮虚伪的骗局罢了。 嘉宾休息室里，吴虞原地不动，理论上他应该听不到隔着墙壁回荡耳朵脚步声，但他仍旧用手掌贴墙感受着，最后确认这种程度的“抓住”什么意义都没有。 他丧气地靠进椅子里。 经纪人乔哥见人走了就很快回到房间，“说了什么？” “没什么。“吴虞想起什么，”你帮我推了节目后采？” “是，你第一次上综艺，我想你估计不太愿意多说话吧。而且银幕上的事情，多说多错。”乔哥看吴虞一直用手揉着太阳穴，“不舒服吗？” ”没有。一会还是让我参加吧，免得被人觉得耍大牌。“吴虞朝乔哥扯了扯嘴角。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想去就去呗。”乔哥眼里闪了一下，指了指门口，“那刚才那位，什么情况？” 吴虞顺手拉开桌上的某一只化妆包，里面装的全是口红，一连好几排。他一只一只拎起来查看色号，直到拎出其中的一只，颜色、质地都和世宁刚才嘴唇上的十分相近。“来劝我参加采访。” “咦，她们这分工也不是很规范嘛，怎么艺人来干经纪人的活。你看看，让你帮我接个孩子你还叫天叫地的。”乔哥拿手里的文件夹拍了吴虞的后背。 “你那已经算是侵占员工的私人时间了，我可以照着劳动法告你。”吴虞冷冷刮一眼。 “滚犊子，娱乐圈的法律法规参照的可不是普通劳工合同。” “是，所以有必要照着普通劳工合同完善一下。”吴虞说。 “……扯远了，那姑娘没有纠缠你吧。”乔哥站累了，拉了张凳子在吴虞身边坐下。 “纠缠我？你搞反了。”吴虞反复查看那只豆沙色的唇釉，抽出管子抹了一些在手背上，拧紧盖子，手指轻触，抹开一些，颜色范围扩大，边缘渐薄，灯照下泛出水光。这颜色和质地，恰巧和刚才讲话的“推销员”重合。 “这只给我。”吴虞将选中的那只握在手里，把化妆包拉上放回去。犹豫一下，拿卸妆巾将手背的痕迹擦去。 老乔全程像看一个行为非常的怪人那样看着吴虞，他不明白平时非必要不上妆的人，怎么忽然对一只口红感兴趣，他也不敢问……总觉得此举有些过于变态。 搞反了……是什么意思？老乔在心里想，那姑娘没纠缠他，反而无视他的意思吗。 “行不行？”吴虞没理他，但老乔奇怪的眼神忽然也让他觉得手里的那只口红烫手起来。 是啊，我为什么要拿这个？仅仅因为和那个人嘴唇上的颜色一样吗？ 他扔还给乔哥。 乔哥接住，扫了一眼，”这就是新的啊，谁敢拿别人用过的给你。一支口红还什么行不行的，平时化妆师要给你涂跟要你命似的……怎么老转移话题今天，怎么，你非要我去联系那营销号把带节奏的那篇删了，姑娘没领情？“ 吴虞深吸一口气，“让我清净会，老乔。”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半场的游戏里，世宁仿照之前的模式，不看他，少互动，保距离，很安全地完成了所有任务。 录完后采，世宁仍旧戒备地离开，却被楼泱抓住，要求她就在在后采间门外的走廊等她采完一起回去。 世宁抓住提着工具箱路过的助理小林，左顾右盼，神神秘秘地问她，“人走了吗？” 小林一下没明白。 “我说嘉宾。” “啊，你同学是吧，你要找他的话得快点去停车场，大楼后门的方向，我刚才看到他经纪人一行已经过去了。快点，一会就走了。”小林猜想世宁大概找人有事。 世宁扶额，谁要找他了，怎么还往反方向猜的。不过这样说来，人应该已经回去了，世宁呼出一口气，安了心。 就怕又要打照面，鬼知道会有什么离谱的转折。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结束就挺不错的了，今天看他一副歉疚的样子，应该不会再出现更难堪的事情了。再纠葛的话可就说不准了。 的确是修罗场的一天，不过也不算太坏。 起码可以让她睡眠质量显著提高了。 世宁松散地靠在墙边，连脑袋都卸力贴在后面，一只脚抵着地板，另一只放松，站久了就松一松，交换一下受力腿，马丁靴的厚重显得腿纤细修长。 她羽睫半张，远远看到一个身材很好的男人从前面走廊闪身而过，后退，转向自己这里来了。 世宁心里一紧，不敢睁开眼，希望是她的错觉。 不远处停下的脚步让她再次睁眼。 看清楚来人，她叹口气，站直了开口。 “你怎么还没走？”小林这个人给假情报！世宁极力掩饰内心的气愤，开口道。 “我有话跟你说。” 吴虞神情认真，看起来确实有事要说。 “跟我来吧。”世宁说。逃不掉的事，还是坦然面对吧。 她走在吴虞前面带路，找到一间平时用来放道具的房间，打开灯。 “说吧。”世宁拉过一张椅子，自顾自坐下。 这是间也算是个闲置的仓库，设备、道具桌椅，什么都有。就是空气不太好，初秋不算凉快的天气，是个人都待不了多久。刚好，快说快散。 “我猜，现在的你一定觉得我是个……不怎样的人？”吴虞说。 世宁一下猜不出他话里的用意，没有马上回答，抿着嘴看他，等他接着往下说。 吴虞在屋子里缓慢踱起步来，“如果我说，当时没接你的招呼，是故意的呢？” 世宁嘲讽地笑了，故意的还装什么无辜。 她想起身，肩膀却被轻轻按住，“别急，听我说完。” “还记得你当年参加选秀的事吗。” 第11章 课题 世宁点点头，不解地望向他。 “提前参与社会实践，这事在演艺类专业倒是稀松平常，老师们还鼓励大家多出去锻炼自己。但你是不是忘了，形体舞蹈课你也翘了，你还有个舞伴在等你考核。” 吴虞扶住世宁椅背，声音从右后方传来，世宁耳侧的皮肤一紧。 “……我大概忘了和你说，但你可以找别人啊。” 那时候各种走程序理行李，还真忘了这茬，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全封闭的训练营。但她也想过了，以吴虞的受欢迎程度，临时换个舞伴还怕没有人选吗，就很自然的放下了心。 吴虞松了撑在椅背上的手，往前两步，让世宁看到他可怜兮兮的脸，“我一直等你。” “……那你……考核通过了吗？”世宁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个事。 听到他这样说，忽然觉得债主和欠债人的身份开始对调了，现在欠人情的，好像变成她了。 吴虞继续往前踱步，脚步很慢。杂物间堆放一些道具桌椅，和学校剧团舞台后的储藏间很像，不知道他在流连点什么。 世宁盯着他皮鞋的鞋尖，落地的动作拖泥带水，故意牵扯她的心绪似的，尤其让人不爽快。 “后来我还给你发过消息，你一条都没回。”吴虞说着，鞋底擦过地面，又消失在世宁的余光中。 世宁咯噔一下。 “训练营是全封闭的，三个月，我没有备用机什么的，是真的把手机上交了，中间拿到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我想你这么长时间一定已经知道我的去向，所以没有回。我觉得反正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世宁越说越小声，主动转过去看吴虞，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不过她确实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尤其是对于吴虞这种极懂得变通的人来说。舞伴有事不在，那就换一个；发消息不回，要么故意不回，要么有事不回，也没有纠结的道理。 没礼貌的、不讲义气的，当不了朋友，就筛选掉。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没多“对不起”和“没关系”。挺幼稚的。 吴虞看了她一眼，没有表态。 对于不爱回消息这件事，苏世宁其实是有一定自察的，她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确实不太积极，有时候不自觉也会采用“意念回复”，已经被相关好友吐槽好几次了。但她属实不能认同现代人之于手机，就像狗之于巴普洛夫的铃铛，她不喜欢被碎片分解的感觉，所以没太听进去。 苏世宁隐约也知道，自己这种凉薄的性子，不太有益于健康的同伴交往。世宁沉下心，站了起来，“好吧，没有提前知会你，还有没有回消息的事，确实是我不对。” “没关系。”吴虞忽然笑的很温柔，丝毫没有芥蒂的样子。 世宁一怔，这个反应……比她想的还要幼稚一点。 利用小小的报复手段引起你注意，然后再用对不起没关系那套解决，简直小学生行为。世宁重新打量着这人的形象，明明比学生时代更成熟，受角色的影响，清瘦锋利中带了点锻炼的痕迹，彼时还是一身正装，和世宁在公司常打照面的idol系孔雀男起到一个“正剧”和“偶像剧”的差别，怎么也和“幼稚”沾不到边。 吴虞手上握着的手机正好震动起来，大概是他的团队找不到他打来的。 “行吧，他们在找你了吧。”料想他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世宁起身，“走，我送你出去。” “等一下。” 吴虞走到她面前，眉头微蹙。 “你是不是太容易原谅我了。” 世宁心下冒出一长串的省略号，这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人希望别人追着自己不放的？ “你说了，原因在我啊，为什么不原谅？” “可你没有因为这件事给我带来难堪，而我却因为想引起你的注意，让你深陷不好的舆论。” “嗯？” 等等，他说，“因为想引起你的注意”，这是什么意思？世宁的思路忽然停滞。 吴虞看着世宁一脸懵的表情，知道她明显注意到了关键句，勾起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笑。 他知道要给她一点消化时间，所以今天，到这里就好。 “还是我欠你多一点，下次还。送我出去吗，这里的路我不太熟。” 世宁点点头，机械地走在吴虞前面带路。 “等等我。”吴虞拉拉她的衣角的荷叶边。 小狗通常也会这样轻咬主人的衣角。她抬眼看着这个比起自己高大半头的家伙，这个人今天的违和感，已经逐渐诡异的方向发展。 她只好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走着。 吴虞满意了，也略微收着一些，直到找到和她同频的步子。 “那这算，误会解除？”吴虞问，他的嘴角从刚才开始一直带着弧度。 “当然。”世宁停下伸出右手，表示缔结友好邦交。 吴虞握上她的手，“希望下次再合作。” “好说。” 世宁想，等到她能演上吴虞戏里的女二，想想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她轻松地笑了笑。 世宁驾轻就熟地带路，沿着走廊直走，转了个弯，走到门口，远远的就有人来接应吴虞，是刚才见过的实习助理。 “去吧，拜拜。”世宁说了再见，吴虞也挥手离开。 那个实习助理还越过吴虞，远远地朝世宁打招呼，世宁也笑着朝她挥挥手。 吴虞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的互动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停下脚步回头，“你俩很熟吗。” “倒也没有，你助理吧，挺可爱的。” 吴虞皱了眉，神色略微复杂。 “走吧，等你呢，拜拜。”世宁摆摆手。 天正在暗下去，远处边缘仅剩的光亮像被压缩成了更高饱和的颜色，橙黄渐变粉红。夏秋的高温天气通常产生这样的风景，把云朵美拉德反应。 “还没有正式打过招呼。”吴虞说着，又转身回来。 那人迈着大步向着自己而来，又张开双臂拢住自己，世宁一瞬间有些宕机，冷静下来的时候，她还在那个突如其来的怀抱里。 “很高兴见到你，苏纯。” 他搂的并不很紧，甚至没有切实的衣料相贴的触感，但包围感明显，他身上清竹的气息环绕着自己，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种使人感到宁静和安全的感觉。就和世宁床头的小黑一样。 “啊……哦哦……”世宁慌乱配合他，也将手环到他背后，“我也很高兴见到你……班长。” 直到车开出视线范围很久，世宁的真实感才复健回来。 原本她担心吴虞是放不下表白被拒的事情，这事比较难解决，毕竟伤害的确造成了。同样的事就算落到苏世宁她自己头上，也多半会存一些报复心理，起码杀一杀对面的傲慢。但作为拒绝的一方，她倾向给不了的东西，还是早点一刀两断比较好。 这么说来，他并不在意那件事？而是什么不回消息之类小事吗？ 虽然很可疑，但世宁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这样反而能更让她安心。毕竟伤害人家感情这种事，还是很不道德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阿弥陀佛我也是没办法…… 苏世宁转身回去。 生命里总会不停出现带给你不同感受的人，喜欢的人、讨厌的人，可是为什么他的存在总是那么反复无常波澜四起？ 有一种说法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碰上一件一直想躲开却反复发生的事，就说明你碰上了尚未完成的课题。直到你升级完毕，给出新的回应，才能真正修好这个bug。 他是一个课题吗？人本身应该不构成一个课题，那么藏在背后需要去修正的，究竟是什么呢？ 苏世宁在进门的最后转身回望。 天色要完全暗了，太阳最后留下的光辉只剩下即将燃尽的一缕烟的尾巴，正在被夜幕倾覆而来的灰调冲散。 吴虞上车后一直没什么动静，乔哥看他也并没有累到闭上眼睛，问他，“怎么样，第一回上综艺，好玩吗？” 吴虞从手机上抬头，“还行。” “呦，那以后给你多排几个？” 吴虞出道后一直走的电影咖路线，电影导演一般都有对于艺术的矜持和自信，不太爱拿演员出风头，不像电视剧那样，尤其是偶像剧那波粉丝，很吃cp营业这一套。吴虞刷到苏世宁参演的《雾窗》，剧组去了影视基地扫楼。他一边应付乔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点进词条。 “不用麻烦了，一堆人一起玩游戏给别人看？你真觉得有意思？“吴虞没有抬头，说话声音闷闷地飘上来。 “没意思？你刚刚可不像没意思的样子。哦，你只想来女孩子多的综艺是吧。”乔哥眨眨眼。 “滚。”吴虞毫不客气。 “行行行，你不喜欢，我喜欢。”乔哥又开始不正经了，吴虞瞟他一眼，他又改口，“好好好，我不能喜欢，我女儿喜欢。哎！完了，忘了女儿这茬了，说了要帮她要个偶像签名的，这下怎么办？” 乔哥盯住吴虞，吴虞抬头，“看我干嘛。” “你和她偶像不是很熟吗，而且这回说清误会了吧，可以帮忙了吧？”乔哥说。 “等等吧。”吴虞一直往下翻找《雾窗》的剧宣资讯，但大多都是男女主照片，十张里面没看到一张世宁的，他有些烦躁起来。干脆更改了搜索后缀，把“苏纯”的名字加了上去，打完了又改，忘记她现在是“苏世宁”。 苏世宁。为什么要改名字，原来的也很好听啊，纯粹简单。 “等什么等，同学哪有隔夜仇，要个签名那么简单的事你还要走黄道吉日啊。”乔哥一掌拍在吴虞的肩膀上，这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手机，对拜托他的事是一点没上心。 吴虞终于放下手机，“我说乔哥，你再使劲一点，我以后就只能演残疾人了。” “哪能目的性这么强，一上来就跟人要东西，一会人以为我是别有所图，才道歉和好的，多虚伪。” 乔哥明显不信他说的，“你小子想达到什么目的，还需要这么弯弯绕绕的？” “爱信不信吧，再吵自己想办法。”吴虞有些遮不住眉宇间那一丝的不耐烦了，搜索了带有她专属姓名的tag，终于有世宁的工作照片跳出来，而且满满的全是她。 心情一下子愉快起来，照片上的她就和刚才录节目的时候一样，一脸认真，即使之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她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很配合地完成游戏。她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以至于吴虞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很难有什么事情是例外，可以让她多在乎一点。 吴虞回忆起那局游戏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对他们的成绩不可置信，世宁那时忽然转过来和他对视，那眼睛盛满了惊喜，吴虞觉得心跳都快停了。只是转瞬即逝，她很快收回她的情绪，然后保持了疏离的礼貌。 刻意保持的距离比陌生人还要残忍。他其实早就后悔用这个方法引起她的注意力了，但他也确实已经穷途末路。 他纤长的手指突然在屏幕上反向下滑，把刚才划过去的一张照片找出来放大。里面的苏世宁和另一个男演员相视而笑，男演员正要接过世宁递给他的饮料，底下一众的评论都是说： “哥哥好暖心！” “居然有cp感，我记得剧情里他俩都没有对手戏的！” “制片看看，梦一个冷面年上大小姐和奶狗保镖。” …… 屏幕猝然长逝。黑暗里映出一张郁郁寡欢脸。 [小剧场] 猫：不在乎就好 狐：换个话题怕她应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课题 第12章 散步 《雾窗》播的那天，团里几个姐妹比世宁还要兴奋，还准备了零食饮料，搞的跟电影院里一样正式。 只是被审判的苏世宁本人不是特别情愿的样子，楼泱和林尽染却偏要把她拉到中间。 一集快播完了都没看到世宁，大家有些兴致缺缺。 “是的是的，小配角就是这样的，看累了就各自休息吧。”世宁巴不得解散这场可怕的“演技大赏”，起了身要站起来，又被按下了。 楼泱说，“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们，你是哪一集出来的，我们就挑你的看。” “……挺后面的。” “首更8集哎，总不会8集都没轮到你出场吧？”楼泱大呼小叫。 “那就有点不礼貌了。”世宁冷静地看她一眼，然后开始耍无赖。“姐姐们放过我吧，你们看你们的，不要当着我的面，本人真的很社死，求求了求求了。” 章汐笑到不行，“哈哈哈好吧，泱泱别拉她了，我们自己看。” 楼泱撇撇嘴，放了手。 世宁飞快抽身躲进了房间 。 《雾窗》的剧组这几天消息繁忙，宣传组很贴心地码了好多不同语气的宣传词，稍微改一改就可以直接转发了。 世宁回到房间坐下，也开始打开社交APP编辑。 完成任务退出界面，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准备看一些演艺类的专业书籍。Slin的对话框弹出来，“看到你发的了，剧宣积极一点，多和主演互动，网友也是。” 世宁想了想，回了一个“OK”。 Slin这人未免也太事无巨细了，真是服了她了。 经纪人做到这份上她未免也太关心员工了吧，和班主任似的，而且这事严格说来并不算她的职责范围，毕竟和“闪光少女”这个团队无关。难道是本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世宁撇嘴，还是乖乖地重新打开了app。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世宁自己的事情，却有个别的人比她还上心，还怎么好意思一笑而过？ 世宁点进《雾窗》的词条，主演发的两条已经在热度最高，评论大多都是撑场面的粉丝，彼此对自家哥哥姐姐的cp也几乎表示满意，总之就是一片祥和。 两主演发的文字，不算亮眼，胜在工整，还暗戳戳发糖，引得原著粉也共鸣上了，纷纷表达自己当年看的小说人物活过来了。 真会啊。 这算什么经济模式？粉丝经济加cp经济？怪不得这两年的宣发环节越来越重视，连连电影都开始走新型发布会了。 这样就潜移默化了一个观点，那就是对于搞文娱的人来说，热度就是一切，所以不光使劲地炒，还要有方向地炒，有策略地炒。就和预制菜连锁店一样，从顾客端、食材端双管齐下，总结出精准模型，节省了时间、成本，收获源源不断的效益。 一定不会不好吃，就只是没有灵魂罢了。 预制菜这种东西，吃几次还挺新鲜，多了就厌了。世宁不看好这种程度的商业化，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到文艺复兴，要么就被更多维的新形势替代。 但她虽然讨厌堂而皇之卖cp营业的人，觉得他们此举实在异化演员；但也确实承认自己也能被这些东西吸引，如果说他们能卖到十分真切，也会忍不住磕一磕，尝尝味道。 这真是一个真假好坏都没什么关系的、娱乐至死的时代。 后台又有消息弹出来，世宁分神看了一眼，这个头像……她连忙点进去确认。 好吧，果然是吴虞，只是这个“滴滴”是什么意思？ 世宁回了个怎么了。 备注还是“班长”，世宁想了想，改成了“吴虞”。不在学校里，这个名词容易让人联想到另一个含义，毕竟部队里也这样喊，年代片似的。 【吴虞】有事求你。 世宁挑眉，回了一个“哦？”。呦，求我帮忙？稀奇。上回还说欠我的呢。 【吴虞】我这里有你的粉丝，不知道能不能请偶像赏脸，给个签名？ 世宁：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那么多粉丝。 【吴虞】骗你是狗。 世宁：行啊，下回见面给你。 【吴虞】下回是什么时候。 世宁想，签名这种东西和集邮似的，有就好，时间上又不会着急。反正都在圈子里，指不定下回再去个盛典，录个综艺什么的就碰上了。 世宁：下回碰见的时候啊，怎么，着急？ 【吴虞】也不是着急，“下回碰见”听起来有点遥遥无期。 说的也是，他好像除了剧组也不经常活动，要碰上确实不是一件容易事。那怎么办 ？ 世宁发：那看你了，大忙人。 闪光少女目前排着几场商演，还有音乐节，确定曲目排日子联系就行，时间上比较自由，只要空出正式演出的那几天就行。 【吴虞】我过段时间要进组，就今晚怎么样？ 这么突然，还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啊。世宁刚想发，你确定？吴虞又连着发了一条来。 【吴虞】你可以的话我过来找你。 世宁把编辑好的字删去，回了“可以”。 【吴虞】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到。 放下手机，原地弹起。世宁麻利把居家服换了，照了镜子，稍稍把头发理理，带上帽子眼镜，还有照片。 客厅里雾窗还在播，楼泱见世宁这么一副装扮出来，“哎这是要去哪？” “有个朋友有点事找我。”世宁拿出一张团体照，“来吧，朋友的朋友表示非常喜欢我们闪光少女，赏他个亲签吧。” 小田真真距离最近，接过世宁准备好的金漆笔，签在自己半身像附近。 楼泱：“哪个朋友？你还有我不知道的朋友？” 世宁：“同学，刚好在煊城。我就送个东西很快回来。” 楼泱狐疑地看她一眼，也签上了名。“我跟你说，这张照片含金量可高，集齐9颗龙珠呢，你看看。不对，还少个厉秋，秋秋！” 厉秋从边上的阳台探出头来，“怎么的。” “哦哦，园艺师上线了。”温柔接过楼泱手里的照片和笔，签完了，说，“我去吧。” 世宁想毕竟是帮自己签的名字，也跟过去解释情况。厉秋大笔一挥，啥也没问，又开始搞她的植物。孙温柔问厉秋在做什么，她说天气冷下来要把月季修剪一下，温柔就点点头。 可世宁还是不解，“为什么天冷了要修剪？” “去弱留强，保存能量，来年花会开更好。”厉秋看她一眼，“你快管管你那盆茉莉吧，一点不上心，好几回都是我帮你浇的水。” 世宁笑的谄媚，这才想起来，走过去抚了抚叶子，“谢谢秋秋，秋秋真好，救我家孩子一命。“ 温柔被逗笑，“幸好你当初就搬了一盆茉莉和两盆多肉，还是多肉适合你，不怎么管就能长好。” 有几个花苞开了，大部分是赘生似的小绿芽。想起一个月前就从粉丝那收到过新鲜的茉莉花手环，世宁终于意识到对“自家孩子”的亏欠，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因为营养不够所以开花晚？” 温柔说，“品种不同的话，开花时间有早晚也是正常的。” 厉秋回头看看花，点点头赞同，看见世宁换了衣服，“要出去啊。” “是的，有朋友应该刚好在附近，说很喜欢我们团。送个签名照就回来。”世宁说。 “外面冷的，穿件外套。”厉秋提醒道，看世宁没什么反应，以为她不信，“不信打开窗，感受一下。” 其实世宁是一时没想到话不多的厉秋会忽然搞“温馨提示”，这么说了，就真的把窗户拉开一点，风带进来的体感温度确实与屋内相差挺大的。她点点头，又回了卧室套了一件外套，才到玄关处换鞋。 “注意安全哦，有事打电话。”章汐说。 “OK。” 这个点出门，世宁才算是感受到秋天是真的到了。除了明显拉大的昼夜温差，秋夜的街道占领者不再是人类，是落叶和无边际的行道树。世宁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感觉自己是一个异世界的侵略者，难免踩到脆叶，搅扰宁静。 搅都搅了，多踩几片，听个响。 在约定的地点等了会，就看到吴虞在马路对面朝她招手，世宁确认左右没有来车，小跑着迎过去。 这次的见面不像前两次带着妆造，随意的私服穿搭有一瞬间让世宁恍惚回到大学校园。尤其是上回彻底说开，这次是真有“落花时节又逢君”的些许感慨，好吧，确切说是落叶时节又逢君。 “嘿！”世宁整个人忽然像充满了电似的。 吴虞愣了一下。他刚在车里看见了世宁走出来的全过程，看见她抱着手臂缩在外套里，故意踩着落叶走到路边，然后看着对面的几棵树发呆。车开走后，吴虞在她的斜对角也站了会，要不是怕她等久了，吴虞其实非常愿意就这么站着，多看她一会。 多数人独处的时候几乎都会把自己塞进手机，好像非得连接上什么，才不显得孤独；可她宁可发呆，勇于展现自己的无所事事和形单影只。吴虞想，也许她根本不在意什么展现。 看来她还是乐于见到自己的，甚至比记忆里的任何表情都明媚。 吴虞明知故问，“等很久了吗？” 世宁摇摇头，“我也刚到。你怎么来的？” “打车。晚上和团队聚餐被灌了一小杯，开不了车。” 据世宁所知，吴虞签的“海纳影视集团”也在煊城，但是所属分区不同，一个南一个北，算起来也差不多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也就是说，世宁刚发完“可以”，他就打车出来了？还真是……行动派啊。 “我还以为你在附近呢，这么心血来潮的。哦，照片给你。”世宁把装在小袋子里的照片给他。 吴虞接过来，“你们这临江绿道不错，陪我走走？” 散步解酒吗，行，世宁点点头。 吴虞拿出里面的签名照，有两张，一张有所有人签字的集体照，还有一张她个人的。 “我待遇这么好，买一送一，还是特典？”吴虞不知道，他今晚的眉眼一直是弯弯的，没下来过。 “我们的粉丝多半是团粉，所以集齐了。”并肩走着，世宁轻撞一下吴虞的肩膀，“那是，这可是前任班长的待遇。” 吴虞嘴角勾了勾，“为什么多半是团粉？”他不解，“还有，什么叫’前任‘，我记得我一直是连任。” “认识我的都是从闪光少女，没有团就没有我，所以多半是团粉，哪像你。不过你应该也是这种情况吧，喜欢你的不都先默认是影迷吗。”世宁说。 “嗯，那现任班长又是谁？” 世宁噗嗤一下笑了，她凑上前，往吴虞身上嗅了嗅，“酒味不重啊。” 吴虞瞳孔都放大了，他没想到她一下子凑自己那么近，她身上味道很好闻，好闻到他没办法用任何一种香型分类。 真像在梦里。 “不过也不能算班长，那是队长。我们队长人也很好。”世宁转了身继续往前走，说完才发现身边少了什么，回头看见吴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后退两步来拉他。 “我说小吴同学，你真的只喝了一点吗？你这看起来……不会吧？”世宁搭上他的肩膀，若有所思地望向他。 “不会什么？”吴虞回神，抬眼看她。 “你酒量这么差啊。” 第13章 舞伴 虽然说酒量好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称赞的优点，但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说酒量差，吴虞还是觉得受到了些许打击。 也没能顺利找到什么理由反驳，他叹了口气，由着她这么想了。 “那你确实需要走走，或者，要不要喝点什么解酒的？”世宁飞快查询手机，然后不由分说地走到不远处的便利店，从冰柜取出一瓶酸奶塞到吴虞手里。 吴虞越发觉得她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她在班里就跟个侠客似的，按照江湖道义，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一点也不管，界限分明，不会像一些人因为要和同伴打好关系主动做一些拉进关系互利互惠的事。 现在居然会主动照顾人了？ “我感觉，你变化还挺大的。”吴虞跟着世宁走出便利店。 “是吗！”世宁回头期待的看了他一眼，“快夸我快夸我”几个字已经毫不避讳地写在脸上。 “嗯，好像更有活力一点。” 世宁心满意足。 又走回到江边游步道。世宁哼了一声，“可网上都说我消极营业、说我冷脸、还说我矫情。” “不会啊，我看到的都是说你有个性，有天赋什么的。可能你在意，所以把坏的记得特别深。” 他脚步放得很慢，世宁听他讲话，于是也慢下来。 我，在意吗？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为什么只记得被黑的事情，因为底层愿望是，不想被黑。 所以那根刺还在那，没有变软，只是她藏起来了。 用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但一直以来自以为潇洒的“不在意”，原来是假的吗？ “想什么呢。”吴虞见她长久地不说话，在她眼前晃了晃。世宁回了个不咸不淡的表情。 “可能是吧，谁不想获得肯定呢？但也不能为了获得别人的肯定放弃自己，那不成了讨好了。”世宁说。 “就这样吧，或许我做不到真的完全不在意，我会让自己尽量不在意的。” 然后她忽然朝着江面大声喊道，“啊！让那些黑评都滚蛋吧！” 吴虞停下来看她，眼神从欣慰到心疼。 “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事。” 吴虞轻描淡写带过，世宁也没多想，两人继续往前走。 已经将近十点，公园仅剩的夜跑人也寥寥无几，坡道附近有抱着滑板的少年三三两两打道回府。 “你们这地方不错啊。”吴虞说。 这块江边绿道是城市近几年打造的“高幸福指数城市”的持续努力，绿化、环境，功能化的公园，风景空气都好，的确不错。 “嗯，我们有时候也一起来，后来人多扎眼，被认出来几次，惹了麻烦就不怎么来了。”世宁说。 “麻烦？” “有人认出我们，在网上发帖，说是能在这偶遇闪光少女，这不就被人堵了吗。”世宁随意概括一下，她没说的是，那次还有私生，橡皮膏一样甩不掉，也不太礼貌。 吴虞点点头，看来团队关系不错。他晃了晃酸奶罐给世宁看，表示自己已经乖乖喝完，没想到世宁直接拿走扔掉了。 “我可没指使你帮我扔垃圾的意思。”吴虞有些震惊的看她跑到不远的垃圾桶，将空罐子扔掉，又大步流星的回来，一气呵成。 “没事啊，垃圾桶的位置我熟，顺手。”世宁说，“哎，带你看个好玩的。” 世宁伸手想去拉身边人的手，指尖相触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楼泱，也不是她任何一个姐妹。她的手触电一般回弹，然后装作无事发生，捏住吴虞的袖子边缘，扯了扯，“走。” 吴虞本能跟上她的脚步，看了自己的袖子——现在正与她相连的地方，有些怅然若失。 但他还是很高兴，她今天很主动，起码能看出，她是欢迎自己的。 而且她分享了自己对舆论的想法，分享自己和团队之间发生的趣事。这算不算，把自己当成重要的人呢？ 世宁拉他到一处宽敞的圆形广场，地上嵌着一些铜制的脚印。几乎是一对对，有大有小，但有些地方只剩半个脚印，有几处有箭头、弧线。 “铛铛，武功秘籍！”世宁两手一摊。 看来她要带自己看的就是这个了。吴虞沿着脚步走，看到起点位置写着华尔兹几个字，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华尔兹的舞蹈图谱，脚印代表了舞步。 世宁接着说，“我们当初形体舞蹈课，学双人舞的时候，要是有这个，那就不用互相踩脚了。” 吴虞笑笑不说话，明明他是单方面被踩的那一个。他眨了眨眼睛，朝世宁伸手，“过来踩一踩？” “踩一踩？” 和人相处性格打开不少，反应还是慢半拍，迟钝倒是一点不减。吴虞迁就地解释，“来试试这图谱准不准。” 世宁“啊～”了个三连音，反应过来，走过去起点，搭住吴虞邀请的手。 记忆回到搭档舞伴的时候。 那是个初秋，校园的茉莉初开，一楼的圆形舞房周围偶能瞥见三五成群的白色花朵，大多还是花苞的状态，微风徐来的时候，香味调皮地四散，浮动在少年们不断变换的身势间。 苏纯正跟随老师的节奏舒展手臂，由上至下收拢至胸前，又从身体的中部拂至左右。 她察觉到一丝清甜的香气，十分宜人，便不觉地闭上眼，用呼吸再探这香气的来源。 真奇怪，有些气味越是索求，就越是难寻踪迹。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休息一会一会进行双人舞的考核。”老师结束了教学，针对刚刚练习中看到的一些小问题对一些同学进行个别指导。 苏纯向窗边靠去，想离这些香味更近一些，发现已经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倚靠在窗前。那人用手指轻柔挑动着花朵，也许因为清瘦的关系，他的手筋骨肌肉线条明显，看起来手指修长。真是手控党的福利时间，苏纯在心里啧啧感叹。 “这是栀子花？”苏纯凑上前问。印象里，气味芳香的白色小花，一定就是各青春校园剧的杀手——白色栀子花！ “茉莉。”吴虞张开嘴，不带情感地蹦出一个词。 茉莉初秋，栀子初夏。 吴虞想着谁这么没常识，转头看见左下方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庞，额前碎发没有整理的痕迹，随意耷拉在脑门上，阳光均匀地从窗外洒进来，在她的鼻梁点上高光。 忽地，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垂顺的眼睫此刻正灵动地对着他忽闪，吴虞有一瞬间的失神。 苏纯回应着点头，“原来这是茉莉，和栀子还挺像的。有机会真要拿它两比较一下。” 吴虞清了清嗓子，苏纯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瞧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两个人拉开距离。 “双人舞练的怎么样了”。吴虞问。 “我的那part我OK了。”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吴虞在心里轻笑。 手长脚长的人适合跳一些舒展度比较大的舞蹈，看着赏心悦目，这是形体老师的原话。在开始学华尔兹之前就做好了一定会被考核的准备，舞伴也是一早定好的，大家不敢松懈。 “来一遍？”默契交换眼神，苏纯提气开始了动作。 旋转，交缠，进退。没有音乐，苏纯有一搭没一搭地喊着拍子，动作行云流水地往下顺。 动作不难，不怎么花力气，但要在旋转变换中稳定核心，在摆荡的动作里同时保持平衡和流畅性，对身体控制的要求更高。 节拍忽然乱了，世宁有点跟不上。 “快了，没有音乐就乱来吗？”世宁吐槽出声，吴虞不置可否。 两人此时贴的很近，肢体的运动过程中心跳也明显地加快，后半程苏纯没发现自己无意间摒住了呼吸，以至于放手分开后不得不用深呼吸平复心情。 吴虞倒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挺小意思的，“你不行啊，这就喘上了，还得练。” “明明是你跳快了！”世宁气不打一处来。 边上的同学循着了吴虞练习的间隙，便凑过来向吴虞打听，关于形体老师的八卦，例如评分标准，考核形式之类的。听上去无关紧要，但毕竟是主掌考核生杀大权的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学生们摸鱼时就好打听。即便无论打听着何种答案——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严厉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慈爱型，该练的仍旧必不可少。 吴虞趁势遁了去，认真给大家说他对老师的看法，毕竟作为班长，他办公室跑的勤，和老师们的联系更多一些。 谈笑间一副清风明月的样子，全然不见刚才捉弄人的模样。 明明批皮大灰狼，装什么小绵羊。世宁在心里暗暗骂了，才略显得舒心。 吴虞却在人群拥簇中朝她回过头，勾了勾唇。莫名觉得逗她很有意思，特别是人前一副清冷孤傲不沾俗世的样子，其实壳子藏了一只蜗牛，敏感的很。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吴虞收起笑容回了头。他觉得最近的自己有些奇怪，他在社交里从来都是简洁高效，目的明确，比如和学生会的人就是为了工作方便，和班里的老师同学就是为了了解信息传递信息，和舍友就是生活方面的调和。即使家人，爷爷需要一个孙子，那他就尽职尽责扮演好这个角色；爸妈不想见他，他就消失；小姨一家照顾他，他就扮演一个不让人操心的晚辈。 他从来都对自己的职能很明确，知道什么时候该弹什么音。 那他刚才捉弄她，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舞伴 第14章 共舞 接受一个踩脚印游戏的邀请，苏世宁于是放任自己正大光明的搭上他的手。吴虞的手指纤细修长，世宁的手指微微贴上他的掌心，他便合掌，将她的四指拢进来一些。 他的手还挺温暖的。 吴虞在握住她的手时，像是摸到冬天的钢琴键，“你很冷吗？”他不自觉地将手握得更紧一些，好把热量传递过去些。 世宁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察觉到手指的触感更明显，她很少和别人贴得那么紧，于是把手挣扎出来，“太紧了。” 吴虞轻声说了抱歉。世宁再次轻轻搭上去，这次吴虞没有再收紧。她想了想，还是解释一下。 “不冷，我就是这种体质，天气凉手也一起凉，冬天更明显。你看我都比你多穿一件外套。”世宁说，“来吧。” 小一些的脚印是女步，大一些的是男步。头几个换位点还算按部就班，很容易就顺下来，后面有转圈的就有些恼人，他们不得不退后两格，重新尝试。 标志着要转圈的脚印就是那些只留半个脚掌形状的铜片，意思是要踮起脚，由男方带动女方的身势，搂住腰搭稳肩，将人借巧力带过去。这个动作考验默契度，男方得稳，女方得信任，才能达成轻盈的舞蹈效果。 也算是过去有点双人舞经验，他们仅仅尝试一遍就大致能完成动作。吴虞似乎很专心地盯着地面，但世宁现下却有些心猿意马。 刚才转圈的时候，原本仅仅勾在她腰间的手若有似无，但身体的离心力毫不意外的会将她甩出去，她能感到这一切失控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有力阻止，将她牢牢的稳在那儿。只是她奇异地觉得，被手掌贴过的整个范围都有点烧烧的。明明隔了两层衣料，应该只有压感，没有温度才对。 况且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跳舞。这样的反应在少不更事的时候还算正常，可现在…… 世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想着想着，她心思开了小差，脚步也踩岔了地方。 意识到自己踩到的不太硬的凸起是吴虞的鞋面，世宁马上惊呼，连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吴虞一脸揶揄看着她，“不专心？你在想什么？” 世宁一听，支支吾吾地，脸也烫了起来。但她很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并自欺欺人－－大晚上的，对面的人发现不了自己细微的表情变化，于是理直气壮反驳道，“我哪有不专心，我是纯技术差。” 吴虞笑了，一个专业女团搞唱跳的说自己跳舞技术差，不是搞幽默就是搞抽象；更何况跳到现在，这图谱上的舞步，和他们形体舞蹈的那个版本几乎一致，对于曾经因为考核将舞步练习地倒背如流的人来说，回忆起来并不很难。 “行了不玩了。”再一次踩到吴虞的脚面的时候，世宁后退一步放开她的舞伴，似是有些负气地离开这印有“华尔兹”图谱的地面。 后退使她从当前面对面的奇怪氛围里脱身，带来视野上的宽广，同时她很敏锐地察觉到，周遭有什么似乎不太不对劲。 四处张望一眼，发现吴虞身后不远处有人正拿着手机对着他们。 世宁一个激灵，以她多次在非工作场合遇到这样疑似认识他们、且拿手机对准他们的情况来说，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自己身边的人是吴虞，一个仅仅是见面没打招呼就把她送上热搜的人……世宁头皮发紧，一时间脑子里闪过一个选择：一起跑还是分开跑？ 她眼神一变，吴虞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氛，“怎么了？” “你身后有人有人在拍我们。” 闻言吴虞也不动了。 世宁贴近吴虞，拉拉他的胳膊调整到一个能挡住自己脸的角度，靠近他的耳朵，“不管他拍到什么，这么远，又是大晚上，不一定能拍的清我们的脸，先跑再说。” 吴虞点点头。 世宁犹豫一下，问他，“你现在应该不醉了吧，咱两分头行动？” 吴虞马上停止点头，摇了摇头，但没说话。 “什么意思？能不能行？”世宁眼看那人抬脚要往这里过来的意思，一时心乱如麻，吴虞又一副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拉起他就往前走。 江边的游步道除了公园，就是一条直到底的风景线，出了绿植什么都没有，不适合藏身。世宁当即选择走出去，穿过马路就是居民区，老街窄巷、房屋林立，适合玩消失。 两人拉着手，一前一后闪过了马路，往路灯稀少的巷子钻。 苏世宁见识过私生的无赖和厉害，就和蟑螂一样可以无孔不入，然后在最意外的地方出现，把你吓个半死，大剌剌地招摇过市，有时候还打不死。 她拉着吴虞就跑，一开始钻进的巷子还算眼熟，但渐渐就毫无章法地闯进了更陌生的小道。 世宁靠墙冷静呼吸，四下一片寂静，除了风偶尔吹动叶子的沙沙声，还有邻近人家屋里开着的电视节目的声音，没有什么脚步追来的不安动静。 应该甩开了。 世宁松开吴虞的手，吴虞却拉的更紧。她疑惑地说，“怎么了，没再追上来。” 她等了等，还甩了甩，鱼竿一收，钓上一条大鱼来。 没想到都这样了还不松手。世宁把紧抓着的手拎高至自己面前，吴虞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还真像调上一条鱼来。这鱼还傻傻的，明明没有用钩子，搞起愿者上钩那一套来。 “大哥，真的可以松开了。”苏世宁渐渐有些开始不耐烦，随即马上反应过来。 这哥们夜盲。之前有一回一起玩过密室剧本杀来着，她那时还奇怪，知道自己夜视不行还玩什么黑洞洞的密室游戏。 照理说她不该忘的，估计是被可怕的追踪冲昏了头脑。 “是不是看不清了。”世宁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吴虞缓慢地点点头。 他撇了撇嘴，“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世宁心头一震，这种话术，真的不是最近流行的“绿茶模板”？如果说话人的本意不是如此，那她苏世宁，能让朋友说出这种话来，就只可能是…… 世宁心头一酸，看来自己的人品值在对方眼里不值几个钱。 她叹了口气，用空闲状态的左手，拍了拍正把自己右手包饺子的那两只手，安抚道，“放心。” 她觉得这个场景很是诡异。一个习惯掌控全局，没事犯犯官瘾喜欢当leader的人，这样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搞的她倒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不过她确实不该忘了这件事，大半夜在陌生的地方看不见，万一不小心走丢了，确实挺可怕的。 特别还是这么清隽好看的一个人。 这人……刚才还用弱弱的声音祈求自己来着？ “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世宁脑子里自动播放了关键句，忽然感到一阵酥麻。 当男人可真爽，这样的话确实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和成就感。爽完了，她开始欠欠地嘲笑他，“哎，你知道你这样很像一个早年超火的角色？” 吴虞这会倒是挺冷静，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什么？” “紫薇啊。” 吴虞听了这个答案，好像连呼吸声都没了，静的可怕。 世宁还不打算收手，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尔康，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开灯，哈哈哈……” 她马上笑不出来了，吴虞单手箍紧了被他握在手心的那只手。世宁只觉得那只手瞬间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该死的，这小子劲真大。 世宁哀叫连连，“……哎……哎哎喂！” 吴虞不知什么时候靠的更近了，呼吸也有些粗重，不过幸好，手松的还挺快。 世宁灵机一动，也如法炮制，想叫他也受一受这“箍手刑”，没成想自己已经使了平时在宿舍抬桶装水的劲儿，也没叫他有一丝的表情变化。即便犯规双手并用，效果也并没什么不同。 “哼，力气大了不起。”世宁放弃挣扎但表示不服，“走吧。” “等等。”吴虞拉住她，慢慢把她拉回到身边。 “怎么了？”世宁一头雾水。 吴虞的眉心微皱，不知道在想什么。世宁原本以为他还想说什么，见他半天没个动静，就劝他该回家了。 “很晚啦，你得早点回去。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你还有这么多debuff，又喝了酒又夜盲，长得还好看，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世宁利落转身，头发都飘逸起来，打在吴虞的心口。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吴虞也果断将人拉了回来，世宁瞪大了眼睛闪进他的怀里，他抬起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脑，将人抵在墙上。 世宁一阵心悸，一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发生。她抬眼看向吴虞，幽微路灯下，琥珀色的眼睛死的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极了动物世界盯紧猎物的……豹子？ 世宁惊觉这个意象的危险性，而自己此前从没有过这样的联想，只觉得这样的琥珀色在曾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他们的呼吸全数扑簌倒彼此的衣领、下巴、发丝、额头。 “你……”世宁越发不知道他想干嘛了。还好，他终于开口了。 “我可以吻你吗？” 这特么什么情况？ 第15章 潮汐 世宁脑子里的想象力工坊一下收到好几个剧本。 剧本1：演艺圈同学找自己探讨新剧本，剧本内容是狗血言情相关。 剧本2：日子太无聊，吃个窝边草。 剧本3：正气凌然的社会主义好班长学坏了，抓我搞紧张刺激的娱乐圈地下情。 …… 总不会是暗恋已久，情深似海吧。 可是之前这码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对方在上她们团综的后台休息室也明明表示过自己不在意。既然不在意的话那不就是也没有很深的羁绊吗。 所以现在应该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才对！ 世宁自觉，从那以后自己也没有再给过引人误会的暗示，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至于不至于…… 难道他仅仅是用一种吊诡的方式偷换了概念，让她获得了安全感—— 其实什么都没改变吗？ 见世宁半天没反应，吴虞的脸逐渐靠近，情急之下世宁慌忙扭头，湿热的触感落在耳垂。这地方也没好到哪里去，世宁浑身一僵。 靠，这家伙来真的啊！！！ 吴虞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写满了不解与不悦，现在轮到世宁不说话了，于是他后面的眼神里，还要再加几分忧伤。 双方僵持不下。 树叶于是又沙沙地响了一阵，好像在催促什么。 再后来，世宁回想那时，关于为什么自己啥也没问，她自己给自己的解释是——敌不动我不动。 或者说怕戳穿一些东西，打破她想要维持的关系。 那天晚上沉默到最后，她轻轻推开吴虞，对面也顺从地由着她拉着走。只是这个小巷确实也挺陌生的，世宁作为一个不太有底的领航员带着他兜兜转转了好久，好长时间才走到足够明亮的大路上。 她想，这就没有理由再拉着他的手了，于是她松开他。 两人就这样鸦雀无声的走着，和来时大相径庭。吴虞一直陪她走到公司门口，然后打了车离开。他最后的眼神不再有奇怪的情绪，恢复到平时那样，甚至带了一点淡淡的微笑。 于是世宁也几乎和上回录制完团综送他离开一样，挥了挥手。 这样的话，下次见面，还是朋友对吧。 世宁回头，眉眼倏地沉寂下来。 猜不透那浅湖泊的眼睛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总之一定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他倒确实只是试探和询问，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可越是这样越让世宁不安——假使他真的敢跨越雷池半步，世宁反倒可以义正严辞表明他们不再是朋友，往后见面也不用再顾忌什么；这样反复试探边界，一看人还好端端在门外，次数多了，世宁只会觉得是自己的警报系统出了问题。 这样说来倒是居心难测。 下一次，不能再和他单独见面了。 她小跑回去，从楼下看闪光小屋的窗子看，灯已熄，大家估计都睡下了。 打开门，玄关亮着微弱的暖光，是姐妹们给她留了夜灯。世宁亲手轻脚换了鞋，照惯例去洗手间洗手，看到水流汩汩地冲刷在皮肤，她才想到，刚才留在上面的温度，早就全然不见了。一抬头镜子里面是一张枯白的脸，她被自己吓了一跳，眨眨眼揉了揉脸。 路过茶水吧，后知后觉感到嘴唇干的发紧，给自己倒一杯水灌进喉咙，才意识到长时间压抑着不说话也会有缺水症状。她清了清嗓子，恢复过来，关灯回了房间。 洗漱完毕，踩着两张床铺中间的阶梯往上，看到楼泱已经阖眼睡了，更小声的地爬到自己的床上。 楼泱发出了一点动静，像混了沙子似喑哑声音传过来，“回来啦。” “嗯，睡吧。”世宁掀被子的动作一顿，出言安抚，然后自己也安然躺好。 “怎么这么晚。”楼泱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不是说就送个东西，消息也不回，我差点要打你电话了，又怕你和什么神秘男人在一起，搅了你们好事。” 世宁忽然想起巷子的事，一时复杂的心绪又上来了，没有立马回话。 “真有啊？”楼泱见世宁不说话，觉得大概率是被她说中了，一时间兴奋起来，直接支起身子面对世宁这边。 世宁皱着眉扭头看她一眼，“没有，快睡吧你。” “那你这么晚。”楼泱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闪了一下，“都快凌晨了姐妹，和什么朋友送个东西要这么久，难不成背着我吃夜宵去了？胖不死你。” 世宁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就没了动静，楼泱自讨没趣，也躺着不动了。 只是月亮牵引着潮汐这件事，只有与海相关的事物一直感受和察觉着。 世宁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牡蛎，外壳灰暗粗粝，漩涡将她席卷上岸，从此与深水区珊瑚间的安宁无关，空气并没有能让她学会呼吸，反而带来嘈杂。 引力将潮汐变成白沫曲线，像拉了一张长弓似的，将她一遍遍冲涮，永无止境，倒像是千刀万剐的酷刑。 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她能碰的。 早起后，楼泱简单弄了点早餐。不过也就是煎蛋吐司这样的，不知道其他人想吃什么，还取了一点冷冻的饺子出来。 今天的工作任务就是团综的番外篇，主题是女团宿舍生活日常，《闪光小屋》。一会儿会有制作组带着器材来家里，估计要大半天的时间进厂调试对方案，正式录制放在明天。 孙温柔和章汐晨跑回来，盥洗后穿上了家居服，坐在餐桌边和今天的主厨点菜。 她们的值日采取完全自由式，自己房间两个人内部解决，公共区域划分做饭、洗碗、饮料、扫除几个主要类目，有什么想法就把自己名字的冰箱贴贴到相应区块。 大概瞟了眼今天的食材，孙温柔要了煎蛋吐司，章汐则借口减肥，勒令主厨给她另外煮几个水煮蛋。 “行行行。”水煮蛋这种水平的额外要求倒不是什么难事，楼泱转了转定时器，设定好时间就装盘了一人份的简单吐司给温柔送去。 世宁窝了个蓬乱的头发就下了楼，看餐桌边有人，“早啊。” 她起床就不见楼泱人影，走到厨房才想起来今天是她和楼泱一起负责早餐，结果看到楼泱一个人也几乎准备的差不多了。 “怎么不叫我？” “你？我都怀疑你昨晚睡了吗，这么晚回来，半夜还一直翻来覆去。”楼泱说，“问问她俩要不要牛奶。” 世宁按要求从冰箱拿了牛奶，给温柔和队长送过去，又回来靠在厨房门口，“吵到你了？” “我倒是还行，晚上起夜，看到你把你小黑，快勒死在怀里了知道不。做噩梦了？”楼泱把到时间的水煮蛋夹出，浸在冷水里，分心看她一眼。 世宁想不起来昨晚有没有做梦的事情，没有睡的很好倒是真的。他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爪子，林尽染探出脑袋来，“什么小黑？” “啊，苏苏有一只阿贝贝。”楼泱随口说了一个离谱的名词，世宁顿时感到风中凌乱。 “……阿贝贝是什么？”林尽染感觉到了自己认知的盲点。 “就是婴幼儿时期的恋物情节，表现为怀抱固定物品带来的安稳状态，通常是毛绒玩具、小毯子、枕巾之类的东西。”厉秋也出现在背后，“我想吃饺子。十只。” “OK。”楼泱回，然后顺便把多煮了的白煮蛋递给厉秋，“去坐着等会。” “我来煮吧。”世宁说，默默拿了食材在锅子边上等水开。 尽染拧着眉毛变成一个熊猫人表情包，“你这……还给我整起名词解释来了。” 厉秋拿着白煮蛋头也不回，“我姐都二胎了，懂得当然比你多了。” “切，我也要饺子！15只！”林尽染对厨房里说，“世宁，你真有这癖好啊。” 世宁觉得事已至此，先入为主，后解释啥也没用了，叹了口气，”就是个玩偶而已，当抱枕的。“ 世宁瞪楼泱一眼，楼泱装忙那几只锅碗瓢盆没看见，于是厨房充满了鬼火一般的怨气。怨气的源头在煮怨气饺子。 吃完早餐，几个人就开始大扫除。身体累了，精神就容易比较丧。 世宁和真真、温柔抱团焦虑起来，人什么时候来，拍摄的时候需要做什么内容，观众会有什么样的观感等等，都成为她们担心的问题。当然，对于世宁来说，最主要问题还是**的空间被打破，一时间很难接受。 她对一个新状态有一个明显的适应期，无论对事还是对人。 “Slin群里发了，一会十点来装设备，下午导演团队来取景。哎呦，肯定有剧本的，别紧张。”小田安慰这几个i人，朝茶水台的位置看了看，走过去拉开几个抽屉，展示里面的新存货。是一些茶和咖啡，从速溶到滴滤到手磨，装备齐全。 “想喝什么，自己挑。”小田冲她俩得意地炫耀。 “琳琅满目啊妹妹，你不会解散后要深耕餐饮业吧。”楼泱抱了臂撑在桌子上。 “对，我去开一个主题咖啡店，你们每个人都给我端盘子。就跟带驻唱乐队的音乐餐厅一样，咱就当闪光少女NPC，房间风格就一比一把mv的置景搬过来。这下就不用解散了。”小田半真半假地回她。 “离谱。幻想游戏啊，还把自己玩进去。把别人当npc我听说过，把自己当npc，恕在下孤陋寡闻。”楼泱说。 “就是就是，咱们一起的“闪光小屋”多好，媲美《老友记》《爱情公寓》。”章汐停顿一下，严谨地做了补充，“虽然没有男人。哈哈哈。” 几个人七嘴八舌开始点单，从蜜雪冰城点到星巴克，还各种冰度、甜度。小田的服务意识耗光了，把她们都赶出了茶水吧的范围。 ”恭喜大家，今天特调，不准点单。师傅做什么你们就喝什么。” 大家纷纷哀叹一阵，完了，章汐顺便让大家坐到一起，自己搬了张小凳坐在面对的位置，把昨天和编导对过的，需要提前告知大家的注意事项一一列出。一通讲解后，大家提出疑问，二次解答。 有大方向台本，世宁倒不是很担心，打配合她可能不如泱泱和尽染她们，边缘不抢戏的背景板她一向擅长。 她一边听着，手机捏在手心像一张卡片似的被旋转摆弄，像是忽地活过来表示抗议，在手上发出猝然沉闷的响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潮汐 第16章 重演 海纳影视的风格和天亦娱乐就完全不同了，虽然同是文娱产业，但其实本质上就不太一样。前者是精雕细琢的电影艺术，所有的表达都得浓缩到剧场那一两个小时，势必要删繁就简，因此装修风格上也偏冷静持重，棱角分明。 吴虞经过一面公司文化的展示墙，无一不是为公司做出声名贡献的人，所在的长廊另一侧是落地玻璃，向外是基于30层高度俯瞰城市景观的壮阔无垠。当然，有时候高度有了，但实际能看多远还要取决于当天的能见度。 作为初崭头角的新人，吴虞也正在成为墙末的风景线，前浪引领，后浪蓬勃。一路上不少工作人员路过他，纷纷侧目，激动谦恭地打招呼，吴虞则一一礼貌地点头，微笑回应了。 “我去，今天居然能碰着他哎，运气值爆表。” 两个身着职业套装的员工经过，忍不住停下来回望。艺人一般很少来公司，因为这种放到哪里都扎眼的人类一不小就会打乱公司的正常运行。 “果然都说他谦谦公子，太有礼貌了啊，怎么对每个人都这么友好。” 虽然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但对于有点知名度的演员来说，这种程度的回应也是能避就避。一是自家地盘没有镜头，不需要绷紧人设营业；二是海纳影视这么多员工，大半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工作交集，不需要特意一一维持表面工作，浪费感情。 这地方承前启后的艺人这么多，知名的沉寂的，有点什么事都照顾手下人帮他跑了，很少会亲自来，即便来了，从来都是墨镜一带谁都不爱；没见过几个亲和友善，会拿自家“工蚁”如此当回事的人。 “最主要还是气质，怎么帅的这么全面，快数数那比例，有没有9头身？” “要死了你，那可是漫画身材，三次元不太好套吧。” “慌什么，艺术来源于生活。” …… 吴虞径直走到自己经纪人的办公室，里面的人从落地窗前回过身来。他于是冲乔哥挑眉，兀自坐在沙发上，“大清早的，看着大好河山运筹帷幄啊。” “你怎么来了，没找你啊。哦，来视察我工作的是吧？咖啡还是茶？”乔哥没坐下，问了吴虞要喝点什么，好让助理准备。 “不喝了，我很快就走，顺便跟你说一声，上回提的培训，我去。” 公司有条艺术发展线，响应国家对于文化输出的“守正创新”，打通了专业院校和一线影视产业互相学习和共同促进渠道。但同期演员中不怎么有主动愿意去的，毕竟像这样的学术技能培训在一线看来有点假大空，不见得能为自己的流量曝光添砖加瓦。 “怎么了突然？”乔哥问。 吴虞脑子里闪过前几天夜晚小巷的画面，叹了口气，淡淡答道，“心不静，想闭关。” “开什么玩笑，刚给你接了活，你歇不到一个月就要进组了。”乔哥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才坐下。 “什么活？培训也不就两周吗。”吴虞接过来，在沙发上坐正了，长腿收了收，手搭在膝盖前合拢。 “那也不会让你去大材小用的，你一个科班，我们肯定优先演技需要提升的那几个。更何况你那个本子也是名导，刑侦类，同样和好几方合作，有题材专项的培训，到时候只会和考警校差不多的难度，你还怕太闲吗？我一会就把内容发你，闭关去吧，绝对满足你。” 吴虞眼珠子转了转，眼睫暗了又亮，“也行。” 他从口袋拿出一张信封，抽出里面的照片放在茶几上，“你女儿要的签名照。她今天不在啊，以前不是天天跟你这个奶爸一起上班的吗。” “今天在你家那边。” “我家？” “镜湖山，在她同学家玩呢，晚点去接她，一会刚好顺路，一起呀，有这种好东西给她，她一准立马给你当狗腿子的。”乔哥拿起来照片一看，“我去，整个团的都给你弄来了，多不好意思，不是说一个她偶像的就可以了吗，我看看她多半是毒唯。” “别瞎说，毒唯那是捧一个其他全踩，带有恶意的。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吴虞道。“你自己需要狗腿子，别带上我。” “是吗，这么多门道的，老了，团体这套不懂了。哎，她可只要了那苏什么的签名，这张这么全面，万一真是毒唯怎么办，你真没有单人的啊。”乔哥朝吴虞眨眨眼。 吴虞顿了顿，瞥了眼反扣在黑色大理石茶几上的手机，不耐烦地说，“没有。” “行行行，没有就没有。” 助理小马敲门进来，送来一盘果切。她看见桌子上的签名照，忽然激动起来，“哇，闪光少女的签名照！” 然后唯唯诺诺大着胆子问两人，“我可以看看吗？” 乔哥：“怎么，你也喜欢？” 小马：“本来路人来着，上回跟小虞哥去录制她们团综，忽然get了，特别是苏世宁。” 吴虞愈发不理解了，自己身边的人，怎么就一个两个都喜欢她了，难不成喜欢什么人还带传染的？ “你喜欢她什么？”一句表面看来很正常的询问，说出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有点不爽。 小马思考一会：“小词原来说喜欢她的时候，我还觉得青春期少女喜欢的东西都比较杀马特呢，看起来淡淡的，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冷冷酷酷的。但上回见过发现完全不是这样，总感觉她的眼睛其实很清澈，是那种既看穿你又能接纳你的……平静？最主要她对我笑哎，很甜。” “那我不对你笑吗？”吴虞有点吃味，她原来不单对他这样笑。 吴虞这句话可把小马吓了一跳，乔哥也有些愣住了。这是在和人家比高低，觉得自己人气不如她？ 小马想这下可完蛋了，惹到真老板了。虽然不是公司的老板，但就是她这个实习小助理的老板啊，不满意要换人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你和人idol比什么。”乔哥敏锐嗅到这吃醋似的语气，以往就是刚出道有通稿拿他和一线影帝拉踩说“翻版xxx”，也不见得他上心。再加上刚刚都想拿对他来说完全无聊的培训活动闭关，乔哥便更确定了一分。 这人今天不太对劲。 难不成被什么舆论刺激到了？乔哥不动声色拿出手机，查看最近的热搜榜单，一边打圆场，“你的粉丝也不少了，况且人idol就是通过唱跳、综艺、音乐这种渠道吸粉的，你只有靠作品的，这不有马上要和名导合作了吗，指日可待指日可待。” 扫一眼没看到吴虞的名字，倒是有很多《雾窗》的词条，大概是最近开播的电视剧，正在上升势头，和自己家没什么关系。乔哥收了手机，伸手拍拍吴虞的肩膀。 吴虞开口就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拿起水杯压了压，看着小马说，“开个玩笑。” 小马也安了心，后退两步出去了。 世宁的手机最近一直响个不停。 起初还是有个忘记开免打扰的社交app爆出的99加的私信。自从进圈以来，各个社交平台就几乎是不提示消息状态。这个账号还挺凉的，当初就因为关注和私信少所以才忘记设置，没想到这会因为雾窗竟然爆了。然后她果断关了私信和＠的提醒功能，顺手一滑，才知道是她担心过的事情发生了。 剧集播到了余月欺负女主的情节，网友们义愤填膺跑到她各个社交平台大肆给她钉耻辱柱。她开始还自嘲，自己的预测能力已经可以跟向真真那个小乌鸦比肩了，后面眼见热度一直发酵，不少网友发起了各种艺考曾经见识过的各种腌臜手段，单是评论区盖的房子的热度就直冲热搜了，才开始担心起来，后面闪光少女早前排好的行程——商演活动和音乐节能不能顺利开展。 后来她已经几乎不带手机出门了，以她最近收到的恶意消息和骚扰电话来看，号码估计已经泄露了。 知道这个情况，团队间有什么消息需要传递，大家都会直接找她人，或者联系大概率和她在一起的楼泱。练习室围在一起席地休息的时候，大家连看消息也尽量避着她。 世宁忽然觉得这场面有点好笑，“人家是社会性死亡，我这算不算网络性死亡？开除网籍了给我，手机都没得玩，好无聊。” “你不是本来就不爱看消息，还意念回复的吗，现在知道错了没。”楼泱见她没怎么在意的样子，也开玩笑的说。 “看来是报应了。”世宁说完，隐去了笑脸。 小田抱着世宁的手臂，轻轻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她的肩膀，没说话。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挨骂了，看开点，会过去的。”楼泱说。 林尽染这个搞rap的、恨不得把日子过成敞篷车的粗线条，都觉得这话听起来没那么适合安慰人。她胆战心惊地看看两人，看世宁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幽幽瞟了楼泱一眼，才舒了口气，心想这话果然只有楼泱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能随便说了。 “哎那刚开始谁没被骂过，是吧队长。”林尽染冲章汐不怀好意地笑，把她拉进战场。 章汐明白她意思，开始自白自己的挨骂史，“是啊，那个时候都说，我明明不是最终排位第一，却把队长的位置给我，怀疑我心机夺权呢。是吧厉秋。” 厉秋在章汐说到“排位第一”什么的时候就猜到她要说什么，很从容地接话，“那可不是你心机夺权吗。” 章汐把头歪成一个问号，大家都笑了。 “行啦，这里就你最适合干人民公仆的活，没人和你抢。我想想当初骂我什么来着？骂我写的歌难听？骂我为什么不去隔壁原创选秀？哦哦，骂我不配第一呢，在座的都是我的竞争对手，都逃不掉责任。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啊。”厉秋接着说。 “哎，你们这样说我可全想起来了。”楼泱一拍大腿，“骂我动作幅度大，抢边上镜头呢。等等，你们的我也能想起来。” 楼泱打断了欲言又止的其他人，一股脑全说了。“小田是被说装柔弱、装可爱，真真是说唱功不行，意然说皇太女有背景，温柔是什么来着？” 温柔撇了嘴，“说我pua队友，拜托，我讲的话就是很有道理啊，怎样？” “哈哈哈哈，对对对。”大家又笑作一团。 “那我呢，当初骂我什么来着？”一时间没人接话，世宁自言自语，“骂我不积极，不争取，躺平，不配拿这个票数。” 世宁叹了一口气，“也不全错。” 第17章 原生 楼泱听她说这种丧气话，有些生气。 一开始还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已经被影响到这种程度了。 是，刚出道那阵大家多多少少都受了些议论，但总体也算是成功进入一个新的开始。后来大家拿到了选秀期间被上交的手机，把整个“挨骂史”的前因后果全都补完一遍，好歹也是延时的，也算是有点心理准备。而且作为“闪光少女”全员同时拥有的体验，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同甘共苦、有人陪伴。 这样说来的话，苏世宁这次的挑战是她一个人要面对的惊涛骇浪。 楼泱有些担心了，因为她知道，她这个姐妹本质上就是被这种东西净泡着长大的；她也知道，从前的苏纯花了多少时间，才从这种灭顶的质疑中走出来。 有所经历的人防御值会异常的高。通常表现为，对一些生活中的突发状况，能淡然处之，不以为意；而不是现在这样，别人骂她还觉得骂的对这种屈服状态。 苏世宁这个人也是如此，表面上看着没什么脾气，其实非但不好接近，还倔强得很。 楼泱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人群中比较吃得开的性格，但苏纯这人好像从来一副“不打开蓝牙”的状态。她们小学的时候就在同一个舞蹈兴趣班，几次示好，她除了淡然腼腆的礼貌，从不会往下多说一句可以叫交谈往下延伸的话来，楼泱一来二去便知道难啃，维持个点头之交就罢了。 后来时间久了，升到初中发现两个人不仅同班，家也住的很近。如果不是放学回家路上发现有个尾巴跟在自己身后，楼泱怕是也无从知道，她们俩的家也就只隔了一条马路。 一来二去，楼泱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叫“慢热”，她们不是讨厌交朋友，她们只是过于谨慎，再决定开口要不要和你打招呼的时候，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好几个小剧场了。 楼泱有时候真受不了她这样的内耗行为，你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样，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多少信息指数级地储存在心里。那谁谁谁暗恋谁谁谁，谁谁谁讨厌谁谁谁，谁谁谁为什么忽然做了件难以理解的事，哎！一聊天她全知道，还给你分析地头头是道，但她就偏偏不表现出来，波澜不惊，深潭似的。 但深潭其实有心机深重的意思，又和她不太不符合了，她是那种敏锐但不会给人带来危险的，对楼泱也算有所增益。楼泱大大咧咧惯了，有些没注意到的小事 ，说的有些过分的话，都可以被她调和，要不她俩能当朋友那么久呢。 哦，关于倔驴这个点，那也很有的说。 小时候的苏纯不爱穿裙子，连舞房统一的、带着小裙边的粉色练功服她也穿的不情不愿，连舞蹈老师都惊讶，都到了舞蹈房还有这么不臭美的姑娘。有一回两人约了周末去漫展，楼泱想着既然都去漫展了，搞个二次元的一点的装扮，搞个闺蜜裙什么比较符合现场气氛，结果这人打死不穿。 类似的还有很多。后来MOBA游戏风靡一时的时候，她们也随过大流在寝室里昏天黑地地开黑，楼泱觉得她本人在现实生活中这种特性完全可以归到坦克，“高防低攻”——高防御，低攻击性。但苏纯偏偏爱玩相反的，攻击不高她就不玩，管它是不是脆皮，一点不怕死；反过来说，死一百次她还玩，属于撞了南墙还找梯子的那种人。 这个姐妹可刷新了她对乖乖女小白花叛逆倔强各种形容词的想象，楼泱想，人性真复杂。 以她们互相参与的成长经历和彼此了解的程度来说，也完全构成一个完成的实验观测样本。很多时候，人的行为动机可以从过往经历找出合理性，这样说也不算复杂。 有句话说，一个人的身上，藏着她的来时路，她的成长环境、遇到的人、看过的书、喜欢的事物、经历过的风景。 一切都有迹可循。 除了高中三年楼泱准备艺考，去到另外城市求学，几乎三年也没什么往来，除了回家过年能见上一面，彼时的青春少女因为环境的影响，能分享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也就疏离不少。 后来，发现能和好姐妹一起上同一所大学，楼泱高兴坏了。虽然苏纯这个煞风景的又一副温吞吞的样子，看不太出来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楼泱看着属实火大。虽然是不同专业，但在她们的不懈努力下，甚至还申请到了同一间宿舍。 连刘女士都很惊讶，她们还能在一起。刘女士是楼泱亲爱的妈妈，两人大学的时候她还常去寝室玩。 戏剧学院的演艺楼，分为两幢：表演教室一幢，舞蹈教室一幢，而中间是连通的。恰巧那天的上午两人都在演艺楼上大课。 楼泱穿着练功服，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飞了几丝乱缕。 “我就说不吃早餐扛不住吧，给，都在里面，你看看想吃啥。”她递给苏纯一只帆布袋袋，袋里装了一些零食。 苏纯取出一包饼干，捏着锯齿撕开，“你刚才神神秘秘的什么事？” 楼泱狡黠一笑，“嘿嘿，我妈要来。她和小姐妹说在附近的景点旅游，顺便做了点好吃的来。” 苏纯惊讶，“真的假的，啥时候到。” 楼泱的妈妈苏纯也很熟。那时候晚自习，因为住的近，她俩总是一起回家，有的时候楼泱的妈妈会来接她，苏纯就顺道跟着一起走了。楼泱的妈妈怕女儿肚子饿买的点心都是买两份。日子久了，偶尔路上碰上个同事熟人，刘女士会直接说，“这是我两个女儿”。苏纯一开始会觉得有些尴尬，时间久了，感受到母女俩都是热心肠，也逐渐习惯她们的相处模式，甚至也能嬉笑着讲几句调皮话来。 楼泱：“估计一会中午就能到了，一会回寝室的吧？” “当然，那我一会在演艺楼的门口等你，早点下来。”苏纯看了眼时间，一下往嘴里塞了两片，腮帮子鼓鼓的，努力快速地嚼完，“我要赶紧回去了。” 楼泱递上自己的水杯，“慢点吃，来口水？” “我有。走了。”世宁摆摆手，快步离开。 楼泱身边的同学注意到世宁。“哎楼泱，这是谁，表演系来的吗？” “哟，怎么一猜就给你猜到了。”楼泱惊讶。 “有那气质。我们刚还在看对面楼表演系的人，好多帅哥美女。” 楼泱不服，“什么气质？闷葫芦气质啊？我们舞蹈系也不差的好不好。”说着收拾好东西，挽了人进去。 下了课，楼里的学生从楼里鱼贯而出，大部分都奔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苏纯背着包在路边的指示牌处等待，远远地就看见楼泱和她的同学勾肩搭背地出来，楼泱看见人影，挥手告别身边的同学，朝苏纯的方向小跑过来。 “累死了苏苏～”楼泱抱着苏纯的胳膊撒娇，苏纯不为所动，戳破她的伪装，“可以啦，就一节大课的运动量还能把你累成这样？” “哼，一点也不关心我。”楼泱抱臂佯装生气。 “好嘛，今天跳了什么呀。”苏纯接着楼泱娇软的语气哄她。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马上就有油焖笋吃啦！油焖笋可是我们刘女士的拿手菜哦～” “哇，我也想吃很久了，食堂都没有这个菜。快走快走。”二人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楼泱发觉手机在响，“是妈妈。”她和苏纯对视一眼，马上接了起来。 “哎妈咪，我和苏苏在学校呢，你在哪里了？好的好的，你门口等一下，我们出来接你。”挂断电话，“走，她在门口了，咱们去接她。” 接上刘女士，三人一起路过去往宿舍的必经之路，一一介绍各个楼的用处。 三个人和之前的每一次放学一样，手肘相互挽着，刘女士走在最中间，三人刚好占了不怎么宽的人行道，远远的，对面的人也就自动往外给他们让路。 忽的，对面来了个不让路的，直直的就往她们面前来。苏纯抬头，一脸惊愕地对上吴虞的脸，看方向，估计是刚从他们学生会的据点来的。 刘女士见状倒先热情开口，“小帅哥，和我们阿纯认识啊。” 吴虞礼貌叫了声阿姨，见苏纯好像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自顾自说，“我们一个班的。” 苏纯其实在想要怎么介绍来着，根据之前的经验，刘女士都是逢人便将她介绍成自己的女儿，她好像也该这样表现亲昵，于是她说，“这是咱妈。” 楼泱噗嗤一声笑起来，“是咱妈。” 苏纯到没像楼泱一样联想到尴尬的部分，“对，我们随便逛逛，拜……” 她的思路正要往下进行到“不打扰你了，拜拜”，吴虞出言打断，“需要我一起带路吗？除了图书馆，你平时应该很少逛校园吧。” 这会不会过于热情了一点，苏纯有些难以理解，“不用，我们去寝室坐会就成，你管自己忙吧。” 吴虞笑了一下，仔细还有些嘲笑的意思，因为落实了宅女属性？ “行，有需要的话可以叫我。”然后他很有礼貌地冲着刘女士微微弯弯腰，“阿姨再见！” 刘女士体验感很不错，“还是大学好啊，我早听网上说什么青春男大，这戏剧学院的更是不能比啊，这不是活生生的慕容云海加端木磊吗。” “啊？”苏纯呆了呆。 “哎我妈最近冲刷那个流星雨来着，别理她。中年少女看到帅哥还是一样的犯花痴。”楼泱说。 “我可没有。”刘女士朝世宁眨眨眼，“你觉得不像吗，他感觉集合了两大主角的优点哎。” “呃，有点吧。”苏纯其实一点没把吴虞和那两个形象连接起来，事实上她想，假使有一天流星雨翻拍，无论吴虞演哪个角色也确实可信，但一定是他自己的味道，没有那么中二。 啊对了，可能问题就出在这里，一个漫改剧，人设多少都中二。但这个词和吴虞却搭不上什么关系，他这个人太现实了，滑溜得很，和中二这词本身带着的天真、幼稚格格不入。 戏剧学院有很多不同的专业，有很多楼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具体做什么的，所以只能挑挑拣拣地介绍个大概；但花园式的建筑却是刘女士一眼就能感叹美观的。 跳过一些嘘寒问暖的步骤。此时的楼泱、苏纯，还有今天没课，穿着睡衣闲在寝室的骆雨，正一一赞叹刘女士带来的“满汉全席”。 苏纯：“好幸福，又尝到阿姨好吃的手艺。” 骆雨也竖起大拇指：“真不错阿姨。” 楼泱：“谢谢妈咪，就是专门跑来太辛苦了，下次可以寄真空包装的。” 刘女士白了她的宝贝女儿一眼，笑眯眯的说，“谁是专门跑来的，我是来玩的好不好。那我看你们也差不多了，我姐妹们也催我了，阿姨今天就先走了啊，下次想吃，叫泱泱告诉我，我给你们做好了寄过来。” “谢谢阿姨！”苏纯和骆雨头点的和拨浪鼓似的了。 “好好好，那你千万好好玩，不要太累哦。”泱泱说着，捏捏妈妈的肩膀。刘女士闭上了眼睛显然很受用的样子。泱泱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苏纯和骆雨表示要一起，刘女士笑了，“你们这个3305这么热情的啦，不用送啦，阿姨还记路的，不会走丢的。”3305是她们的寝室门牌号。 “哎呀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就当散步消食了。”“是的是的，阿姨你别拒绝我们了。”三人还是坚持送到了门口。 刘女士的性格真是有趣，把女儿养的大方活泼，自己也仍旧是像个少女似的性格。说话也玩笑掺着嘱咐，既轻松有没有压力，听的人如沐春风。不像水平线及以下的妈妈，妈味重的认定孩子没了她一定会活得很没营养。 挥手告别后3305的三人往回走。 “我算是知道楼泱像谁了。”骆雨说。见过的人都会赞叹母女二人的关系像姐妹一样，和谐有爱。 苏纯很早就知道，因为最初的她也是一样。她小时候就常常幻想，如果自己的妈妈也像刘女士一样有多好。 “那可不，这不是正常的吗，谁生的像谁。”楼泱说。 “这话说的，这样好的妈妈可不是谁都有。我见过的妈妈多的是不会正常沟通，或者是强加自己的想法在孩子身上的。”骆雨对楼泱习以为常不屑一顾的态度表示反驳。“互相不理解，天天吵架的大有人在。” “也是。”楼泱应承着，转念一想，小心地开口，“”难道骆雨你的妈妈……”她没有说完，拖了长音，可能也是希望被及时打断。 骆雨停了半秒，故作自然地说，“是的呀，我妈就是那种只知道学习其他什么都不关心的人。” 楼泱张开怀抱式的双臂，“来宝宝，我来当你妈妈，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骆雨嫌弃地把她掸灰一般地赶走。 苏纯没说话。 “苏苏宝宝，小雨宝宝，来，抱抱。”楼泱看着一个默默无言，一个别别扭扭，深知这个话题该换了。 此猫幼年差不多是被打压的流浪小苦瓜来着，希望友友们多给她一点爱捏。泱泱和姐妹们都把她养的很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原生 第18章 基因 那天大概是三魂七魄丢了两魄，才会说出“觉得恶评说的对”那样的话来。 周围大概有十秒的寂静，然后楼泱掷地有声：“那你给我说说，哪里说的对了？” 楼泱的语气很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苏世宁哑口。 是啊，难道要说自己就是最垃圾最不配的，把各种膨胀的虚假的黑色泡沫糊自己一身，那些人就能因为达到目的消停了吗？ 他们能有什么目的？对一个远在千里毫无交集的人的恶意不能为他们带来任何实际好处，那只是一种被裹挟的情绪上的宣泄——他们甚至不在乎你是谁，他们讨厌的是他们想象出来的、自己也有可能碰上的不公和遭遇，他们只是在为自己未雨绸缪，喊打喊杀地、要把破坏生态的都贴上福寿螺的标签。 殊不知这样一套操作下来，他们自己先变成了粉色的。 世宁冷静下来。 人真的很容易屈服于写在基因代码里的东西。 如果活着等于程序运行良好的话，那就不能忽略历史问题的补丁，在一次又一次的升级和版本适应中，你才变成今天的你。 如果有人质疑你，那他们究竟在质疑什么？程序员得找到问题的根源才能进行修复啊，如果他们只是模糊指责、人身攻击、情绪宣泄、无视事实或拒绝澄清细节，那就是不对的。 再愿意自我反思的人也该辨别哪些是值得听的，是真心指出不足希望你更好，而不是屈服于只把你当成拳击袋的那些人。 楼泱问完那个问题就径直走出了练功房，大家面上都有些大惊失色，大脑飞速运转寻找最好的解决办法。 几个追出去，安抚看起来像是生气了的人，几个人留下来贴贴已经被黑评整得有些神经衰弱的人。 世宁苦笑，险些流出泪来。她一个人可以麻木无觉地当行尸走肉，但凡有一个小天使出现照亮她，试图修复她，她就一点都绷不住了。她摆摆手，赶紧逃到了没人的地方待着。 章汐还是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楼泱打了个电话。 “哎你两别搞，刚才想劝劝她来着的，结果一劝就哭，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怎么办？” 楼泱在电话里小声叹气：“没事，让她自己呆会吧。” “真没事？不会想不开吧。你也是，怎么突然开始上情绪，也不知道安慰一下。” “不会。我是有点急了，但是这么想很危险你不觉得吗，一定得让她知道严重性。” “这么确定啊。” “她挺习惯的了，对这种事，她绝对是那种越刺激越反抗的，放心好了。” “……行。”章汐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但也只能这样了。 “但你这几天还是关注一点，有时候量到了，压死骆驼，就只需要一根稻草。” “知道了。”楼泱下楼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门口的保安叔叔倒是很热情地向她挥手。一般来说她们的外卖到了才会这样，可是今天明明没点过啊。 楼泱走过去，保安叔叔便从里面的桌上拿了一束小巧的茉莉花出来。 牛皮纸扎的，看起来十分简洁，不像是花店里故作随意的精致款。捆扎花束的人手法生疏，干脆可以说像极了与浪漫无关的直男手笔。 因为这件事，闪光小屋最近的氛围也有些过于黯淡无光，多少有些避讳。世宁一个人待在房里的时间更多了，很少出现在公共区域。楼泱倒是一如既往，还是一派嘻嘻哈哈的样子。 “哎，怎么样了。”章汐才朝楼泱使个眼色。刚吃好饭，世宁已经不见人影。 “苏苏啊，挺好的呀。放心啦队长，她有好多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可以做，不会让自己溺死的。” 楼泱在边上支了个架子，和尽染一起，正录一个手势舞视频，营业用。 她转过来接着说，“其实我觉得很多一线飞升之前都要遭此一劫，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看咱们整个团都没有她一个人热搜高，可有前途了这么看来。” “那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被骂到抑郁症退圈的也不少，别幸存者偏差了。”章汐今天和小田一起值日，把桌子理了，碗筷塞进了洗碗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接楼泱的话。 “你上次说什么她挺习惯的了，这是什么意思？她以前就经常被人骂吗？” 刚才的版本不算太好，楼泱又和尽染重新录了一遍。章汐的话她听到了，但有点不好回，毕竟是苏苏自己家的事情，还是得她自己说。 录制结束后，楼泱才说，“她可是个小苦瓜，多的我不好讲，只能说她从小家里氛围也挺压抑的。” 章汐思索着点点头，没有再多问。“那下周的音乐节，应该没问题吧。到时我怕现场有黑粉，要不要特地沟通一下安保方面？” “是的，除了舞台，她还是藏好一点比较保险。”尽染说完，章汐就坐下开始编辑信息，估计是和Slin通气去了。 “哎我还没看到过能骂这么久的，热搜都变了几轮了，骂她的还在。一开始还是讨论角色，然后上升演员，然后扒她黑历史、质疑她人品……问题是信息都那么具体，时间地点还有被害者化名，搞那么真，我一个旁观者都麻了。”林尽染也停下录制，加入群聊。 “一个也别信啊，我能作证，我们小学就认识了。什么霸凌别人小太妹，她早年这种软柿子不被别人霸凌就不错了。”楼泱说。 小田坐在章汐身边，“哎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种无脑黑特别多的好像就是女艺人。什么美丑啦、整容啦、心机婊啦、疯女人啦，事实不论，标题先赚一波眼球。评论区一看，骂的最凶的还是女人。这什么生态？” “就是，怎么不骂男的。”尽染说。 “停停停，不敢再说啊，再说就是男女对立啦，站在镜头里工作的的要知道哪些话题红线不能踩。还是要就事论事，网暴本身就是错的，不能因为骂的不是我们而是其他人就能合理化。”章汐拦道。 “哇塞，队长说的可太有道理啦！”楼泱首先送上捧哏组夸张的掌声。 章汐毫不客气给她们一个白眼，“搞捧杀呢是吧。” “呜呜，队长怎么能这么想我们，我们最爱队长啦～”“队长”章汐一阵鸡皮疙瘩。 处在戒网瘾时期的苏世宁这段时间除了安静不少，居然还有一点穿越时空的不真实感——没有手机的日子就感觉回到了21世纪以前。 在去音乐节的路上，好久没出门的姑娘们都显得很开心，把中巴车上复古的车载ktv都调了出来，美其名曰：彩排。 章汐和执行经纪cc对视一眼，cc发话，“别太嗨了，一会嗓子用过头了影响舞台效果。” 大家就泄气一番，cc转而又说，“完了请大家去玩卡丁车怎么样？” “好耶！” 音乐节这场是个拼盘，她们一共轮到三首歌的时间，不算特别费力。 几万人的露天场合，前面的摇滚组合已经把场子带的十分躁动了，从舞台这边看出去，底下就像沸腾的水一样。世宁不知怎么的有些呼吸不过来。 有些日子没有到人多的地方了，乍见如此极端喧闹的观感，很难不与网络上声势浩大的评论联系起来，有些被刻意回避的东西忽然涌了出来。世宁的眼前一阵眩晕，忽然间有些想吐。 楼泱与她之间因为名次的关系，隔了一个尽染，也第一时间看到世宁的反应不太对，上前将人扶住，“你没事吧。” 世宁缓了缓，摆摆手。 “可以坚持吗？”楼泱问，不远处的cc似是看到动静，也走过来了，见世宁坚持说没事，就也只好不怎么安心的在台边等。 两首快歌一首慢歌，加上互动环节也不过半小时的时间里，世宁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也看出在尽力维持状态了。 cc的手心捏了一把汗，抽空咨询了一下现场的医疗队，“我们有个艺人好像有点不太舒服。” “具体什么症状？” “头晕想吐？” “考虑中暑反应，要不你先拿一些藿香正气水？最好还是带着人过来。” cc闻言一想，人现在在台上，药也不能乱吃，只好点点头，许愿最好是不要出什么问题。 最后一支歌的时候世宁已经面颊惨白了，好歹也是跳完了全程。 只是下台的时候，世宁强撑到最后一段楼梯，一下子瘫软下来，在她前面的秦意然一直有关注她的状态，立刻抄手接了，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cc连忙搭把手，将人领到现场的临时医务室。 世宁霎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但意识还是在，她缓过来马上就想到：刚才是秦意然给她公主抱了过来。于是心里很不是滋味，秦意然可是资本的真公主，被公主公主抱了？她不太能接受自己过于弱势的一面。 “你，居然抱得动我？”好歹也是172的个子，算是女生里面比较高大的了，怎么能这么轻易让一个女孩子抱起来。 秦意然觉得她很好笑，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磨磨唧唧，不知道在怀疑自己体重还是怀疑她的臂力，“拜托，第一你明显瘦了，前段时间过得丧尸一样的日子；第二，我的健身成果明显啊。” 一口气灌下去一瓶藿香正气水，世宁捏捏她的胳膊，一脸“啥也没捏出来”的鄙夷。 “怎么，不服啊，活力都没有的人还想要臂力。”意然嘲讽她道。 世宁只觉得人果然不能太矫情，力量和肌肉才是王道。 楼泱在一旁看着世宁的反应很是欣慰，这人只要开始不服输，就会开始自己找梯子爬了。 “天气热、过于紧张都有关系，好好休息没什么大问题。”医生检查完递了一支药过来。 世宁稍微坐了会，不再发虚就招呼大家一起走了。 舞台的侧边通道有一段里观众区很近，虽然有板子挡着，但进了还是能听到声音。 此刻中场休息时间，台上没有表演嘉宾，对侧又正好撞上搬道具的队伍，闪光少女一行人靠边一避，世宁于是就听到有一撮人在板子后面议论—— “喂，闪光少女那个谁不是有曝黑料出来吗，你们说真的假的？” “娱乐圈要什么真的假的，一点没有的事还会空穴来风吗，别太天真了。而且你看她平时直播都在角落，镜头不对着她就一副高冷样，指不定成员和睦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 “这种团队里拖后腿的真是早点退团的好，害得我们闪光少女也连带沾了点无妄之灾，这可是我追梦乌托邦，给一个博出位没下线的心机婊染脏了，真晦气……” “对哦，我当时就想，怎么就她一个人有资源可以出去客串的，这么看来都是套路。真是的，我还买了专辑呢，本来觉得歌好听还有收藏价值，现在一看上面有个苏世宁，我就浑身不好受……” 世宁清楚的听见了每一个字，那些字在她脑子里变成意义不明的灰尘，她麻木着，然后脑子里的东西通过克莱因瓶反转出来，同时只觉得周身荡起一片沙尘，足以掠夺五感。 忽然耳朵里的声音的传输受限了，耳廓边的柔软触感帮她隔绝了这些引起混乱的东西。 是林尽染捂住了她的耳朵。林尽染的表情还是带着那样玩世不恭的嘻哈精神，用给疑惑回头的世宁做了简单的口型。 “别听”。 第19章 分类 世宁有时会想，这世界上的人真是不一样。单她们团里9个，就这么迥然不同了。自己碰到恶语相向就会变得脆弱，而林尽染就可以一如既往的大条。 要是把人分类一下的话，按界门纲目科属种分到底也就是智人种，再无亚种的细分；但要是花卉，仅是牡丹，按植物学就还能分野生种和变种、按花型再分个三大类11型、按花色再来9大类，更不要说还有按株型习性、功能用途等分法。 全世界的花45万种，中国占3万。可人类最多分个男女，其他的分类，按年龄、按工种、按地区，全都只是社会功能上的划分，没有一种是按本质。 所以星座性格、MBTI人格类型测试会这么火吧—— 大家都想知道自己是谁，想知道自己与其他人的差别在哪里。 世宁有时候确实觉得自己很奇怪，倒不是出于自轻自贱，只是事实证明了她在团队里就是倾向边缘。一群亲戚在一起，总是活泼可爱的孩子讨人喜欢；班级里，老师也优先关注个性开朗会表达的；就连刷个短视频，大家也偏向色彩鲜艳抓眼球的。 大家对什么是好的、优秀的、被爱的东西有个非常功利的标准，只是很不凑巧的，她都避开了。 那为什么她不去变成那样符合标准的人呢？ 哈哈哈，真好笑，变不成亿万富翁难道是不想吗。 “喂，想什么呢，还晕吗？”楼泱抓着世宁的肩膀晃了晃。 “停停停，本来不怎么晕了，让你给晃晕了。”世宁拍掉楼泱的手。 林尽染和赵小田站在车厢前面，一人举了一只话筒，车慢悠悠的起步，她俩抓住椅背的手紧了紧，朝着目标人物开口，“cc姐刚才说这活完了带我们去玩卡丁车的，对吧，大家伙可都听到了吧。” “听到啦！” cc一只手捧着脸看向她们，“那当然啦，不是正好做你们团综衍生的素材吗。粉丝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众人天塌了似的鬼吼鬼叫，“又是团综，爸的老娘不想再营业啦！这和小时候高高兴兴去春游，结果和你说回来要交八百字作文有什么不同？” e人组炸了，i人组表示习惯了。 助理小林被突如其来的人声爆炸吓到了后座，坐在了世宁身边。 世宁对她笑笑，“人多就是吵闹哈。” 小林眨眨眼，“还好，挺可爱的。这种体验对我来说还蛮特别的。 “这种体验？什么体验。”楼泱问，中间隔了个世宁，她上半身往前倾了一些才能看到小林。 “嗯，我是说，人生中有段时间能和这么多美好的女孩子共事，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小林的语速很慢，而且看样子思考得特别认真，组织语言不止用到脑子，眼珠子也参与到了。 说到一半还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人就喜欢往白墙上鞋印。” 她说完像是意识到什么，收声看了世宁一眼。世宁一把揽住小林，“妹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嘛，不要太在意。而且，墙这种东西挡风承重用的，坚固就行，黑的白的不影响。” “啧，真有道理。”楼泱没轻没重的一巴掌拍在世宁身上，又对小林说，”哎今天Slin没来，说是开会？她开的什么会？” 小林沉默一会，神秘兮兮地说，“说是你们解散的事，要规划敲定了。” 她们是两年半的限定团，两年前的夏天成团的时候就定好的事情，确实再过半年就要到期了。理论上确实是这样，但情感上来说，听到这个还是有些愕然。 世宁和楼泱都不说话了。 前排已经开始分享卡丁车的驾驶经验了，大概是忽然感受到后排袭来的阵阵凉风，转头开口道，“后面在干嘛，特别是楼泱，你不对劲，都不加入我们。” “哈哈哈哈，累了歇会，况且我这还有病号。”楼泱横竖个大拇指朝世宁的额方向点点。 倒是合理，尽染没有再追问。 这样一辆车载着一伙人，一同驶向同一个任务的日子，看来也是过一个少一个了。 车顺路将cc先送到了家，然后再次发动，送她们回公司。 “哎你们有没有听说x光的那谁在提解约了？”章汐透过车窗看着cc见小的背影，扭头说。 “啊为什么？”小田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厉秋轻笑，“队长，cc一走就开始八卦。你这防的很明显啊。” “啧，你不懂，我对cc可没有意见，但是阵营这种说不好。别以为屋子里不下雨，外面就真艳阳天了。敏感话题不得避着点吗。”章汐说，她的往后排略过一眼，想起车上除了她们，还有小林和司机。司机的话不算内部，每回出工都是临时联系，小林的话…… “等等，小林，你是哪边的？” 小林忽然就在万众瞩目下被迫回神，“啊，什么？” “问你，公司和我们有天要解约的话，你帮谁？“ “啊，解约不是早就写在合约里的，为什么还要帮谁？”小林还停留在刚才说slin今天和上层在开关于限定团解散事项会议的事情，不知道她们其实在说因为闹掰谈不拢要解约的意思。 “危险。”赵小田一个箭步飞身到小林座位边上，箍住她脖子，”抓到奸细。” 小林被弄得咳嗽两声，“我还是没明白。” 小田放了手，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我这个傻姐姐，还是叫傻妹妹算了，怎么这么呆？” “嗯……姑且算是我们阵营的，小林除了干活我看看单纯的很，从来没有背着我们搞小动作的。再说了那边也不见得会要……”尽染摸摸自己的下巴，打量着小林，觉得这个人看穿了也是个单细胞生物。 “过分了哈，我们小林真诚可爱，去哪里工作大家都会喜欢的。”世宁环住小林的手。 小林的视线也从世宁身上扫过，目光带着点感激。 “那可不一定，在我们这行，其他人那不一定吃得开。”向真真说，她总是喜欢戴着一副耳机，几乎都快成了半永久穿搭了，这会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才摘了耳机加入群聊的。 小林的目光转移过去，有些无辜。 “我是说就有人喜欢嘴巴甜的，捧着老板、会来事的，那咱小林踏实，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向真真补充道，小林也松了一口气。 “感觉在问我，离婚了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小林也调皮一下，开了个玩笑。 “笑死，那可也不太形象，毕竟发你工资的人才是甲方爸爸。妈妈是什么？精神支柱？爱的摇篮？那倒也不错，我们也只有这些了。”孙温柔说。 车上的人聊的东倒西歪的，话茬和形态都是。 “聊歪了哈，还没说呢，X光到底是什么情况？”秦意然说。 章汐坐直了，“大小姐也没听说吗，就是那长得挺正太的弟弟，周旬。” “他怎么了？” “他不是童星出道吗，和‘X光’是分约，好像是原公司给他签的戏有冲突，天亦娱乐这边不肯松口，毕竟咱们还有半年到期，公司的重心都在往他们男团那边转。”章汐道。 “那咋办。”楼泱给尽染扔了一根牛□□，尽染边啃边问。 “公司方面不愿意让步的话，那就合同里写的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为啥不愿意，世宁不也是出去客串了一部戏吗？” “世宁没有签其他公司啊，而且那部《雾窗》也是天亦娱乐为了增加闪光少女曝光度接的戏，和周旬那个性质不一样。你要是老板，你希望员工背着你接私活，而且很有可能连正事都没法正常推进吗？”厉秋说。 “周旬如果把重点放在拍戏上，那X光接下来的活动怎么办？上面怎么可能眼睁睁让这种损失利益的事情出现，让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 “懂了。” “别看平时一套一套全是为了大家的发展着想，真遇到立场问题，就是很实际的。”章汐看看小林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立马澄清道： “我可没说坏话啊，都是客观发言。” 小林尴尬地笑笑，“汐汐姐，我就是个小员工，还轮不到我站队的。” 这么下来，也大概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了。 对在座的倒没什么影响，反正也快到期了，而且闪光少女是大概率不会续约的，idol这种是吃青春饭的，体验卡用完了自然要各找出路。 世宁想，是得想想以后干什么了。 因为客串了一部雾窗，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在阻止她往演员这条路上走？ 闪光小屋。世宁因为中暑的劲儿还没过去，早早地上了床。 楼泱照旧她雷打不动的护肤流程，想着根据今天的观察，“反网暴”行动应该是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了。她试探地问，“姐妹，你的手机是不是可以重建天日一下了？我这个’传话筒‘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世宁刚又吃了药，准备修复式休息，躺的很端正，甚至有些……安详？她最小幅度地动用面部肌肉，开口道，“行啊，那你先帮我信息过滤一下，以免看到什么脏东西。” “好嘞！”楼泱在世宁的书架上寻找一番，然后从两本书的缝隙间将手机抠了出来，熟练地输入密码，看到不堪入目的信息就立马删除。 她一边删，看到真粉丝安慰的消息就挑出来念出来给她听，“你看看，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还是有明月清辉一般的人照耀着你的。”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什么东西，别搞。”世宁还是没动，经验告诉她，楼泱这厮多半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你真不介意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跟你说好啊，是你让我’过滤‘的。”楼泱头也不抬，一目十行地进行她的’过滤‘工作，十分的尽职尽责。 苏世宁从鼻子发出一个不屑的哼声，没理她。 第20章 消息 楼泱抱着世宁的手机在楼下，按她的吩咐把一些刺眼的黑评先给她净化了。 没过一会，楼泱郑重其事地放下手机。 “姐妹，老实交代了吧，你和吴虞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世宁一个激灵，霎时全身通了电，警惕地探出头去，“突然又搞什么？” “呵，你不是不介意吗，我刚刚可以给你机会了。让我猜猜，应该介于表白和没表白之间？”楼泱又说。 世宁的嘴角有些抽搐，“……很清白的同学友谊，你不要太性缘脑了。” “你要不要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长情丝？你和X光那几个是纯友谊我认可，吴虞我持保留意见。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还‘性缘脑’，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你最近又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书了，给我解释解释，啥意思。” 楼泱拿着世宁的手机，堂而皇之在手上转圈圈。 难道是吴虞给她发了什么？ “……自己查。手机给我。”发觉自己也有了不正经的联想，世宁忽然间有点紧张。 她遮掩着自己现在就想看到那些信息的心情，同时又想着，必须把这些东西先快速、囫囵吞枣地理进箱子里，藏起来，这样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像对待一本日记。经年累月发酵着的一桶葡萄酒。 "给你我还怎么查名词解释啊。"楼泱不理会床上的人，后退一步，不太熟练地查找手机里的搜索软件，不一会，大概是找到了“性缘脑”的意思，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对待异性关系只有恋爱，没有其他可能。’没有吧，我可没这样想。也不是谁都能让千年老树开花的，这可不容易。” “楼！泱！”世宁终于怒不可遏，自以为凶相毕露地威胁她这过于言论自由的姐妹闭嘴。 楼泱并没有什么感觉，相反，她笑的一脸灿烂，把手机递过来，这递法一还点都不干脆。 逗猫似的，佯装要给她，趁其不备又抽走。 “哎，之前的茉莉到底什么意思？‘莫离’？听起来像是已经在一起的情人才适用的花语啊，不会真的背着我偷偷在一起了吧！真不厚道……”楼泱自说自话逗她，要真想从世宁的嘴里听到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真是比登天还难，不如自己分析。 这只手机里现在的内容，该过滤的和不该过滤的楼泱都已查阅，绝对已经和深度净网行动相媲美；她甚至觉得连十八禁的她都放了一马——目标人物苏世宁这个二十好几的人，属实不该当做未成年早恋一般赶尽杀绝。 楼泱此刻感觉自己像一个格外开明的母亲，对自己没什么感情经验的女儿出现的恋情苗头皆往不咎。 她当然有资格“既往不咎”啦，竟敢背着姐妹暗通款曲，简直可恶！楼泱白了世宁一眼，把手机扔到她床上，转身自顾自地往洗手间去了。 能怎么样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更何况这两个人，楼泱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世宁慌忙捡起手机，检查信息。 吴虞的消息出现在置顶的位置，已经没有红点，看来刚刚楼泱全看察过了，世宁这会才有些懊悔。 除了单方面好长一串的信息，未接电话也有三四条。世宁有些讶异，这是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要找她？ 她忽然又想到那天晚上散步的情形…… 世宁手指有些颤抖，她定定心，划到最上面开始看起。 【吴虞】想出门走走吗？ 这个时间，应该是刚开始发酵的时候？还连着好几条可爱的猫猫狗狗的的链接，以及晚霞、晨光、湖景、飞鸟等构图看起来还比较初级的风光摄影，大概率是他自己拍的。 怪不得字不多却要划拉这么久。 没有人回，还乐此不疲地发吗？ 【吴虞】人呢？怎么不回消息？ 【吴虞】。。。 【吴虞】接电话 【吴虞】不管发生什么，天气都会变好的 【吴虞】等你回我 这就是最后几条的文字部分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啊，他还挺关心同学的，不知道楼泱那里看出那条不存在的狗血一腿。 世宁想了想，给回了一条： 【前段时间把手机屏蔽了，没看到消息。】 她翻了个身，想了想，又回： 【我很好，不用担心。】 世宁一一把可爱的猫猫狗狗点开来看了，毛茸茸的一团，软和的触感都要溢出屏幕了，她一把把近在咫尺的小黑捞进怀里，然后随便引用了一条小猫的链接回复： 【可爱】 世宁想，如果上次因为没回消息的事，他能这么记恨她，那这回她可是一看到就回复了，总没有什么受人以柄的了。 吧？ 世宁一个哆嗦，一礼拜没回……现在哄还赶得上热乎的吗？ 楼泱把所有步骤搞完，关了楼下的灯，翻身上床，看世宁除了翻了个身外，没什么变化，“挺淡定啊。” “是你想多了。”世宁想了想，翻个身看她，“我好久不回你信息的时候，你会生气吗？” “当然啦！”楼泱毫不在乎地将表情夸张成牛魔王哼唧，“才开始着急啊，你那位……crush？反正是可能发展对象，我看是大概率难保了。” “……什么crush，谁跟你这么说了，别胡说八道。” “少嘴硬，姐姐我慧眼如炬。小情侣的把戏罢了，上回说是给熟人送签名照，结果三更半夜才回来那次，就是和他吧。” 世宁一时语塞，用复杂的眼神看她，“你跟踪我了？” “呵呵，需要吗？就凭我比你超前一个版本的经验值，看穿你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楼泱故意发出反派一样轻蔑的嘲笑。 还没见过把自己偷摸早恋的事讲的那么清新脱俗的。 “不想输就赶紧去解释吧。”楼泱最后说完，管自己躺下睡了。 “输？” 我有在battle什么吗？ 完了，真有版本障碍了。 世宁的困惑一茬接一茬长上来，有搅成一团乱麻的趋势。 现在是楼泱不理她了，她胸有成竹地闭上眼睛，被子扬了扬，又自然落成，盖在她身上。 世宁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光，看起来和她怀里的那只小黑猫的眼睛很是相似。 不想了。她沉沉睡去。 夜色里的被褶一震，显示屏亮起，上面显示着刚才话题的对象的头像，一个辗转反侧的“好”。 ——— 还没等到说好的“卡丁车的团建”，上面临时加塞了一场商演。 闪光少女又昏天黑地的，按照甲方的演出要求进行加练。 果然是快要合同到期的黑奴待遇，几个人汇聚在一起的眼神流露出同样的无奈。 演出地点是一个周边一线城市的综合体，世宁没去过，却也知道按一线城市的中心繁华地带的客流量是非常可观的。 她隐隐升起畏缩的情绪。她现在有点排斥人多的场合，而且她们曾经有一次的商演活动，由于安保不到位，有一定程度上的混乱。其实还是挺危险的，万一出个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现场安保是由举办方提供，她们也管不到这么远，她们能够自带的那么一两个安保，顶多是帮忙在来去的路程中打个掩护，一旦隐在人群里，仅剩的力量就和蚍蜉撼树一样微渺。 但她们能做的确实只有引导和祈愿了。 这回的造型有些打破常规，虽然要打破的只有苏世宁一个人的常规。 “我跟你讲，换个造型精神一下，指不定让大家眼前一亮，观感就不一样了。”cc说，“真的，信我。” cc说这话的目的是劝说世宁接受一个粉色的发型，需要先漂了再染，当然这是为了最好的效果；但cc很有先见之明地考虑到，世宁很有可能完全不考虑这个提议，因此还准备了一个更便捷的方案——染一次性的版本，但这个版本有一个缺点就是沾水会掉色。 世宁一点也不觉得这个是个退而求其次的便捷选项，她不介意造型多变，但她不一不喜欢染头发，二不喜欢做指甲。 在多个版本的软磨硬套下她戴了一顶樱粉色的假发，她只在动漫里见过这这个发色，一时间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妖怪模样。 谁知道队友们都很惊艳地盛赞了这个造型，觉得这回的大胆创新很成功。 “我天，你还是先天cos圣体。” “怎么回事，我看动漫的时候觉得这个发色一般都是明媚可爱的角色，世宁这个淡颜冷质反而衬的……有点神秘？” “我去，夏禾啊，跟我合个影。” 世宁一愣一愣的，她对二次元研究不多，而且非常怀疑赵小田、向真真、孙温柔这几个发言者，存在很可疑的目的性——为了鼓励一个万年不染头发的队友大胆尝试新造型。 实在不愿意也没办法，谁让这回的甲方点的是她们刚出道的少女系小甜歌呢，还得按要求“元气、可爱、梦幻”，搞得跟巴啦啦能量似的。 世宁在心里吐槽，小学毕业后自己就没再见过这些玩意儿。 “可以的，就当做——角色扮演怎么样，这你不是在行吗？”楼泱说。 “你是说cosplay？我擅长？不好意思我还差得远呢。”世宁抬手转个圈亮相，怕楼泱是因为没看仔细才这么说。 “不是，我是说你们之前表演课，不就是要你们扮演任何出圈角色吗？你就想着你是一个魔法少女，动漫里的那种，能量越充沛越好，记得入戏哦。”楼泱拍拍她的肩膀，这一掌把时间连接到了临上场前。 于是世宁就真的排除了万难——当然主要是她心理上的万难，带着这个造型上了综合体的商业舞台。 真的是这样吗，只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人，事情就会不一样吗？ ——— 台子底下很热闹，综合体的建筑使得楼上也有许多游客倚在扶手边向下看。 应援横幅、 简易手幅一大堆，世宁乍一看从里面瞥见几个有些面熟的姑娘。不是站姐就是死忠粉了。 之前她就怀疑过粉丝的能量组成，从能量守恒的角度来看，不求回报的喜欢和支持好像是一种飞蛾扑火式的英雄主义。 这一直在她的理解之外，对于她来说，要把赌注押在一个别的什么人身上的话，这个人只能是自己。 最初来这里，成为闪光少女的一员，纯属偶然。那时候只是被硬拉着来陪楼泱一起，顺便涨点经验值，没成想无意中激活了锦鲤被动。 苏世宁一开始其实并没有那么认同偶像文化。那时她想，大概是上天要我留在这里，反正也只有两年半的期限，就当参加一个娱乐圈的夏令营。 对她来说不冒尖是常态，苟在中游却也能算是舒适区。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她做的也挺像一回事的，唱跳演表对她来说没有很明显的短板，再加个性上确实区别于内卷的选手，还挺受了一部分人欢迎。 但她现在忽然有点想哭，即便是出现了这么毁天灭地的黑评也没有放弃自己吗？ 但光明处总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世宁同时在鱼龙混杂里看到不少嫌恶的、指指点点的目光。 余。月。两个字很朗朗上口。 霸。凌。也是，基本可以通过唇形判断。 忽然就有寒风袭来。樱粉色本应是开在三月春和的美丽，现下也瑟缩不止。 世宁让自己慢慢进入状态。 进入一个不是自己的状态。一个可控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消息 第21章 意外 一首歌毕，现场的人更是里三层外三层。 闪光少女正式和观众介绍自己，五指绽开如烟花的招牌动作，搭配上说了千百次的—— “大家好，我们是闪光少女。” “今天受品牌方邀请，很高兴来到这里和大家见面！”队长章汐惯例发言，台下欢呼声将她的发言盖过，章汐干脆将话筒伸给了热情的观众们。 耳返忽然间也超负荷地喧嚣，世宁松松耳朵里的装置，等声浪过去一些再重新戴好。 趁着大家轮流发言，世宁环视周围。和她们的专场不同，商场里的人员分布更杂，简而言之就是男女老少都有，手上拿着礼品袋、糖葫芦、奥特曼、玩具枪，看样子多数也只是闲逛到这里看看热闹。 现场除了商场本身的安保，还站着服饰明显不同的外援，胸前写了“特警”两个大字。这回的阵仗还挺有保障。 世宁接过轮到她的话筒，停顿一秒，真诚开口，“hi大家好，我是苏世宁。” 台下还是有粉丝给她回应了，虽然和其他人相比明显微弱一点，但她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舆论发酵了好几轮，连对不上脸的路人都已经开始厌恶她的名字，居然还有人选择相信她。 “非常感谢在经历了这么多，还能陪伴着我的你们，真的谢谢。” 她情不自禁地鞠躬，弯的更深。 台下有粉丝用零星但异常清脆的声音喊：“加油！”“没事！” 世宁这时忽地生了些冲动。真想向她们亲口解释一下，哪怕只是对这些仍然拿着她应援手幅的粉丝，她真的好想告诉大家，一切都不是网上说的那样，哪怕这样平铺直叙的自白很无力。但是由于商演签的合同，除了针对商场活动、粉丝互动外不允许做其他宣传，否则将涉嫌违规赔偿的部分。 千言万语只能汇聚在一句“谢谢大家”，连她自己都觉得过于敷衍。 她只好又补上两个鞠躬。章汐和楼泱见状上来扶住她，冲她非常细微的摇了头。 世宁了解，这是怕她情绪过激。于是跟着楼泱后退一步回到队伍里。 章汐总结一番把话筒交还给了主持人，流程按彩排好的继续，后面还有两首新歌。 商场的灯光在不可全关的照明灯的影响下，只有亮和更亮。众目睽睽下，她们站好准备队形，等待音乐响起。 音乐很久都没响，不知道是不是音控出了问题，几个人疑惑地对视一眼，眼看着舞台周边有人向音控处赶去，应该是出了状况，正要去解决的。 几个人于是接着等。 音乐终于响了，闪光少女的肌肉记忆正被召唤。 没想到的是，同一时间又有了另一方面的失控，甚至更让人感到惊恐和哗然—— 世宁刚要起身，从她的侧方有什么液体正对着她射过来，就像水枪大战被滋一脸的感觉。 难道是商场的小孩逃出了大人的管制，心血来潮的恶作剧？ 可音乐一响，天下大的事情都没有顾好眼下的舞台重要，世宁仍旧和着音乐接上相应动作。 马上她的动作就顿住了。 比她反应更快的是她这边目睹全程的观众——马上有人注意到世宁的脸上有红色的液体渐渐滑落，没被头发挡住的白皙脸庞此时竟然有骇人的血迹！ 见者失声尖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的意外。 世宁先是看到抬起的手和衣服上醒目的几滴红色，忽然意识到刚才朝她喷射过来的液体不是普通的水枪，而是带有明显恶意的红色液体。 闪光少女的其他人也通过台下的骚动注意到苏世宁的情况，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大家都破天荒地，在正面向公共舞台表演的时候，停了下来。 脸颊一侧明显有液体黏糊湿润的爬行感，世宁下意识用抹去，殊不知这样一来，血迹似的红色范围更大了。 台下的动静更大，仿佛看见了什么诡异又不详的事情，纷纷后撤一些，眼睛却仍然死死地盯着，好像是在—— 期待。 就像观察一个实验用的小白鼠，人们对其施加变量，然后等待着它做出相关反应的那种期待。 期待爆炸**件的不寻常走向； 期待无端受灾的人或哀或怒的新鲜反应； 期待肇事者是否会有出乎意料的充分理由。 期待八卦升级的强冲突；期待娱乐至死的新狂潮；期待庸常人间的罗生门。 世宁看着那些翘首以盼的人，忽然间明白了他们在看什么。 队友们把她包围起来，想帮她处理掉这些赫然的痕迹，结果就是显而易见的于事无补。 世宁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张皇失措，到现在，只觉得莫名其妙。眼下的情况已经可以确认造成了不可挽回的舞台失败和现场混乱，糟的不能再糟了。 演出明显无法再进行，cc和slin已经交涉了现场管理人员，让她们先退场然后疏散人群，不要再引发更大的慌乱。 刚走了几步，世宁忽然又停下了。 她的脸色有些和现场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温和，她回头问—— “有没有看到，是谁？” 原本这样沾了血的扮相，照常来说应该不外乎两种情绪状态，一种是受害者，那就应该是畏畏缩缩的惊恐眼神；一种是攻击者，更可能是带着凛凛杀气或者怒气。 居然是温和，波澜不惊的吗？ 几双迷茫中夹杂着些许关切的眼睛忽然醒了。 “刚才有个穿红衣服的！”距离最近的可能目击者突然说。 还在现场关心情况的粉丝们忽然意识到，需要抓到这场混乱的源头，而不是只盯着受害者吃瓜。 在集体自发的搜寻间，忽地就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在那里！”“抓到了！” 路的那一头有人正走过来。 而且刚好押解着一个穿红色衣服的人。 世宁看到被控制住的红色人影的时候轻笑一声，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大仇得报？上天给她的锦鲤运气真是出现的匪夷所思。 然后她的视线平移，不出所料，是一个特警抓到的人。 但她忽然在看到那个特警的时候神色一凛。 那个原本押着嫌疑人的特警把人交接给边上的同事，正向着世宁走过来。 世宁仅存的犹疑消失殆尽。那不是别人，正是吴虞。 世宁重新打量了吴虞的奇怪装扮，“你怎么……” 吴虞担忧的神色快溢出来了，世宁觉得还是先解释一下，“抓到了就没什么事，只是血浆之类的，就是演出被打断了……” 世宁的手无意识地把裙子上的飘带挤在一起，指节用力到泛白。 吴虞想到从前有一回的台词课，她也是无意识地做这种重复机械的动作。 ——— 因为学习台词需要学习如何解读剧本台词、人物关系及戏剧情境，老师让分小组互相研究彼此的个性。 吴虞撇到她一直机械地用指甲用力地划拉纸面，却面无表情，仿佛是无意识的行为，而纸面上的表格仍旧是一墨未沾。 他被这怪异的行为吸引，也没认真听正在进行的分享。 “苏纯。”轮到了她了，身边的同学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世宁不再发呆，神色反而紧张起来，她慌乱地站起身，“不好意思，我要去下洗手间。” 快步从后门离开。按着熟悉不过的路线，转弯再转弯。 苏纯把手在水龙头下冲了好久，直到把手的温度变得和水一样凉。随后甩干，湿凉的手就这样轻轻贴上脸颊。 果然，凉意使人冷静。 苏纯不再心跳如鼓，她往外走，倚到走廊边上。望出去是一片绿树，中庭的长椅有学生坐着聊天，因为没有下课的缘故，人不多。 就这样看着树叶随风摆动，就很好。 “你就想这样呆着不回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温柔，倒不像是来抓她回去的、 “班长。”苏纯略显局促地收回倚在栏杆上的手。如果说是他的话，说得过去。班长从某种意义上和居委会大妈没什么两样，毕竟做好群体范围内部人员的正向引导，也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怎么解释呢。 “不想聊自己吗。”吴虞之前只当她大概是个敏感内向的人，像表演课上的夸张动作对她来说仿佛会有些困难。按照老师的要求和评价，要变的更大胆、更愿意展现自己是她目前需要面对的课题。 但刚才她反复划拉白纸的动作分明是过于紧张才出现的机械动作，也许这个不愿意的程度，比因为内向觉得表达困难之类的理由还要再深一点。 难道这一切都和原生家庭有关吗？ 按照自己看过的书籍电影来说，好像确实如此。原生家庭是塑造一个人性格、价值观和行为模式最重要的基础。比如刑侦剧里面的凶手，很多就拥有畸形的原生家庭塑造出来的人格。 吴虞这么想着，试探性地开口，“如果真的不想，就不说了，我帮你。” 苏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还以为他会帮着老师劝她一定要完成任务呢。 “那表格怎么办？”可以少交一份作业吗？老师会发现的吧，到时候问起来更难办了。 “或者你写一个你朋友的。差不多能交就行的。”吴虞问。 “好。”苏纯投去感激的笑意。她忽然发觉，这个班长，人很好。 “那你多呆一会吧，小组那边我帮你圆。” 苏纯看着这个人转身跑开，他的背影看起来也纤瘦温和，带点浓郁晨光的少年气。又像拂过树叶的清风。 而树叶在喧哗。 ——— 镜头切换到这个没有树叶和阳光的场景，只有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和通电才发亮的灯，一尘不染洁白无瑕，只可惜好像也不是什么都能照得出来。 那个人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擦掉她侧脸上的明显血迹，但他最后还是缩了回去。然后说，“跟我来一下。” 此时，押解着嫌疑人的特警、活动负责人、经纪人几方已经迈着紧急的步子一路去解决这件事，世宁和闪光少女其他人交代了“一会回来”，跟着吴虞要走。 闪光少女中的大部分人大概只觉得这个特警的脸面熟的很，决计不会往那个影圈新星上想。 除了楼泱，毕竟掌握情报更多一些。即便她也很诧异，吴虞，这个和世宁关系奇怪的同学，此刻竟然会变身成一个特警的形象出现，还帮忙抓到了关键人物。但无论怎么样，以他们两个的身份，不适合同时出现在大庭广众。 一个深陷舆论的女团idol，和一个不知道在出什么任务的影圈新红人，在一个刚发生攻击**件的综合体，只能让现状更离谱。 楼泱拉住了世宁，希望她思虑周全。 世宁想了想，拍拍楼泱的手。 “那把手机带上。”演出期间的手机都在助理小林的手上，小林闻言，把世宁的手机翻找出来，给了楼泱。然后顺便把自己的外套和帽子也一起递了过去。 楼泱把手机传递给世宁，放在她手心的时候，特别地郑重其事。尽染和小田则一个帮忙套外套，一个帮忙带上了帽子。世宁顾忌着一身红色污渍，顿了顿，看着小林皱着眉比了一个“穿上”的唇形，也就套在了身上。 “没事，我很快回来。” 吴虞知道，这个人远没有表面上这么云淡风轻。 但自己好像也不并没有在做什么特别清醒的事情。 一个穿着特警制服的人带着一个沾着血迹一身舞台妆容的人，一路低着头，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较偏的洗手间。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世宁带着帽子险些撞上。吴虞打量了上方的几个标志，拉着人进了标着“家庭洗手间”的那间。 “你倒是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世宁打量这间屋子的陈设，她没看到标志，也大致判断出自己的所在位置。 吴虞把门锁了，冷着脸大步走进她，一副少见地没什么好脸色的样子。世宁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相比较外面，这里更让她放松。 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说套话。吴虞叹了口气，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指指边上的洗手台，“擦擦吧。” 世宁点头接过，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住了。但她没让自己陷进去，不动声色摘了帽子，沾湿了纸巾，试图将自己脸上的红色污渍擦去。 吴虞不说话，只看着她动作。 世宁浑身不自在，“你还没说呢，怎么这幅打扮在这里？这附近也没看到剧组啊。够魔幻的你。” “我接的新戏是刑侦题材，这几天跟队见习。” “哦哦，那刚好出任务到这里？那也是巧。” 世宁一只手拨开头发，一只手擦拭，额头的部分因为还有刘海，假发的发量还出奇的多，刚拨上去的头发又掉落几撮，给她的擦拭难度增加不少。 吴虞见状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纸巾，撩开她的头发。 不知怎么的，世宁觉得他对自己的粉色头发尤其在意，他让发丝从他指尖穿过，还刻意绕了几绕，有些说不出的缱绻在里面。 他看了看头发，又看了看世宁，什么也没说，随后专注地看着她的脸擦拭起来。 细微温热的呼吸扑簌到脸上，世宁的眼睫眨了眨。 她清清嗓子，“你刚怎么抓到人的？这么厉害。” 吴虞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又不说话。 世宁在心底骂了句“装什么装”，表面上也不好对帮她的人说什么不礼貌的话，于是接着把独角戏说下去，“那你刚为什么不直接把人带到我面前？” “你想干嘛？” 世宁思考一阵，“也许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吧。” 转念一下，这样好像一个分手后痛哭“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离开我”这样子的人，挺没出息的，一个被抛弃还要苦苦哀求的角色。 世宁自顾自地摇头，“也许勒令他向我道歉、骂他一顿之类的。” 吴虞嗤了声，似笑非笑，“骂给我听听？” “混蛋，神经病，狗东西……”世宁认真地骂了，骂到第三个的时候，连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几个词汇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声音也虚了起来，没再说下去。 吴虞肉眼可见的沉默了，“……你确定不是奖励？” 什么乱七八糟的？世宁脑子转了一圈，没想明白。 “我是来队伍里学习的，没有执法权，人不能经我的手。”吴虞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世宁点点头。 还挺严谨。 今天这更想记一笔。写到粉色假发本意是想写队友希望鼓励世宁大胆尝试新造型，换个新气象。后来在查粉发造型的时候无意间刷到郑灵华的事，刚好也和苏世宁被网暴的事情合上了…… 现在在想冥冥之中有天意的概率能占到多少[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意外 第22章 糖浆 吴虞擦拭着血迹，忽然凑近了。 世宁浑身一僵，半晌，发觉他只是闻了闻衣服领子上淋到的红色液体，安心下来。 “怎么？什么成分？” “还好，色素糖浆。看来也不是特别恨你，还给你送糖呢。” “……那我还得谢谢他，没有泼硫酸给我？” 世宁一想，要是真碰上什么极端分子，好像真的不是完全没可能……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你怎么知道是糖浆？闻得出来吗。”世宁作势要去闻闻他手上刚擦了红色颜料的纸巾。 吴虞拿开，“闻不出来的。” 是吗？世宁没再动作。但她马上反应过来，闻不出来他怎么知道是糖浆？糖是甜的，难道？ “你伸舌头了？”世宁忽然这么来了句。 吴虞愣住了，有点无语，“……说什么呢。” “你好……”世宁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吴虞以为她马上会接上什么“变态”之类的词，脸腾地红了起来。刚才他确实鬼使神差的……连他自己也觉得离谱。 “哎，不是，你这也太不讲究了，你以为你什么‘神农尝百草’啊，万一有毒怎么办？”世宁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在对待不懂事的小学生。 吴虞有被一口噎住的感觉。他叹了口气，“其实，不用这么硬撑着也可以的。” 世宁僵住了，她冷笑，“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什么脆弱的，需要保护的……弱者？”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脆弱不是不可以的，也不是只要脆弱了，就是弱者。” “脆弱是勇气诞生的地方。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可以把你的情绪分享给我，不管是不安还是恐惧，我都可以理解的。 “我之前说过的，你可以跟我说……” 世宁呆了一会，这些话让她置身于一个教堂，那里有数不清的迷途的人会像上帝祷告，然后会有一个声称是牧师、神父、救世主一样的人出来安慰你、告解你、救赎你，然后给你灵魂的洗礼。 好心动啊，如果只要哭一哭，示个弱就能得到救赎，那是多么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情啊。 可偏偏她不信。 她即便哭一哭，有人抱抱她，替她擦去眼泪，给她提供了帮助，也许当时的她的确获得宽慰了，可事情真的就解决了吗？网上的黑评就会就此消失殆尽吗？ 她轻声笑了起来，里面充满了苦涩和轻视，“你……不会把自己当成什么救世主吧，这听起来很像是给人洗脑的东西。可惜了，我没有什么信仰，我只信仰我自己。” 这个人有时淡定的不像人类，遇到麻烦不会求助，受到照拂也只会干巴巴地说谢谢；遇上这种事，寻常人指不定在哪里哭，她还有心情找“真凶”；别人安慰她，她说你别给我洗脑，我只信仰我自己？ 吴虞不知道说什么，他所有的办法都会频频在她这里失效。 他重新拿了一张纸巾，只得接着帮她擦去还没擦完的红色糖浆。 世宁别扭地抢了过去，“我自己来。” 吴虞由着她去，只抱着臂看她动作。 “这种程度的混乱，活动应该取消了吧。”吴虞问。 “不清楚。” 世宁想起该用手机问问队友现在什么情况了。她发送消息：【我找了个地方清理一下。现在怎么样了，一会哪里见？】 她收了手机等回音，瞥了眼吴虞。 “我这没什么事，你去忙吧，不是有活的吗，不要因为我耽误。” “严格说来，我今天的任务就是你。” 这话乍一听有点歧义。不过世宁擅长拨乱反正，“哦哦，你想说，我就是引起今天麻烦的源头是吧。你看啊，人也抓到了，我也安全的很，你的任务已经解决了。” “我觉得没有。” “？那还有什么需要解决？” 吴虞在狭小的空间里踱起步来，绕来绕去还是在世宁身边打转。随后，他伸手撩起世宁的粉色头发。 “从没见你这样的打扮。” 一副把玩的样子。 “嗨，idol都这样，我算不怎么花里胡哨的了。”世宁说。 “我不是说这个。” 吴虞接着说，“你应该知道有个粉头发的保研女生被网暴的事情吧，你染粉色头发，难道不是故意的？” 世宁面色古怪起来。 她今天的造型纯属偶然，要不是几个队友，才不会突如其来主动想去搞个这么夸张的粉发造型。 她不知道吴虞的思路在哪条地铁线路飞驰，隐匿且高速前进着。 “没有啊。”世宁如实说。 网暴女孩？他该不会觉得她有意呼应一个悲惨故事的典故，以身作则要与恶评抗争到底？像复仇者联盟那样，伸张正义？ 世宁忽然觉得很有底气。她喜欢这个故事，有种的人就应该干这这样的事，她决定回去就查一下这个故事，说不定也能给同样境遇的自己一点启发。 “好，不管有没有，我希望你不要为难自己，情绪的东西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还有……我。” 吴虞一股脑儿说出口的，是他覆水难收的、被亲手敲开的外壳，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世宁的表情，忐忑地看她。 她的回应对他来说，很重要。 “突然的煽什么情。” 世宁知道自己多半有个矫情压路机的名号。反矫达人一开始是她对自己的要求，后来发现，应用在任何关系里，同样可以不同程度地减轻情感内耗。 比如她知道，吴虞现在的话题，处理不好的话会很危险，甚至可能影响“两国邦交”。 吴虞的眼神暗了暗。他回忆起月前那次，巷子里的“无情拒绝”。 那天晚上他们明明跳舞、散步，手拉手出逃于可能的镜头。那时的他们解开了了误会，连接上暌违已久的记忆，正自由生长出一些新的情愫来，所以吴虞宣之于口的“我可以吻你吗”实际是情态下自然生发的表白。 而他得到的回应模棱两可。 与其说是回应，不如说和现在的回避一样——不说是否，只顾左右而言他。 “我是认真的，你……” 吴虞觉得自己快要到极限了，他实在抗拒应付这种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的场面。一般情况下，他都能按部就班地达成自己的目的，但这种计划在世宁这里是全部失效的。 他此刻干脆把自己摊开，明明白白地摆在她面前。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吴虞抓住世宁的手腕，迫使她面对自己，“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世宁愣住，“明白啊。” “明白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世宁信誓旦旦。 吴虞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目送世宁上车离开，吴虞才接起了一直被摁掉震动状态电话，听筒里是乔哥求爷爷告奶奶的语气。 “我的大哥，你在哪呢，刘队说出任务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完了说找不到你人了？” “没事，我马上过去。” “行吧，听说你挺行啊，制造混乱的那个人是你抓到的？刘队说你干脆留他们队里得了，给你批正式入队的条子，别演戏了。” 吴虞轻笑一声，“那谢谢刘队看得起我。” “可以啊，你这一遭估计剧组那边也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听说今天出事的是闪光少女啊，她们那边还好吧。” “……回去再说。” 世宁回去之后只想着查一查粉发少女网爆事件的事情，一个人在房间又不出来了。要不是刚刚一起回来的时候看她神色如常的样子，闪光少女几个人又要以为她回到了恶评刚开始的消极情况。 楼泱早起先下的楼，厉秋和温柔一见她身后没有跟着八卦对象，就连忙把她喊到阳台。 “昨晚打听了吗，商演那天，她后面被一个警察模样的人带走是什么情况？”孙温柔问。 “啊，没事。说就是就近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清理血迹。”楼泱回，刚想扭头去找吃的，又被拉回。 “你信了？”厉秋说。那天的事情，一开始她真以为是普通特警来了解情况的，最多觉得颜值比例什么的点太超过了，有些疑惑。后来经过提醒才想起那个人是曾经来参加过她们团综的，世宁的同学。 这也不怪她们，谁能想到穿制服的当中还有成分如此复杂的。 而且这一来二去，这同学情也逐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当然，关于这点，楼泱这个消息源头功不可没。 “你们信？”楼泱反问。 温柔立马摇头，厉秋缓缓摇头。 “那不就成了。”楼泱心里只惦记着自己空了一晚上的肚子，快步去了厨房。 “真相这种东西，我也不知道。”楼泱人走远，话留下了。 孙温柔和厉秋留在原地对视几秒，微微摇摇头，动手收拾起阳台的盆栽。 “卡丁车”的录制内容属于团综结尾的特别放送，录制前还是召开了执行会议，把大致效果和内容原则再拎上一拎。 闪光少女早早的坐在长桌边等了，经纪人和综艺导演还没来。 “小林，人怎么还没来，要不要去叫一下？”她们确实已经就卡丁车的游戏经验聊到了解散后的工作方向。 小林点点头，推门出去。 世宁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听队友们的各种说法，突然前倾把手叠在桌上，“我去染个粉色头发应该不影响节目录制吧。” “为什么影响，我的褪色金发还想找时间去改个色呢。”向真真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回了句，后面才反应过来这话是谁说的，不可思议地往世宁这边看过来。 楼泱一下来了精神，“谁前面劝了半天才能戴一顶假发，怎么就想通了？” “不影响就行。”世宁朝着向真真说，“你什么时候去染，带上我。” 向真真愣愣的点点头，“不过你那天那个粉色确实挺适合你。” “不是适合我，是搭上了那个糖果色造型吧。”世宁说，“我平时的造型肯定不搭。” 赵小田：“确实啊，这个颜色太跳了，不太好搭配。那宁宁姐，为什么不挑个和你平时风格相近的颜色？” “换个面貌呗。”世宁说，只眨了眨眼，没有多说。 cc打头，制作组的几个编导陆续进来，然后再是slin和导演，互相打了几个招呼坐下。 小林最后进来，怀里抱着电脑，连接上会议室的大屏幕。 也就是流程方面的东西，希望这次的户外游戏主题，可以多体现一些团队凝聚力。 苏世宁在心里嗤之以鼻，综艺么，特别是日常的、游戏的，最多控制一下游戏玩什么，地点上要转几个场。互动的东西哪有这么好控制，还“体现团队凝聚力”，什么意思，没有还要演出来吗？ 管好自己团队的剪辑水平比什么都强。 slin大概是看出来有人心不在焉的样子，插了一句话，“这是我们团综的最后一期，希望大家严肃认真对待。接下去的事务都会和’限定期末‘的主题相关，我觉得在最后的时间也要保持好状态。特别是不要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到团队。” 没头没脑插进这么一句话，在座的人都不自觉的集中了注意力。 第23章 不让 其实这话里话外的指向性还挺明显的，苏世宁脊背一僵，然后无事发生地，转动自己手上的笔。 章汐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让话题继续下去。 等综艺相关全部传达，cc和小林才讲人送了出去，slin坐着挥挥手，把垫在下面的另一本文件夹拿到上面，示意闪光少女们再等等，还有话说。 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cc和小林也很快回来。 “那我顺便把队伍的后续发展说一下。合约到期的日子是明年3月，距离现在不到五个月，咱们目前定下的几个节点是，需要在年前完成资产分配，所以会提前一两个月暂停团体活动；还有一个是我们计划了一个告别演唱会，时间会在解散后，大概是明年的春季，这个还需要和各位的原始公司洽谈时间，不过我想对于大家来说也是一个必要的告别仪式，应该不会有人缺席吧。” 在座的面面相觑，纷纷点头赞同。 平时叽叽喳喳的会议氛围现在安静如鸡，连最喜欢插科打诨的林尽染、楼泱、赵小田等这些个e人组都没有了动静。 “哎slin，上回商演的事，后续处理的怎么样了？”世宁问，她依旧一边转笔，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这个你先等等，我先把我要说的说完。” slin面色不动，世宁也是。两人对视一眼，话题又回到主线上。后面有讲了点最后五个月的行程安排还有个人需要做的准备。 末了，slin把世宁一个人留下，让其他人先去做自己的事情。闪光少女的其他人会意，都觉得也许有什么事需要她们回避一下。 会议室就剩了slin和世宁，针落可闻。 世宁已经表达过自己想知道的，此刻静静等待slin的回复。 slin理好面前的所有文件，把笔盖盖好，才抬头看向世宁。 “这段时间辛苦了。” “用不着说这些。”世宁勉强地扯扯嘴角，和会议时的状态已全然不同，她目光灼灼地等待着slin的回复。 slin终于说，“上回的事情因为及时抓到了人，又算是双方都不愿意发生的意外，然后商场方面和我们各退一步，按原来的一半酬劳算。”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钱的事情。” slin愣了愣，世宁的豚鼠性格很少会把话头削的那么尖锐对着别人。 她叹了口气，“攻击你的人的话，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最重也就是5－10日的拘留外加几百元的小罚款。” 世宁神色没变，仿佛也认为是情理之中。 但她又说，“其实我想问的是，我最近两个月，因为剧播遇到的一系列……可以说是网暴的事件，公司方面做了什么？” 事情发生到现在，开始只是针对角色余月探讨霸凌问题；后来上升到演员，造谣她因为某些令人不齿的小动作给自己谋利加戏；再是抹黑她的过去，说她学生时代就刚好是霸凌别人的小太妹。 舆论一直在发酵，而发酵需要的温度湿度和菌种，分别都是谁提供、谁默许的？ 世宁一开始只顾着躲了，只顾着分割不适合自己生活的土壤，没有想过把这些入侵的垃圾赶出自己的地盘。回头想来，好像没有任何人为自己澄清什么。 听楼泱说，本来在看到明显是造谣的消息的时候，她们闪光少女全部人本来是计划好一起为她发证明的，临门一脚，被两位经纪人挡下了，说公司官方来发会更合适。 可她翻了又翻，官方账号事发以来的所有博文内容，没有一条提到自己。 slin没有立马回答，似是深思熟虑了才开口，“你应该知道，舆论这种东西带有很强的情绪性，特别是群情激奋的时候，不适合去做一些明显会被抵触和忽略的言论，时机很重要。” “那什么是最好的时机？” 世宁知道在话术这方面，连专门负责宣传运营的公关部都要专程跑到slin这里来取经，但她今天就是想问清楚。 “其实有些事情对一个人来说，当时当下会觉得天塌了，物换星移后才发觉不过是小事，我觉得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的，特别是别人口中形容的你。你应该听过吧，‘别人眼中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不用太在意这些，等你以后上了新作品，演艺出新的光芒四射的形象，就是对自己最有力的证明。” slin的话很有道理，因此迷惑性很高，要不是提前预想到了她有可能这样回复，世宁说不定就真的被绕进去了。 但这次的她存了决心，而且这“决心”来源很惨烈，她不可以轻易认输，至少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情很小”、“不要为难别人”、“为了集体或更多人的利益”这种理由轻易放弃了。 “所以就是要我忍呗。” 世宁掷地有声，这话清晰地表示了她不接受这个说法。 slin这才换了副神情，一改刚才的语重心长，再次望向世宁的眼神里多了些不可思议。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说。”slin感受到了世宁表面平静下藏着的坚定，一定是自己先有了清晰的想法，才能不轻易接受别人的。 “我知道这次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解释机会了。原本应该是及时、准确，在苗头刚开始的时候就切断，才是最好控制火势的办法。我说的对吧slin，虽然我不知道公司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也许是觉得这事没那么大？或者太信任我，觉得谣言不攻自破？或者是干脆想乘这趟东风？觉得黑红也是红？” 世宁笑了一下。现在轮到slin屏气凝神了，真是不容易。 “我今天只是想给公司方打个预防针，如果下回有机会， 我绝对寸步不让。” 世宁说完便起身离开。 slin伸手按压自己的太阳穴，缓缓闭上眼。 世宁刚出门就有些强撑不住，等她从里面出来，才发现闪光的其他人都在大厅等她。 水族箱里的金鱼自由且随机地出现在鱼缸的任何的角落，正如闪光少女出现在天亦娱乐的大厅。或许她们身上真有什么可以联系起来的地方，比如观赏性？ 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要透过镜头贩卖年轻美丽的生命力，这一切都需要透过一个叫做水的媒介，捞出来就会失去活力，会死；水如果变质，效果也是同样的。 原来她们在这里的繁荣耀眼如此的镜花水月，就像糖果炫彩的包装纸，没什么实际价值，只要吃了里面的糖，就是被丢弃的命运。 楼泱看见苏世宁眼眶红红地飘了出来，皱着眉头上前扶住她。她原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 闪光少女的其他人也都神色担忧地看过去。 “先回去吧，回去再说。”厉秋说。 回到闪光小屋，世宁又想推脱任何交流，假装没事地回自己的房间去，章汐尽染好歹是拉住了，说必须吃了晚饭再进去。 其他几个人买了一些好吃的，对于心情不好的人来说，各种甜食和高热量的垃圾食品是提升多巴胺的神奇方式。 果干零食小蛋糕，炸鸡卤味凉拌菜，好吃好喝的摆满在茶几，9个人在客厅中间坐下，沙发上、地毯上、椅子上，错落有致，如果前面有个摄影机，这幅场景真的很像那副寓意不怎么样的世界名画，《最后的晚餐》。 世宁被架在中间，这种大家明明都想说些什么，却又碍着当事人在现场顾左右而言它的场景真是别扭极了。 “这么多好吃的，怎么了今天，过节了？”世宁打破沉默，随便抓了个什么吃的往嘴里塞。是个齁甜的话梅。 “反正咱这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了，好好掰着指头过呗。”向真真说，这回不能说她是乌鸦了，这是已经确凿的事实了。 世宁点点头，“什么时候去弄头发？” “你真要染那个樱粉色的啊。” “嗯，染。” 向真真摇摇头，颇有看着曾经的读书人偏要堕入赌坊的眼色。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值得探讨的。 “你刚和slin说什么了？”楼泱问，果然鞭辟入里的只能她来问。 “我问她，网上那些恶评，公司方面怎么处理。”世宁又往嘴里塞了几块果切，接着说。“就说小事别在意，公司行事有考量。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一套。” 在座的都沉默了。作为同吃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她们最能知道，这些外人看起来不足挂齿，只当成笑话看的小事，对于本人来说要白白耗去多少心力。不会真有人认为，只有血肉筋骨的可见伤才是伤吧，精神上就不是了吗？ “那你怎么说？”楼泱静静地看着世宁，少有的严肃。 “过去的事我总不好再翻出来揪她们的不是呗，我只说我往后宁可反叛也不要受这种气，嘿嘿。” 世宁忽然冷不丁的笑了笑，很笨拙的笑声，衬的她刚说的话都带了坦率的傻气。 “我觉得这事公司确实不厚道。”章汐说，看向世宁的眼神带点愧疚，“早知道我们当时就自己发自己的，不要去问公关部什么合不合适。” “就是，如果当时我们立马帮世宁澄清了，也许就不会有后来越说越离谱的事情。”尽染也说。 世宁忽然发现，她努力放轻松的样子其实很易碎。她深呼一口气，张罗起来，“别这样，半天就我一个人吃，让我一个人长胖是吧，你们按的什么心？” “也是。对了还有奶茶都没拿出来，赶紧分分。”孙温柔从一边拿来挺沉一只大袋，拿出饮料分了。 夕阳的斜射光线在墙上留下一道橘红色的比萨斜塔，世宁的视线往阳台上去。 “糟了！” 众人被吓得心里一紧，“怎么了？” “我又好久没给浇水了。” “姐儿们，帮你浇着的。我看你这人，以后生了小孩就是，’糟了，又忘记接娃了‘。”温柔吐槽她一惊一乍。 厉秋想起什么，起身捧了花盆进来，“你看，你的茉莉开的还不错。” “是哎。爆盆了，好兆头。”章汐说。 世宁惊喜，起身接过，“秋秋这么这么厉害，木灵根啊你。” 她凑近嗅了嗅，清冽甜腻的香气袭来。 还是喜欢若有似无的，她把花盆放到一边，和香气之间刻意保持了一个她觉得合适的距离。 第24章 梦境 后来就是终于把气氛搞成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就着满大桌的零食，特地找了一个治愈系的电影看。 到最后世宁实在撑不住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睡了。 她闭上眼，梦境一般，从前的种种又浮现。 “真后悔生了你。”“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我受的苦全是因为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看看别人家的小孩，再看看你，我怎么能生出这么没用的东西。” 恍惚间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一遍遍因为自己的痛苦苛责那个小时候的苏纯，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暴跳如雷。 苏纯小心翼翼规避着她的阴晴不定，却总有办法叫她鸡蛋里挑骨头，寻出个错处。不论有没有道理，母亲的教训总有正当的名头，所有的反驳都能用“我是你妈”四个字压制，苏纯不得不承认这场不公平的战役她注定赢不了。 是呀，即使有人发现她崩溃的情绪，也会一边倒地站在母亲的立场告诉她，“你要听妈妈的话”、“你爸爸没的早，她养你很不容易”、“她都是为了你好”…… 即便这些忽略不计，母亲的关心也显得匮乏，通常也带着明码标价的条件，“你做的比别人好吗，你凭什么拥有和别人一样的东西？” 世宁冷不丁一哆嗦，惊醒过来，手指一动，发觉掌心潮湿一片。 她缓了缓，下床去找水杯。慢慢往嘴里送，手虚软着，但她竭力控制。良久，她陷进了懒人沙发。楼泱那边睡得正香，除了均匀的呼吸声，整个房间很安静。 黑夜好像是白天的另外一面——它完全可以是另外一面，毕竟所占时长刚好是一半一半；如果人醒在白天，那又有谁在黑夜醒来呢。 大概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情绪反反复复地过山车，叫人又想起来过去不愿想起的事情来。 她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正是因为这不像正常家庭。她越是长大，越是离家越远，见多了各种和自己不一样的群体，了解不同的家庭的相处模式；就越是能跳脱出来，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意识到她为什么一度软弱逃避，死气沉沉。 现在的她已经把小时候的事情，连同小时候的物件、照片一起封存在见不得光的盒子里。 反正如今母亲也正大光明地丢下她去追寻她自己的生活了，这对苏纯来说反而是种解脱——她终于不用再背负其他人的不幸，其他人的降罪。 何况她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母亲的孩子，她可以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受牵绊，拥有平静和自由就是她最顶级的需求。 她要的不多，也很简单，以至于外人看来不争不抢，甚至有点不上进。 有些事情适合被忘记。 如果那是一个伤疤，请遮掩好。如果它尚未长出新的皮肉，只是结痂不再流血，那它依然有再被破坏的可能性；即使它已经掉痂，那么，期盼它真正地消失无痕吧，不空留增生的永久印记。 哪怕清楚明白这样的无所求只是害怕得不到。 她愿意当一个懦弱的人，因为她用逃避保护的，是她能像正常人一样存活的基础。 幸运的是，她恰好从其它地方找到了可以用来填补空洞的东西。 她从同伴那里获得一些友情的陪伴，尽管最初的她会用一些愚蠢的讨好去换取，不过她同时也从时间那里学到，这样获得的感情是不长久的；她从一些长辈和老师那里获得一些关爱，当然她早就能分辨那些关爱大部分来源于同情，利用示弱换来的关注，也同样昙花一现，而且剖开自己的成本更大，得不偿失；最后，她发现小说里、影视作品里，有一些人会有着和自己类似的境遇，她顿时不再孤单了，尽管这陪伴是虚无的，但确实让她体会到了完整，也让她明白，安全感从不来自于其他人。 她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思绪纷扰。本来只是想在懒人沙发上坐一会，结果居然蜷成一团又睡过去了。 世宁于是又开始做梦，梦里的自己从苏纯变成苏世宁，有什么变了，也有什么没变。 她好像有了新的家人一样，如果说戏剧学院3305是她第一个希望永远住下去的房子，那闪光小屋就是第二个。 在梦里，她走过了闪光小屋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一晃眼，人去楼空，住进了新人。她看见slin和cc带着年轻的妹妹们住进房子里，连忙上去问她们闪光的其他人都去了哪，然后slin一见是她，表情立马冷下来。 “就因为帮你发声，全被你拖下水啦！” 世宁惊醒，身上的毯子滑落下去，勾在膝弯。房间依旧暗蒙蒙的，但有光从窗帘背后萌发，时间显然不早了。 抹掉了脑门上的冷汗，世宁把毯子拎起来放回沙发上，昨天晚上她是起来喝水在沙发上不小心睡过去的，这个毯子……应该是楼泱盖上来的。世宁抬头往楼泱的床上看了看，人已经不在了，于是洗了把脸，也准备出去。 楼下正在吃早餐，看世宁下来就问她要吃什么，世宁随口答应着，说有什么吃什么。 “醒啦，刚想去叫你，今天有拍摄呢。你昨晚梦游了你知道吗，哎我一起来发现人不在床上，在懒人沙发上窝着，哈哈哈哈。”楼泱和其他人分享着“滑稽室友”的趣事。 “该不会是没睡好吧。”章汐关切的走过来端详世宁的黑眼圈。 世宁打开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还行，做了一晚上了的梦，累死我了。” “梦见什么了？”秦意然问，搅和着她加了糖的豆浆。 世宁神秘一笑，“那当然是你们啦。” 这是典型的土味情话，如果是说惯了浪荡话的，也不算奇怪，单从世宁嘴巴里说出来还是点有让人虎躯一震的效果。在座的咽早餐的喉咙口忽然生涩不少，意然的豆浆都好像变成了固体，咕嘟一下滑了下去。 厉秋煮了一碗简便的葱油拌面加煎蛋放在世宁的额面前，“行了快吃吧，一会还要赶着拍摄呢。” “好香好香。”世宁拿起筷子就开动。 “啊秋秋偏心，我怎么没有煎蛋！”小田叫起来。 “自己煎。上回给你煎，还‘怎么不是温泉蛋’，老娘不伺候。” 小田吃瘪，只好撇撇嘴，“那我不管，下次还要给我煎，当然最好是温泉蛋。” 真是无理还爱撒娇的老幺。姐姐们有些无奈且宠溺地笑笑。 煊城的卡丁车场地在镜湖山那块。上山需要摆渡车，很不巧的世宁被划到了下一班车，和经纪人和后勤一起。 自从上回和slin面谈过之后，世宁就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两年前刚进到团队，因为不像大多数人一样有韩团的训练生基础，世宁前期还是花了一些精力，追赶到不给大家拖后腿的水平。 那时候的slin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严肃样——“没达到我的指标就不配和我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派一脸亲和的cc来沟通。世宁严重怀疑这是她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管理策略。 后来大概一年多了，整个团队都磨合的挺有默契的时候，世宁才开始觉得slin也没那么灭绝师太了，工作上一丝不苟、验收要求比较高，私底下还是很为团队着想的。 包括后来公司方面其实对她们的原创专辑颇有微词，觉得回报率不高，slin还是非常主动地站在她们这边帮忙争取最大权益，一下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绩优主义”了。 但网暴这件事……世宁开始不确定，用“无视”来化解问题，究竟是公司的意思还是slin的意思，而那天在会议室，slin的答案也很明白了——她确实这么觉得，觉得这种事完全是无伤大雅，并且一段时间就会风平浪静的。 这点上她们的分歧已经很明显了。 slin盯了一路世宁的粉色头发，世宁在她身边一落座，她就问，怎么突然染了这么一个颜色。 “这个颜色不影响录制吧。”世宁知道这么回有点生硬，偏想呛呛她。 cc从前座回头，“不影响不影响，好看的，很高兴你在打扮自己这方面进步那么大。”然后扭头对slin说，“你是不知道，先前让她试试假发，那种一次性的染发膏都废了我不少口舌。最后还只是勉强接受了假发。” “哎，年轻人就是要多尝试，有时候造型明媚了，心情也会受到好的影响，是不是。” 世宁笑笑。 “上回那个商演被攻击的事情，相关热搜和照片我们已经尽力删的删，撤的撤了，你……”slin说了一半，cc看她一脸犹豫，就大方出来帮她说完。 “她是关心你，你没有因为这件事受不良影响吧。哎不能这么说，肯定高低得受影响。”cc夸张地抚上世宁的脑袋，宽慰道。 “不要多想，今天好好的玩，想着你们闪光少女团魂这么澎湃，也轮不到我们来关心，是不是。” 世宁没回话，心里只想着那个分歧。 “slin觉得，是正义重要，还是表面的平和比较重要？” 这句话真是天真又幼稚，像动漫里的中二少年。 有一种人，不爱和人起明显的冲突，遇到矛盾宁可持保留意见也不轻易表露自己。这种人在小时候总是不太受欢迎的，大家会觉得阴郁，没有小孩子的天真烂漫。 可大家明明知道，结果子的时候，光照不足，肯定会影响果子的甜美，却要把责任都怪到果子身上，真是奇怪。当然，除了不能变得更甜美外，果子本身还有可能面临长不大的问题。 世宁觉得她身体里有股潮气要冲上鼻腔和天灵盖，就和闷热的夏天雷雨带上来的泥土气味一样。她不想憋着让自己难受，她要倾泻一下。 就算会被讨厌。 不过也确实是她想问的，尽管答案她已经知晓。 为什么知道了还要问呢？ 是质问吧，想要……表达愤怒。 脑子里的雾散了。 原来现在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想法吗？世宁睁大了眼，忽然有福至心灵的感觉。好像她真的看见那只炸毛的火锅汤沸腾着一样的，那只名为“愤怒”的怪物。 slin和cc都安静了。 世宁把头转向窗外不断后退的林木。 职场嘛，大家都是为了营业目标来的，感情都是多余的，理解也是。再说了，分道扬镳也是提上日程的事了。 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第25章 重力 世宁这班接驳车到的时候，楼泱和闪光一众人都在路边等着了。抱着胳膊的、坐在候车条凳上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这种场景，熟悉都快要像泛白的老照片了，梦核感越来越重。 车刚停稳，slin似乎想说什么，世宁已经着急下了车。 “你脸色有点不好。”楼泱见她隔了一档阶梯直接往下跳，就上前一步，抬手接了一下。 “是哎。”尽染附和，“是不是刚才山路七拐八拐的，你晕车啊？” 世宁笑笑，越发显得唇色苍白，“也许吧，我缓缓就好。” slin喊了一声章汐，章汐于是就反方向向后走去。本来是很正常的举动，slin经常会提前和队长交流一些注意事项，起一个控场的效果或者别的什么。 只是世宁忽然变得敏感，总觉得是与自己有关，如芒在背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录制开始，她们纷纷进入状态。和场地方已经提前谈好，签署好安全同意书和保险材料，几个人直接去换装备。 装备管理处除了教练外还有两个小姑娘，孙温柔和小田很热情地问了一些问题，了解到是老板的女儿以及同学，假期在这里帮忙玩耍。 世宁本来想绕过这个社交场面，径直到后面去拿装备，没成想，还被人叫住了。 “哎，世宁姐姐！” 其实是挺积极有活力的一个声音，世宁此时却如同被扯住头发一般生疼，耳朵里灌满了水，声音入耳不再真切，更像是从深海传来，幽深可怖。 世宁回头。其中一个姑娘看起来尤其热情，但是怯生生的，不敢走得太近。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通通转向她，世宁才反应过来，只是个打招呼的粉丝，没有恶意；加之在镜头下，到底是勉强挤出了点笑容，打了招呼。穿戴装备的时候，隐约回想起这个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今天应该是状态不对，记性不好、情绪诡异、感受放大，难道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世宁摇晃了脑袋，希望以此让脑子清明一些。 装备除了赛车服，还有头盔、手套、护肋、颈套等，连鞋子都有专业配备。 “咱们娱乐赛也要这么全面吗？”真真其实对卡丁车这个项目有点害怕，她不是一个喜欢速度与激情的人，好说歹说只是个娱乐赛她才来的。没想到专业的装备没给她带来安全感，反而有种临刑的感觉——准备做手术的人如果看到身边齐全的刀具，也会有些发怵吧。 “当然要保护好了。”秦意然作为卡丁车的老手，一个追求刺激的大小姐，对着镜头说，“大家千万要记得，卡丁车不是碰碰车，一定要做好防护，小心驾驶，避免冲撞！” 小田拍拍意然的肩膀，“行啦，你再说的那么危险，她可就不敢上场了。” 楼泱看着真真紧张的样子说，“如果真的不行就算了。” “那怎么行，怎么能少了任何一个呢，体验一下，没关系的。”尽染说。 楼泱无奈，“看你自己吧，你要是真不愿意我觉得也不用勉强自己的。” 真真点点头，最终还是表示愿意尝试。 “世宁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你不会和真真一样，害怕吧。”温柔问。 “她不会，她在游乐场可是什么刺激玩什么，是吧。”楼泱说，戳了世宁一肘子。 “啊，什么？”世宁不备，没听见她们说的。 “怎么心不在焉的，不会真害怕吧。” “不会。”世宁摇摇头。 在正式开始游戏环节前，导演组说接下来的环节是回合制，有积分，建议分组比拼。从前在团综因为还有主持的角色，都是八个人分两组，这回要保证9个人的参与度，最好是邀请一个后勤加入，cc和slin纷纷摇头，用自己是一把老骨头为借口推脱，人选只好落到了助理小林的头上。 好在只计入分数，不给镜头，腼腆小林才愿意加入。 综艺游戏化体验的第一关就是，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自行穿戴护具，最后由教练进行评分。也算是一项对卡丁车运动的一项安全科普。 但她们十分鸡贼，早早根据专业老手意然的装备调整了自己的，算是犯规式的大获全胜，节目组导演只能表示，是自己疏漏了规则的设置，于是闪光少女击掌进入第二关。 一众人转场到室内，有休息处、成绩显示屏以及一块重点知识小黑板。 第二关是理论要点学习。 卡丁车算是一种赛车运动，而赛车运动是一种极限运动，所以说想要开好，还是有很多门道在里面。除了必须严格做好的安全措施，还有一些赛道规则。教练事无巨细的讲解一遍后，就开始了答题环节。 “请问，正确的方向盘握法是什么？” 楼泱获得抢答权，“双手握三点和九点钟的方向！” 没抢到的人悻悻看她。 “请问，紧急情况处理的优先选择？A踩刹车；B急转弯，请选择。” 章汐获得抢答权，“选A。” …… 答题环节结束了，世宁才发现周围的姐妹垂头丧气的。她所在的小组没有获得很好的积分，稍逊色于另一组，除了那组有得力干将外，和她刚刚的放空估计有挺大的关系。 世宁不想因为她造成小组的失败，打起精神在实践驾驶的环节，潜心研究了能够尽量加速的技法。比如弯道的处理，要提前减速，紧贴弯心走线，出弯后立即加速，也就是所谓慢进快出原则；身体随弯道侧倾而不是硬抗…… 楼泱和她同组，见识世宁甚至玩出了类似漂移的甩尾动作，惊喜之余也皱眉叮嘱道，“安全最重要，不要还没站稳就想跑了。” “没事。”世宁说。 楼泱是真的不能确认她的“没事”到底是什么程度，她就是那种快晕了都会和你说没事的人。楼泱有些恼火，但想到她的胜负欲一向稀奇古怪，想着装备齐全的环境下，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也就由着她去了。 赵小田练习了几圈，发觉这还真是一向运动，“我不行了我得去休息休息，补充点能量。这么一会就累死了，我感觉肋骨边上都肋疼了，你们不疼吗？” 教练于是挥了棋子召唤大家回来休息，不少人都汗津津的了，一脸疲惫。 “休息休息，卡丁车的高速转弯对体力消耗很大。新手适应期还是不要超过三到五分钟。我们的友谊赛一会开始哈。” 从车上下来，世宁才发觉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已经有些酸胀了，手腕震的也有些麻，她一边走一边做了个拉伸，楼泱回头笑她，“别逞强。” 世宁笑笑不说话。 楼泱腹诽，这人今天话真少。 刚刚碰到的两个中学生这么大的小姑娘又来了，带了一些小卖部的爆米花、冰淇淋、饮料之类的请她们喝，章汐有些为难，因为照理她们是不能随便吃来历不明的食物。但边上有个导演姐姐示意她们追踪了两个小女孩线的全程，估计是想把内容剪辑进正片，于是她们也就欣然接受了。 “世宁姐姐，谢谢你上次给我的签名照。”其中一个女孩说，她的眼睛大大的，是哪种很稚嫩的秀气，刘海剪到眉毛上面，朝气蓬勃的样子。 刚才就觉得她面熟来着，但她说什么签名照的事情，世宁真的无法找到任何一段记忆，能够与之联系起来。 “签名照？”世宁开口问她。但好死不死，教练的哨声响起，她们的比赛要开始了。 世宁歉疚地朝女孩笑笑，“一会再说。” 但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联想。 等会再确认吧。 卡丁车这项运动，对感知好像是一种奇异的刷新。 比如说，明明才玩了几分钟，感觉就像玩了很久似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是对时间的感知；还有对重力的，推背感、重心被甩飞的感觉；然后是对身体极限的体验感，明明坐在车里，既没有走也没有跑，仅仅是对自身和车的控制，耗能就巨大；最后就是人车合一的掌控感，任何细微的动作变化，也会被高速度放大，然后变成一种畅快淋漓的爽感。 “世宁！牛啊。” 她知道自己用了极限的控制力，油门没怎么松过，在那几个过弯的时候，她确认自己在和离心力对赌，对自己不会被甩出去。还好结局是顺应人意的。 听到队友们的欢呼声她才猛地踩了刹车，险些冲撞上前面的护栏。 楼泱跑过来接她，“干嘛这么拼。” 世宁摇摇头，喘息好几轮才回她，“还好，就是右胳膊有点麻。” “队医在哪！队医来一下！”楼泱朝后大喊，章汐见状回头去找。不远处的厉秋和温柔也过来搀扶一把。 “还行，真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的。”世宁动动胳膊握握拳头，“看，能动。” 楼泱白她一眼，“不能动就糟了。” －－－ 小词觉得今天简直是个奇遇，在同学家的卡丁车基地玩，还碰上了自己的偶像。虽然偶像好像还是不太认识自己的样子，哎，那也是应该的，偶像每天要见多少人啊。 本来只听她那个不追星的姐妹说，今天有节目组包了场，没想到竟然是闪光少女！她当即一蹦三尺高，却苦于没有分享她激动心情的人。她老爹根本分不清她偶像是9个人里的哪一个，姐妹不追星，想来想去只有吴虞哥哥认识她偶像了。 吴虞哥哥作为她老爹的艺人，虽然一天到晚不是忙着赶通告，就是帮她老爹盯着她。在她老爹最忙的时候，出差也得跟着，带着暑假作业搞一个剧组夏令营，偶尔帮忙跑腿传话之类的。 没错，虽然吴虞哥哥和她这个每天要写作业的没什么共同话题，但好歹和她偶像是同学关系，还帮她现场追星、拿到了偶像全团的亲笔签名。虽然她更想要偶像一个人的，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小词拍了现场的照片发给吴虞，那边马上回了，问了句【在哪？】 啧，今天没在剧组吗，真是稀奇，回的那么快。 【镜湖山？】【卡丁车？】 嘶，厉害啊，一张图get这么多信息。小词回了个bingo。 这种程度的分析，以她一个初中生的阅历，只在福尔摩斯和包青天。难道演员戏演多了，就会演什么像什么？问题是他也没演过这种角色吧。 不懂，人长大了就是会要同时掌握这么多技能吗？真卷啊。 第26章 小词 世宁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不错的名次，助力团队险胜。 打板结束之后就立马去了更衣室，只是一直没再见到那个小姑娘，没有办法确认她自信准确率百分之八十的猜想。身子骨像散了架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密闭的空间，她的胸口完全没有因为取下安全装备而松下一口气，依旧憋闷鼓胀着。 和门口的cc打了声招呼，世宁坐到外面的长椅上等大家。 镜湖山风景不错，刚才上山没细看，此时正值无边落木萧萧下的秋景，山上的银杏尤其出挑，风一摇就开始天女散花，其实很浪漫。但心事重重的人看了，只觉得其中夹杂着浓烈的无可挽回。 世宁想了很多有的没的，比如树被围剿，叶在跳楼，果子腐化；即便是遍地金灿，也读不出一点美丽来。 闭上眼睛，只剩灰蒙蒙的一片，总觉得下一秒便会有什么更可怕的念头钻出来。于是全然不顾及了，哪怕这是随时有可能出现游客的公共场所，哪怕现在不是一个可以在公共环境自由放飞的身份—— 她就这样躺下了，躺在了这张露天的躺椅上，睁眼便可得一碗蓝茵茵的苍穹汤，还盛了些棉花云。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世宁慌忙闭上眼，想用装睡抵过这一劫。不管是谁，她只想一个人清净会，想着看到有人闭眼休息，总会识趣地离开吧。 世宁竖起耳朵听了，再没觉出新的动静，便睁了一只眼瞧。 看见的不是天。 世宁倏然闭紧眼，虽然这张脸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但不至于这么寤寐思服吧。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的内部系统需要杀毒软件的洗礼。 世宁紧张地再次睁眼—— 什么也没有。 世宁长舒一口气，心底却凹陷一块。 像那时候孙温柔刚烤完的戚风蛋糕，被手闲的小田用手指戳压得扁下去，再也恢复不了原状的样子。温柔连忙摘下手套将小田一顿“降龙十八掌”赶了出去，小田却说“温柔姐，这不怪我，人家教程上都说了，要能回弹的戚风才是好戚风。” 看来她的心脏和那戚风一样，回弹力不好，不是个好心脏。 可为什么这“凹陷”与他有关？ 因为他总是牵动她的情绪？可他凭什么？ 世宁知道，情绪被牵动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意味着可能发生的过山车效应。状态不稳定的人会不清醒，会不理智，会误入歧途。 她很早就免于让自己无端地靠近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也是。 不去极端，就像立在跷跷板的中间，是一种幅度受限的游戏体验，和常人选择的、淋漓畅快的体验不同罢了，没有好坏。 对，没错。 可世宁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起他，就像现在，平躺着，回到记忆中一个动作相同的场景。那时候因为班里要出一个文艺汇演的节目，他们班决定出一个话剧节目。排练当中休息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草草躺在了舞台边缘休息，小憩一会睁眼，吴虞就出现在她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般空白的视野。 她那时候只觉得时间在变慢—— 根据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物体高速运动时，其内部时间相对于静止观察者会变慢。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眼前的人直视着她的眼睛，很是可恶。不知道是想获得什么样的反应，没有得逞，竟一直盯着这么久。直到有人唤他，才扭头离开了。 如果说奇怪的举动代表什么，或许还要算上那巷子里的“我可以吻你吗”，她潦草归结于喝多了脑子不清楚，但细想还是有很多破绽…… “世宁姐姐？” 世宁认出了这个声音，卡丁车基地出现好几次的女孩子。她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女孩就顺势坐在她边上。 “玩卡丁车是很累的，虽然我只能玩儿童版，哈哈哈，我爸不乐意我玩这个。”女孩悄悄说，“不过我都背着他偷偷玩，嘿嘿。” 世宁笑。和孩子在一起，就能连接上一段无忧虑的“少儿限定频道”。 她来了兴致，“那你一定很有经验了吧，一圈能跑多少？” “嘿嘿，比你还快了一点点哦，世宁姐姐，我刚刚看到你的成绩了。”女孩说，她发帘下的大眼睛笑起来弯弯的。 “咱们是不是见过？”世宁想起刚才提到的签名照的事情，“你刚刚说的签名照是怎么一回事？” 女孩尴尬一笑，随即坦率地说，“哈哈，其实我是你的粉丝。我追过你们的线下，那时候是……我哥带我去的，就是你们《萤火森林》MV录制的时候，不过我只是给你送信去的，算是见过一面吧。” “你……”世宁陷入回忆。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世宁姐姐你可以叫我小词。” 小词想了想，当偶像的想必不可能记住每一个给自己送信的，如果有点什么特征，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天我还给你带了一个茉莉手串，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小词挠挠头，实在不记得也没办法了。 世宁迷路的记忆忽然通了，她记得那串茉莉手环！那时候她就担心未成年没有陪同容易有安全的隐患的问题，回去就发了社交软件，号召粉丝网络支持就好，线下一定要注意安全。 世宁恍然大悟，揉揉小词的脑袋，“是你啊，下回别一个人去了。” “我真没一个人，我哥在边上的。”小词有些受宠若惊，偶像居然记得她，“那世宁姐姐，手写信看了吗？” 世宁干咳两声，那些信保存的倒是很好，就是压根没拆过，这事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明天社交网络上又要罪加一等，说她怠慢粉丝之类的。 她转移话题，“你还没说签名照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小词也算是刻意没提这茬来的，毕竟喝水不忘挖井人，随随便便出卖线人岂不成了过河拆桥？她不好干这样的事。 可是面前的人可是偶像，偶像都追问了，哪里还有逃避不回的？ 小词犹犹豫豫地开口，“是吴虞哥。” 电路通了，灯泡亮了，线索果然连上了。 “你是吴虞的？妹妹？” “不是，我是他经纪人的女儿。我爸和吴虞哥工作绑定关系，我和我爸亲缘绑定关系，于是吴虞哥哥有时候也帮我爸管管我。”小词掰着手指，把关系理清楚。 “啊，这样。”世宁把下巴撑在拳头上，“所以上回，你给我送信那次，说是哥哥带你来，也就是吴虞咯？” “嘿嘿，世宁姐姐真聪明，全给你猜对啦！还有呢，音乐节也是他带我去的！”小词觉得，在老爸面前，只有遮遮掩掩才能获得快乐；但在偶像面前，毫无保留才坦荡畅快。至于那个被卖的倒霉蛋，哎，管不了了。 世宁忍俊不禁，果然小孩子藏不住事，吴虞那点小九九，全被她曝光在阳光之下了。 他的小九九？人家只是借同学关系之便，帮自己经纪人的小孩拿了张签名照而已。 但送信那回呢？ 一般这种非公开行程只有真粉丝才会知道，而且还得是那种有资源有门路的。小词这种主业忙着学习的中学生，也有这种追星深度？ 不太可能吧。 不然就是他爸，他爸不正好是圈内经纪人吗，了解这种消息倒是小菜一碟；但是，连儿童卡丁车都限制孩子玩，管的应该还算严，怎么会允许这个学习为主的年纪的孩子去迷上追星？还是线下行程? 这就不太说的通了……那会是什么其他原因？ 会是吴虞吗？世宁一个激灵，阻止了自己漫天的联想。 “啊，听起来你和吴虞关系不错啊。” 上回来要签名照只说一个朋友喜欢，怎么不说清楚不止一次帮经纪人的女儿追星这个事情？世宁觉得自己的信息差和他严重不对称！ “还好吧，他也一直忙着拍戏，一般我爸把我扔给他，就像什么‘遛狗交易’似的，切。”小词说着说着，不满起来。“我和他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除了你。” 这倒是挺新鲜的言论。 吴虞一直是个挺受欢迎的类型，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形容他们的关系，正嗤笑出声，那句“除了你”，就将她看戏的心情生生给堵了回去。 “世宁姐姐……”小词忽然像是有了什么心事似的，语气拖得长长的。 “怎么了。”察觉到孩子情绪忽然有了变化，世宁暂停了她的头脑风暴。 “半山腰的银杏林很美，就在镜湖边上，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玩？我可以给你当导游！我对这地方可熟悉了，没事就过来。除了我的好朋友家在这，还有……” 小词打住了，今天已经出卖了倒霉蛋一件事，不能全给人家抖落出来。她马上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兴致不减，状态就像乐谱里标的渐强符号，不知怎么的就越说越开心。 “我朋友还有一只耶耶，超可爱的！要不要一起逛逛？” 尾音忽然又怯生生地弱了下去，说完，小词一脸期盼地眨眨眼睛。 一会没有其他行程安排，而且，当了那么久的“闪光少女”，此刻和真正的少女在一起，感受还蛮新奇。世宁想了想，“不确定，要不你先回去，我这边如果OK就来找你？” 小词兴奋地大喊“好耶”，朝世宁wink一下，一蹦一跳地地回去了。 世宁冷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刚才，居然和一个见了几面的女孩约了一起遛狗？ 这对一个i人、宅女，社交方面能避就避的人来说，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但一切却也是她跃跃欲试着的，看来，对新鲜事物，或者说生命力旺盛的东西，她还尚有趋向性在的。 第27章 银杏 吴虞收到小词消息的时候正被乔哥从剧组捞出来。 一般演员进组之后，时间就几乎完全按着剧组的安排走了，不知道乔哥怎么办到的。 吴虞耷拉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乔哥跟他解释缘由，说是给他谈了一个商务。 “什么商务比柯导的戏重要？” 吴虞正在拍摄的刑侦题材的电影《刺》，导演柯穆是业内公认的悬疑赛道的鬼才，兼具商业成功和艺术深度，就之前拍摄的影视剧作品的市场话题而言，具有一定的社会反思价值，由此掀起一阵子的悬疑热潮。 上剧组前，乔哥还各种念叨，什么“这戏大爆的可能性就跟在黑土地撒一把种子似的，还愁什么发芽不发芽，直接问东家粮仓够不够大就好，你这回可要好好干”，然后又自说自话，“哎咱们家未来影帝水准肯定差不了”，末了再加一句，“我看你凭这部直接跃了那龙门也未尝不可！”笑容逐渐癫狂。 真是浮夸。虽然是美好祝愿，但连吴虞本人都有点听不下去。 “乔哥，你这言论叫别人听了去，明天就把我和什么‘龙傲天’之类的一起挂在热搜上，别想什么影帝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胡说八道了。咱们小吴哪是乘着东风一炮而红的‘绣花枕头一草包，必然得是一步一脚印踏踏实实的实力派。” 吴虞瞧瞧老乔这派嘚瑟样，真不像一个手段圆滑，顶级世故的“谈判专家”、“资源掠夺者”，怪不得老讨女儿嫌，宁可住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哥哥”家，也不愿意跟他爸一起出差。 不过只有小词自己知道，一个人住一个风景区别墅，还能和好朋友做邻居，既有卡丁车玩又有小狗遛的生活，有多逍遥快活小神仙。 “哈哈哈，要不是蓝血顶奢的品牌挚友，我还真没必要急着叫你出来。” 蓝血？吴虞算是知道乔哥今天为什么异常兴奋了。 对艺人来说，品牌代言的等级除了说明咖位影响外，还是一个职业发展的助推器，比如说，这回上了某蓝血顶奢的品牌挚友，连带着时尚圈的地位也提升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以后出席活动的高定造型是不用愁了。 “品牌挚友？” “怎么，不满意？想直接上代言人？哈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野心不小啊。” “不是，这些个title花里胡哨，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老乔脸色变得古怪，“那你也太不关心了，我跟你说，这个圈子里，但有实力可不够，长点心吧。” 吴虞坐上门口那辆黑色的mpv，眉毛一挑，他知道老乔一定会这么说，实际上对他来说，什么蓝血红血的，没什么区别。一切都是为了资源服务的，他只要需要专注自己戏，其他的，照着公司给他安排好的行程走就行。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回家收拾收拾，机票已经买好了，我们连夜赶过去，明天见品牌方。”乔哥没上车，交代几句，指着车后座的包裹，“那是给你准备的服装，记得带上。” 乔哥看了眼手表，“现在大概是下午2点，机票是晚上9点的，反正一会机场见，你想趁这时间休息会也行。” “还有小词，在你家，把她也带回来，这段时间跟着阿楠。”乔哥对着后坐的助理阿楠点点头，应该是提前安排好过，小马连连点头。 吴虞顺口嘲讽乔哥，“你这奶爸是要平等地培养每一个员工继承你的带娃神功？” 带娃神功？放羊，放养。 “对对对。”乔哥连连应了，毫无愧疚之心。 “你也真放心，半大孩子一个人住山里。” “哎，别这么说啊，我可是一直有在联系她好朋友家，人家也表示欢迎，物资人情我也有数。新时代带娃方式罢了，你要理解。” “那为什么不直接住她朋友家？非得嚯嚯我家？”吴虞不满。 “呦，心疼婚房啦。”乔哥手肘撑在车门，调笑着。 “滚，房租拿来。”吴虞嘴上没饶他，语气却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清楚这种人情往来的事情上，乔哥绝不会漏一滴水。 “行，快去快回。”乔哥向后嘱咐助理阿楠，“别忘记我女儿。” 车很快到达了镜湖山。 吴虞在银杏林附近就让司机停下了，让助理阿楠在车上等一下，说是下车去接小词。 他换下戏服后，随便换了一套基础款的白衬衫牛仔裤，还是某品牌方的seeding来的，一套装好，就直接这么穿了。这个服装厂牌以极简风格和立体剪裁闻名，吴虞也算是干练的大框架身材，一脚迈出车座，倒像是来出席什么活动似的。树叶飘在肩头，就像是秋装现场的艺术设计。 自从街拍文化流行起来，艺人的服装也就变成了一项商业价值的展现，许多艺人都配有专门的穿搭助理。助理阿楠不说是个女孩子，还刚毕业没多久，很多经验都缺乏。除了跑腿传达，很多事实际上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所以很多事都往极简了安排。 他倒没什么，对许多同行追逐的曝光啊，时尚啊，破圈啊，咖位啊，他其实确实不怎么在意。对那些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就对助手吆五喝六的人也没什么想法。 管别人管不着，人家圈子多少年，早就有自己的生态了。 管个自己还不简单。 更何况他其实有想管的人，只是目前说来还没有拿到权限。 脚步踩在落满银杏叶的小路上，窸窣脆响。满目鎏金的银杏雨，对一个刚从刑侦严肃剧情片场出戏的人来说，有点过于浪漫。 吴虞抬头，无数碎金点缀天空，将秋色渲染到极致。 刚在车上他通过小词了解到闪光少女在这里有拍摄，只是那小孩大概看出什么，居然故意藏着掖着，就不告诉他人走了没有。 吴虞带了一点期待，也装了一点忐忑，提前做好了落空的准备。 所以在看到世宁蹲在地上，歪着脑袋，逗一只雪白长毛的萨摩耶的时候，像是看见了梦境一般的图景。 真是一副画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带回家，挂起来，然后永远属于他一个人。 小词先看到吴虞呆呆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的样子，估计眼里只能看到世宁姐姐一个人了。呵呵，她就知道这个小虞哥不简单，哪里是什么帮她追星。 刚刚消息里她故意没告诉他全乎的，只模棱两可地透露了一点。然后小虞哥本来语气严肃地叫她回家收拾东西，一听见自己和世宁姐姐在一起，忽然间就让她原地别动，说他会来找她们了。 一个人但凡双标，一定是出现了什么能打破他秩序的人。小词的阅读范围目前受到未成年管制，言情小说还是偷偷看过几本的，所以这部分的直觉有一定的可信度。 小词此刻幽怨地看着吴虞，清了清嗓子。 结果吴虞没动静，世宁倒听见了，抬头关切地问她怎么了，然后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见了吴虞。 小词亲眼看着这两人在金雨纷飞中对视，半天不动。 这个次元的石化症竟然可以通过眼波传染了吗，真是可怕。 耶耶也发现了那个“陌生外来者”，叫了两声跑过去绕了他一圈。吴虞回神，换了副柔情似水的样子走过来。 小词一颤，泛起不少鸡皮疙瘩，于是扭头不看他们。她摇摇头，蹲下顺顺耶耶的毛，头上的毛发什么时候夹了一片银杏叶发夹，可爱极了。想分享给偶像看，他俩竟然还在石化，她只得牵了狗，头也不回地向后交代，“我先把耶耶送回家。” 走了几又回头看一眼，她怀疑这两人没有一个在乎她要去干嘛。有点后悔告诉吴虞世宁姐姐的事情了。 “来接小词的吧。”苏世宁先开口。 “嗯，他是我经纪人的女儿。”吴虞大步走近了。 世宁也往上迎了两步，“嗯我知道，她都和我说了。” 沉默。上回见面还是那样一个……的场景，算了，当事人已经不想回忆发生了什么，一个大概觉得社死，一个纯粹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对方身上。 吴虞问，“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哎，上回你说要进一个刑侦局的剧组，现在怎么有空来风景区逛的？” “本来是已经进了剧组了，插了一个行程进来，回家休整一下就走。” “你家在这里？”世宁忽然想起来刚刚上山的途中是有经过一个住宅区，小隐隐于野的感觉。 “是的，要去坐坐吗？” “不了吧，我一会就回去。今天是和团队一起来录团综游戏行程的，留下和小词玩了一会，是该回去了。” “哦，你和小词投上缘了？” “嗯哼，这么可爱的小粉丝，是我赚了。”世宁没说假话，她确实从小词身上获得了积极的正能量。还有耶耶，这个品种的狗狗张着嘴哈气就像微笑天使一样。 “上回问我要的签名照，就是给她的吧？”世宁看穿一切地调笑着。 吴虞笑着点头，留心看了一眼手里抓着的手机。 背面是一张拍立得，大小刚好嵌近手机壳里，只是照片背面朝外，不知道是张什么内容。 然后他往自己这边藏了藏。 “被你猜到了。” 世宁得意起来，把头发往后撩。鸭舌帽下面披散的粉色头发被撩到肩膀后面，吴虞微微皱了皱眉，因为鸭舌帽的遮挡，没有一眼看到这显目的发色。 转眼，他神色如常。 “你们刚才逛了什么地方，带我去逛逛？” “这不是你家吗。” “我一般都不回来。” 也是，艺人总是到处跑，进了剧组就更是按月计，住酒店比住家里多。但不住买什么房子啊，暴殄天物。 世宁点点头，刚和他说着小词和自己介绍过的那几个景点，迈了步正要往前走，远远地就听到小词边跑边喊，“我回来啦！”。 吴虞叹口气，眼见计划被打断，他只好又劝世宁一起回去坐坐，不过这次还加上了小词的助力。 “世宁姐姐，这里郊区不好打车，就让我们送你吧。”小词撒娇着摇世宁的手。 世宁看看小词，又看看他，“不麻烦的话。” 吴虞欣喜之余纳闷，问题究竟出在策略上，还是因为人？怎么他说半天没有用，小词撒个娇就可以了呢。 如果不是因为人，那就是因为，撒娇？ 她吃这一套？ [1]蓝血：在顶奢领域，通常指向两个层面。一是源于欧洲的"蓝血贵族"概念，如今成为衡量奢侈品地位和模特商业价值的标签；二是在高级腕表等领域，形容那些拥有悠久历史、保持独立运营且地位尊崇的品牌。 [2] seeding：即品牌方向艺人赠送产品，邀请其使用或分享，达到相应的宣传效果。 ps：不太重要，理解即可。作者不会让他们太物质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银杏 第28章 发热 镜湖别墅。 司机本来规划着先送小词去了助理小马家，一会再来接吴虞，结果小词偏要和偶像再待会，车只好先送助理回去办事，到时候再回来接这个几个主。 世宁其实想早点回去，但她没劝动小词。她愈发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像配合好的。 吴虞拿了一双白色拖鞋放在世宁脚边。世宁会意，两三下趿了拖鞋往里走，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无论是小词还是吴虞，都是说多了客气话会生气的人，生气了场面会更难收拾，所以不如一开始就努力心安理得一点。 “你自己坐会，想转转也行，每个房间都能去。”吴虞说。 “不过暂时不要去我房间，二楼靠边那间。” 专门的指定反而给了人窥探的**，世宁接了句为什么。 “因为我整理完东西要洗个澡。”吴虞冲她眨眨眼。 “……哦，有腹肌吗。没有的话0人在意哦。”世宁心跳快了几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强装镇定过头了，反而会说一些没脸没皮的话掩饰自己。 她只当是个玩笑，说完还笑着看看小词，结果小词倒是当了真： “有！小虞哥可自律了，绝对有！”小词兴奋地说，扭过去看吴虞，“小虞哥，给我偶像露一手呗。” 于是两人都觉得不好笑了，尴尬地别过脸去。 小词觉得没意思，“切，那游戏给我玩会。世宁姐姐一起吗，有个双人游戏可好玩了！” 吴虞沉下脸，“原来你就是为了可以玩游戏，才和你爸说非要住我家的吧。” “并没有，我还是喜欢耶耶更多一点。” 世宁觉得有必要停止他们带娃方面没有意义的拌嘴，“你快去收拾吧，一会手忙脚乱，赶不上飞机。” 吴虞眼神变得温柔，点头嗯了一声，上了楼。 世宁四处转了一圈，屋内陈设简单，除了玄关一进门就可见的艺术装置，除桌椅外，再没有其他摆设。 那艺术装置是嵌近墙体的悬挂摆件，射灯照着，当中是几颗圆形球体，有的表面自然坑洼，有的周边还有一圈环形带，明显是什么宇宙星球之类的主题。 没想到他还有这这么浪漫的爱好。 不过也不一定，喜欢宇宙的人应该也不全是浪漫的，毕竟还有囊括着科学啊，历史呀，这种偏逻辑和直观的角度，研究型的人也会喜欢。 因为闪光少女的专辑《银河旅行》原因，当时查阅不少资料，对世宁来说，宇宙的浪漫在于——它完全可以是个人情感的隐喻。 比如无序与规律同在； 比如荒凉与绚丽完全对应人类的孤独与热闹； 比如……引力和羁绊。 人和人以什么方式相遇、离开，有时候看起来是偶然，有时候却也像延时的回声。 但人类无法直视深邃。 苏世宁亦不能。她连自己都避而不见。 今天不知怎么的，想多了吗，总是头疼。 小词见偶像仿佛对装修风格十分有兴趣，一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于是也不去打搅她，自顾自开了一把游戏，大声对她说，“世宁姐姐，我开把游戏，有事叫我！” 世宁早前以自己“有点累，玩游戏会更累的“为由婉拒了，听她这么说，让她放肆管自己玩就行。 也确实不算找理由，世宁一边随意走动，一边捶打手腕、腰背等几个酸痛的部位，刚才卡丁车玩得太投入，现在才开始显现出后果来，世宁撩起裤腿，双腿的膝盖内侧皆已淤青一片。 不过还好，只是淤青的话很快就能消。 看似随意得走了一圈，实则也确实按吴虞说的，除了主卧没去，整栋房间都逛得差不多了，也没寻着什么特别的。 最后到阳台停下。 不愧是隐于野的风景，层峦叠嶂和小巧的人工湖唾手可得。世宁早前对煊城的镜湖山，以及镜湖山上的镜湖没有了解，现在一眼就知道得名所在。 “镜湖”真可谓“镜之湖”，像镜子一样无波而静止。而“无波”的原因，正是因为四面环山，少有风进来吧。 忽的有香气飘来，世宁莫名熟悉，回头果然栽种了一墙的茉莉。 世宁有些唏嘘，一个不怎么回来的人，这墙娇花又是怎样被养的那么好的？她阳台上那篇也算有园艺爱好者厉秋和孙温柔的搭把手才没有养坏的。不对啊，明明不怎么回来的样子，不知道怎么打理的。 啧啧，看来养花有时候也是需要一点天赋的。 她想随手掐下一朵，临了上劲又停下，心想万一主人爱护，跟她拼命怎么办，于是又放弃。 但他养花？吴虞看起来好像不太像那种有情调细嗅蔷薇的类型，在他的眼中，估计只有ddl之类的可视化模型，只关心任务的完成度；花谢花开，于他而言，难道不是只配路过一瞥的价值吗。 如果不是自己想养，那只可能是心上人喜欢…… 世宁摇摇头，这么久不见，也该有机缘去认识新的人。 很正常。 世宁停止自己的联想，回头望了眼正在游戏中的小词，悄悄出门。 来到这，只逛了银杏林，没有看镜湖，那确实有点买椟还珠的意思。 天色渐暗，丝缕微风过，世宁裹紧了外套，看来也不是完全无风嘛。 走近了才发现，为了让人身临其境，步道由临水一直往湖中延伸，估计就是想全了人无限往镜中去的好奇心，世宁遂了愿，心情大好，直往中心去。 探出栏杆，光线不足，帽檐更是挡光，什么也看不清楚，世宁索性摘了帽子。樱粉色的长发如丝瀑坠下，映照在水面，栩栩然是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黑发的自己的负片。 世宁才想起来发色染过了。她对自己已经染了头发此时才有了实感，原本是觉得网暴的事情不公，因此有愤慨；但这样一照，把隐去的情绪又揪了出来。 世宁有些头晕，她猛地撑住栏杆，跌跌撞撞依靠在木质的扶手边。这段时间身体频繁出现亚健康状态，但所幸都没什么大问题。 就这么靠一会，得赶紧回去了。 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就跟着他俩的节奏走，她可是闪光宿舍突发奇想来个什么夜宵局，不想吃就绝对不会被劝服的刺头。 世宁想了想，刚刚在银杏林就该和他们分别的。 然后她头一晕，握着栏杆的手一紧，失去了意识。 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时候她就醒转过来了，牵扯到手臂上估计是肌肉拉伤的位置，世宁闷哼一声。 吴虞马上停下，“很疼吗？” “没事，放我下来，我只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我一会自己回去就好，不给你们添麻烦。”世宁不知道自己的唇色惨白，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想证明一下自己的状态不差。 吴虞脸色铁青，他在不由分说拉人起来之前，探过世宁额前的温度，触感灼人，已经是很明显的高热了，原本打算将人拦腰抱起直接去医院的。 现在人醒了，稍微冷静了一些，加上他们俩一起出现在热搜的前车之鉴，就这样冲到急诊室的话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真没事？” “吃点药就好。手臂是刚刚玩卡丁车了，肌肉拉伤之类的，养养就好。” “那你起来。” 世宁点点头，有些费力地撑着地要起来，吴虞见她踉踉跄跄，眸子一沉，索性还是将人打横抱起。 世宁从没见到过吴虞这般神色，印象中，即使那时候在学校排练的剧目出了很大的岔子，作为负责人的他最多也只会比平时冷淡一点，好像再坏也逃不出他的可控范围。 有这么严重吗？ “我没事……” “安静。”吴虞不容置疑地厉声道。 世宁噤了声。他好像很不爱听“没事”这两个字，每次听到都会皱眉。怕在他地盘上出点什么事，不好交代？ 世宁只好随他去了。 快滑下去的时候吴虞将人往上抬了抬，世宁就顺势搂紧了他的脖子，头埋到他的颈窝里。不知是不是是刚洗好澡的缘故，一股潮湿的热气带着青竹的清涩混进呼吸。 世宁的手在吴虞的脖颈后攥紧。 后来，世宁就只记得进门时小词的惊呼，然后就是整个人都陷进了流沙的感觉，被一种燥热的，沉重的东西淹没了。 半梦半醒间，察觉到凉毛巾重复浮在敷在自己的额头，她还是觉得不想麻烦他，说了好几句“送我回去吧……我不需要你这样……我有很多姐妹……她们不会不管我……”之类的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世宁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光已大亮，鉴于最后被吴虞从镜湖抱回别墅的那段路程是被将夜的蓝调光线包裹，现在这光景，最少也已经是第二天了。 周围的陈设，除了一个趴在床边的脑袋以外，床头柜还有水和药板子，退烧药没错，世宁想抽手试试自己的体温，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被人征用。 吴虞的脸正贴在她的右手上，伏在床边正睡着。 世宁试了好多次，想把手抽出来，怕弄醒他，所以格外小心。一来二去十分困难，遂放弃，后来想着毕竟大概率为了自己一夜没睡，索性就给人当枕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只得伸了左手摸摸自己的脸和额头，温度已经正常，看来自己这身体的自愈力还算不错。除了到处酸麻的肌肉组织，看来极限运动果然不能多玩。 忽地察觉右手一下子能够重新接触空气了，世宁先是闭眼重启一番才扭头看他， “hi，醒啦，早上好！” 神tm早上好！那不然说什么！她按耐心里止不住的尴尬。 昨天是他抱她回来？还照顾了一整晚？ 吴虞一怔，良久，起身探探她的额头。 “没事了，我刚检查过。” “你检查什么？你不是说只是累了，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刚醒的原因，吴虞此时的声音很是低沉，还有点沙哑。 “……”阴阳怪气有一套。 “哦现在好了，我为了你没有赶上飞机，你要怎么赔我？” 世宁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为什么……” “为什么没去机场？为什么不把你扔回去？苏纯，哦不对，苏世宁，我为什么为你留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世宁越来越慌乱，不仅仅因为这阴阳怪气的质问，还因为越来越近的距离。 她不由自主地双手后撑，身体和脚也向后缩去，吴虞俯身罩在她身前，迅速针对她的动作做出了反应，虎口微张便迅速钳制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环过世宁的腰，撑在她身侧。 世宁一瞬间动弹不得。这样一个禁锢和侵略意味的动势，没叫她感到危险，倒是……很暧昧。 第29章 距离 一时无法直视那双灼热漆黑的眼睛，世宁别过脸去。 不对啊，他的瞳仁明明是温柔的浅琥珀。 她不信邪地又偷偷瞟了一眼，脊背一凉，再次闪躲开来。 这家伙演技方面也是可以的，不会是新剧本有什么类似的场景拿人练手吧。这种恨海情天的狗血台词，当年寝室一起追霸总剧她也看了不少。 当初光骂狗血了，真要接这样的词……还挺难的。 “我该知道什么？” 世宁试着抽出手，原以为他会识趣，没想到依然纹丝不动，她只好自己使了劲，弄到自己的手腕都弄疼了，也不见得改善当下的处境，她只好先放弃。 她忽然意识到，吴虞要是铁了心，她根本一点好处讨不到，像个坐以待毙的猎物。 世宁有些不爽了。 赶在她发作之前，吴虞又开口，“我不信你一点都感觉不到。” 她从吴虞眼里居然看到一丝哀伤？真是奇怪，掌控局面的人明明是他，还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世宁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斥责他，“不要这样。” “哦？不要哪样？”吴虞边说边往前凑，对上她的嘴唇，俨然要吻上来的架势。 世宁顿时警铃大作，干脆往后倒下去躲开。吴虞似是轻笑一声，紧抓着手腕的那只手也向上拉到她的耳侧，就要俯身下去，被世宁的另一只手半道撑在了胸膛的位置，抵挡住。 失策了，世宁后知后觉，应该不会有人主动躺下的吧，怎么看都和束手就擒似的…… 按照剧情发展，世宁知道，很有可能连这只自由手也要惨遭禁锢了。 但终究是没有来。 吴虞看了看她阻止他靠近的手，翻身，坐在一边。他背对着颔了首，看不清表情，“你……很讨厌我？” 世宁松了一口气，干脆口出狂言，“不啊，我很喜欢你的。” 吴虞愣了，随后哂笑，“我有时候都分不清，你是装傻，还是真傻。这句话，欺骗性很高……但我听着却很高兴。你可以多说几遍吗？” 世宁这才有冒出冷汗的紧张感，不知道是因为被看透，还是被诱导、被掌控…… 至此世宁确信，自己一定做了什么事情让他误会；如果不是她做了什么让他误会的事情，那就是对方有什么大病。 更何况现在是在他地盘，还是慎重为妙。既然如此，先认怂总没错。 “那对不起了。” “对不起？你做了什么事情要对不起，玩弄我的感情吗?” 好大一口锅，不能随便背吧。 “我不知道我还有这个本领。” 世宁乘机起身，大步走远到卧室屏风后面的办公桌。整齐方正的文件和书籍摆放着，还有他们表演系学生当做圣经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她没什么劲，依靠在桌边喘气……何必呢，这样的纠缠。 “你知道我原本要去谈的什么商务吗，蓝血哎。”吴虞懒懒地说，气若游丝。 世宁再不了解行情也知道这事什么档次的商务合作。她瞪大了眼睛，没说出话来。 我，那么值钱？值得让人放弃真金白银的市场地位？ “你是不是有毒？孰轻孰重不知道啊。发热而已，实在不行给我扔医院就好，总不见得医院会见死不救，再不济扔我公司啊，非得你亲自照管，你责任心真就这么重了是吧？” 吴虞起身大步走来。世宁正在激情输出，再加上离床远了不少，不以为意。 “这么担心我？” 世宁不语，阴沉着脸与他对峙。 没成想吴虞轻佻地靠近，耳鬓厮磨起来，“真想把你拆开来看看。” “呵，拿我当机器人？” 吴虞越靠越近，世宁不知道这个人上哪解锁那么多逼迫人的姿势，伸手要推他，显然没有成功。 “你好好说话……喂！”世宁一脸震惊，说话间，吴虞一手不知道怎样将她一捞，竟然就坐在了桌子上。 随即那人双手一撑，将她圈在中间。 “你……”世宁失语。他刚才做了什么？现在又在做什么？一会呢？这会子危险的感觉才袭来，世宁忽然意识到这个吴虞和她以往认识的完全不同。 事态发展将会脱离她的预测。 “说吧，怎么赔我。”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世宁被迫后仰，手撑在身后，吴虞的吐息有些恶意地侵略过来，她侧脸。这桌子……挺大，现在的场景，和刚才在床上好像也没有多大差别。 “跟我没关系吧，我拦你了？” 世宁扭了头看他，积极的棋手要主动掌控局面，找回自己的场子。 吴虞手随意摆弄着她的头发，他的家居服很宽松，领口往下垂，露出一些肌肉走势的线条，特别是吞咽的时候，发生波浪一样的连锁反应。 她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 吴虞勾起了她的一只手，她只好把重心转移到另一只手上，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屏风这边的半个房间，床帘并没有全拉起来，屋外过于明朗的光线透过树与帘散射进来，时而柔和时而耀眼，将两人面庞的起伏一分为二。 吴虞半眯着眼。 “那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世宁也不回话，认真看他，此刻倒不躲闪了，一副正面迎敌的架势。 总是这么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因果也是，情爱也是，叫人没办法追究她。 真可恶。 吴虞和她面对面，用鼻尖去找她的鼻尖。世宁发现他的企图后，略微僵硬地颔首后仰，吴虞便追过去，像两只伸长了脖子互动的天鹅。 “你刚刚不是说喜欢我，躲什么？” “我没说是哪种喜欢。” “你现在都会使诈了。” “彼此彼此。” “说说看，是哪种喜欢。” “你想要哪种？” “我想要那种就可以有哪种吗？我想要，和我两年前说的那种，一样的喜欢。” 这人真是太不会斗嘴了。斗嘴的时候怎么能拿直球和真心当武器呢。 吴虞越凑越近，世宁一时没招，闭紧了眼睛。 吴虞打量着面前的人，她无措紧绷着，一副令人宰割的模样。意料中的事情久久不来，中间这段将至未至的凌迟之刑却正无限延长。 她正直体面，真诚友善，是个能维持长久友谊的好人选。但他不缺朋友，他想要的是更深的链接。 他厌恶了明明想对她做更过分的事，却只能虚伪地保持不过线的礼貌距离。 吴虞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能忍。 他自嘲地勾勾嘴角。苦涩是沉重的下了一夜的雪，压弯了枝。 线，不是非不能越的；只是她的线，他只能尽可能守好。 他不想勉强她。 大概是察觉到可能发生的事正在因为不明原因暂停，世宁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吴虞，眼神闪过疑惑，好奇、瑟缩，一时间也惶然无措。 然后她居然主动凑近了，闭上眼，轻轻地贴在了他的唇上。 吴虞的唇有些惊异的颤抖，片刻，他随即反制，吻得更深。 他是害怕的。 他早就设想过，假如有一天他真的没忍住，对她做了一些逾矩的事，能得到的所有结果。要么她接受，那就遂了他的愿，迈向更进一步的关系；要么她不接受，那更麻烦些—— 不接受且很生气，那就连朋友都没得当；不接受但能理解，还有一点退回原地的可能性。 吴虞实在没办法保证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是极少数他猜不透的人。 他把他的感情变成了注定有输赢的博弈，而决定他输赢的筹码，完全捏在对方手里。 但她却主动了？！ 吴虞像是受到了肯定，激烈地回应。桌边的文件悉数落下，比尘埃先落定。人却无知无觉，只将气息交融，用一种贪婪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孤注一掷。 伴随着潮潮的、湿热的气息扑到脸上，吴虞忐忑地分开一些，看到对方被泪水沾湿的眼睫，才意识到刚才有些颤抖的，不止他一个。 “为什么哭？”吴虞忍不住最后吻去她眼角的泪，然后松开了手。 “不知道，第一次亲男孩子，有点激动吧。你怎么不哭？看来经常……这么做？”世宁鼻子红红的，明明一副不好受样子，却故作轻佻。 吴虞拧了眉看她，没觉得无厘头，也没觉得好笑，隐隐的，察觉到一点非同寻常的……不妙。 世宁继续说，“什么感觉？应该和你想象里的不一样吧。” “其实有些感情是人幻想出来的。” “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我。” 世宁的眼泪在他手背上炸开。 吴虞于是吻的更过分，几乎将人按在桌子上。直到苏世宁狠了心用力咬了他的嘴唇，血腥味混着眼泪咸涩的吻，终于结束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世宁几乎控诉。 “我不认可。你以为用几句诡辩就能消解掉我的真实情感？苏纯，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事情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傲慢？你凭什么随便定义我的感情？” “你会不会太激动了？我只是想引导你看到一些你没有看到的可能性而已。” “你只是一味逃避，然后还要给你的懦弱找各种完美无缺的理由罢了。你敢承认吗，你喜欢我。” “我刚才……” “把真心话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啧，这招倒是挺有意思。假装没有在骗自己，把真相调成百分之五十的透明度，叫人看得一知半解，忍不住去猜。你真是好手段。”吴虞没让她说完，前车之鉴，这个人现在的惯用技能就是用虚假的洒脱隐藏不安和脆弱，纸老虎罢了。 “你觉得这样，是对自己负责的表现吗？忙着定义我扭曲我之前，你能先看清自己吗？ “你凭什么认为你更懂我？到底是谁傲慢啊吴虞。虽然不知道原因，你喜欢的是苏纯对吧，戏剧学院你认识的苏纯不过和你同窗三年都不到就中途成团去了，三年罢了，我和自己相处20多年，你怎么比？而且我现在是苏世宁，人是会变的。 “不要看见一个人的切片，就信誓旦旦地说喜欢、许长久。” 世宁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将他推开，吴虞此刻轻飘得像个木偶。 她戳着他的肩膀使他后退，“你质疑我？我有什么错？这就是我用所有生活经验习得的对策，不是所有人天生就……” 世宁说不下去了，再继续的话，她的堡垒会更加的摇摇欲坠。 像一片窗外的落叶似的，她趔趄着险些跌倒，吴虞接住了她。她扶着他站好，吴虞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说的对。”吴虞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世宁一僵。吵成这样，还我说的对？ “很高兴你能和我说那么多心里话。” 世宁再也掩饰不住想要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获得的求知欲，急切地抬头。吴虞不似刚才咄咄逼人的强硬目光，又变回最初温柔宁静，像月光一样，沐人以光华，不再浓烈。 “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点，不要躲在贝壳里了好吗。“ 第30章 溺水 “你说谁……是软体动物……”世宁还想反驳，刚才的情绪有点上头，原本就是刚退热的虚弱身体，现在全然要靠吴虞支撑住她。 这不是软体动物是什么？世宁有些百口莫辩，说不出的话像酸性气体，从胸腔里过了一遍，再从眼睛里流出来，变成苦涩的液体。 不知道这样搂了多久，吴虞的衣襟已经濡湿一片，他拉开安静伏在胸膛的人，面部还算平和，眼泪却一直滑下来，眼睫微张，没有生气的样子，他试探地唤她的名字，“苏纯？” 她张张嘴，看起来像是要说话，却咳嗽起来。 完了，真这么虚弱还打得过谁，世宁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泪失禁，那种要刹车却发现刹车片坏掉的绝望袭来。呼吸反而更急促。 吴虞只好手忙脚乱地安抚她，“你不太对劲你知道吗？” “是有点。”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你把我扔回去就行，不要误你的事。忘记上一回的教训了吗，被拍到你在我身边，难道不会给我带来更大的麻烦吗？” 吴虞怔住。 世宁深吸几口气，泪水仍在止不住地掉。 “你……再抱抱我，我一会就好。”“好。” 世宁下巴磕在他的颈窝，闭上眼。还是比较有令人安心的功效，就当个疗愈摆件用。 世宁感受吴虞的呼吸，不知不觉也和他同步，逐渐平静下来。险些又睡过去。 幸好她的理智还有点用。 “好了，我要回去了。”她把吴虞推开。 “等我换个衣服。”世宁倚在墙边，看吴虞“奇迹暖暖”似地换装，她强烈怀疑这个人是在消遣自己。 直到吴虞第三次从他的衣帽间出来，世宁吐槽道“你干嘛去，当花孔雀？” “你喜欢哪个风格？” “我对不是穿在我身上的东西还是很宽容的。我选这个简单的你会觉得我在坑你吗。”估摸不是有重要工作就是要见重要的人，世宁叹了口气，随便指了一套。 像是和人打了一架，她有点累了，想快点回家躺着。 “那巧了，我也喜欢简单的。” “你什么意思，给我显摆你有很多衣服换，我却只能穿昨天的是吧。”世宁有些不耐烦。 “要不你穿我的？”吴虞顺手拿出一件白衬衫，眼里似乎有些期待。 “神经，搞快点。”世宁转身要出房间去。 “好了就这样吧。”吴虞环视屋内，特意回转将地上的书籍文件捡起来放回桌上。世宁寻思着人怎么半天没出来，回头找他，正看见他还把书页的直角抹平。 世宁很难不联想到这些事怎么掉的桌子上了，脸上一热，脱口而出，“你强迫症？” 强迫症还自己挥开。不过不挥开的话，刚才应该会搁到她的后背…… 算了算了，赶紧走吧。 吴虞帮世宁拉开了副驾的门，又开了后备箱，放进一个行李箱。 系好安全带，吴虞没有马上发动，他担忧地看着世宁，“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骂我的也可以，我会听着。” 世宁摇摇头，眼眶还红着，无论是对刚才的事，还是未来的事，都绝口不提。 一路无言，目送着人离开。 这回算是彻底说破了，没有像之前的几回被当成玩笑的娱乐，但依旧不甚明朗。比起这个，他今天看到的苏世宁，展露出了他不曾见过的一面，整个人似乎荒诞又痛苦…… 吴虞将车停在机场，拜托司机师傅帮忙开回家里，正想和乔哥说一声，点开联系人，还是先滑到了家人组，点开了“表姐”的头像。 没有客套迂回，他直接表明了来意【帮我问问苏纯情况。】 表姐：【什么情况】【你不说我哪里知道问点什么】 吴虞只好继续输入【碰见一面，发热晕倒，现在已经送回她们公司宿舍了。你应该有认识的朋友，关注一下身体情况，让她还是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表姐：【原来你手机也是能一次性打这么多字的？】 吴虞：【……】【真的，发热到晕倒不是小事，你关注一下。还有，情绪上也是，感觉很不好。】 表姐：【你还知道是我姐妹啊没大没小的】【不知道背着我干什么了】【做贼心虚】 吴虞把手机息屏塞进口袋，捏了捏鼻梁又重新拿了出来，【我说真的，你掂量。】 还没等给乔哥拨过去，吴虞的手机先响起来了。他接电话之前先做了深呼吸。 “大少爷，到哪了？” 还好，除了阴阳怪气没有直接炸，看来多半是在不好直接发作的地方。 “机场了，买了最近的时间，行程共享给你了。”吴虞回答。 “哦，行吧。人怎么样了？” “应该没有大问题。” “我没问身体，我问的是你的感情进度。” 吴虞纳了闷了，“你哪里听来的，小词？” “呦，我可是你经纪人，你盛典没搭理人家，还让我想办法撤热搜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以为我是什么蠢驴吗，这都看不出来我不要混了。”对面沉吟片刻，“网络上的东西我大概知道一些，这姑娘挺不容易的，你说好好的忽然晕倒，小心是什么情绪问题。圈子里，特别是演员，最容易幻想现实不分，你们这个年纪，再成熟也做不到直接超然物外，抑郁症跳楼的前车之鉴也不是没有……” “行了。“吴虞不想再听下去，”挂了啊，一会到了给你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蹙眉搜索了一些相关词条，收藏了几篇心理治疗的科普。 机场的人来人往，有形色匆匆，也有优哉游哉。这个世界上的人也许就和星星一样，各有各的轨迹。 他觉得某人大概是有很大的引力吧，才会让自己只能围着她转。但他不想逃逸。 关于天体间的引力，有个名词叫洛希极限，这是两个天体之间最小安全距离。简单来说，超过这个极限距离，潮汐力大于引力，小的天体就会被撕碎。 在宇宙里，“超越极限”不代表什么好的意思；“粉碎”也不是坏的。没有那么多偏见和道德规训。 用改变形态换取永远的环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而已。 更何况，想取到珍珠，就不能埋怨蚌壳伤人。 －－－ 饶是吴虞搞不懂她的反应，世宁自己也不懂。 真要说起来，估计有一些赌气的成分。像她这样的人，总是很轻易叫人失望的。她也许真的有装傻的成分在。 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一刻她想，就这样毁灭了也挺好的，什么事情都不用面对了。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吴虞对她……大概是有什么契可尼效应吧，因为选秀的不告而别，他还刻意给她找过不痛快来着。 契可尼效应是未完结的事情让人念念不忘—— 那是不是只要完结了，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回去的时候闪光小屋没有人，苏世宁打开手机让一串未读信息弹到她的脸上。按行程后面还有专辑未发的最后一首歌，这会子屋子里的人不在录音就是在练舞。 世宁什么也不想，只收拾了，换上练功服，就准备加入到排练的队伍中。 马不停蹄的生活里不应该有情绪。 然后她就发现，进公司电梯的时候，自己的手在抖。 X光的周旬恰好也在电梯上，见状关切地扶住她，“世宁姐？” “没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昨天没睡好。”世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没有再复发，只摆摆手，尽管舒别人的心去了。 “你管自己去忙就好，我到了。啊，她们都在舞房，放心。” 电梯门带上周旬担忧的神色。世宁的手臂还在发抖，她想在外面先想办法恢复正常，再去里面。于是她从茶水间倒了一杯热水，废了很大劲才没有被洒到外面。 看来不管是情绪还是身体，都有些不对劲了。 正对她座椅的门开了。 “怎么不进来，坐外面干什么。”意然开门出来，听见动静后门口一时间挤出五六个脑袋来。 “靠，你回来了?！”楼泱左右看看没有别人，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还软绵绵的，你就来这儿。” 世宁用力抿抿嘴唇，照着一整面墙的大镜子看看，没那么惨白，才放心地说，“能有什么事。” 楼泱狐疑看她一眼，“你不是发热了吗，这就退烧了？” “你怎么知道？” 世宁突然想起，昨天她留在镜湖山上，说要一个人转转看风景，队友们都觉得这地方山明水秀，适合散心，只叮嘱她注意安全加天黑前回家，开玩笑地说不要被山里的大野狼叼走。昨天热症事发突然，也没有发信息知会楼泱没有回去的原因。世宁原本计划着要怎么解释夜不归宿，没想到她知道的还挺具体，那就只有…… 世宁打开手机看看已接电话。昨天晚上9点左右有个已接电话，通话时间为两分零五秒。 不是她接的。 那就只能是吴虞了。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世宁试探地问。 “嗯，你同学接的。” 楼泱回得简单，再无其他，不像她风格。此时要是以往，一定先叽叽喳喳一通，把前因后果、心理动机、后续发展一定参详透了才肯放过她的。 世宁越发奇怪，昨天的电话里，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她打开手机，还在发件箱看到了一张照片，是发给楼泱的，配文“如果我真对她不利，这张可以当做证据”，图里有个躺尸的她还有一个没什么血色的吴虞。 原来是这样，楼泱才这么安心的样子吗。也是，这张图要是流落出去，再炙手可热的一线也得完。 楼泱盯她半晌，“还有没有不舒服的？一会还是去趟医院吧，还是现在？” 世宁连连摇头，“没事。” 楼泱大概是猜到她会这么说，早准备了一个瞪眼给她。 不知不觉中，世宁惊讶地发现刚刚控制不住的发抖症状缓解了。舞蹈房中，一撮人在分析舞蹈动作，还有一撮人刚刚从外面拿了外卖进来，章汐一看到就纪检委员上身，数落上了。 这个场景日常又普通，和过去两年的每一天一样，却因组成它的每一个分子，变得安稳又平静。 世宁喜欢平静，永恒的宁静大概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生活。 她不需要过山车一样的情绪体验，讨厌跌宕的意外，那些东西会让她疲于奔命。 她真的很容易没电，干脆少动。 slin推门进来，身边站了一个人。是来指点编舞的。照例先要跳一遍目前已经排好的，才能有针对性地下手。 可刚刚新排出的部分她并没有接头。 世宁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又是她拖慢了进度，连累了别人？ 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一根甘蔗也不成糖。看，那些网暴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世宁的五感一时间被水封住，就像一个泳池，她在水下，听着岸上的人讲话，模糊空荡，语意不明。 “来一遍？”世宁从slin的嘴型捡出几个熟悉不过的词，她的手又开始不住地颤抖。 几个人点点头，想起什么，又看看世宁。 世宁身体的抖动幅度忽然就变得无法抑制，这种程度的注视也让她觉得像被钉在热搜上的言论一样锥心刺骨了。 她忽然不会呼吸了。 楼泱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厉秋就势挎住世宁的另一只手臂。 然后她又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她看到她们焦急关怀的神色。 啊。原来并没有被责怪啊。 然后她想，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屡次失控，是不是……快死掉了？ 这个梦做的很累，真就像回马灯似的，还是循环播放的那种，还有类似番外的感情线，杂乱无章又有迹可循；后来她就开始变成清醒梦一样的状态，分析起其中的含义来。 她走到小时候被母亲抛弃的那个自己身边。做什么都不对，打碎个碗也会遭到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做的好了母亲也永远不会满意，句句都是批评，件件都是指责。她好像就是厄运本身，就是不幸的源泉。连父亲都因为救她被洪水夺去生命，所以她是不该存在的，所以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她的动机很合理，并且已经仁至义尽地供她上完了学。 可她就这么罪无可恕吗？ 她只配被人这么对待吗？ 楼泱出现了，她握着她的手，朝她微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自己什么样子她都见过了，犹豫的，低沉的，消极的。即使因为委屈忍不住离家出走，她也只当陪她出去玩了一趟。她有时也说她哪里哪里不好，但她是希望她更好，从没有要把什么使事情变坏的责任推到她身上。 世宁看着楼泱的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原来，有些能让场面变得滑稽乐观的办法，能正常社交、友好待人的能力，都是从她身上复制来的。 远离了旧的环境，不断地接触新的人，世宁才发现，自己也许并不是彻头彻尾的过错方。 她还是有希望从水里出去，不用一直和这个世界延时沟通的。 正当一步步走出去，怎么又被一句句众口铄金人言籍籍的浪给拖回水里…… 真是滑稽，岸上的人只管着自己晒太阳，瞥到一眼也只说句“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努力”的风凉话。 然后她看到吴虞伸手给她，好像在说—— “和我一起吧。” “让我帮你。” “你可以相信我。” 然后她就醒了。苏世宁砸吧着梦里的味道，还没有来得及分析这个人对她的意义，就发现自己正在救护车上。 “醒了？” 女医生就是温柔啊。香香的，白白的，就是手有点凉。 “还是得去做一个详细检查。”女医生看着连接在苏世宁身上的心电图，楼泱看不太懂，在一旁看起来很紧张。 “严重吗？”楼泱看世宁整个人呆呆的，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不严重。”世宁说。 “我问医生没问你。”楼泱瞪她一眼，潜台词明显是“看你这个不给我省事的。” 医生轻笑，“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仔细排查一下隐藏可能性而已，最近身体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吗？” “昨天说发热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是吧。”楼泱说着阴阳怪气对着世宁。 “是发热了，睡了一晚就退了，但昨天也有晕倒的情况，但也不是很严重，马上就行过来的。”世宁躲闪着说。 楼泱皱了眉。 “啊，这样，还是做了检查再判断吧。” 医生说话严谨，没有拿到数据和报告前，看来是不会公开地做什么判断了。 喝了医生给的电解质冲剂，世宁从担架床上坐起，楼泱慌忙拦住她，“你干什么，躺着。” “没事了，真的。我能坐着。” 见她这么说，楼泱也不再坚持。 第31章 症结 楼泱一路陪着苏世宁做了相关检查，医生只说昨天的晕倒和发热有关，今天的怀疑是体质虚弱造成的低血糖，体检的数值还算在正常人水平，有几项不太稳定的数值大概可以归因为疲劳、心力交瘁的亚健康状态。 苏世宁听着觉得还行，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短时间一直晕，按电视剧里的情节发展怎么看也活不长了。 医生看看楼泱，“你是她亲姐妹？” “差不多了，十多年老闺蜜。” 医生思忖着，“平时工作压力很大吗。” 楼泱想了想，“算是文娱圈的工作，大多数时间不规律。” 医生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两人外形条件都这么突出，“啊，影视剧吗……怪不得，平时生活节奏不规律，不注意休息，或者心事太重，都很容易积累身体问题的。特别是中医上说肝气郁结，情绪上的问题也要特别注意，不要觉得自己年轻，没什么基础病，就嚯嚯身体。” 医生又转向苏世宁，“最近情绪状态怎么样？” 此话一出，楼泱也立马转过脸来看她。世宁张了张嘴，一时没有声音发出来，像一个渴了很久的人，丧失了对嗓音的控制。 “应该不是很好。”楼泱见状，代答了。 医生沉吟一会，“这边是急诊，我暂时只能给你生理上的诊断，如果你觉得自己需要心理上的帮助，我建议你可以去挂一个心理咨询。” “……好的。” “谢谢医生。” 刚走出医院，就在门口碰见匆匆赶来的闪光少女和slin等人。 “这么大阵仗啊，没什么事。” 看见人好好的，还被医院释放了，楼泱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通，大家也就放心了，没再多问。 “肯定是这段时间状态不好，slin，可以给我们放假了，又是专辑的收尾又是商演音乐节，你看看，人都病倒了。”章汐说。 这段时间有的没的的商演活动确实多了不少，她们难免疑心是不是因为明年春天要解散的事情，公司要贪心收割最后一波羊毛。 而且自从上回综合体碰到的血浆事件，她们才忽然意识到，那些原来看起来很远的舆论攻击，也是有可能变成实体伤害的。于是联想起自成团伊始就存在着的，公司公关对恶性舆论的管控，处理态度实在不能算积极，甚至可以算是吃了这件事的人血馒头——一直捡着“风浪越大鱼越贵”的便宜。于是，看待上层的眼光就也多少有些失望。 slin不言。 大家静默着往前走。 一直到上车坐好，slin才说，“有些工作排着也是为了大家的曝光度，我想大家也不想从闪光毕业即失业吧，难道个个都找好下家，谈好前程了？” “商演能加多少曝光？能为‘闪光少女’这个名头去的都是粉丝，剩下的就是恰巧出现在现场的游客，这是有效曝光吗？”林尽染毫不客气。 “只有半年了，忍忍吧，比雪藏好一点。你们以为我没有尽力争取吗，说白了大家都是打工人，写在合同里的工作义务，能自由的部分很有限；况且人之常情，一个快解散的组合……” slin顿了顿，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视一圈，“珍惜最后的时间吧。” 她的视线最后在世宁脸上停下，“世宁特殊原因，如果你需要请假，不是必要出席的部分，我会尽力安排掉。也算是弥补之前没有尽早干预网评的过失。” 世宁一怔，有些动容，从slin嘴里亲口承认的“过失”二字，何其珍贵。 “谢谢。” 尽染拍拍她的肩膀，似是安慰，又像在说“这是你应得的。” 她们的车厢很少有这样紧张的气氛，通常都是热闹愉快、欢笑逗乐的。世宁险些又要把这样的变质反应归结到自己的身上来，是不是都是因为她才会变得这样？ 这样想好像也不对劲，为什么总要责怪自己？ 想到刚才医生对自己说的，关于建议自己心理咨询的话，苏世宁有些后怕地深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惯性的自我否定，这难道不是一种自虐吗？ 不会吧，这样的失控，难道真和……抑郁症有关？ 不行啊，那岂不是要给自己安排一些康复训练了？ 车厢一个急刹车，把世宁的思绪暂时打断，像是被动地接受了一个翻腾的浪的洗礼。 世宁拿起手机，决定做点功课先，余光撇到一动不动的楼泱，搞半天发现楼泱没在看别的，皱着眉盯着她呢，而且眼神……非常不友善。 “干嘛你。” “你真有那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和我说？我还以为你是‘万物穿堂过，片叶不沾身’呢，结果你搞林黛玉那套？” 两人都默契地用悄悄话的声音交流，在行驶车辆的轰鸣声里勉强忽略不计。 世宁有些无言以对，因为这好像不是单纯的不开心，有很多杂糅，也有更多不是个人能改变的，是身处的环境里结构性的矛盾。 “很难说。其实我还好。” “还好个鬼，不行，我一会健身房不去了，面膜时间推迟，你跟我说清楚了，我勉为其难当你知心姐姐，情绪垃圾桶，说什么都行，知道吗？” 世宁想说没什么必要之类的，因为楼泱对健身还好，对护肤可是雷打不动的执着。 “就这样，难道你想找个更好的环境聊？也是，回房间就躺着，已经习惯了，得更正式一点，大自然还是咖啡厅？” 楼泱铁了心要拉她出来，鉴于没什么咖啡厅是绝对私密的悄悄话场所，她们还是就近选择了不远处的江边绿道。好像随便说什么都会随风消散似的，其实还蛮合适疗愈心灵。 渐入冬季的江畔已然比上次少了许多生机和活力，也很少人像夏季消暑纳凉那样在绿道附近走动。 世宁看着粼粼在水面的路灯的反射光，感受也随之自在荡漾起来。她自己也奇怪，怎么的就突然会出现身体不受控的情况。 “说吧，我听着。快说，你该不会觉得这树和这鸟也会听去并且帮你大喇叭吧？”楼泱见她又开始推脱着不配合，“行，我管不了你是吧，我打电话给马女士，让她管你！” 苏世宁一是觉得缓过来了，没什么必要再提，二也确实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听她搬出马女士，慌忙去拦。这事她们知道就好，不要平白让长辈担心，更何况马女士知道了，只会比她女儿更夸张。 楼泱一看搬出马女士这招有用，就接着说，“我看当初马女士就给你内向的毛病治的很好，挺好的，妈妈一定有办法！” “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吗。这不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嘛。” 当年马女士对女孩们的安全教育非常到位，尤其是到了初三学校有晚自习开始，每天都会精致地提着小挎包来接女儿，也不再说自己只是顺道来的，唯恐女儿碰到什么不法分子。 那时候的苏纯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会意识到两个家庭环境的差距，心里有点酸，但马女士什么也不说，只会揽过她的肩膀和她一起挤兑泱泱，苏纯也因此从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慢慢的，苏纯也真的学会不和她们客气，从一开始排斥手拉手，觉得实在算过于亲昵的举动，到后来也能三人一行手挽手一起走，走得横冲直撞，直叫路人给她们让路的。 就这样化解了她当时一个青春期小苦瓜的敏感压抑，从来不用什么大道理来压她，什么“你要开朗一点，你这样内向是不好的云云”，她没有审判，只有包容。这么说来，叫声干妈也不为过。 苏世宁确信，有些人在成为一个好妈妈之前，一定首先是一个很好的人。 楼泱等半天，显得有点着急，“快说，难道就是因为……网暴？” “应该是有这个原因。” “但之前成团的时候，我们不是都有这个问题吗，那时候还是你安慰我来着，说什么‘得到什么总归要付出什么’，怎么这回不管用了？”楼泱说。 “相比被人骂自己具体的缺点，我其实是有点灰心。就是那种，你明明看到问题在哪里，却没办法改变，那种很无力的感觉。” 楼泱若有所思。 世宁不指望她理解多少，但有人愿意尝试看见自己，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或者说，是一种不理解，想不通为什么大家要这么攻击一个和自己没关系人，还会自己火上浇油，随意加调料的，和BBQ似的。” 楼泱笑了，“去你的，还BBQ，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我就是觉得可笑，难过悲伤都太单薄了。” 江上晚风刮起一阵风，把世宁的发丝糊到脸上，世宁直接用手一把全部梳到后面，带着股豪爽劲。 “你是觉得，对这种恶意的……行为失望？然后连带着对世界失望？”楼泱尝试分析，结果她越分析越紧张了。对世界失望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般再往后就会导向悬疑片和刑侦剧。 世宁轻笑，眼睛一直盯着远处江对岸最亮的一盏灯火，“我尽量接受它的无常。” “看我的粉头发，你们怎么都不问问我怎么忽然转性了？” “谁敢问啊，一般受了刺激的人才会做出这种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苏世宁离开一直倚靠着的石墩扶手，等等楼泱，信步往前走，“我前段时间不是听你们撺掇，那场商演戴了一顶粉色假发吗，然后就听说了一个和粉头发有关的故事。” 楼泱跟上她，两人迈步沿着江边走，“什么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我们还在大学校园里，其实那个时候，关于她的热搜已经算是小曝了，但我们却并没有联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 楼泱听着哑谜一般的表达有些纳闷，但觉着世宁应该是想认真完整地讲一个全貌，没有出言干扰。 世宁继续说，“一个保研的女孩子，因为想在毕业照上留下一个特别的样子，染了一个樱粉色头发，她把这份喜悦晒到社交平台，结果却出现了造谣质疑的人。” “想起来没有？那天我们都在寝室，是一个晚上，骆雨刷到的热搜，提了一嘴。” “我想想。是那个说她小太妹，然后说她作秀，作假？”楼泱停下脚步来。 “是的 ，她后来不到半年就因为抑郁症离开了。” 世宁也停下脚步，“你的记性比我好，我还是查了才想起一点。” “果然吧，血会平等滴溅到每一个人身上。” 第32章 谈心 “所以你这是，带入了？” 楼泱神色严肃，凝视着面前的人。 “那也不是，起码有关联之处。但我也不清楚，我觉得单说别人的评价不至于伤到我，更何况那些人离我挺远的；也不好这么说，毕竟我们现在吃这碗饭，别人的喜欢好像也挺重要的……你看，我更像是掉进一个漩涡。” 世宁自顾自又说一堆，见楼泱没回，又说，“挺作的是吧，想东想西的。我觉得我最近行动力都下降了，莫名其妙就觉得累……” 楼泱二话不说，将人搂了过来，加了点劝慰用的语重心长，“这是正常的，你身体不舒服，就是会容易累。你又不是金刚，偶尔软弱一下有什么关系。” 世宁从楼泱的头发丝里露出脸来，也伸手环到她背后，笑笑说，“还挺暖和的。”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陪你。” 大概有三五个浪打在岸边礁石上的时间，世宁开口说，“再给我点时间吧，观察一下，我有时候也看点心理学，我觉得这个关还是得自己过，我不想依赖药物，或者别的什么人。” 然后她把脑袋竖起来故意撞了楼泱一下，“你觉得呢。” “行，毕竟是犟种，谁敢拦着你呀。”楼泱说完就撤，料定了此话一出，一定会被某些人打击报复。 世宁果然也立即反应了要追着她打，最后也只是扬了巴掌恐吓一番，并没有真的追出去，楼泱于是嬉皮笑脸地在前面路灯前停下，等着她往前走。 这时刚好楼泱的电话响起了，她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头像。“骆雨？”反正都认识，没啥需要避着的，她当着世宁的面直接点了免提，“喂？小雨，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稀客啊。” “哎呀，姐妹关心一下。” “这么客气啊～”楼泱朝世宁使了个眼色。 “女明星们还好吗？” “好啊。音乐人怎么样？” “好的很，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充实的那种。行啦，那种假假的寒暄咱俩就到这吧。苏苏怎么样？” “啧啧，感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不是来关心我的啊。”楼泱听出点言下之意。 一旁的和她一同听着的世宁一直没有发言，倒显得楼泱的免提没有必要了，如果由着她继续说，倒是可能把来意说完整……楼泱忽然想到什么，怕一会世宁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出言结束了这“单向信息透明”的对话。 “想问什么直接问本人呗，人在我边上，我开的免提。” 电话那边有段时间消音了，一阵不太明显的气流声后，楼泱问，“又不说了。” “要不换视频吧！”骆雨的语气忽然变得兴奋。 然后换了通话方式，六目相对，骆雨的脸感觉比大学的时候消瘦一些，但更精致一点，尽管看上去素面朝天，露出的领子还是很入乡随俗的红色方格领，她眨眨眼凑近打量了屏幕对面的两人，“呦在外面呀。” “那是，我们可懂生活情趣了，江边漫步呢。”楼泱说着，换了几个镜头角度，最后还是干脆拿着前置，丝毫不介意把自己的脸当个半永久水印，就这么转了一圈，就当给过环境了。 骆雨：“啧啧，你们煊城的11月不也深秋了嘛，不冷吗？确实有情调啊。” 楼：“你前段时间不是说你在国外嘛，哪里来着？” “英国，曼彻斯特。” 世宁终于开口，“曼彻斯特？” “嗯。”“怎么你熟啊？”楼泱扭头看她。 “没有，但有部电影叫《海边的曼彻斯特》。”世宁说。 楼泱：“文艺片？” “呃……鉴于现代人对‘文艺’这两个词的恶意挺大，我不太好说。反正就是电影呗，挺严肃悲伤的剧情。”世宁说。 楼泱眉毛拧成一团。 电话对面的骆雨说话了，“是，我也看过。我们也就是来这找过感觉，然后我们乐队有人很喜欢这个城市，是迷幻摇滚的文化地标来着。” “哦，所以是去学习的？调研培训？”楼泱说。 骆雨：“你讲话怎么班味这么重？” 世宁掩着笑，骆雨那边似乎受到鼓励，接着说，“你们娱乐圈不也算搞艺术的吗，怎么和大厂996出来的一样？我以为你们每天唱唱歌，跳跳舞，把自己搞得美美的，还有那么多粉丝倒贴提供情绪价值，供养似的，不是生活得和天上的仙女一样吗？” 楼泱反驳，“嘿，你这可就误会大了，你说的那种可能也存在，但是有咖位限制，或者是背景限制，咱们这种纯靠自己、纯靠运气的小喽啰可不一样，业绩不好老板也要开会训话的好不好，想啥呢。” 骆雨：“小说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描绘的嘛，红地毯，星光熠熠，红唇美女，互相搞艳压，然后发夸张的通稿，追捧打压，208……” 楼泱思索一通，勉强搜索到一部以前寝室里一起看过的，“《星你》看多了，千颂伊可是一线，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暂时轮不到我们体验。” “行吧。所以上班要调整心态啊，不开心就出去玩玩，老是被老板剥削人会傻的，脑子就跟兰州拉面档口的刀削面团一样，搁脑袋上一起被削没了。” 这话实在使人忍俊不禁，江面底下的鱼儿估计都被吵醒几条。 “曼彻斯特好玩吗？”世宁问。 骆：“差不多吧，氛围不一样，好不好玩的说不太好。我觉得长大了，对一个地方的评判标准也不太一样了，到处都是红房子就是，那种老英国复古的红色砖房。” 楼：“我真是要救命了，你们搞艺术和搞文艺的怎么都这么酸溜溜的。”楼泱作鸡皮疙瘩的哆嗦状。 骆：“你怎么知道我们最近在研究酸性音乐！” 楼：“什么酸性音乐，音乐还有酸性碱性的？” 骆雨明显被噎了一下，“你好吵，让我们苏说两句。” 苏于是开口，“我挺好的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骆：“下个月，带着新歌回来巡演。怎么啦，你们要是想来玩玩散散心，在我回国之前还是可以接待一下，给你们当地陪的。” 苏世宁和楼泱对视一眼，“恐怕暂时没有这个机会。我们这个‘闪光少女’也在解散阶段了，合同到明年3月，估计年后就要结算，没有共同行程了。” 骆：“啊，也挺好，那你俩就不用再绑定了，看着碍眼。” 楼泱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东西，见不得友谊地久天长啊，你这种思想很危险。” 骆：“太夸张了，我希望你们都能独立一点。那就先这样咯，我再不睡明天就变成死猪了。” 楼泱恍然大悟，“啊忘了你们那里有时差了，你那边几点了？” “凌晨三点半呢。” “救命了你可让人省点心吧，这就是艺术家作息吗？” “回见回见，我马上就回来了。” “OKK，巡演记得给我们留票。” “哎我们这种地下小众乐队，你以为大体育馆啊，livehouse没座位，塞几个人还不容易。” “行行行，反正得给我们留位置，必到。” “最好别又说有行程，大明星我知道的，怎么约都会泡汤的。”骆雨摆摆手。 “拜拜拜拜。”“拜拜。” 双方结束了通话。 江面上有风掀来，世宁和楼泱也收了散步、散心还有套话解忧的心，打道回府了。 骆雨在寂静的夜色中挂了电话，寻思了一会刚才对话中得到的信息。苏世宁和楼泱那边是国内的饭后时间，两人饶有兴致地江边散步，看起来无事发生。 但世宁的头发，居然是粉色的吗？ 从前大学时期她就是没什么兴致对自己的外貌加减乘除的人，那时候骆雨还因此挤兑她，“美女就是对自己的颜值绝对自信啊”或者“审美守旧且死板”，因此，她实在好奇世宁为什么会突然染了头发，而且还是这么跳的颜色，写满了特殊和叛逆。 难道是因为当了idol，身份转变的原因使她接受这种标新立异的时尚潮流？这么说来好像逻辑通了，但骆雨仍是摇了摇头。 这逻辑放在别人身上是通的，在苏纯那个不怎么受主流影响的人身上，就不一定了。 她隐隐联想到一个几年前曾经影响到广泛社会关注的事件。如果真是因为如此，那么她那个从来“自扫门前雪”的表弟为什么如此关注这件事，还找到她这里来，其中缘故就有些道理了。要想从来都是她无奈因为家里的缘故，充当一个叛逆少年的联络人找到吴虞；吴虞要主动联系她这个表姐，细想起来，除了他爷爷的事情，也只有因为她这个室友了。 算了，鞭长莫及，还是等回去再说吧。骆雨鬼使神差地翻开朋友圈的相册，翻到她们3305寝室的合照。 不同专业的三个人，独占了四人寝，总归比满员的要松快许多。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她自己倒真是多出来的，可另外两个可不像她一样，纯粹随机才一起分到这个寝室里，而是特意申请的。不过也是，如果骆雨自己有个总角之交，还考到了一所大学，高低也得在分寝室的事情上碰碰运气。 骆雨划过很多她们一起打卡过的网红餐厅、景点、生日，两年前的生活轨迹还历历在目。然后她停在她们第一次玩剧本杀的那条记录。 那是戏剧学院附近当时新开的实景剧本杀，有npc演绎剧情的那种，估计和学校表演专业有点什么合作，后续还提供实习岗位呢。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那车游戏，除了她们寝室三个，还有几个拼车的，里面就有她表弟吴虞。鉴于家庭关系有点不可说以至于传话筒本身里外不是人，她并没有告诉她俩这是她表弟。 也就是那时，骆雨才知道，苏纯和吴虞还是同班同学。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骆雨放大那张合影，店家拍摄视角中，前景中的几个人沉浸于搜证解谜，昏暗的后面一角中有并列的两个人影，依稀能辨出是苏纯和吴虞。再仔细一看，居然还是牵着手的！ 真是要死了，这两个人原来这么早就暗度陈仓了？原本以为这个两个人都是可以在俗世中成仙的奇葩，没想到搞起地下情还是蛮老道的？！ 第33章 从前 看到朋友圈同学们都在转发的那条剧本杀广告，躺在床上的苏纯翻了个身。这一翻背部有明显的阻滞感，像风干了的牛板筋似的，颜色死白没弹性，果然不能久躺。 世宁一鼓作气地起了身，见楼泱在桌前百无聊赖地耍手机，就问她，对出去溜达溜达、试试新项目有没有兴趣。 “呦，你个死宅都说要出去了，我还能没兴趣吗。什么项目？”楼泱抬眼看她。 “剧本杀，实景的。npc好像是我们系的学姐，估计和学校有联动，挨得也挺近。” “那感情好哎，去试试，说不定你到时候也可以去实习实习。” “演女鬼吗，等会客人没吓到位，先把我自己吓死了。”苏纯自认不算个胆大的，出去旅行也不敢一个人的原因，不是害怕孤单，是害怕一个人睡。 “剧本杀是不是要人多？”楼泱问。 苏纯正从床上下来，“好像是的，至少5个人以上估计。一会小雨回来问问她，我记得她也就今天上午有课，如果不去搞乐队的话。”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钥匙一转，进来一位羊毛卷带着黑框眼镜的姑娘，一身朋克混搭哥特的行装，风味挺冲。 “不约乐队，不用如果了。你俩有事吗，要不要组个团剧本杀？” 门里两双眼睛瞪圆了互相看着，楼泱说，“刚在说这个事呢，世宁也刷到这家宣传的朋友圈了，听说npc是她们系的学姐来着。” “那不就巧了吗，那就下午？”骆雨把包一放，洗了手，照照衣柜上贴着的全身镜，坐下来，拉开抽屉，“等我换一副隐形。” “怎么了，你这穿搭不是挺好的吗。”苏纯问。 “听说那边是实景，就是密室和剧本杀融合的，我怕灯一关撞到什么，眼镜不方便。”骆雨麻利地用工具夹出小小的镜片往眼珠子上戴，见她俩一副刚起床的家居困倦样，只顾看着她一个人动作，停下来，“别看我了呀，收拾收拾。” “这么麻溜，人都齐啦，不是说至少要五个人以上吗？”楼泱还在想要找谁拼车的事呢，奇怪这人怎么火急火燎的，好像有人等着似的。 “人有啦，下午场。一会吃了午饭去。我的意思是，你俩再磨磨蹭蹭，食堂的好菜就要被打完了，我可不想吃一楼承包店面的预制菜。” 听完，另外两人也恍然大悟地开始收拾自己了。 美滋滋的打到自己想吃的菜，骆雨心情大好。她算一个美食家，同龄人感兴趣的东西虽然都能沾点，但没有哪样特别值得花心思，唯有美食和音乐不可辜负。 “你说剧本杀的车组好了？谁呀。”楼泱问。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骆雨明显差点噎到，咀嚼速度变慢，半晌才回，“就是店里的人说的呗，我本来想叫我乐队那几个的，说刚好还差三个，还是先问问你们了。” 乐队四个人，人数上倒确实是喊她们比较合适。但骆雨其实帮人埋着身份线索呢，这场剧本杀从游戏外就开始了。 但是，小年轻嘛，有什么感情线，提供一个相处机会，让她们自己发展去，也没什么不对的吧。况且，她表弟说的在理，这苏纯确实不算好追，人愿意花点心思倒也是皆大欢喜了。这可不算卖友求荣啊，她就跟恋综一样，提供一个平台罢了。 也是为了姐妹的幸福着想，她表弟……也还成，从小蛮多女孩追，倒也没见过他真的对谁上心。 只是……这两个人会不会撞款？骆雨觉得这两个人都有点骨子里的冰霜气，斗起法来，不是一个把一个冻死，就是互相冻住分不开。咦～骆雨不禁打了个哆嗦，这还挺病娇。 所以嘛，提供机会但不撮合，做音乐也是这样，和不同人尝试不同的乐器、风格，化学反应会自己来。 “哼，那不是差三个你就准备和别人玩了是吧。”楼泱故意嗔她。 “对对对，把把组大帅哥的局，就不带你，气死你。”骆雨翻了个白眼，也没和她客气。 苏纯偷笑，“别，把把大帅哥，也带上我。” “笑死，我以为文学少女喜欢天上飘的，没想到你的口味也很接地气嘛。”骆雨认真道。 苏纯：“啧，贴什么标签，我俗人一个。” “她胆小鬼，你真把帅哥放她面前她就跑了。”楼泱插嘴，手盖嘴边遮掩着说，“我更你讲，这人牡丹……” 苏纯三分怒气，一字一字地喊她名字，总算有点威慑效果，楼泱闭了嘴，埋头干饭。 “一定是好东西没出现，是吧。”骆雨安慰道，“一会你评鉴一下，有没有好货。” 苏纯笑，“无所谓，我确实觉得恋爱不是必需品。” 骆雨瞪圆了眼睛看她，“文学少女思想就是超前，怎么说。” “说不好，我们这个年纪，阅历还不算能把主动选择什么说的很明白，但我至少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吧，比如，‘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或者‘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人生才算圆满这类说辞我就不同意，一个人生命的完整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但这也是一种体验啊，多经历一点生命更完满嘛，我觉得没错啊。”楼泱说。 “是没错，我们尊重人自己选择的生活，但不能规定必须走这条路才完整，好像选择别人不选的就是异类，不被接纳一样。”世宁说。 “那倒是。”楼泱嘟嘴，陷入沉思。 “也对，选择一辈子单身的也不应该收到批判噢，但这种其实现在在大城市还好，小地方可能会被说闲话的。”骆雨说。 “最好的状态就是有选择的自由。哎，怎么没有喝的呢，这种时候好适合举杯庆贺一下。”世宁有些失落。 楼泱捏了一个空拳举到中间，“来呀，说干就干，没酒算什么，你们表演系不是还练什么无实物表演吗，来！” 三个人的空拳撞到一起，笑声像舞台上的干冰一样，在食堂的一角弥漫开来。苏纯挂在嘴角的笑容一直淡淡的，但谁也不知道，她的笑容此刻已经沉到心底，变成了蜜糖。 吃的差不多了，三人就慢悠悠往目的地晃荡过去。 剧本杀的场馆在学校不远综合体的待开发位置，人不多，装修能看出来是新店，腻子也是刚干不久的死白，没有岁月感。 第一回来这里，苏纯多看了一眼环境，突然有东西窜到眼前来，她后退半步，看清是一只小黑猫。 “哎苏苏，这和你床上那只很像哎，你那黑猫玩偶。”骆雨说着，蹲下来想伸手抚摸，那黑猫很不配合地躲开了，连尾巴都刻意收着一些。 “哎不是，这个性倒像你。” 苏纯摸不到头脑。楼泱笑了，“说你冷漠呢，一点不亲人。” 再往里，就看见了接待的人，他自我介绍，除了是店长外，也是一会的主持人。剧本杀的主持人简称dm，估计这个岗位招人的次项标准就是公关人才，这个dm虽然外表看起来潮到风湿，但一开口就变成了“俺们那嘎达”的画风，热情好客且自来熟，倒是宾至如归了。 里面的走道并不宽敞，明显建筑内的主要面积都分给了各式各样的情景房间，就苏纯一路看过来的就有日食榻榻米、欧式软沙发两种风格。接待处的座位已经等着几个人，远远乍一看就是几个男孩子，有一个正站起来看着她们这边招手。 骆雨快走两步，也招手回应他，回头看她们一眼，示意那边就是一会拼车的人。 楼泱“嘶”了一声，“没说是卡颜局啊。” 苏纯眨眨眼，看到那桌背对着他们的一个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随着那人听到动静也转过头，苏纯的眼睛放大了。 “嗨。”“嘿。”两人干巴巴地打了招呼，吴虞向那个刚才和骆雨打招呼的白t男说，“我同班同学，苏纯。” “呦，这是我的人，轮着你介绍了是吧。”骆雨看起来和吴虞也很熟的样子。 “你俩也认识啊。”苏纯有些诧异，一个是室友，一个是同班同学，原来是共同好友吗，有点相见很晚的诡异缘分。 “不熟。”骆雨说完走到白t男身边，“呦，大忙人，有时间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啦，最近没比赛？” 很热络地攀谈起来，楼泱也很快加入其中。 苏纯倒也没疑惑很久，骆雨这个人的属性就是这样的社交悍匪，没有她会犯怵的场景，讲话通常也没什么顾忌。估计是朋友的朋友，也就不讲客套话了。 几个人互相介绍之后，苏纯知道，白t男是骆雨从小玩到大的哥们盛有光，吴虞和盛和另一个眼镜男也认识，好像还一起训练过游泳来着，具体没听的很明白。不过她是听班里同学说起过，吴虞本来是体育生来的，还是竞赛的苗子，不知道为什么考了艺术表演。 说起来文体不分家，但这两者的差别还是有点大。涉及**，还是不要过多好奇的好。 吴虞也算戏剧学院的风云人物，这种八卦倒是苏纯不主动找就能听到的，不过也仅限于此，再多也不清楚了，最近好像听到别的系有个很拽的女生在追他？苏纯啧啧称奇，现在的世界，好看的男孩子也不好混。 苏纯简单和他们一一握了手就找了一个最边上的角落落座，听着他们互相分享近况。她双手在桌面交叠，靠在桌前作倾听状，有陌生人的集体她通常以听为主，发言被动。 只是，没怎么听到吴虞的声音。苏纯刚才选的座，刚好在离他最远又看不到他表情的位置，看不到他在干什么。 吴虞则靠在椅子上，从后往前，穿过中间人的背影，正看向看一个没在看他的人。 苏纯在另外两个室友社交攀谈的间隙寻见了刚才的那只黑猫。它正在窗台边舔自己的毛，阳光直射下，黑猫的瞳仁缩得极小，比起刚才黑葡萄似的圆眼睛，犀利不少。 吴虞就这么看着一人一猫的对视，没有多余的动作，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灵感应似的。 然后苏纯偷偷做了一个喵呜的口型，率先要引起黑猫注意，没想到笑声竟从人群传来，她一惊，忙回头看是谁，谁知就和草丛里蟋蟀的弹跳一般，寻不见了。 “哎你发什么呆呢。”盛有光朝着对面的方向说。 第34章 联盟 “那么我们这车人已经到齐了对吗。” “是的，齐了。” “那我们先选角色吧，一共6个角色。”dm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置着剧本手册和游戏道具之类的，苏纯看到一些卡牌。 “刚好三男三女，有感情线。中间有情侣吗。情侣的话可以拿cp线的剧本。” dm把本子摊在桌子中间，本子的封面上有人物画像，大概可以分辨年纪大小和性格特征。 “或者我大致给你们说一下角色身份，这是一个民国年间做瓷器的大家族，陶瓷作为一个专精技艺也是有技术垄断和商业纠纷的，所以内部有纠葛，家主陈老爷非正常死亡，凶手会在你们之中产生。角色都是陈老爷密切相关的人，这是他的大儿子，女儿，小儿子，那边是他的姨太太、家丁，最后一个是私塾先生的女儿。大家可以选一下。” 盛有光估计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桌上和他有关系的人最多，他拉着dm问人物关系。苏纯想，骆雨会不会和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有想要发展的关系，还是得把cp线让给她，就先选了“姨太太”这个角色。毕竟老公都死了，清净的很。 “我选这个了。” 楼泱一脸佩服，“苏苏你胆子真大。” “怎么了？”苏纯拿本子的手一僵，这样说来，难道这个角色坑很大？ “姨太太一般都带了青楼的技能点，一会叫你表演一段怎么办？这种剧本杀很多都有才艺表演环节。” “啊，才艺表演？你学舞蹈的你上！”苏纯见状要把本子塞到楼泱手里。 “不行，不换，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楼泱倒是社牛，无所谓这些，她就纯纯想看戏，“人生需要挑战啊苏苏。” dm看着她们选本，对楼泱说，“这个小姐姐看起来蛮活泼的，可以拿这个‘林昭－女探员’。” 苏纯笑她，“你看你，属性也太外漏了。” 楼泱无可奈何，依言拿了那个本子，把封面画像放到自己边上，“像吗？” 那画像上俨然一个天真烂漫小甜妹，不过衣着确实一身警署打扮。楼泱做了一个鬼脸在边上半死不活，苏纯一把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了，“人生需要挑战啊泱泱。” “你俩选好啦，那我就剩下这个啦，‘陈瓷－陈府大小姐’，真假的，这么好个角色给我吗，大小姐，听起来地位很高嘛，一会让我来颐指气使一下。”骆雨说。 dm：“那不是的，这个大小姐是知书达理款的。” 苏纯和泱泱一起笑她，“哈哈哈，我看你要被我这个小妈欺负的，颐指气使这种活还是让我来，长辈在这里呢。” 盛有光不知道和dm打听了什么，看了一眼她们已经选好的本子，然后把男生的也一起分了。 分完角色后要去换衣服，旗袍中山装里按年纪和性格分了分。新店的缘故，服装还挺新的，凑合着还做了简单造型。 几个人落了座，互相自我介绍一番，开始翻看第一幕。苏纯通过剧本的阅读了解到，这个‘姨太太－赵今越’，果然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是个因为陈家下作手段被搞垮的对家遗孤，复仇来的，另外与她有关联暗线的，一个是泱泱扮演的林昭，老师的女儿，小她6岁的妹妹；还有一个就是吴虞，一个幼年被她捡回家的剑客，帮助她复仇来的。都是需要在调查时隐藏的线索。 阅读完第一幕，大家纷纷进入角色，dm带领着大家走到另一个房间。 两个小姐穿着玛丽珍，苏纯的高跟鞋显得非常浮夸，这也算了，关键是不好走，刚刚起身就落在了后面，出门转弯的时候还险些一拐。 吴虞恰时出现在她身后扶住了她的肩膀，“没事吧。” 苏纯有些不好意思，站稳了说，“没事。” “你可以扶着我。”吴虞伸出手，见苏纯有些犹豫，又凑近了小声说，“赵小姐，我会帮你复仇的。” 这是进入角色状态了？苏纯相视一笑，轻轻把手搭上他的手臂。 “不过我们的关系可不能暴露。”苏纯小心看路，嘘了一声，她悄悄靠近了他耳边说，另一只手作拳加油表决心，“赢到最后，小白。” “好。” 新的场景铺着红毯，像一个舞会的布置，看样子就是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场合下发生的案件。dm此时的身份已经转变成管家，引导大家进入情境。 他先是引着警探楼泱从门口进来，“少爷，太太小姐们，这是警卫处的林探员，会负责彻查此事。” 警探楼泱就照着剧本上的台词念，“我先问这栋别墅的主人是谁？” 眼镜男扮演的大少爷陈砚不说话，管家介绍说，“是我们家大少爷，现在是管辖军政的要员，你们警局局长应该认识，探员小姐可以卖个薄面。” 楼泱很识时务地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们这些人当中有没有和陈远山（死者）有私人恩怨的？” …… 理完人物关系。进入第二幕，要去凶案现场寻找线索。这边就有了“密室”的恐怖悬疑氛围了。苏纯有点紧张，无意识捏紧了裙边。 正要往前走，忽然有人拉住了她，一回头是吴虞，苏纯顺口道，“怎么了小白。” 吴虞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如果穿不习惯的话还是换一双鞋，一会里面环境可能会更不好走。” 也是，苏纯和dm打了个招呼，换回了自己的鞋。 现场有一个假人，按照明显的血迹、伤口以及掉落凶器的呈现，还有现场收集到的搜证卡片，她们在房间里的八仙桌边坐了，开始讨论整理真正的死因。 苏纯想尽量靠近泱泱坐，本就昏暗仿古的新中式房间，还点着几盏幽幽的鬼火一样的红光，实在有点过于阴间。但不凑巧，楼泱这警探的身份还每次都要起身主动做一些事，根本顾不到她；盛有光这个角色又算是骆雨的弟弟，总是“姐姐姐姐”的，和她寸步不离，要不是一个姓，苏纯都要怀疑这个弟弟八成是个姐狗呢，因此骆雨她也近不了身。 还好吴虞离她不远，不知道是不是隐藏身份的关系。 桌上点着灯，四周是暗的。苏纯倒不是怕黑，就是怕黑暗里突然窜出什么东西来。 根据对话理出，死者先后中毒、头部撞击伤、还有匕首穿刺伤，他们这桌嫌疑人，看起来谁都脱不了关系，至少都是起了杀心的。 “这老头真坏啊，坏到他亲生的儿女都要来杀他。”骆雨感叹。 盛有光提示她，“你不是他女儿吗？姐姐。” 骆雨被油腻到，缩了缩肩膀，然后拍他一掌，“刚搜证不是搜到我的生辰八字了吗，我不是亲生的，你有没有认真听？” “啊怪不得。”盛有光话说一半，骆雨疑惑了，“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他不说，骆雨于是懒得管他。 “苏苏，小妈，你说说，你吊在书签上的剑穗又是什么来历？”骆雨暧昧不明，显然把世宁想藏起来的事情丢到台面上来说，她唤“小妈”后面自带的波浪号效果简直叫当事人抖三抖。 看来显化失败了，苏纯刚刚在心里做了半天的法，“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循环了半天，一点没效果，“不知道吧，我小时候文武双全来的。” 吴虞掩笑。 楼泱一脸惊奇，“不会吧，我小时候没见你习武练剑的呀。” 苏纯一脸黑线，疯狂给她使眼色，楼泱才后知后觉收住了。 真是，猪队友，苏纯瞪她一眼，但也于事无补，骆雨立刻发现了破绽，“没习武，那剑穗就是别人的咯。” 骆雨干脆直接问楼泱，“你赵姐姐小时候带你玩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她有没有什么习武练剑的心上人？” 楼泱还好知道吃一堑长一智，此时闭紧了嘴，含混过关。 吴虞开口问骆雨，“你既然不是陈家的亲生女儿，陈家又是为什么收养的你？这陈远山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善人。” 忽然从进攻方变成防守方，骆雨一愣，“是大太太收养的。” “大太太又不是膝下无子，她已经生了一个长子，大少爷陈砚，为什么要还要收养一个？”吴虞徐徐追问。 “我怎么知道，她也许是想要个女儿呢？” 陈砚说话了，“我母亲生完我就难产去世的，姐妹。” 骆雨扶额，这信息她本子里倒是没写的那么清楚。倒成了疑点了。 盛有光拍拍桌子，“行了，别欺负我姐姐。” 楼泱真相了，“不会是给你当童养媳的吧。” 几个人捂脸，盛有光的脸有些红，骆雨瞪了楼泱一眼，楼泱还不死心，“是吧，反正不是亲生的，不算骨科，我可以接受的。” 骆雨佯装要起身打她，楼泱钻到苏纯和吴虞的中间，还提前给苏纯使了一个怪异的眼色，“姐姐姐夫救我！” 苏纯五雷轰顶，她一直把楼泱的角色当自己人，原来不是吗？ 那不是暴露无遗了？ 第35章 保护 苏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楼泱，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楼泱狡黠一笑，“哎呦，不小心把你们暴露了，不过这样更好玩了，请开始你的狡辩吧。” 说完，速度溜走，剩苏纯和吴虞大眼瞪小眼，迅速思考对策。 骗局不就是遮遮掩掩，可以承认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掩盖好犯罪动机。这点小情史还是淡定。苏纯表面风平浪静地说，“好吧，被发现了，我暗恋我们家侍卫。” 吴虞配合她道，“我小时候是被小姐捡回府的，但不曾逾矩。” 骆雨质疑，“你一个小姐，对侍卫还用的着暗恋，光明正大强抢不行吗，我不信。私情倒是没跑了，你俩就是一伙的，多半是奸情被老爷发现了，杀人灭口的！” “这就没意思了啊，凡事讲证据。咱们这个时代还是很保守的好不好，大小姐也不能强抢民男啊。”苏纯把自己的本子合的严实，仔细检查了桌子上可能暴露线索的物件。 “你好样的楼泱，表面上跟我一条心，实际上干着揭发我的勾当。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这位估计包庇了大少爷挺多的。专业的人，做起掩盖证据的事情，应该更得心应手，密不透风了。” 包庇什么的倒是纯纯污蔑，苏纯其实知道楼泱这个角色还蛮正义的。那种天真的，坚信世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人。她说完，解气地看看楼泱，楼泱却没什么反应，还非常浮夸地装可怜，“姐姐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不过是不小心暴露了你的地下情而已。” 苏纯大惊，她居然一点也不担心被指认，也不辩解，一副有意要搅得天下大乱的意思。 又是几轮怀疑加辩解，新线索出现，老爷的房间发现一间密室。进去探查之前，dm嘱咐了里面可能会很暗，要小心。 烛火只有两盏，一队人被迫分成两组。老爷的子女们，也就是陈家的兄弟姐妹很自然地走在一起，楼泱看样子和她的“大少爷”有什么双人任务，朝苏纯眨眨眼，就跟着一起走了。 只剩苏纯和吴虞两个。吴虞掌灯，跟上前面，“走吧，一会线索都被他们拿了。” 苏纯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也不是怕黑，就是有点害怕突然窜出来的npc……” “没事，我也怕。”吴虞说完，苏纯明显愣住了，随即吴虞轻笑出声，“骗你的。走吧。” “啊，没事的，我保护你，只要没有东西突然蹿出来，我还是很靠谱的。” “我真是开玩笑的。”吴虞有点匪夷所思地看她，“不过你不会觉得男生怕鬼，很怂吗？” 吴虞大概是意外她没有因为这个吐槽他吧，苏纯认真回答，“不会啊，胆小这件事难道还分男女啊，你想多了。任何人都可以脆弱的。” 吴虞黑暗中的眼睛一亮。 苏纯拉着吴虞的衣角，一边借着灯光搜查她角色复仇的关键道具——账本，一边随口问，“你和那个盛有光认识啊？” 吴虞黑暗里仅仅被光照亮的一个轮廓忽然变得有些严肃，“嗯，为什么问他？” “哦，小雨邀请的我们，就是那个羊毛卷，我猜她应该和那个盛有光认识吧，刚才也没给我们介绍，不过他们俩看起来明显很熟络。” “嗯。”吴虞的眼神缓和一些，“他们认识蛮久的。听说。” “哦是吗，青梅竹马那种？”苏纯扬唇一笑，八卦起来。 “差不多吧。”吴虞打开衣柜查看，有走向边上的书桌。这里的摆设古色古香，昏暗之下更显阴森，墙面是做旧的，真像古时候的砖墙，还有颓圮的墙皮，无处不透着寒气。苏纯不敢离理吴虞手里的光太远。 “那盛难道是你同学？” “不算，以前一个游泳队的。” 苏纯意识到问的似乎有点多，有些腼腆的说，“不好意思，八卦到你头上了。” “没事。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 吴虞语气温柔，看样子是真不在意。苏纯捏着自己的下巴，刚想放飞自己再问点什么，背后竖起了一阵汗毛。 有脚步声！而且绝不是另外四个人，明显是单人双脚迈步的声音，而且拖沓，伴随着不正常的、故意发出的嘶哑呻吟！ 苏纯一下子僵住，吴虞顿时反应过来，房间摆设不多，能藏身的估计只有书桌下面和衣柜里面，而书桌上铺的桌布只盖到一半，明显会露出很多，不至于完全藏住身体的。 只能藏在衣柜里了。吴虞向衣柜挪了一步，顿住了，眼看那诡异的脚步声马上就要从墙的那边到达大敞着的房门口，吴虞立即拉着苏纯钻进了衣柜。 但他并没有将衣柜门关紧，而是留出了一条缝隙。 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苏纯此时才有点回神，马上把衣柜门掩紧，“关紧一点，别被发现了。” “嗯……” 衣柜的空间不大，长度够，宽度不太够，虽然是双开门的，但中间有木板隔开，原本一个人钻一间可能刚好，可紧急之下两个人钻进了同一间。 苏纯有点后悔起来，怎么npc一出现就六神无主了呢，真没出息。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贴的很近，苏纯的呼吸稍平静了一点，却察觉边上的人似乎不太对劲。他好像从关上门开始，就不曾说过话。苏纯扭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灯盏呢？”她小声问。 良久才有回音，“掉在外面了，出去再捡。”言辞间仿佛有些颤抖。刚才苏纯呆着不动，吴虞一手开门，另一手只能扔了电子灯盏，将她先推进衣柜。 苏纯点点头。衣柜门忽然受到撞击，苏纯下意识拉紧吴虞的手臂，缩成一团，如果她是乌龟的话，此时应该缩的只剩下壳了。 “没事，应该不会进来。”吴虞被箍住的手臂已经动不了一点，他用另一只手揽住安慰道。 这一揽苏纯明晰地听见吴虞心跳如擂鼓，他似乎也很紧张。 果然男孩子就是嘴硬。这么想着，出于一种奇怪的保护欲，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npc撞了两下门，果然渐渐没了动静。苏纯长舒一口气，拍拍吴虞，将衣柜门慢慢打开，外面也没什么光线，但好在整个置景有出于安全考量设置的微弱光源，长时间的黑暗适应，她也能大致看清整个环境了。 苏纯回头发现吴虞仍是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还闭着眼睛，小心地拉了他的衣袖，“还好吧。” 吴虞睁眼，眼神像惊慌失措的小动物，额头上发着汗，沾湿了鬓角。 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苏纯伸手去拉吴虞的手，那拳头攥的很紧，硬得石头一般，她一惊，“npc走远了，别害怕。” 好在吴虞开始调整呼吸，苏纯感觉握住的手也在渐渐放松下来。 四下仍旧漆黑一片。 “我们的灯呢？” 在微弱的氛围灯照明下，苏纯从衣柜附近的地上捡起一个形状大小差不多的玩意，摆弄一阵，“好像是坏了，按了开关，没反应。算了，走吧，幸好还是勉强能看见一点路的。” 苏纯好像在自说自话，而身边明明站着一个队友。她摇摇他的手，那人依旧一言不发。 算。苏纯拉着他往前，咦这都不动？她这才回头查看吴虞的状况。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一眨不眨的，似乎灵魂出窍。 “你别吓我。”刚才还觉得他是因为害怕，和自己一样被吓到，现在看来不太像了。 世宁伸手在他面前晃晃，“难道是看不见？” 有些人一旦没了灯，在黑暗里就看不见。寻常来说，可能是夜盲之类的，夜视困难。 只是看不见为什么不主动说呢。吴虞在外面可不是这样一副不沟通的自闭模样。 “我能看见，你拉着我走。” 苏纯扯过披肩擦了擦手心汗，去拉吴虞的手。眼下这个情况，接下来估计得靠她了。她探进他的掌心，摸起来似乎不太对劲，便摊开来瞧。 依稀看见掌心有深色的掐痕，该是连血都渗了出来，她惊呼，“干嘛对自己那么狠！” 反应这么严重？都可以说是应激了。苏纯有点匪夷所思，但她没忘记把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线索卡带上，下意识想伸右手，发现手还被紧紧地拉着。 她只得换一只手去拿，往自己身上戳半天，忘记旗袍裙没有口袋，她就转身去摸吴虞的。 吴虞下截住她的手腕，苏纯不好意思地解释，“呃，我没有口袋，线索卡先放你那里？” 半晌，吴虞才接过去，放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作。 苏纯有些犹豫。 “……你手心好像破皮了，碰到会疼，我拉你手腕？”苏纯说着要松手。 吴虞却拉紧了，摇头。 “嗯……也行。” 苏纯便不再纠结这个，现下看来，还是外面不知道躲在哪里的npc比较可怕。 不知道另外几个人去哪里了，这个地方算是密室的话，是不是还得想办法出去才行？一般密室是不是有通关密码什么的？ 苏纯看了一眼身边的吴虞，好像从衣柜开始，就是掉线状态。 “你还好吗，要不要……”苏纯没有说完，被吴虞向后一拉，像是护在身后。她起初不解，直到诡异的鞋子摩擦声又传来…… 第36章 量子 苏纯其实有点免疫了，现在看来，一个明显已知功能就是来吓唬人的npc，怎么着也还是面前这个人给她的震撼比较大。 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臂包裹，模糊的人影闪过去，她却一点也不害怕了。好像忽然拥有了一个盾牌，某些无形的吓唬人的东西再也不能随便叫她掉血。 可是刚才的一系列反应，还有攥拳到出血的痕迹，都证明了他有应激反应，不是被npc吓到，就是怕黑。但，即使这种情况，也下意识要保护别人吗。不愧是班长。 苏纯在他身后，眼见npc去了另外一个方向。也许是被另外一组吸引了。 “走了。”苏纯松了口气，有些担忧地看看吴虞，“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好像……” “我没事。” 妈耶，终于说话了。 “嗯，没事就好。那你跟着我，我保护你。”说这种话令她的个人形象光辉不少，苏纯莫名有些兴致勃勃。 吴虞怔了怔，“拖你后腿了。” “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生分了，班长。” 苏纯俨然已经进入一个梁山好汉的人设。 暗处的目光微微一震，这是吴虞第一次看到苏纯有这样中二活泼的一面。 “先去和他们汇合吧。” 苏纯拉着吴虞往前走，不知道后面那位被她“保护”着的人，一直在黑暗中注视她的背影。 “你怎么夜盲还来玩这种带密室的项目？” “……你不是怕鬼也来了。” 苏纯欲辨难言，“我还好吧，你看咱两现在全靠我。” “这倒没错。”吴虞忽然看见地上闪过一点微弱的金属亮光，直到走过了，苏纯也没有察觉到。他只好说他好像踩到了什么，引导苏纯往地上看。 苏纯依言捡起了那样东西，是一把钥匙。 她很惊喜，“很有可能是刚刚那个打不开的箱子，我们差点就错过了哎。” 回到房间打开那个被锁住的柜子，果然拿到了目标账本。苏纯仔细看过本子后面的角色任务，除了情感关系线因为楼泱的捣乱暴露了，其他任务点都已经达到。只要撑到最后不被投票出局，就能获得胜利。 真是太好了。苏纯快步往出口走去，走了两步才又回来拉吴虞的手，“不好意思，差点把你忘了。” 如果遇到npc，吴虞就可以是一个完美的人形盾牌，怎么能忘！ 吴虞却很是触动—— 她再一次主动牵起了他……她没有忘记他。 一直到出了密室，还凝神望着她拉住他的那只手。苏纯见到久违的亮光，马上松开了手，吴虞觉得自己立刻缺少了一块拼图，他有些踉跄着想去追，苏纯却又回头了。 “去消个毒吧。”她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吴虞皱了眉，那张人像是什么柔软缥缈的云幻化而成的，总在他意料之外，又遥不可及。他从来是一个外人眼里靠谱的人，他也确实一直这么做了。因为爸妈的关系，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物质是从来没有短缺的，但和同龄人不同，他过早地明白责任，也就意味着过早地失去了童年，失去了一个寻常孩子需要被保护的机会。 他明明嘴硬着不想她发现的脆弱，却被她紧紧抓在手里。 她一点也没有怀疑，一点也没有嫌弃，她只说，“我保护你。” 吴虞觉得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一束劈开竹荫的光，照见飞尘的亮。 宇宙有射线，美丽又危险，是能使生物损伤的辐射，又是生命演化的推手。但这些又都尚未降临到他的身上，他还只是个隔岸观火的观测者。不管是伤害还是进化，他都只能铩羽而归。 苏纯给他找来碘酒棉签抹了，就回到她的朋友身边，负气地质问她们四个居然一点没管他们落单的两个。他有些失落。 “你们两个也叫落单？”楼泱大惊小怪起来，“你不知道我们四个目标这么大，npc都尽追我们了，帮你们引开还不好。更何况你们小白不是会保护你的。” 她朝苏纯使了个眼色。苏纯看起来想说点什么，看了眼吴虞最终没张口。 吴虞于是说，“是她保护的我。” 众人于是霎时间停下了激动的密室感想交流，呆呆看着两人。 “真的假的，苏苏，你这么勇？你不是怕鬼的吗？”楼泱不可思议。 苏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呃……也没有，你不是说npc被你们引走了吗，我这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她转头朝吴虞笑笑。 骆雨没说话，默默看着两个人，脑袋晃动的有些纠结，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 ——— 这几天的苏世宁倒是没有再出现……不太好的症状，楼泱每天还是帮她过滤信息，捡一些好的念给她听。没几天世宁就晃晃手表示别忙了，有这点时间还是用来多读几页书的好，她最近开始看一本科幻小说，前半部分晦涩，中段创伤，后段她只好奇外星人有没有占领地球。尽管故事很长，但她依旧觉得很有意思。 这书还是厉秋的。 “怪不得秋秋能写出《银河旅行》，这个眼界在娱乐圈还是很超前的嘛。”世宁说。 “别说超前了，放眼望去，还有哪些愿意潜心创作的？内娱完了我跟你说。”楼泱放下手里的化妆镜，神秘兮兮地捏紧了声音，“哎，你有没有听说x光几个人在闹不和？” 世宁闻言放下书本，楼泱摆摆手，“哎，算了，你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具体不知道，他们周旬拍戏去了有段时间不在，估计少了个润滑油，那两个脾气大的有点积怨。” “那总有原因的吧。”世宁晃晃脑袋。“任何矛盾都有原因的，底层矛盾在那里，有没有润滑油都是一样。” “啧，上价值了你还，对别人的关系看得那么透，自己呢。”楼泱拆了一包薯片，估计功能是为了替代婆婆妈妈八卦时候磕的瓜子，“你这么说的话，还真有，我觉得还是竞争吧，我就经常看到他们的粉丝总是在争‘谁才是团内舞担’的名头。” “哎，真是无聊。人和人之间，能不能单纯一点，名头而已，而且，称号这种东西有什么关系，影响升级吗？”苏世宁又重新拿起小说。 楼泱走过来一巴掌阻止了，“怎么不影响，你就算要跳槽，也得再准备简历吧，履历一栏怎么写？功绩都给了队友，你留一个最佳辅助？” “我不在乎。”世宁毫不犹豫。 “你是看不上咯，当年陪我来参加综艺，结果自己名次比我还高两名。”楼泱又放了片薯片，嚼的咔滋咔滋响。 “对，然后电视剧客串一下落得全网嘲。” “是，你可太适合这个圈了，一整个呼风唤雨的体质。”楼泱没有顺着她说，反而给了一个积极的角度。 世宁愣了一下，也将这句话默默咀嚼一阵。 “姐妹，你就少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了，你看圈里这么多前辈，很多都是这么过来的。”楼泱随便在边上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了循循善诱额模式。 “前辈是前辈，况且生存下来的才是王者，一路多的是半道消失的。我可能是真不适合吧，不会说场面话，不爱迎合别人，情绪价值也没有，作为一个idol绝对是失败的，这点倒是没说错。” “谁让你倔驴呢。哎，可是你不知道，有很多人也是因为你奇奇怪怪才喜欢你的呀，不然为什么一半人说你消极怠工，一半人说你超绝松弛感，哈哈哈哈哈。” 楼泱说着笑起来，世宁无奈地看她一眼，“总之，活着别人的标准里不是长久之计。” “那你的标准是什么？” 世宁怔了怔，陷入了沉思。 楼泱半天没得到回答，吃完最后一片薯片，洗了手走出了房间。世宁一个人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窗边，平静地观望许久。 直到夜幕降临，她套上一件风衣外套，两手空空地说要出去走走，拒绝姐妹的陪同后，她一言不发地混入了这个城市日复一日的人流。 她的标准是什么，这个问题好像对她整个人做了一个提炼。她的二十出头的人生普通又不普通，如愿远离了令她痛苦的成长地，也如愿有了新的居所、光鲜亮丽的工作身份、和朋友们在一起，这些都像是她自己选择的家人，互相陪伴，互相关心。而且很奇异的，没有像圈子里其他的组合更容易发生的那样，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份礼物。 她甚至没有想过分离，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但就像下课铃一定会响起，校门口就会像早晨鱼贯而入的汇聚一样，人流倾泻之后，她们就会奔向各自的远方，那个远方里，彼此的关系都需要重新定义。也许是物是人非，也许是一如既往。 世宁不知不觉中在一条岔路选择了向里走，越走越觉得这条巷子眼熟。直到一个相似的高大男人的身影从她眼前晃过，再往前已经拉了市政修缮用的警戒线。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上的斗转星移里，没有什么事情能用一套规则定义。 就像努力不一定换来肯定，就像机遇偏偏选中那个最无心的人。 利益、进化、本能。蕴藏在一切变化的量子态里。 对这个世界而言什么是真实呢？她竟然妄想沿着一条轨道就摸清这个世界，而摸清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就能获得幸福的潜意识又是什么时候植入到她脑子里的？ 如果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真实，那么所有的法则就成了她本人定义的。 也许不需要看透，去感受和体验吧。 世宁回头，撞进一个惊诧的目光。 几乎是同时，她和对面的吴虞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世宁在家附近，出门溜达溜达没什么好解释的，可是某人却没什么道理出现在离家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地方散步。 吴虞掩饰道，“上回就发现，你们这绿道不错，‘智者乐水’，有益身心健康，还有那什么，我上回听乔哥说了，他也经常去江边遛娃，有什么负氧离子，很不错的……” 世宁拧着眉毛看他说完，轻笑一声，“那一起走走？”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哇！是吴虞！” 世宁不敢直接回头，用余光瞥见两个姑娘正举着手机拍，一只手挡着自己的方向，还尚有点闲情逸致的地看吴虞的反应。 吴虞礼貌对着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小姑娘激动一阵，其中一个问，“期待你的下部戏！哎不对，《刺》已经杀青了吗？” 另外一人说：“哎，听说有个取景地不远，应该是转场路过……” 吴虞没说话，见人群渐渐聚集，拉住了正要往边缘溜走的苏世宁，微笑着后退告别，随后拔腿就跑。 “喂！干嘛！放手，我不和你一起，喂！”后面被迫的人控诉道，吴虞嘴角勾起不理会，“你以为你留下来会有什么好事吗，等她们认出你你就跑不掉了。” 真是胡说八道，刚刚不是他阻止的话，自己明明已经跑的没影了！ 第37章 直球 吴虞提前摁了车钥匙，一辆黑色的越野闪了闪，两人一左一右上了车。 搞的跟做贼心虚似的，世宁抚着心口的砰砰直跳，把散乱的头发往后一抛，“呵呵，托你的福，也是体验了嫌疑人视角。” “不谢，刺激吗？”吴虞透过窗关注外面的动静。 “嗯，末世大逃亡，有那味了。” 世宁也往外看，拿着手机的人群正转过弯丢失目标，往前一步又撤回想转弯，摇摆不定。 吴虞听完上面一句话，似乎转过来想说些什么，世宁眼看着路口那几个路人就要朝她们走过来，情急之下，她马上伸手抚上吴虞的后颈朝下按。吴虞扬了眉，就势朝她的方向倒过去。 一时间反而又让自己处于劣势了，世宁不满地挣扎，奈何身上的人太重，“你干什么？” “不是你把我按下来的吗？”吴虞无辜道。 “我只让你躲到窗户下面，别被发现了。” “可我这个窗户是不透光的。” …… 行，世宁认栽，换了个话题，“不是，那你不开走吗？你上后排干什么。” “想和你贴贴。” …… 几天不见，人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你这回演的角色挺反差啊，还没出戏？”世宁想这人估计是纯纯要逗自己玩了。她打量车座的后排，挺宽敞的，寻思着能从他撑着的手边上钻出去。 “演员果然不是一个好的职业。”吴虞察觉到她的意图，手掌下移，阻断她的出逃路线。 世宁眼见着路被他堵了，叹了口气，“怎么？” “做一些真情实意的事情也会被误解。” 吴虞在黑暗中看着世宁，近距离下她根本没给他正脸，所有的动作、语言都是较量着，甚至没有说一句“放开”这样类似要求、请求的词语。还是没有把他当成可以沟通、可以信任的人。 眼见这番举动丝毫不能引起她的特别反应，吴虞起身，也拉她起来坐好。 “我跟你讲，你这样在别人那里会被当成登徒子打走的。” “哦？那你怎么不打走我？”吴虞饶有兴致地将她看着。 世宁理理衣服，奇怪，心跳声还在扑通扑通的，“我跟你关系好咯。”世宁话没说完，一拳头砸在吴虞胳膊上，“而且我喜欢秋后算账。” 吴虞不备，闷哼一声，手抚上自己的胳膊装痛。“那不得记性好一点？据我所知，你这方面好像不太行？” “？女人不可以说不行。你不要抹黑我。”世宁留意到他的动作，疑心自己真的没有控制住力道，给他搞伤了，也覆手上去揉了揉，“没事吧。” 吴虞将送上门的手紧紧握住，“你记性好吗？你上个月在我家吻了我，你忘了？那可是我初吻。” “真的假的。那我不是赚到了？”世宁忽然笑的没脸没皮，“嗯，这样下回你粉丝再骂我，我就可以反过去同情她们了。” 吴虞皱了眉，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这样不算我欠债了吧，你粉丝的债，你还，天经地义 。”世宁生出手指头掰扯逻辑，豁然明朗。 “这倒没错，你还想要什么？我一并给了。” “……你别太美了，还真把自己当香馍馍了。”世宁反应过来。 吴虞忽然靠近，世宁变下意识往后退，“大哥大哥，香香香，你是香饽饽还不行吗，不用凑这么近给我闻。” 世宁觉得和他在一个空间，迟早要得心脏病。 谁料吴虞幽幽地说，“是不是香饽饽，要看你喜不喜欢我了。” 完了，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世宁闭紧了眼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她再睁眼时干脆抚上了吴虞的脸，用了极尽油腻的语气说，“怎么会不喜欢呢，你这个小傻瓜，我上回不是都说过了。” 吴虞先是有些恍惚，然后气愤地捏紧了她的手腕，世宁有些紧张他会像上次一样让她疼，还好，今天的他没有再玩那种恶趣味。 “你怎么能这样苏世宁，采访、综艺，就算被人戳着脊梁说不敬业、离经叛道也要做自己的人，怎么就唯独对我不认真？你的圆滑世故就全用我身上了是吧，真是用心良苦。” 这条街上的路灯少的可怜，世宁其实看不清他的表情，隐约看见他那双浅琥珀的眼睛闪着莹亮。传闻说越浅的瞳色夜视越好……不对，之前大学时候一起玩剧本杀，他好像夜盲似的，还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为了维护男孩的自尊心，他不提，她就也没多问。 这时候刚好用来转移话题。世宁灵光一闪，“夜盲的人能开夜车吗？” “……我不夜盲。” 两人都愣住了。那上回在巷子里，某人绿茶个什么劲？就算是自己先误会的，那倒也顺坡就驴地演上了是吧？ 吴虞战术性咳嗽，下车环顾四周，绕道世宁那边打开车门，又请她上了副驾驶，“送你回去。” “这么点路，我走走就行，本来也就是出来走走。” 世宁说着想往外跨一步，吴虞的手撑在了车顶，将她环在中间，显然框住了她的选择权。 世宁原想发作，听到他好声好气地请求道，“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她叹口气，钻进车门时发现车座上有小束茉莉，就又抬头看他。 “给你的。”吴虞说，眼看着世宁坐好，连安全带都帮她扣了，才放心关了门上车。 一样的茉莉，她收到过，卡片没有署名，放在传达室，保安叔叔说是个帅小伙，还是楼泱帮忙送上来的，一时间队友们都知道这回事来揶揄她。 真是张扬的显眼包。这点上，他们其实就很不一样了。世宁觉得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特别是当另外一个人还没有接受的时候，曝光人前简直是打扰。 “这个季节还有茉莉？”按照世宁的了解，茉莉花是夏秋季节，她养在阳台那盆，十一月不到花就落完了，还是在木灵根厉秋的妥善照养下。 “用了点手段。” 这个词叫世宁有点脊背发凉，她看看吴虞，这么温柔无害的一个人，正期待地看着她的反应，倒是一点没有察觉自己说的话里面有什么令人不安的寓意。 “手段吗，对人也会用这个吗？” 吴虞这才反应过来，“当然不会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在阳台上装了恒温系统，类似大棚养殖那样，就一小个范围。” “有时候你让我感到害怕。我总觉得你……一个人怎么能这么锲而不舍，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正常人应该要讨厌我的，吴虞，你究竟为什么……我有什么好的？” 对面开过的车开了刺眼的远光灯，一时间将车内照得过曝，像是一个爆炸行动的伴随能量，极度的穿透下，任何物质都无所遁形。 “你说，我们两个，是你不正常多一点，还是我不正常多一点？” “这是你战的新术吗？哈哈哈哈。”吴虞忽然笑起来，这笑声里透着丝丝寒气，他整个人周身似乎都因此换了一个气质，原来的温润隐匿不见。 “你说我不正常？这是攻击啊苏世宁。” “我是不正常，我还可以更不正常的，你想看吗？” 吴虞不再看她，而是低着头，揉着太阳穴。 苏世宁也开始不好受，他说的一点没错，良性的沟通不该有攻击性的语言。她本意其实只想表达两人不合适罢了。看他这幅样子，像是被人扎到心了。 “我是说我不正常，你别多想。你看我就是这样，我在感情方面少一根筋，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你也会很痛苦的。就像一个黑洞，会吞噬掉你，你应该及时止损。网上都说了，感情很难培养，筛选才是王道。” 这绝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世宁实在不知道吴虞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 她等了很久，见人还是没反应，决定还是先下车，给他一点独处的时间。她解了安全带，转过身要去找车门开关，便听见“咔哒”一声，吴虞果断抬手缩了车门。 她皱着眉转过去看他。 “你说那么多道理给我，那我上回说的你有没有听？你不可以自说自话。”吴虞抬起头注视她，世宁惊觉他的眼眶竟然有些红，她甚至有些不敢仔细听他话里若有似无的鼻音。 “你……”世宁觉得她有点收拾不了这个场面，她从来觉得自己是在为别人考虑，可不管用什么方法，琢磨哪种话术，效果好像都避免不了对他的伤害。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像极了吃干抹净辜负人家的渣女。 “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你想过这个！”吴虞用一种刚识字不久的陌生感将这句话重复，忽然变得开朗起来，像是上一秒还在打雷，乌云被吹开，艳阳又高照了那样离奇。 世宁凝结在原地。 “不要想了，实践出真知，你愿意和我尝试一下吗，我们真的在一起试试?”吴虞把她肩膀掰过来，使她和他面对面。 “可以吗，我可以勉强同意你七天无理由退货。” 世宁看着这张清雅矜贵的男主脸，心想煊城这个地方真是人杰地灵，稀有品种玩出了反差感，这种爆率真是绝无仅有。 “……你经纪人知道吗？” “他管不着这个，你愿意的话我直接官宣也可以。” “我还没解散，合同里写了不能恋爱。” 吴虞更兴奋了，“这么说，你也是同意在一起的！” …… 世宁忽然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第38章 谢谢 “你要不要冷静一下。” 吴虞捏着下巴思索了会，“可以，我应该要给你考虑的时间。” 世宁觉得他越说越离谱，好歹有考虑的时间，只得回去在想对策。 还是聊点别的吧。 “你的戏怎么样了？” “挺好的呀，正常进行，而且最近的几个取景地在镜湖山，离我家很近。”吴虞手扶上方向盘，“要去看看吗？一会给你送回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我单纯不想这么早放你回去。”吴虞笑吟吟看她，“好啦，和你开玩笑的。走吧，送你回去。” 这种聊天方式，他新学的？专门用来对付她？世宁觉得今晚的心情确实上上下下的，很奇怪。她无意识将手按在了心口，最近要更关注身体，以免失控的现象再次发生。 吴虞发动了汽车，面视前方，在几个后视镜里来回观察。 “怎么了，不舒服？” 世宁那种总是能被精准抓包的落点终于有了实感，自己只是在调整呼吸，他就能发现？他是什么监控吗，而且，正在开车的人，不应该有余力观察别东西才对。 “没有，开车专心。” 回去的路本就不远，步行换成了一脚油门，转眼就到了。车子缓缓停下，世宁再次解开安全带，“那我就先回去了，拜拜。” 世宁总觉得这次走的估计也不会很顺利，果然，吴虞又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二话不说，有些无奈地看他，“还要说什么？” 吴虞从中控台中间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只手表，电子屏幕的。 “这是用来检测身体状况的，手机给我。”吴虞利落将手表戴在她手上，磁吸的表带一下就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干嘛。” 吴虞直接摊手在她面前，“下载一个app，你可以观测到你自己实时的身体情况，血氧、心率、压力状况。” “这么全面？”世宁交出手机。“高科技啊，可以，我把钱转你？” “你敢。” “不是……” “没得商量。”吴虞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行吧，按他目前在圈内炙手可热的样子，估计正愁没时间花钱呢，那就下次买点什么还他好了。 “那谢谢你啦。”世宁撇撇嘴角。 “还有这个，希望这个味道闻着让你心情好点。”吴虞把茉莉花塞到他手里，终于朝她摆摆手，表情看起来挺愉快。 这……这人今天的情绪是不是有点过于起伏了了？一会绿茶一会强势，还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突然被满足，变得异常好说话？ 世宁落荒而逃。她关上车门一眼也没回，总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今天这把，她本想祭出狠招，结果居然被他打回来了？ 还说她攻击他？没错啊，她就是用这个方法让他知难而退来着，这不是双方博弈里的正常手法吗，怎么说的她欺负他似的，搞得她一时心软，没下成狠手。 保安室亮着灯，看到世宁手上拿着和上回一样的极简茉莉花束，特意探出头看看她，以及不远处还没走的黑色越野车，最后意味深长地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世宁愕然，才停下摆弄腕上的新玩具，朝后张望吴虞居然还没走，就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快步离开了他的视线。 智能手表，也许真是个好东西，这样下回出现问题，也许就可以被检测到。 吴虞这个人心思真细，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她有这个需求的？就因为上回发热？ 工作会议。 时间已经到了12月末，根据原定的日程，年前所有以“闪光少女”名义的行程都将结束掉，所以世宁已经处于赋闲状态了。 其他队友，特别是有其他所属公司的，早就朝着新的方向开始马不停蹄了。e人组包括楼泱都接到了某游戏综艺的邀请，本来有个观察类的综艺想找世宁去爆金句、引流量的，显而易见她暂时完成不了这个活；剩下几个说是准备一起gap一个月两个月的，世宁有些犹豫要不要一起去。 不过这么全乎的“闪光少女”一定是聚一回少一回了。水族箱里的金鱼倒还是永恒的九条，在水里高低错落，世宁一眼就数了出来。 等她们九个走了，就不用一直严格保留这个“永远九条鱼”的项目了吧，数量可多可少，种类也可以换成什么小丑鱼、斗鱼、热带鱼之类的。 不过，为什么她们就刚好是金鱼？谁定的？还是根本就是随机的？ 手上的手表震动两下，表盘跳出“压力过载”，这是，提醒我不要想太多？真有意思。苏世宁跟上还专程去买了咖啡回来的大部队，一起进了会议室。 “哎，苏苏怎么不喝咖啡？”林尽染问。 “她最近喝不了咖啡因。”楼泱说着，看她一眼。 世宁微笑点头，“太菜了，晚上睡不好。” 尽染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楼泱见世宁一直摆弄手上的手表，俯身过来耳语道，“你不会是睹物思人吧。” 见世宁小翻一个白眼没理她，继续说，“你真不和她们一起去玩一段时间啊。工作不接，出去散散心也好的呀，难得不用借玩的名义工作，不是说要亲近大自然吗，有益身心健康啊。” “嗯，是挺好的，但我其实想趁着两个月把工作的事情落实一下。”世宁说。 楼泱给她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你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 “我什么时候不上进了？” 世宁轻哼一声，楼泱也轻哼一声，谁也不服谁。 “这样也好，有新的方向了，就会有新的工作状态，但是就怕新工作你适应不好，身体……” “行了，搞的我老弱病残似的。”世宁打断她。 “我打算过两天先回家一趟，我妈念叨我好久不回家，你要不要一起回去？”楼泱问。 “也不是不可以……”世宁思忖着，“算了，还是不要了。” “干嘛？” “一想到要social就觉得累。” 楼泱嗤之以鼻，“现在不是咱妈了？回个家还social，那你要是找新的工作，不也要和新的人建立社交关系啊。” “工作的人维持同事关系就好了，反而成本比较小。” 楼泱撇了嘴，眼睛亮了一下，世宁顿时感到她要开始憋坏了，果然，她开始挑拨离间，“啊，你的意思是说咱妈难伺候！我马上告你的状！” 世宁扶额不理她，楼泱就开始捏她的腰，没一会两个人就嬉闹起来。 这是slin推门进来，“哟，这么嗨。” 两人也就笑着收敛了。 “团内的事务已经差不多了，合同和报表都会和你们各自的公司确认，没签公司的也欢迎续签在我们天亦娱乐旗下，有其他更好选择我们也祝福的。今天的重点是要和大家确认一下毕业演唱会的事情，按目前的形势，我们了解到许多粉丝还是比较不舍得‘闪光少女’就此解散的，但毕竟是团队的事情，一旦决定要办，就要避免少人的情况……” slin在会议里主要落实了毕业演唱会的事情，时间定在明年的9月，基本上确定是成团纪念日那天。也就是说，不管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工作，都要把时间留出来，一个不能少。 计划这么提前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slin还是专程为这个事情专门拟了一个合同，生怕人会跑似的，在签字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有点过于正式，纷纷开起玩笑来。 “姑娘们，真不是我小题大作。”slin叹了口气，“以后你们就知道，我们这个小团队还算是圈里的乌托邦了。” “不用看远的，看看我们自己家的男团就知道了。”slin压低了声音，大家却放肆地哄笑起来。 “slin，你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章汐使了个眼色。 “行啦，还有你们不知道的？”slin说，“其他没什么事，期望大家未来的工作也蒸蒸日上，混的好的记得回来请我们吃饭啊。” “世宁和我来一下。” slin先出了门，世宁和楼泱对视一眼，有点摸不着头脑，悄声说“怎么了这是？” 楼泱摊手，“不知道哎，难道你前段时间请假太多要扣考勤？哈哈哈哈，快去吧。” 世宁跟着进了slin办公室，“怎么了。” “急什么，不是坏事。”slin放下笔记本，“坐。” “上回的《雾窗》还记得吗？” “……这哪能不记得，怎么了，播完这么久了，不会还有事吧？”世宁现在提起这部戏都会觉得心情复杂。 “别紧张，和剧没关系，是编剧，向你递橄榄枝来了。快解散了，你也没有个所属公司，我想着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去谈比较好。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她了，估计晚点会联系你。按你这么个不爱看手机的个性，可得关注着点。” “哦好的。”这居然还是个好消息，世宁隐隐有些期待了，会是什么合作呢。 “行，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slin犹豫一下还是从办公桌里侧绕出来，“网评运作的事情我还是要向你道个歉，我们这个岗位职责有时候确实把流量看的太重，忽略了信息对人的真实伤害。有些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和隔岸观火一样。我今天正式向你说声对不起。” 世宁呆住了，她没想到现实社会里面还有人会这么正式地和别人道歉，就和幼儿园小朋友“对不起没关系”的简单逻辑一样魔幻。 “呃，我还好。” slin用一种愧疚里面带着万幸的眼神看向她，随后张开手臂，世宁笑了笑，也张开手臂和她拥抱。 “也谢谢你。”世宁说。谢谢你重视我的心情，谢谢你两年半的指引。 第39章 天台 世宁离开办公室，发现外面热闹得很。 天亦娱乐的男团女团一般来说根据地直接按楼层分，界线分明，但两个团中总不免有社交积极分子，尽管世宁平时几乎不缠和，楼泱倒是朋友遍天下的体质，更不要说尽染小田几个了。 现下X光和闪光少女混在一起，这人数热闹的像打群架的。见世宁出来，楼泱过来拉着她往人群里走，“来来来，快解散了，弟弟们说要送行呢。” “是啊，一起吃个饭吧，以后都见不到了。”X光的几个说。 世宁寻思你们关系好的几个聚不就行了，没什么交情没必要吧。这几个人，除了有时候碰个面点头之交，还有什么公司年会的时候聚一下，其他时间都各有自己的工作行程，实在说不上熟的。 楼泱捏捏她的手臂，“一起吃个饭吧。” 那行吧，吃个饭而已，就不驳他们兴致了。世宁点点头。 “这么多人去哪里吃？” “已经定好了，包了一个轰趴用的天台。”X光的队长说。 “不会是锦澜酒店吧。”尽染说。“什么关系能定到这里？” 这是煊城市中心比较大牌的酒店，很多名流上层来都会首选这家，还不定期会举办很多酒会活动。 X光的周旬说，“没有，恰好空出来。” 边上几个他的队友起哄道，“哟，难道不是因为本人直接帅到了前台经理，有优先资格吗？” 世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是一大张桌子围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就行，天台，听起来风景很好的样子，“会不会被风吹傻？” “不会，有室内空间，除非你自己想出去吹。” “哈哈哈，那行。” “那一会见。” 说完，众人收拾了东西先回家，再三三两两地前往目的地。 世宁被楼泱监督着，要挑稍微正式的小礼服，有点不太情愿地坐在衣帽间门口摆烂。 “哎呀，一会要拍照的，你别太随便。”楼泱说。 “不是自己人吗，搞这么正式干嘛。” “同事嘛，好歹算个告别宴。” “我可不熟。” “你这个人可真无情，放修仙世界好歹也能算个同门是兄弟了，更何况人也算不错了，你前段时间状态不好，还主动关心过你呢。”楼泱取出几件塑料膜封着的崭新衣裙摆在世宁面前。 “谁？”她前段时间公司都很少去，他们应该根本不知道才对。世宁脑子里浮现一个曾经在电梯间里撞见过的人，周旬？ 世宁一边想着，一边从里面选出一件看起来宽松厚实的米色连衣裙，缀了少许点网状蕾丝，裙摆布料是细闪材质，收到脚踝处，长度正好，也不会行动不便。 “好看，我觉得鞋子露出来配一双小高跟会更好看，你觉得呢。” 世宁手臂在胸前交叉，明摆着告诉了她自己的坚决。 楼泱白她一眼，干脆管自己换衣服去了，“哎，不陪我玩奇迹暖暖，没意思。” “边上还有七个模特呢，你去挑战一下。” “你不懂，成就感就是要从不可能的完成的任务上来。” 世宁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对楼泱的冷门趣味匪夷所思。 真真和温柔等一伙人从半掩的房门进来，“你俩穿什么，给我们参考参考。” “真好看世宁，就是脖子上还缺点啥我看。”温柔上下打量一番。 秦意然，“我那有条蕾丝元素的项链，挺配，等会我去给你拿。” 世宁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人走的飞快，早没了影。 “你们这还有什么漂亮裙子，给我看看。”小田说。 楼泱显得很兴奋，“来来来，我给你挑。” 尽染穿着她的飒爽的小西服来到门口，楼泱回头把她也带上，“哎姐妹，想尝试点新风格吗？” …… 经过了一场女孩们换装游戏，一群人嬉笑着到达了目的地。 这家酒店位置在煊城的市中心，层高也独树一帜，还能看到不远处游乐园的摩天轮，再抬眼有江景山景，而回眸是cbd街区的霓虹。 刚好赶上日落，尽管玻璃房不耽误视线，她还是推门出去，在露天的桌椅处坐下，心底泛起异样抒怀的浪漫来，这种时候容易叫人发现生活的值得。 “冷不冷啊世宁，快进来。”不知过了多久，彩云也过了那个最绚丽的极点，章汐推门唤她。 里面正在玩桌游，时不时大声感叹一下；一侧的沙发是聊天局，也融洽得很。世宁忽然想起之前还蛐蛐过他们X光内部不和，现在也没看出来这些男孩们之间有任何的心存芥蒂。 周旬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盆果切，直直地就往世宁这里来，世宁插了一块蜜瓜意思了一口，果盘便放在了茶几上，边上他一个队友刚想伸手却落了空，嘲讽道，“周旬你小子，师姐这献殷勤，到我这区别对待啊。” 周旬也不客气，“你手又没断。” 世宁心想小伙子少年意气，讲话也是直来直去，一点没想避着外人，或许所谓的矛盾不过是拌嘴的声音大了点。她随手从毛衣外套的兜里掏出手机，看到刚才吴虞给她发了一张照片，也是落日。世宁把照片放大，发现不得了，这个角度和自己刚才看到的，很难不是一个角度。 她发了文字过去，【你在景澜酒店？】 吴虞回的不算快，【是的，有个酒会。你也在？】 酒会？娱乐圈的酒会，除了庆功宴，就是品牌之间的商业合作，或者，他参加什么公益活动去了？世宁又发【私人酒会？】 不是商业文艺性质，就是大概率私人的，这种酒会说白了就是某些上层阶级的家家酒，手握流量名誉的影星就是来配合演出，建交以获得更好资源。各取所需罢了。吴虞那种性格，确实是擅长发掘对方需求以便价值交换的人。再者，年纪轻轻就获得了扎实的影坛地位，不趁热发展时尚资源确实说不过去。 没等消息过来，世宁就又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很势利的，这些潜规则的东西不会因为你离得远就不存在，总有人为了利益入局。 世宁听着她们说公司里的事，从高层到运营到经纪人，偶尔和他们一起笑笑，刚进圈的时候也许还会觉得有趣，作为一个马上要离开的人，确实少了点兴趣。她犹豫一会，又把手机拿了出来。 吴虞【不是，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商务。】 世宁想起来，在他家发热的那天确实提到过他本来要去谈一个商务，还是蓝血顶奢。原来没有因为自己耽误。 不过也是，这种商务要选择一个代言人，肯定是全面考察过市场价值和个人影响力，层层筛选才得出一个数据最优解；既然是双方得益，就不会因为一点行程上的小摩擦断了合作。 世宁忍不住轻蔑地笑了一下，还是自恋了一点。 【好的，那要恭喜你了。】世宁发过去。这个商务一确定，等于同时在时尚圈认可了他的商业价值，各种资源只会水涨船高，源源不断。 他会跻身一个离自己更遥远的世界。 派对的自助餐车到点琳琅满目地呈现上来。楼泱兴冲冲地从人群中穿过来，找世宁分享她吃到了一个好吃的小点心。 “我说姐妹，今天唱的哪一出？” 眼前的世宁正一个人看着窗外喝闷酒。 楼泱夺过她的酒杯，皱了眉头，“红酒？好喝吗，你不觉得涩了？” 以前大学寝室里有一起尝试过，经过对市面上所有基础酒型的尝试，她们达成过共识，只有甜味的调制酒、果酒是可以下咽的，除了骆雨这个叛逆少女，居然说“酒又不是因为你们觉得好喝才存在的，是一种味觉刺激，小学生”。 世宁有点理解了。她嘴角勾了勾，眉眼却没有丝毫笑意，“什么好吃的，走，去尝尝。” 楼泱在她身后回过神来，又忧心忡忡地跟上了。 “是不是觉得人多有点吵？”楼泱关切的声音在世宁的耳边响起。 “没有，不过一会还有什么节目吗，我确实想早点回去。”世宁说，随机夹了些食物在盘子里。 “应该也没有，一会应该几个经纪人助理也会来，用到一个航拍，拍个大合照，就算仪式过了。听说slin她们今天去总部开会了，估计得晚一点。” “航拍？”世宁表现得有点惊讶。 “嗯，X光的那个老胡有这方面的业余爱好，特地带来的。”楼泱跟着世宁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 边上的弟弟见状大声喊她，“泱泱姐坐这么远干什么。”楼泱就用眼神射杀回去，“管这么多。” “嗯嗯，那待到拍完照我还是可以的。” “一起过去玩吧，你别总是格格不入的样子，这里没坏人，X光那几个就是嘴贱一点。” 世宁刚在想要不要跟着她过去，林尽染带着闪光少女一群人全坐了过来，“你们俩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呢，难道还有我没有权限知道的事？” “哪有。”这阵仗要是在不说几句软话恐怕要被群起而攻之，世宁笑着说，挪动了座位给大家腾位子。 “这么多人，我们要不要整个节目？”小田说。几个人来了兴致，七嘴八舌最终决定要玩个狼人杀。最后场面挺混乱，还是楼泱把这9个加8个人摁下来，“哥哥姐姐们，停停停，咱们17个人，要服从主持人管理啊，不然很混乱的。” 然后楼泱就被迫成了这场狼人杀的游戏主持人。世宁在一旁接住她无奈的眼神，给予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这家伙控场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不怪合作过的节目组还想着抛橄榄枝给她。 只不过世宁作为一个没玩过几次的新手玩家，很不巧又抽到了狼人身份，不会说谎，一下子就被朝夕相处的姐妹看穿了，很早就结束了游戏旁观。 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她离开了喧闹的游戏现场，走得越远，越觉得安静。 像是受到什么引力感召，她径直朝外走去。 第40章 酒会 酒店的无边地毯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端一般没有实感。幸亏穿的是平底鞋，要是高跟鞋的话，很容易崴脚吧。 世宁在其中来回穿行，像走迷宫。 好奇心指引她摁下了往下的电梯。想去看一下纸醉金迷的名利场是什么样的，和她们楼上这种毕业告别派对有什么不一样。对，就是好奇罢了，看一眼就回来。 不难知道这栋楼的黄金楼层在哪里，世宁摁下了那个尤其别致的，坠着精致皇冠花纹的按钮，却半天没有动静。再次尝试的时候才发现按钮边上有一个刷卡区域，呵，居然还需要权限。 世宁有些不屑，伸手继续尝试相近楼层是否可以操作。她伸手去摁那个花里胡哨的35层的上面一层，电梯即刻开始运行。 电梯门开的时候，世宁迈腿出来，再从楼梯往下一层，刚走到廊道中间，就有穿着制服一丝不苟的身影从她的眼前掠过。亭亭玉立的应侍生护住了手中的托盘，万幸没事，也没多看世宁一眼，就急匆匆地往前走。怎么穿着高跟鞋还能走这么快的？世宁陷入沉思，脑海中冒出“训练有素”四个大字。 世宁放慢脚步往里去，她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金碧辉煌凡人勿入。敞开的大门口还站了不少应侍生，倒真像是什么皇宫似的。世宁不好偷窥地太明显，远远地瞥了一眼，好多屏风海报什么的立着，只剩下几个间隙能多看到一点，但也不太真切。这时有人从会场的侧门走出来，世宁本想躲避，那人却叫住她了，“苏……阿纯？” 世宁听见苏的时候心想要完了，抓包就算了，怎么还是一个认识她的，怎么办，这回又要被大做文章了吗，真是失策；后来那人竟然犹豫了一下，最后叫的还不是原名，有点要帮她遮掩的意思？ 她犹豫着回头，眨眨眼，吴虞三部并两步走到她的面前，像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你是……来救我的？”他收着声音说，往后看一眼，“先跟我走。” 世宁眼下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她也没想好怎么解释会来这层偷窥的事情。 吴虞拉着她走进了边上一间更衣室，他的助理阿楠也在，见人进来就放下手机起身迎上来，“小虞哥，怎……么了？” 这个奇怪的断句，显然是从她的视线落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世宁身上开始的，世宁尴尬地朝她挥挥手，“hi。” “酒洒到了衣服上，你先出去吧，我换个衣服。”吴虞对阿楠说。 啊原来是这样才半路离开。世宁点点头，“那你换吧，我没什么事先走了。” “不是你，你跟我进来。”吴虞又对阿楠说，“不用关门。” 阿楠点点头，拿着手机出去了。世宁有些震惊地与她对视，阿楠也摇摇头，最后带着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出了门，门虚掩着。 里间的更衣室仅亮着化妆灯，光线微弱挺适合藏人。 不对啊，我不过是好奇偷看一眼，又不是偷情，要藏起来干什么。 “怎么？你换衣服要我帮你？”不然真的难以解释为什么要拉她进来。 吴虞放开她，笑的很意外，“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找我。怎么，想我了？” 世宁直接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给他看，转念一想，换了个说辞，“是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对面果然就愣住不知道怎么回了。世宁心里偷笑，这招有用，俗称用魔法打败魔法。 “行了，不和你瞎扯，你自己换吧，我回去了。” “等等。” “怎么，我发誓我真是好奇你们的酒会才想来看看，没想找你的。”世宁扭头解释清楚。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啊。”吴虞说。 世宁一听他果然还是在瞎扯，心想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大庭广众？要么就是有合作，要么就是领奖，多的不可能。 她忽然玩心大起，“哦，那你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合理身份？” 世宁往前凑近吴虞，拂过他沾了些许酒渍的袖口，再向上，摸了摸他的领结，眉眼戏谑地观察他的反应。吴虞从饶有兴致，再到闪过一些震惊，最后的表情有些复杂，世宁有些看不透。 门外似是有脚步声传来，类似高跟鞋踩在地毯上重心不太落实的声音，世宁的手从他身上拿开，想要后退一步，吴虞忽然搂住了她，连带着一个转体，使她背对着门，看不见门口的动静。 世宁眉头皱的很紧，除了那次在他家，他从没有对自己有过这样逾矩的距离，这可是公共场合，但凡有人进来，那就是昭然若揭的，他不会不懂。 “要求你帮我个忙。”耳语声响起，然后他的唇借位停在世宁的脸侧。 演戏？她有些好奇门口来的女人是谁了。 世宁于是任由他的手压在后背蝴蝶骨的位置，甚至配合地环抱住他，吴虞哼笑一声，也大胆起来，把手伸进了世宁的头发，托着她的脑袋，还假装翻了面。 不知多久，那脚步离开时的节奏明显快于来时。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很久，也不见得吴虞放手，世宁拍拍他的后背，眼睛睁得大大的，“走了哥们。” 吴虞也睁开眼，距离只拉开一些，“感谢苏小姐救急。” “嗯。”世宁很受用，“记着，下次还。” “这就走了？”吴虞看着世宁转身又回头，“不问我是怎么回事？” “猜得到。被你美色倾倒的人呗，至于是富婆还是女明星的，猜不出来。你喜欢哪个？”世宁故意戏弄他。 吴虞撇过她腕上戴的好好的电子手表，配合她，装作思考的样子，“我还是比较喜欢女团出来的，顺便演技也还不错的话就更好了。” “你倒是想的美。”世宁说完就走了。 喜欢能值几个钱？小年轻真是不开化。 再回到天台的时候，slin、cc和小林都到了，寒暄一阵拍了照，没想到X光还准备了仙女棒，一整个流程下来，几个眼窝浅的已经开始哭了。 “不想离开你们。”没想到神经最大条的林尽染先开始掉眼泪，随机扑在了边上的赵小田身上，小田看起来有点被惊到。 “没事的，半年后还要再见的。”章汐说。 “主要是不想离开寝室，还想和大家一起住，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早餐，还有人值日，这种好日子哪里找，和8个田螺姑娘一起住，每天上工再辛苦也值得啊。” 没想到林尽染从一个意想不到角度解释了不想分开的原因，世宁笑了，“挺有道理啊，我赞同！” 楼泱：“这有什么，大家以后要到哪里发展，工作还是有交集，离得也不是很远的人还是可以一起住啊。” 厉秋：“你听听，你这个条件，达成的可能性大吗。” “呃，好像是有点困难。”楼泱泄气。 slin：“可以了，本来宿舍生活你们学生时代过完的时候就应该结束的，延长了这么久该知足了。” “你这个无情的……坏女人。”尽染大约还是有过两秒钟的审慎，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slin挑眉，“是啊，终于要摆脱我这个坏女人，还不高兴？” cc出来打圆场，“行啦，最后几年了还要逞黑脸的戏唱，你还不厌烦啊。来吧，抱一个。快来。” 于是有人欢天喜地的，有人半推半就的，有人不情不愿地，闪光少女的9个加上他们幕后的3个，里三层外三层的，抱成了一个瑞士卷。 X光的老胡传来爽朗的大笑，“好啦，这也给你们拍下来了！” “什么！这么丑也拍？给我看看！”楼泱眼瞅着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赶紧扑上去检查有没有出现什么可能会成为黑历史的东西。 slin走到世宁身边，“麦穗那个剧组有找过你吗？” “暂时没有。”世宁如实回答。 “那行，一会和我去见一见她。”slin说。 “一会吗？” “是，她今晚也在这里。” “也是楼下的商业酒会？”世宁不难联想。 slin终于表现出了些许疑惑，“也是？还有谁？” 世宁惊觉露馅，“哈哈哈，没有，看到一眼楼下大堂的欢迎牌罢了。” 世宁其实有些好奇，听起来slin和编剧麦穗好像很熟的样子，不仅知道行程，还可以想见就见？但以slin在圈子里的人脉，好像认识谁都是情理之中。 “这个商业酒会好像还请了很多业内人士，尤其是影视剧相关的从业者，估计是有什么项目要投资。这个时尚品牌在中国区的野心不小。”slin像是自说自话，看了世宁一眼，又说，“要不你现在就和我下去一趟吧。” 世宁点点头。 这回不再是偷窥了，世宁跟在气场两米八的slin后面，脊背也挺得更直些。尽管没有收到邀请，也没有人出来拦她们。 世宁看到吴虞坐在一群男士女士中间，一派众星捧月的架势，当吴虞也看到她的时候，就故意做意味深长的笑意给他，吴虞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不过更多的是对她忽然出现在这里的不解。 场地很大，在座的人也衣着华丽，除了美貌，好像没有一点比盛典当晚众星云集的景象更逊色的。世宁收回目光，和slin在几个穿梭中，在一群座谈论道的人中间找到了目标人物，编剧麦穗。 麦穗放下手中的高脚杯，对身边的人说了两遍“你们继续”，从当中抽身出来，她只看了slin一眼，就很热情的朝世宁走过来，“苏小姐，很高兴再见面，slin应该和你说了，我下一个项目想邀请你来试镜的吧。” 麦穗又转过去把slin拉得离自己更近些，“哎呀，估计我下面两个实习的妹妹还没做到这个通知试镜的工作，你今天怎么直接过来了？” slin还是那样，笑起来也十分收敛，“我们今天刚好在楼上，我带的女团马上要解散了，搞了一个毕业party。” “那恭喜你毕业了。”麦穗十分友善，还借一步小声和世宁说，“不好意思，上一部雾窗让你受委屈了，这一次我在剧本上的话语权应该会更大一点。前段时间的网评我也有看，希望你不要太受影响。” “我没事。”世宁有些意外，编剧老师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惦记着要再给自己工作机会的吗。 “没事就好，但其实我觉得我要多写像余月这样的，不，不余月更坏的角色，叫他们观众也习惯一下所谓的恶女，怎么了，违反一下贤妻良母的人设他们还占不到便宜了还是咋滴……” slin赶忙上手去拉麦穗，“你喝醉了姐妹，小声一点。” 麦穗才迷迷糊糊暂停了自己刚才的义愤填膺，又笑眯眯地揽住了slin，slin回头给世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回去。 世宁点头离开。再路过刚才吴虞的位置，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第41章 加场 slin看起来和麦穗关系很好的样子，总之不像是普通的工作交集，这么说来的话，这个试镜机会恐怕有一部分是缘自于slin。 不过再好的关系，能不能拿下这个试镜的名额，还是得靠自己 。 世宁一边想一边往外走。刚才吴虞一转眼也不在会场了，难道是下班了？ 路过更衣室，门也紧闭着。算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找他。 世宁上到顶层。老远的就听到嬉笑的声音，尤其是林尽染，像是和男团杠上了，没想到两个团在一起能量值这么爆表，大开大合持续这么久，气焰却丝毫没有要降低的架势，真是神奇。 “哎，你可算回来了。”世宁走到楼泱身后，搭上她的肩膀，她才从沉浸其中的游戏里抬起头看她。 世宁皱着眉摇摇头，“姐妹，今天有点夸张了啊。” “是有点累了，一会就走。”楼泱闭了闭眼睛，甩了甩脑袋，看起来有点像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你喝多了？” 林尽染抬头说，“你不在的时候多喝了两杯香槟。” 楼泱马上来劲，“就这么两杯，不算！” 林尽染一副“你懂的”的样子，朝世宁耸耸肩。 拒绝了第二场去KTV麦霸挑战的建议，世宁和闪光少女几个轮流抬着醉鬼，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去了，除了楼泱这个嗨过头的，还有一位喝多选手居然是厉秋，作为一个团队里的稳重担当也有这样的一面，实属罕见。 正要把楼泱往车里塞，世宁的电话响了起来。 孙温柔顺手接过把楼泱塞进车里一职，“怎么了，难道是slin那还有事？没事，你去吧，楼泱我们会看着的。” 世宁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扯了个为难的表情，走到车后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你们走了吗。” “说正事。”世宁嘴上这么问，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按这家伙最近的行迹来说，怎么可能有什么正事。 “我没吃饱。” “那就回去多吃点。挂了。”世宁扬手要挂，听筒里传来不甘心的挣扎，“等等。” “说。”世宁再次把听筒放到了耳边，有没有了声响，“真的，我姐妹喝多了，我要送她回去，你乖一点，知道没。” 电话那边一下子竟然变得很好说话，“嗯，知道了。” 回到家楼泱也清醒了不少，只是看到世宁的时候有些记忆错乱，“哎，姐妹，我以为你和slin下去了就没回来。” “那刚才是谁掺着你回来的？”世宁放下了东西，洗了手去厨房给大家泡了蜂蜜水。 “孙温柔啊。”楼泱说，世宁脚步一僵，摇了摇头，这倒也没说错。 “大家，来喝一杯蜂蜜水，解酒。”世宁自己也喝一杯，虽然最开始的那杯红酒只喝了几口。手机又在震动了，声音短促不扰人，不是电话。 她拿起手机看： 【可是我好饿，真的没有人陪我吃饭吗？】配图一张从驾驶室往外拍出去的路边景色照片。 世宁点开一看，不就是她们楼下的绿化带吗，天哪，这人要不要这么行动派。 她看看楼泱，一边看一边想，怎么办怎么办；楼泱显然察觉到她不对劲的样子，有点毛骨悚然，“干嘛这么看我？” “你先自己睡？我出去一下？” “哦，怎么了我难道要你侍寝啊，去吧。”楼泱满不在意地甩话给她，眨了眨眼睛又想起些什么来，“等等，出去干嘛？这个点了你还出去？背着我搞第二场啊。” 果然很难解释，世宁狠狠心，“对，姐妹去钓男人了，你不让我去啊。” 楼泱下巴快兜不住了，“你说什么？”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 “行行行，出息了，你去吧。注意安全，回来给我老实交代。” 楼泱目送着姐妹离开的身影，感叹不已。 远远地就看到吴虞在树下等她，看见她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目光倒是很温柔，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不知道是因为清减了，夹棉的夹克外套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单薄。衣服倒是换的很快。 世宁丝毫不跟他客气，自己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行了你，大冬天的还摆什么造型，快上车。” 吴虞有些绷不住笑意，快步上了车。 “想吃什么？” “这你可不该问我。”世宁夸张地把他刚才的发的消息念了一遍，“可是我好饿，真的没有人陪我吃饭吗？” 吴虞神色如常，只淡淡地笑了笑，“那就谢谢苏小姐赏光了。不知道可不可以顺便给我推荐一下周边美食？” 世宁摸了摸下巴，“那倒是几乎都吃过一遍，我们闪光除了盒饭、火锅，最常吃的还是垃圾食品、烧烤店路边摊，是不是不太符合你身份啊，未来影帝？” “抬举了，不过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吧，苏小姐今晚穿这么好看的裙子，吃这些会不会不太配的上你？” ”少废话。“ 吴虞挑眉，“烧烤店有包厢吗，我们两个不适合坐大堂吧。” “有的。”“那帮我导个航吧，密码是0000。” 世宁接过手机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他，“你就这么水灵灵地曝光自己的密码了？” 吴虞故作惊讶，“难道你要把我的手机密码曝光给其他人吗？” 世宁点开屏幕，“对，卖个它一百万两百万的，我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哦，我是该说你愿望太大，还是太小？” “我可没什么愿望，真要说起来我希望世界和平。”世宁半天没找到导航在哪，又把手手机递回去，“你的导航很隐蔽哎，我这样乱划不太好吧。 刚好停在了红灯的等待位置，见她还没找到，吴虞便直接凑脸过来，两下点出了导航APP，世宁终于成功完成导航任务。 在二楼的小包间坐下。窗外可以看见马路，店里工作的小哥正搬了折叠桌椅摆在店门口的空地的挡风棚子里，现在人不算多，烧烤摊一般要再晚一点才正当时。 吴虞落座前抽了桌上的纸巾，把整张桌面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擦拭了一遍。 经年累月人气旺的烧烤店里，总归会有一层薄薄的油垢，挺正常的。 世宁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而是吴虞察觉到她打量的眼神，解释道，“在外面吃饭我习惯擦一遍……” “没事啊，你擦你的，我比较随便。” 于是在上菜之前，吴虞顺道把两个人的餐具也一并用茶水烫好，她来不及说“不用麻烦了”，只能默默地接受并感谢。 “刚才又下来，怎么不找我？”吴虞终于坐下，倒并不很满意，看的出来是凑合的那种，和桌子的亲密度不太高，手也还放在腿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世宁腹诽，哪来的少爷。 “找你干嘛 ，没看到是有正事吗。” “那是有新戏在洽谈了？” “八字没一撇呢，只是个试镜机会。” “电视剧吗，什么题材。” 世宁被这种类似查户口的提问问的有点烦躁，“还不知道呢，哥哥，我看起来是很有的挑的咖位吗？” “好吧，我只是关心你。”吴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还是一副柔和的，像是在看什么小动物似的眼神。 得益于现在还没到店里的高峰期，菜上的很快。 上菜的大叔很和善，一直笑眯眯的，还特地帮他们调试了空调的温度。这么想着，世宁对老板礼貌微笑着回了一句谢谢。“要喝什么饮料吗？可乐雪碧啤酒？”老板大概发现他们没有点饮料，热情招呼着。 世宁现在一听到“可乐”，同时大脑里就显现“含糖量高”“碳酸饮料”的关键词，下意识摆手推脱。 “都吃垃圾食品了，可以宽松一些。”吴虞说。 世宁点头，“还是算了，有些习惯养成了，还是不要轻易破戒的好。” “好，那不用了，给我们来点水就可以，谢谢。” 这个场面让人回想到大学时候和泱泱小雨一起混迹在周边各种餐饮店的吃货时光。她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和吴虞呆在一起的时间都快赶上楼泱了。 是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巧遇和联系的呢？她盯着吴虞看，他正专心地剥着盘子里的椒盐皮皮虾，他带着的一次性手套有些小了，手指的部分抻得紧紧的，脸上的擦伤较白天颜色有些变深。 “消毒了吗？”世宁指指他的脸。 “被你发现了，处理过的。”吴虞的眼神亮了一下。 世宁从鼻腔发出一个“哼”，哼完又在想，这样是不是有些傲娇？ “哎，那你白天拍戏，晚上宴会，时间管理大师啊。” “牛马不都这样的吗。” “长得好看的牛马就是不一样啊，下了班还得陪姐姐们喝酒。”世宁意味深长。 吴虞责怪地看她一眼，“就知道你会误会。那些都是品牌方，出于礼貌也该回应的，更不要说后面有合作。” “知道啦，人情世故嘛。那你要我赔你演戏又是什么情况？” 吴虞很顺手地把剥好的虾肉放进世宁的碗里。世宁显然开始不自在起来，“你……你自己吃啊，不用给我剥，我一会自己来。” “没事啊，我带着手套，方便。”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吴虞停了下来，似乎在认真思考世宁说的话。让人不适的照顾，的确也是不应该的，那怎么样让她不要觉得不适呢？ 他没有表态，而是认真看着她。 “我们的关系不到这个程度……”世宁说。吴虞听见这话，眼神有些暗下来。 这个说法好像在划清界线。 世宁重新整理措辞，“嗯，我是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不用这么周到的……” 世宁有些烦躁。边界感这种东西，自己拿捏好啊，凭什么要别人解释那么多……但她还是下意识把话圆回来。 “可是我喜欢剥，你就当帮我吃掉一点。”吴虞唇角微微扬起。 ……世宁的嘴角有些抽搐。在她的认知里，给别人剥虾或者吃别人给剥的虾都是带了暧昧意味的。 “可我不喜欢。”世宁放下筷子，语气不善，沉下心和他对视。 第42章 剥虾 吴虞很长时间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点什么。他继续剥起虾来。 这话一说出口，攻击性强的很明确，而且圆不回来。世宁皱眉，有些懊悔。 沉默。 就在世宁觉得不会有回响时候，面前垂着头剥虾的人飘出来一句话，语气轻柔，像一片羽毛落在桌面。 “你觉得这样有压力吗，那我不放你盘子里了。“他没有再把剥好的虾放进世宁的碗里，剥好的虾肉放进原本装虾的盘子整理出的空地，垒了一座尖尖小山。 仅仅是喜欢剥虾壳本身好像没什么不对，是自己会错意了？世宁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刚……“ “你刚凶我，还嫌弃我剥的虾。“ 世宁愣了，她不敢想象吴虞的梦女要是听见他此时这样带着撒娇意味的话会不会瞳孔地震。 她伸出筷子从“小山”上夹了一只虾肉吃掉，以表示自己并不是嫌弃“他剥的虾”本身。 气氛或许因此正常起来。世宁主动帮他倒了水，自己也倒了一杯，碰杯之后，聊天语气开始顺理成章地豪爽。世宁问了一些剧组的事，吴虞也就把自己几场戏的经历一一讲给她听。 正说到每个导演性格不同，剧组的工作方式也大不一样，还有导演喜欢骂人，每天非得揪点小事叫人背个锅，才能静入心流状态。 “真奇怪希望我不要碰掉这样的 ，我太脆弱了经不起骂，不骂回去会睡不着。那你呢，喜欢剥虾又是什么毛病。” 世宁筷子不停，又送了一只虾进嘴里。 吴虞想了一会，“解压啊，就跟剥豆子一样，一上手就想全剥完；打扫也要角角落落，喜欢秩序性强的整理方式，最好桌面不要有东西，不然就不能容忍它们东倒西歪。” “这算不算一种强迫症？”世宁若有所思地听完。 “也许吧。” 回忆起来他落座前仔细擦桌子的模样，倒是有迹可循。可他看起来不像会焦虑的人啊，世宁在心里想。 吃的差不多了。窗外望出去，楼下的客人也逐渐多起来，躲在防风棚子里，掀开一角叫冷风和将将烤好的美食一同进去，三三两两也有，三五成群的也有，白炽灯的暖黄色光线在透蓝的夜色里尤为温暖。像梵高的星月夜，如果喝点小酒的话也许会更像，晕呼呼的时侯，灯会变成光晕，人们移动时会变成《重庆森林》里抽帧拉丝的样子。 “想什么呢？”吴虞见她半天没回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世宁回过神来，“没什么。” 吴虞走在身侧，对面有人走过来，狭窄的人行道让他们一下贴得很近，世宁又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雨后竹林的味道。 她的确很怕麻烦别人。凭她对谁都淡淡的个性，也只有楼泱这样热情的小太阳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了；除此之外就是被工作和生活绑定的人，例如闪光少女和同寝室的骆雨，属于是日久见真情才加入好友列表的。 有时候看见楼泱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样子，她也会自我反思：在人脉王道的娱乐圈，社恐的毛病是不是得改一改。 世宁没回答。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太对劲？“吴虞悄悄附耳过来。 世宁疑惑地摇头，然后她立马意识到什么，睁大双眼，“有人跟？后面吗。” 眼前不远处就是红绿灯路口，世宁快速规划好行动路线，低声凑近吴虞，“这样，一会分头走，你左传，我直走。“ “你又要丢下我自己跑。“ 又来，虽然说与他正常说话时，语气声线都相差无几，甚至因为凑近压低的音量还沉了许多，但语气里明显的示弱，还是让世宁觉得异样的别扭。拜托，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摸上去也蛮结实的，上一回的热搜除了演技就是“哥哥不笑的时候daday味都要溢出来了”，怎么老是这样惺惺作态的。 “要不是知道你最近在刑侦剧组，我都要怀疑你在进修什么绿茶角色。“世宁没好气地说。 “没有吧，我很正常。别想丢下我自己潇洒。“吴虞拒不承认。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总不想被拍到吧，去吧去吧有缘再见。” 世宁顺着绿灯径直走过了斑马线，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并不遵从指令的队友，还紧紧跟着她，正要发作，吴虞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好啦，没人。“ 世宁四下张望一番，街上的行人本就不多，的确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反应过来的她短促地呵了一声，“逗我玩？“ 吴虞摊开手掌心伸到世宁面前，“那给你打一下。“ 世宁有些无语。吴虞于是兀自抓了世宁的手腕贴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拍了一下。 世宁瞠目结舌，“你ooc了。““什么？““就是人设崩了。““有吗？“ 世宁于是干脆翻出那个词条，把底下的评论给他看，同时也没等他，抬脚继续往前走，吴虞浏览完了，小跑跟上她的脚步，“外在的评价和真实的人没什么关系吧。你很在意这些？人设什么的？” 世宁闻言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算不在意的吧，我要是在意的话就不会是团里被骂最多的了--消极怠工不营业。“ “是吗，那为什么我总感觉你老举着一块盾牌，什么松弛感只是伪装吧，你只是假装自己不在意。“ 吴虞手插进口袋，头发长时间没打理，已经柔软地垂下，长出眼睛一节，被几撮发丝遮挡了的眼睛显得有些迷离。世宁定睛看着，当中反射了路灯橙黄的白炽光，就像照在玻璃珠上那样晶亮，要将你看得透透的。 世宁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这么一拉，自己几乎贴着他的手臂那么近，本就高出近20厘米的身高差让她此时不得不仰视他，于是她不自觉后退半步。 “呵。“世宁忍不住发笑，“别整的多了解别人。“ “你看。”吴虞走进半步，刚才拉开的距离马上被拉回原点。 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再说什么，世宁感觉到他的呼吸，温温热热扑到她的头发上；还有风吹过来的，他身上淡淡的，类似植物的气息，“看什么……” “你觉不觉得你给自己的防御值点的太高了？只有贝壳那样柔软脆弱的东西才需要坚硬半永久的外壳。” ……怎么听着还有点道理。 “刚才我剥个虾就不小心冒犯你了，你是不是误会我在追你，刻意讨好你？“吴虞露出一个混不吝各地笑容，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世宁却有些呼吸不畅。 “你想说什么，我反应过度了，我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 吴虞还是那样慵懒地笑着，“没有啊，因为我就是在追你啊。” 但他越是坦然越是能让人没有压力地当成玩笑。 可不止一次的明确表达和一直环绕的陪伴却一再告诉她，这不是玩笑，这是认真的。 世宁又开始头疼，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这种感情究竟在遵循一种她暂时感受不到的内在逻辑？她从不会主动追逐什么人或物，一定要说的话，她只允许自己追求一些永不会消逝的东西。 “那我岂不是要深感荣幸了。” 吴虞忽然被人抓着衣领往下拉，力道不大，动作缓慢，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似的，他竟无知无觉地跟随着这只纤细柔软的手，逐渐俯下身去，平视她的眼睛。 “追到了，会怎么样？” 吴虞的嘴唇张了张，未发一言。 世宁叹口气，“我真要佩服你了，这么多年还热情不减，这点时间，我连刷小说的口味都翻了好几番了。难道你把自己当成我粉丝了，对不起这么说来有点自恋，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联想起来，有没有可能，你就和他们的出发点一样，也许是看到一个人性格有趣，或者是突然觉得那个人身上有个优点，是自己想变成的样子，就无意识地被吸引？这种好像叫投射吧，如果你看见其他人身上有这个特质，你也会喜欢她的；或者有天你自己都觉得厌恶，想要发掘新的探索方向，你就不会喜欢了。 重点就在这里，不管你追求什么，我不想追求这种脆弱易逝的东西。” 说话的明明是她，吴虞的喉咙却干涩发紧。 他覆上那只轻扯着他衣领的手，像是树枝覆上削葱，可那葱白般的手指却瞬间劲生生又变成了竹节似的棱角分明的样子，摆明了要挣脱。 “被小看了呢。”语调莫名失落。 “嗯……我泛指的。” 世宁说完就有些后悔，这时候心软什么，心疼男人是陋习，陋习！ 吴虞嗤笑一声，“懂了，我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这是真懂了的样子吗，世宁狐疑地看他一副春风自得的样子，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她想象里的暴击呢？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世宁抬起腕上的电子表看了一眼时间。 “好用吗。” “还行。还是让我把钱转你吧。” 吴虞闻言转头就走。 “等等，哎你这人。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世宁满脑子只想把这账结清，没想到前面的人又突然停下了，猝不及防撞上一只手臂。 ……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吴虞就这么转过头，直白地看着她，单纯的很，像个说想吃棒棒糖的小孩。 “……你是有绝对领域还是咋？我要回去了，你自便吧。”世宁从失语到纳闷再到气急败坏，局面难破解，下回再战。 吴虞笑着追上去。 世宁的手机震动起来，有个电话，世宁看了眼号码信息，寻思着是不是诈骗电话有些犹豫要不要接。吴虞远远问了句是谁，倒也没凑过来看。 世宁顺手接了。 电话：“是苏世宁小姐吗，这边是《灼华录》剧组的，这边是我们编剧老师强烈要求想给您发一个试镜邀请，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剥虾 第43章 捂热 “哦哦，刚和麦穗老师见过，我当然可以。” 电话：“好的哦，我一会把时间地点给您发过来。” “好的谢谢，我可以顺便问一下是什么题材的剧本吗？” 电话：是一个古装剧，一会会把试镜版的剧本一起发给您。 “嗯，好的。” 世宁挂断电话。吴虞就说，“什么当然可以，这话怎么不对我说呢。” 世宁一巴掌把他凑过来的脸推远了，“你和工作能比吗？远点，这边好意提醒您，不注意形象会变得油腻哦，总有一天会框框掉粉的呢。” “劳您费心了，那预祝你试镜顺利。”吴虞在终点停下脚步，朝里面的老派建筑看了几眼，“那解散的话，你要住到哪里？” “不知道哎，没想过，看工作吧，再看看楼泱什么计划。” “你和朋友们的关系真好。” “那是，毕竟是自选家人。” “可是有一天朋友也会有她自己的爱人。” 世宁忽然想到楼泱前几任男朋友，没一个靠谱的，她不慌不忙，“再说吧。啧，你这潜台词是友情必须给爱情让路呗。” 她认真思考一阵，就算这种情况真实发生，她也未必抗不住，“随缘吧，我应该还是挺能享受独处的。” 说着世宁警惕起来，这个假设的暗示意味太浓，她没办法不多想，“你什么意思，堵住其他路，让我觉得我只能选你这条？” 换个人可能真就被洗脑成功，按着他设定好的逻辑路线去进行自我说服了，世宁有点后知后觉的发觉吴虞的可怕。 吴虞哭笑不得，“怎么把我想的这么阴险狡诈，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做你的退路。 “你这么爱自由又这么有主见，我哪能做那个把你关起来的人，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连这么想的权利都没有。” 吴虞说着，眼角眉梢有些下沉，但又很快明朗起来，像是强迫自己去相信什么，“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吴虞伸手想去触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总是像走马灯一样闪回的、似乎只有在她朋友面前才笑的十分放松的脸，在他手机的夹层秘密存在的，银幕上语笑嫣然的，面对粉丝又温柔善意的脸。 我想告诉你，我身边是安全的，我不过想一直看到你肆意的笑容。即便让你觉得是笨蛋也没关系，我不过不想让你发现，我就是，你采访时明明白白说过讨厌的恋爱脑。 可你总有一天会发现。 那个时候，你会嫌恶地把我赶走吗？ 他的手在即将触到那张脸的时候瑟缩了一下。 世宁一直在观察吴虞脸上阴晴不定的变化，手抬上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会想给我一巴掌怪我把他想太坏了吧”，还稍稍躲了一下，后来发现他好像只是想摸她的脸，就很大方地主动贴了上去，眼睛圆圆地看他，“这样？好幼稚啊吴虞……” 吴虞忽然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她似乎还不知道，在她把脸蛋贴到那个更宽大的手心的手，嘴唇也贴上了手心的边缘。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世宁单纯的眼神里漾出一点狡黠，类似挑衅，又不明说，像一只悄然而至试探人类底线的野猫——这样的出界可以被容忍可以到哪一步？ 吴虞终于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将人按进怀里。 苏世宁有点摸不着头脑，胸腔传过来不属于她的急促喘息，像极了啜泣。 这家伙不会在哭吧，真是个恋爱脑。 世宁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背。 勇敢一点，不要回避。人与人关系的深度链接，有时候就是从边界感的突破开始的。她无疑清楚自己日积月累的边界有多强硬。 她忽然觉得想要冒险一下，去拓宽一下自己既定的边界，就像喜欢游乐场里刺激的娱乐项目，她有时也会迷恋那种失序的感觉。 探索一下自己。 “酒吧去不去？” 说话的人已然停下看着自己，吴虞对她表达的内容有些诧异。 “怎么了？”是试镜的事情让她感到压力？ “找点乐子。”世宁拿出她认为最是满不在乎的语气，极有可能是某部影视剧的渣男台词。 吴虞的脸色变得有些玩味。 “去不去？” “你确定？”吴虞有些拿不准，刚才剥个虾都要怀疑他别有用心的人，现在提议要和他孤男寡女去酒吧？“你不怕一会喝醉我把你人口拐卖了？” “你还好啊，挺安全的。”一般来说，说一个人长得安全是吐槽他没有什么吸引力，世宁故意这么说，没想到吴虞反而不恼，笑的还很灿烂。 “谢谢你这么说。安全感是不是来自贝类生物最大的肯定？” 世宁没想到莫名其妙的又让他爽到了，“你要当贝壳我可不要当里面那个软体动物，真会给自己贴金。” “那你要当什么？”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世宁说了前半句，顺了一句歌词出来。 吴虞一下子就不笑了，“不好，烟火易逝。” “神经。回去吧。”世宁觉得讨论这个真的让人退化成小学生，全然忘了自己刚才想去酒吧找点刺激的事。 “不对，你还没回答我，酒吧去不去？” “你真的想去的话，下一次。今天太晚了。不去了，好不好。” 世宁看了眼吴虞特意亮起来举到她面前的手机屏幕，已经快12点了，顺从地点点头，伸手把他的手机压下去。 “冷不冷？”吴虞轻拢住世宁的手指，“你手很凉。” “不冷，煊城的温度连雪都落不下来……停，别给我搞这种戏码。”世宁制止了吴虞脱衣服给她的动作，“我只是手冷，体质问题。” “哦？那只有这样了。”吴虞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将她指尖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世宁错愕，但不久也镇定下来，“行，你乐意捂冰块就捂呗。” “不是，你车停哪了，咱们是不是走过头了！” 世宁才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失误，追悔莫及，“白走好多路啊。” 吴虞把那双捂热的手塞回她自己的口袋，笑着说，“不白走。” 他抬眼的时候，视线恰好落在世宁的脖颈间，不知怎么的，让他联想到月夜下的茉莉，只是少了点露水，却更有不染世俗的朦胧的神性。他喉结动了动，“你带的项链，很别致。” 世宁手附上去摸了摸，“哦是团里一个姐妹的，觉得配我今天的衣服，借给我的，你审美还不错哦。”世宁笑笑，她其实也觉得很好看。 她一般对珠宝的兴趣不怎么大，甚至觉得越闪越浮夸，但这个金属链条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竟然真的像蕾丝丝线一样，纹路如此细致繁复。 边聊边走，两人至此终于找到了车停的位置，披星戴月地回了家。 又过了两天，回家的回家、综艺的综艺、gap的也已经出发，留了一个潇洒的朋友圈合照，一时间家里竟然只有苏世宁一个人了。 试镜的信息已经发来了，剧本是一个古装版的落魄公主夺权记，和王子复仇记有点像，看来是有要拓展以女性为主视角的权谋剧。世宁有些激动，终于不是“后宫宅斗抢男人，小三婆婆生孩子”了！真是普天同庆！不过，不一会她又开始担忧起来，不知道这一回编辑的话语权有多大，要是和上次一样，摊上个xx导演，魔改一通，那就不太妙了…… 还有，假如竞争激烈，没能入选的话…… 她想了很多，目前来说的话，自己的业务技能点还都是点在影视综艺上，综艺pass的话，有机会的话还是想要拍戏。 这个工作对苏世宁来说还算比较有趣，她从小是个喜欢听故事的，逃离到一个和现实无关的新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过她的解药；至于当演员，扮演不同的角色体会不同人生故事，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世宁慢慢开始上官微、公众号查看有没有适合自己角色的组讯，合适的都把自己的资料传过去。当中有个声称“横店小百科”的影视城的广告，加了后才发现是个龙套群。世宁的手指点了点屏幕，划到最下面的红色字体“删除群聊”，始终没有点确定，有一些悲观主义的念头叫她保留下最不济的后路，于是她认命地退出窗口。如果真的到那一步，跑个龙套也没什么吧。 算了，估计她这种人跑龙套会内耗死，不稳定，还得接受一些不那么美好的情绪。她认真想了，如果真的没有工作机会，还是去试试幕后的吧，起码每天的工作内容是稳定的。就这样，她还是删掉了那个龙套群，把类目加宽到策划、运营、甚至剧院，有些还需要专业考试。 当年因为成团的事情没有去剧组正式实习，不过像他们这个专业，只要在圈子里活动，也能算成就业实习，没那么死板非得当演员。那就当重新实习好了，锻炼一下也没什么的。世宁安慰自己。 她又想，联系列表有一些圈内好友，或许告诉大家自己正在找戏拍，有消息的话也许会联系上来？这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人脉的重要性来，按照自己不主动不迎合的尿性，大概有这样交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然是想太多了，手表又震动显示压力过载。世宁放下手里的剧本走到了窗边，屋外阳光正好，出去走走也不错。 世宁简单收拾，决定就不远的周边转悠一圈。 第44章 偶像 年关将近，城市街道上的肃杀之气却重了。 世宁咳嗽了一阵，裹紧了自己的厚围巾，多余的部分披肩一般垂坠肩上。 还是喜欢人少的地方。世宁肆意地呼吸空气，自然的气息比平时更重点，不知怎么的反倒有一种特别的归属感。 不知道是不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缘故，文娱产业同时带动了艺术展览。近年来的城市艺术空间也热闹地很，展览一波接着一波地上，看客络绎不绝，时时要排了长队到门外，让人经不住好奇往里面瞅两眼，打探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世宁此时路过城市艺术空间，门庭冷落，正合她意，不用人挤人。确认了海报，还在展览期，她便买了票，取了导览说明册往里走。导览册上的插图几乎是大片大片的红色，照片看起来像血红的蜘蛛网，很难理解艺术家想用这些缠绕不清的线条表现什么。 她又回过去看标题，“命运的边缘？有点抽象。算了，进去看看。” 展厅很大，第一眼就看见一个比人高了两三倍的巨大装置，弧形的管子像混乱的钢丝，小时候玩过一种弹簧线，胡乱扯一通就会得到这种形状。带着它原本的弧度，但打乱了规律，由着红色丝线在上面整齐地织网，也像蚕茧。 标题是与命运的对话。如果说，管道是命运的轨道，那红线代表对话？这对话可复杂，能对出结果吗？ 世宁并不完全理解，但她有些震撼。命运这个东西太大了，是那种不敢直视的巨物恐惧症，她不敢细想，还是朦胧一些好。 她穿过小门，到达下一个展厅。 这里倒不是红色了，只是仍旧是纷杂的丝线，白色的，几乎占了整个天花板。有射灯的地方像云层里泄露天光，暗处则是乌云，像用黑白素描的手法表现出一场海上风暴。 忽略细节，世宁这次先找了说明看。 「爱的信件。在这个世界上，离开了联系，我们无法存在，爱似乎是这些联系的核心。爱的信件充满希望，我们袒露心扉，渴望去链接，去分享，渴望被理解。这是一种普遍的感受和体验，是我们共同穿越的那片时而汹涌时而宁静的人生之海。」 白色的丝线大多悬浮上空，在中心位置往下，缠着一副钢铁的船型骨架，上方有依稀可辨的类似帐篷的帆布，看来是帆船，早已失去使用功能的那种。丝线间悬着一些纸张，凑近了每张纸上都有图文，有排版的是明信片，泛黄的是旧时的信纸。 既然是爱的信件，为什么置于惊涛骇浪？又是无法细想的凄苦的东西。 世宁没办法说出口，作品里呈现的痛苦和挣扎会让她感觉到畅快。这听起来确实有点变态。 但她居然有点开心。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虚无的情绪找到了锚点——原来那些黑暗的腐烂的负能量的感受大家都有，这是一件正常的事了。 我被看到了，我并不孤单，即使是这种虚无飘渺的共鸣，也让人有被温暖关怀着的感受。 有一些喧闹的声音正在路过世宁。 “这么多线，干嘛用的？”这是一个男人。 “绑你用的。”这是一个女人。 “你怎么不逛街了今天。” “你不是说逛厌了。” “哦这是给我换的新口味啊，那还是逛街吧，这种艺术离我太遥远了，居然还要买票。” “别吵了你，人家带孩子都没你能哔哔。” 女人说完往边上一指，两人恰巧转头看见边上的世宁眼角红红的，眼眶有泪滑下来，作势一惊。 男人低声叫道，“我去。” 女人赶紧拉他走远了。 世宁愣了一会才发现他们是被自己吓到的，她随手拭去眼泪，轻笑起来。 展厅不大，世宁很快就从出口转了出来，但现在她蓦然觉得自己很有力量，明明还是半死不活阴沉着的天气，心里却明媚了。 她想着一会去趟超市囤点吃的，春节期间很多东西不会太好买到，然后就在转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小紫帽。 小紫帽在文创贩卖机前转了个身，回头也看到了她，“世宁姐姐！”她说完惊觉自己在一众路人中激动得有些格格不入，捂住了嘴巴小碎步跑过来，“你怎么也在这里！” 小词心里像炸开了烟花似的，偶像这种东西是想见就能见的吗，这爆率也太高了吧！ “出来逛逛。”世宁笑笑，“你对这种展览也有兴趣啊。” 小词看看她手里的导览图，“我来是想看二楼的漫画展，听说有我喜欢的谷子。” “谷子？”世宁不解。 “就是动漫周边之类的。” 说话半天也不见有其他人过来，世宁又问，“你一个人？” 说完便看见小词一副担忧的神情看着她，她有点不自然，“……怎么了？” “上回在小吴哥那你生病了，后面就一直没有消息，那老狐狸也不告诉我。”小词有些咬牙切齿的，最后又回归关切的神情，“你还好吧。” “老狐狸？”世宁总是好奇心最大，“我挺好的。” “好像是。”小词也没怀疑，细细打量起来，“感觉瘦了点，发色也变了……” 世宁把胸前的头发捡起一撮看看，又扔到后面，“嗯，本来染了一个粉色的，现在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啊，是上次商场舞台的那个粉色吗，虽然我没去，但我有看到路透图……”小词意识到什么，又紧急收住了这个话题。“咳咳，现在一点看不出来粉色了哎，不过这个亚麻金色也很好看。” “真的吗，谢谢，不过过段时间也马上要去染黑了。” 世宁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哎你还没告诉我，你一个人来的？” “算是吧。” “总是一个人出来玩，这样不好哦。“世宁想起来上回还在其他市走行程的时候碰见过她，也是一个人，不知道所谓”哥哥在旁边“是不是随口编的。 “我爸要去边上谈个事，给我扔这里了，一会就来接我。世宁姐姐上次发的动态我看啦，不会一个人去危险地方的，放心。”小词甚至得意地做了一个wink。 “乖的。带我一起逛逛吧，我也好奇你们小朋友喜欢的新鲜玩意。”世宁寻思也不着急回去，陪这个小粉丝呆呆也无妨，更何况她确实好奇新鲜玩意。 小词的眼睛明显放大了，“好！” 二层的展厅风格与一层的严肃风味不一样，音乐也尤其欢快，各式各样的动漫画幅高高低低地挂着，视觉上就特别的自由跳脱。 “世宁姐姐看动漫吗？”小词一边关注展览，一边担心偶像会不会觉得无聊。 “以前看过几个，工作了就没有时间了。” “那你比小吴哥有趣一点。他就很少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高高在上的，还嫌弃我的品味。” 世宁有些讶异，按照吴虞的脾气，总还是春风化雨的，“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别看他天天笑眯眯的，不管是谁都表现得很友善。”小词话锋一转，故作神秘，“其实不是的哦。” 世宁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听什么诡异故事，感觉画皮之下的真面目即将被揭开，屏气凝神地听她往下说，“人可不能看表面，依我之见，这个人多半是装的，其实见谁都不屑。” “会吗？” “世宁姐姐，你知不知道人为什么对小猫小狗温柔？” “因为可爱，是人类的好朋友？” “那就算有不可爱，甚至很凶的，没有惹到你的情况下，你也会远远地对它笑笑对不对？” “……对。” “就是这样，他只是原谅了所有人的愚蠢。”小词义正言辞地结束了她的推论。 时间暂停了两秒后世宁干咳两声，“不至于吧。” “可能吧，但总之就是冷冰冰的温柔。你不同意吗？” 这倒是有一点，世宁想。早前大学里的时候，还有之前ma盛典没有打招呼的时候，确实有这种味道，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很有礼貌地那种温柔。这种温柔对于关系不近的人来说非常友善，有助于刷好感度，达成社交目的；但对于需要频繁日常相处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小词也许就是这一种——忽然有一天会悚然发现，这样的温柔就像棉絮里混了冰渣。 不过过于礼貌这件事，本身就容易滋生出疏离吧。 “他对你不友好吗？”经纪人的女儿，还是经常去家里玩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吧，世宁有些奇怪。 “那倒没有，作为一个大哥哥还算不错啦，又带我见偶像又帮我要签名照……但你不觉得他居心不良吗？” 世宁愣了一下，小词也停下来，转到她面前，和刚才问她身体情况时一样的苦口婆心，“真的，世宁姐姐，我就是觉得他不太对劲才这么说，你不会已经被他骗了吧。” “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词一时语塞，“反正我觉得他别有用心。” 世宁揉揉她的脑袋，“你也把我想太好了吧，为什么不能是我骗他呢？” 其实她这么说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入被动，被骗，好像就是一种输。说出口想了想这句话好像还可以有别的意思，绞尽脑汁怎么才能找补一下，小词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是说，上回的晕倒是装的？” 新脑子的脑回路就是发散得快，世宁耸肩，“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没这么容易被骗。” “好吧，世宁姐姐，总之我希望你能继续做自己。” “做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艺术展来源盐田千春《命运的边缘》【聚焦「人与人之间的联结」，通过大型沉浸式装置作品，带领观众踏上一场关于“命运、羁绊与共生”的哲思之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偶像 第45章 磁场 “因为，咱俩风格差不多？人和人之间是有磁场的，相似的人会相互吸引。” 小词卖关子似的摇摇头，“不是的，我说了你可别生气。”看见世宁点点头，她才抿抿嘴，也不是特别放心地说，“其实我一开始最讨厌你了。” 世宁倒也没有特别意外，她点点头，拉着小词来到边上休闲区的座位坐下，“嗯，你说。” 小词鼓了口气，“一开始闪光少女的选秀综艺我是和我姐妹一起看的，早期的你其实很不出挑，话也没几句，就光跟着楼泱后面，好像一个木偶，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成团……” 说到一半，小词试探看了世宁一眼，见她反应不大，还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就放心继续说了。 “总之我说的是一开始，但后来发现你虽然一声不吭，但却是团里的平均分最高的，那时候我就开始奇怪，直到后来综艺个人技的游戏里面的表现，不管是唱跳rap还是表现力，其实都没有一个是短板。世宁姐姐，你是不是收着了？故意不放出真实实力，让别人不要觉得你其实很厉害，然后当一个隐藏大神？” 世宁没想到原因竟然这么离谱，“哈？妹妹，你估计是二次元看多了，我猜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热血漫里面深不可测的眯眯眼？” “你怎么知道！”小词很兴奋地和世宁击掌，“这个时候我只是好奇啦，后来你综艺里面时不时冒出一些石破天惊的语录的时候，我才真的爱上你！我原来想的，’这个人又没实力又没想法‘的念头被全部推翻了！” 世宁不理会她这位看热血漫的小粉丝此刻又燃了起来，她捏着自己的下巴分析道，“难道是出于一种反转？” “所以说，你喜欢’又有实力又有想法‘的人？啊，其实是你自己想成为这样的人对不对！” 小词呆了呆，点点头，“有道理。” “懂了！我也会努力成为这样的人的！”世宁也学着小词刚才的样子，张开手掌和她击掌。 小词居然有点喜极而泣地看着她。世宁难忍笑意，这个年纪的中二少女真是可爱。 展厅不大，大多数都奔着签售，陈列架还有不少周边文创也寄了好多人，小词看着世宁兴致勃勃，买完自己需要的东西，也积极的承担起讲解员的职责，心想，不愧是偶像，一般大人都不屑一顾的，大概率会判为幼稚的东西，在她眼里却跟新大陆似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小词的电话手表响了，她示意世宁，往更清静的外围走了两步，“喂？” “我还没逛完呢……好吧。”小词垂头丧气地回来。 “来接你了？” “嗯，没办法陪你逛了。” “没事，我也差不多了。要不要拍个合照？” 小词的眉眼舒展地很快，像是延时摄影的花儿，几秒内就能绽放得很精彩。“好呀好呀，那我可不可以发朋友圈？我不发社交APP不会泄露你踪迹的，我朋友圈都是我同学什么的。” “可以啊。” 小词戳戳自己的两根食指，“那我们可以是互相点赞的关系吗……” 世宁很爽快地直接打开手机让她扫，小词有些为难，“我是电话手表，功能可能受到限制，可以你扫我吗？” “妹妹，你这样很容易显得我耍大牌的好不好，我们都这么熟了，现在连目标都一样，还是半个同担。” 小词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边走打开自己的电话手表，“好啦，为什么是半个同担？” “同担是因为我也喜欢自己，但作为本人还是不要百分之百喜欢自己，不然会变成自恋，还是留一半审慎的空间。” 小词停下来，“偶像，你这就要向我学习了，但凡喜欢一半的都不是真正的喜欢。不是有句话，真爱可不会是权衡利弊的。喜欢就是要满满的，溢出来的才是幸福。” 世宁眼睛瞪得很大，“现在的小朋友对爱的感悟这么超前吗？老实交代，你除了看热血漫，是不是还看什么不该看的？” “嘿嘿，无可奉告，反正是增长智慧和见闻的东西，不要这么封建好不好。我反正百分之百喜欢自己，相信自己，期待自己。我也相信我选择的东西对自己有好处。” 世宁点点头，“确实，我也要向你学习。” 晚上，世宁美滋滋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和小词的合照，配文【从小朋友身上吸到一点生命力】 小词评论很快，【生命力来源于见到偶像(??｀)?】 世宁想小朋友嘴真甜，顺手也在她发的那条底下留言，【师傅领进门，学到很多二次元新知识(づ′▽`)づ】想着和人风格更配一点，还用了一个颜文字。 蒙混进圈哈哈哈。世宁检查了门窗，按厉秋吩咐的完成了每日的浇水打卡，关灯上楼，再看朋友圈已经有了好多条回复。 楼泱【姐妹不在挺丰富的嘛】 小田【我喜欢那个xxx！】 章汐【是离咱家不远的艺术空间吧，怎么搞漫展了？】 其余人也都几乎点了赞。当中还有个吴虞，就在同时，吴虞的消息弹窗跳出来。 吴虞【怎么你们两会在一起？】【背着我约会了？】 世宁的嘴角不满地扯了扯，【对】 【等会，我马上到家。】 关我什么事。世宁腹诽，咱又不是一个家，没必要知道这一点吧。世宁翻身上床，打开阅读灯，顺手拿过没看完的书来看。 不一会，刚要进入的心流状态被打扰了。吴虞竟然直接打了视频电话过来，世宁切成语音接听。 屏幕上一张零距离的建模脸正以一种死亡角度展示自己优越的下颌线。世宁吐槽，“大晚上的，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可是有一天不知道是谁，快零点还非要让我陪她去酒吧？”吴虞一边走一边说，屏幕倒是调整一圈，赏心悦目许多。 “……”世宁决定把他的优先级推一推，把手机搁在一边，重新找到正在阅读的那一行。 “不过我真的很奇怪，你和小词怎么会在一起，难道是上回镜湖山就加了联系方式？喂？” “没有，就是偶遇，今天我也去看展了。”世宁心不在焉。 “这么巧？我不知道你也喜欢二次元？” “怎么了，你歧视二次元还是中二病还是大龄中二少……中女？” “就是有点出乎意料。” “那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世宁翻页。 “我这两天不在煊城，见不到你。”“嗯。” 对面好一直不温不火，类似心不在焉，如果不是故意了冷落的话。吴虞明显沉叹口气，“你在做什么？” “在想你。”世宁突然不想好好说话，想看看对面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对面停顿很久，“我也是。” 世宁其实想说挺没意思的，但身体却被一阵电流的浪潮击倒，她把这理解为肉麻。嘴巴张了又闭上，并没有句子往外冒，眼睛又开始寻找刚才错过的那一行文字。 ……在这个世界上，离开了联系，我们无法存在……袒露心扉，渴望去链接，去分享，渴望被理解…… 出现的并不是书页，而是展览上灯光照的尤其明亮的字眼，世宁的回忆里又出现那个丝线捆缚的小船和信纸来。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像在一个薛定谔的悬崖边上，前面是一片迷雾，她开始伸出脚往前试探着深浅，那里究竟有没有一条新的路。 两人很有默契地陷入沉默。当胸腔里灌满一些酸涩的气体，满溢蔓延至天灵盖，世宁合上书本，关了阅读灯，闭上了眼，只有手机屏幕幽微照亮着小范围的床头。长久的，只有呼吸声泄露着一点行为信息。 “睡了吗？”吴虞那边像是陷入了什么柔软的包围式的填充物，对世宁竟然有奇异的“泄气”作用，让她有被抚慰的感觉。 世宁睁眼，去看屏幕上的画面，背景确实是他家的房间，屏幕前睡眼惺忪的人忍不住躲到镜头外打了一个哈欠，这种行为看起来真是一种莫名奇妙的偶像包袱，世宁笑道，“这么累吗。” 吴虞的眼睛有些闪烁的亮光，“你在看我。” “你开着视频啊。”世宁奇怪。 “……是的，我开着视频。” 世宁不知道吴虞重复这句话的用意在哪里，她转过去不再看他。 黑夜之中的银幕，盯久了，让人觉得眼睛酸胀。她于是转正躺平去看天花板，此刻是深浅过度的一片虚无。 她喃喃自语道，“我可以想吗？” 一个逃避感情的人可以堂而皇之的说想念吗，真是一个没有边界感的行为，不仅显得之前的退让像个笑话，还让此刻暴露的需求十分可耻。 “当然可以，这对我来说，是个礼物。”吴虞平静的声音像极了夜间失眠直播间，停顿的部分像是在思索，似乎有一种果壳铃铛和颂钵长久回荡在空气里的余音。 世宁联想到什么，“我觉得，你有点像海洋馆里的海豚饲养员。” 始终隔着海水这种咸得类似眼泪的介质，缓慢地给出温和的信号。 “哦?为什么？抱歉我的想象力有点追不上你。” “没事。”世宁收住了悬崖边试探的脚尖。有的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是一种保守的生存智慧。 就算有时候会让对面人败兴而归。 “那下次一起去海洋馆的时候，再说给我听，好不好？” 第46章 试镜 对于吴虞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有恒心，她早年也很纳闷。在这个完全可以实现短时间内环游世界的时代里，思想稍微开放一点的，甚至可以每天选择从不同人的枕边醒来，怎么还有人直愣愣吊死在一颗树上不下来？问题这棵树也并不是什么可供神鸟栖息的梧桐木。 她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对他用些狠招——有些事在没做之前也总归不会先断定自己其实没这个能耐——他似乎总在边界蹦跶，把一根弹力皮筋费劲抻着，松手会带来痛感；拉脱了又会断。 他对于此间距离的把控似乎颇有心得。 于是世宁觉得自己像水里的鱼，不上不下地吊着，好像仍旧在一定范围的熟悉水域自由自在，有时也发现自己被动地被什么东西牵引。 温水煮的青蛙起初总是觉得自己在泡澡的。世宁细思极恐。 她在赶去横店试镜的路上，距离煊城三个小时的动车，这是一个减去飞机候机时间花费差不多时间但票价物超所值的选择。世宁在商务座和普通座中，因为过于确信自己着装的灰头土脸和知名度小众，摒弃觉得自己需要特殊升级待遇的高贵感。因此随缘，座位是在车厢最后一排的角落，除了没有窗户又直面墙板带来的闭塞感，**性还不错，得益看了点书。 几乎是怀着一种自我改造的心情上的路，因为有所期待，猜想预设了好几个不同版本的结局，也更多了一些忐忑。她特意和包里的剧本保持距离，因为距离产生美，而她已经在一遍遍的揣摩中，有了不太美好的生理反应。 世宁从车站的人流中钻出来，直接打了车去目的地。 面试地点在一所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世宁提前一天办理了入住。入住当天还碰见一伙人，里三层外三层地，似乎都围绕着其中的一个人。世宁猜想会不会正好是灼华录剧组，提前一天布置现场来的。后来多看了几眼，发现那个“中心”似乎品貌不凡，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举手投足透着一丝过度包装的痕迹。世宁又更改了猜测答案，或许是来面试的艺人。可这年头面试也需要这么大阵仗吗？搞的什么一线大牌的排场；可真正的一线大牌大概率不会出现在试镜现场。 世宁穿过这个夸张的阵型，期间正好有一个人挡住了她拿着房卡正要往楼梯间走过去的必经之路，她只得多喊了几声不好意思，最后一声不小心有些用力过猛，引得大部分人侧目。 那人总算识趣走开，世宁于是从这场社交的洗礼中逃也似的离开了。 面试的那天，大厅里的休息区几乎坐满了人，有的看资料有的看手机，乍一看专业又淡定，不过过一会就得往里探探脑袋。 看来都是面试的人。世宁拿着手里的资料找到当中的关键npc--负责人，说明来意，加入面试大军的cd时间。 座位不远有个圆圆脸的姑娘主动来打招呼，世宁见人面善，于是多聊了几句。在陌生的环境里，遇到能够暂时抱团的“驴友”，确实也能帮人减少一些心理上的紧张感。 “小姐姐也是来面试的吗？” “是的。你来很久了吗？”世宁随口问道。 “那也没有，没什么事多坐会，看看明星也不错，反正我知道这部剧没有那么好上的。”圆脸姑娘说。 世宁不解，“怎么还没面呢就唱衰自己？而且我听说这戏也不是什么s级的大制作，就算面不上主角，小角色还是有希望的。” 世宁说着仔细端详了圆脸姑娘的面部特点，不算大开大合的一眼美女，起码在社交距离下清丽可爱，眼睛亮亮的，给人活力的感觉。同时世宁也开始反思，和闪光一批选秀出来的队友们个性极致，像个卡牌游戏一样地几乎集齐了内娱美女图鉴，才下意识定论人家“不算一眼美女”，她不该对别人的外貌品头论足。 可转念一想，这个圈子里，外貌确实是硬通货，“没有外貌空有演技”显然会“没有演技空有外貌”更难立足。 圆脸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微微摇头，“按投资等级判断制作水平可不准确哦。” 她的眼神显得有些神秘。 “哦？”世宁求知欲上来了，她见圆脸姑娘向她招招手，便向人凑近了些。 “难道你不是慕编辑和导演的名来的？业内有一定消息渠道的人都在说，这回可是强强联手。” 好吧，哪里都在赚信息差的利益，世宁有点神游开去。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的资源只集中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外面的人隔着一堵围墙，什么风声都听不见，那阶级固化就真正形成了。 如果说固化的不是什么高质量的东西，只是乘了东风和好运的白蚁，那大厦将倾也就成了早晚的事。 另外一个信息，圆脸姑娘也算是这个网络的受益人。换句话说，她自己也是。 世宁收起了她类似嫉恶如仇的东西，尴尬地笑笑，“我没有太注意哎，只是想着找个活干而已。” “不过也是，你们女团出来的，已经自带一点流量了，比那些没什么曝光度的小演员自然不用那么忧心。” 世宁有些惊讶，“你认识我？”之前的对谈中，圆脸姑娘好像丝毫没有表现出认识她这件事。 圆脸姑娘狡黠地眨眨眼，“嘿嘿，那样担心你拘着。” 倒是有点道理，世宁没多想，留意到对面的细心，看来社交中还是有很多巧妙的东西值得她学习的。 圆脸姑娘倒不拘着，她大方伸手，“那认识一下，我就是没什么曝光度的小演员姜越。” “苏世宁。” 像是作为建交的伴手礼，姜越滔滔不绝起来，“不过你真不知道吗，这部戏的编剧刚拿了海外的奖。” “海外？”世宁对编剧麦穗的履历确实不胜了解，除了《雾窗》的合作外。 “听说她之前合作一个导演，是个不讲理且特别自我的，再加上话语权的天然倾斜，原来的剧本改动很大，听说两人还闹大过，不知道怎么收拾的，最后反正是不欢而散，估计是不会再合作的那种。刚好这部戏的导演是刚想从文艺片转型的，都是比较偏实验派，肯定是想尝试新东西的。” “那这样说来，这两位目前的资历，客观来说也不算吓人。”世宁说。搞影视创作的，谁不想自己的作品突出重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也大都憋着一口劲，就这样，恐怕还不足以体现剧作班底的强力和决心。 即便假设她自己未来也有这方面的创作机会，也会拿出百分百的创作热情去达成这个自我实现的目标。只是不能保证市场接纳和艺术水准而已。 “对于正统主流旋律的片子，是需要大导演，但大导演不会新锐，另辟蹊径的一定是潜在黑马。”姜越说。 “啊。”世宁发出一阵若有所思的感叹，姜越却抱臂看她。 “光叫我说，你理解的这么快，早就得出结论了吧。” 世宁清淡地笑笑，“哪有，你想多了，我没事确实也不太会对这些圈里的弯弯绕感兴趣，谢谢你给我分析的这么仔细，受益良多。” “可是实验性的东西风险也是很高的吧，你就这么买股她们能赢？”世宁问。 姜越一手搭在世宁肩上，端着架子像极了语重心长的长辈。“娱乐圈不就是一息万变的地方吗，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hhhh。” 姜越像是联想到最近新加入塌房大军的小生，笑的逐渐猖狂。世宁觉得，她和尽染楼泱估计能玩到一起去。 “这倒很像是赌博了。”世宁想，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确实。往好听了说，这叫抓住任何机会，但谁说这不是孤注一掷的另一种说法呢。” “啧啧。”世宁单手捧脸看她，“你这智慧值点的有点满哈。” 姜越一脸得意。 世宁都快忘记了今天是来试镜的，就在这时，排队的次序轮到了她。世宁拿了随身物品走过去，回头看见姜越正在给她比加油手势。 会一会这名利场的暗流汹涌。 面试大厅门口站了几个候场人员，世宁抽了签，是这一组里面第一个上场的。面试规则是按顺序完成自我介绍，然后开始没有对手戏的试镜，俗称独角戏。世宁原本想着后面上还能看着前面人的发挥总结点经验出来，结果就这样水灵灵成了别人的前车之鉴。 她叹口气，马上调整了心态。 底下的评委在打量她和翻阅手里的纸质资料来回切换。评委嘛，早在面试者惴惴不安的时候他们早就拿到了对方的相关资料，选择者和被选择者之间有这样的信息差不奇怪。 世宁微笑着回应，然后按流程自我介绍，接着是照着半个小时前拿到的角色剧本演绎。没有设置对手，所以只需要像独角戏那样完成自己的部分就行，虽然有点干巴，但对手戏的话还有更多不可控的变量，所以这样来说还挺公平的。 深吸一口气，进入情境，世宁正要开始说台词，评委席中坐着的一个说话了。 “等等，看了这么多独角戏，要不要看看对手戏？” “你觉得怎么样？”坐次最中间的导演扭头征询编剧的意见。 麦穗抬头，对着世宁眨眼睛，“面试者觉得可以吗？” 世宁着实没想到皮球最终会踢到她这里，一般来说，这里的权利关系已经很明显了，她想从麦穗眼里读出些什么来，麦穗只是温柔地看她，好像还带了点鼓励。 世宁于是也无所谓了，独角戏和对手戏的区别就在一个是完全由自己控制节奏，另一个则多了个需要根据对方节奏给出反应的环节，多考察一个随机应变和互动演技的能力。既然评委席有人想看…… “可以。” 第47章 社交 说完，她觉得自己膨胀了一点，凭空生出一点自信来。 局势超出控制，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新奇事。 “啊，好啊，我们的演员果然是有艺术追求的人，可以，这个，好好演啊，不要浪费机会。“评委席当众有个中年男人说，他说话有些磕绊，语气有点生意人的官腔。桌签上的身份是制片人。 世宁点点头，同组面试者中的一个男生站到了她的对面。 看了眼剧本快速再次进入情境。 前情提要：男主【瑛琭】设计女主【灼华】被发现。 灼华（面如止水）：事已至此，我不怪你。 瑛琭（不屑）：公主殿下真是大发慈悲，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修心在俗家的大师呢，我等蝼蚁平民更自然是不配让您计较的。 华（闭眼）：你一定要这样吗，我说过，我对你…… 琭（打断）：你对我不是像看待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吗！啊或者，你不知道外面的人如今如何议论我，“公主府“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新面首，哈哈哈哈……灼华，你一个连一起长大常相伴的叶蓁都不放过，我如何能信你的感情？ 华（震惊）：你为何如此作贱自己……（叹气）我原以为你是懂我的，是，我对你关注一开始是有师父的原因，但我们一起面对这么多，你知道长老的命令如天命不可违，为什么非要逼我？（自嘲）你当真以为你背后所为我全然不知？ 琭（愣住）：你…… 华（继续）：你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借我在朝堂站稳脚跟吧，明明是利用我对师父的恩情在先，如今却怪我有恩无情；你还敢提叶蓁，好大一个罪名，若不是你背后布的死局，我何至于此？！ 琭（慌张上前拉扯灼华衣角）：我不是…… 华（注视眼前人嗫嚅的样子，冷笑）：瑛琭，到此为止吧，往后你不必再来，不会有人再揣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扯出衣袖决然离去） 琭（崩溃在地） 世宁自认发挥了9成的功力，直到台下有吹捧和掌声传来，她才回过头看见仍旧伤心匍匐在地的对手戏搭档，她一惊，赶紧上前将人扶起，却隐隐瞥见人眼角豆大的泪珠竟然一时间无所承托滴落下来。 哇，这么拼。看来这批面试的演员中真是卧虎藏龙。 世宁眨巴自己的眼角，干得很。她没看过完整剧情，就此片段来说是一场冲突拉满的分手戏，不过女主一个冷静说分手的，不落泪也是正常的吧。 导演：“接下来我们问一些对角色的理解部分，你怎么看待女主【灼华】？“ 这能看出个啥？ “目标明确，处理感情关系不拖泥带水；位高权重，如果男主需要依靠她在朝堂站稳脚跟，说明在女主身上有利可图；最后敢爱敢恨吧，感觉从这段话来说，她真实表达自己对男主的好感，也在揭穿男主后果断割席。嗯，文本不长，我暂时只能看出这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大概率是个大女主戏，把女主说的主动性强一些不会错。 底下的编剧毫不掩饰地点头称赞，导演仅仅多看一眼，继续问，“那你觉得你有什么优势可以胜任吗？“ “我觉得在目标明确上我和女主是相似的，我也觉得感情状态是可以让位于个人目标的；女主的敢爱敢恨是我一直向往的品质，所以我也很认同；同时，我希望我是一直反思一直进步的，所以我会努力达成每一个角色的诠释。“ “好的，接下来的话回去等通知，我们整理好结果会在三天内通知你。“导演说。 世宁点点头，礼貌褔了身，离开了现场。刚才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人，世宁于是在上楼回房间和出去溜达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出去逛逛吧，不然回了房间肯定就不想出来了。 世宁刚要抬脚，后面追出来一个人，是编剧麦穗。 “哎，腿可真长。”麦穗叉腰，抚胸口喘气。 世宁愕然，“怎么了，我刚还有什么问题没回答吗？” 麦穗笑笑，“不是，是想问问你，一会没事的话能不能等我这里结束了，一起吃个饭？有点事想找你聊。” “哦，可以的，我也就住在这个酒店这两天。你结束了叫我？”世宁想了想，拿出手机，“那我加您个好友？” 好家伙，这属不属于向上社交？世宁有点不太一样的体验。 “好勒，那我一会给你发消息。”麦穗很熟练地长按app调出二维码，拿过去给世宁扫，“要麻烦你等我一会了，估计也不会很早。” “没事，我正打算出去逛逛。”世宁扫了乌压压一片的面试者，大致也摸到一点底。 “那行，不打扰你了，一会见。”麦穗招招手，又快速跑了回去。 面试的人员里显然是有人认识这些主创人员的，一直盯着这个方向看。世宁收回目光，快步出了酒店。 横店是个小城镇，现代化的程度不高，只有影视城中心景点位置一块才发展的比较像模像样。 这地方的市政街景，就像穿越回从小长大的地方，不像一线城市的煊城那样统一铺设大块的石英岩之类的砖块，小块的旧彩砖暗藏杀机在一个隐藏在花纹里的裂缝，雨天踩到的人会“幸运中奖”一颗水地雷。 世宁想起小时候和楼泱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就中过这样的彩，尤其是一边走一聊天正起劲的时候，显然不会关注到地上有什么隐藏的小陷阱。 楼泱说在开始工作之前，先回家陪陪爸妈。对于一个妈宝女来说，这的确是必要的，她告诉世宁，她们计划了一个小小的旅行；世宁表示有趣并祝福她们旅行愉快，但拒绝了一起出行；楼泱倒是见怪不怪，也没有再坚持。 不知道现在出发了没有，这个时间，应该是已经落地了。世宁拿出手机，少见地主动发出了关心，发了消息过去，“到哪里了？” 那边很快回拨电话过来。 “已经到目的地了，这个地确实比煊城热多了。你不会一直在家里吧？”楼泱的精神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遭有嘈杂的杂音，像是在人流密集的地方。 世宁想问接下来计划去哪里玩，电话的那边有出现一个热情的声音，“嗨苏苏！” “阿姨。”听的出来是她妈妈的声音，世宁问候一声，那边很快变了音调，抱怨起来，“哼，不和我们一起玩。当女明星当不厌啊，偶尔也要放松一下的也，让心灵去旅行，对不对。” 楼泱显然是凑近了话筒，油腔滑调地附和起来，“就是！” “刚好有机会嘛，你们也知道，机会不等人的。” “你最好是赶紧给我把戏拿下，然后空出时间主动来找我们来，赶不上的话，下一回的旅行将由你制定计划。”楼泱说。 “行，那你们先好好玩吧，我今天刚参加完试镜，等通知呢，顺便在横店周边逛逛。” “哎泱泱，我们下回去横店玩怎么样？横店我也还没去过，是不是可以扮上娘娘装拍照片？”马女士哈哈大笑。 电话那边的楼泱，“也可以哎，叫苏苏接待！” 世宁连忙说好，“行，想扮哪个就哪个。” “不说了，我们要出站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楼泱说。 “好好吃饭，女明星你太瘦了。”马女士沉声吩咐。 “OK，知道了女明星的妈妈。” 路旁许多香樟，好养活，还常青，夏天暴晒下会有特殊的清爽味道被榨出来。虽然现在是冬天，叶片仍旧□□着，足以为路人在风过的时候歌一曲萧瑟。 世宁跟着导航来到影城外围。 这里用隔离栏围住，只露出部分老旧建筑，不知道是正在拆还是建。横店周围几乎全是拍摄用的场景，什么年代类型都不奇怪。 再往前走，有全副武装的扛着大件机器的人出入，巷子七弯八拐，一眼看不到头，也不知道他们进去了，要去到哪里。这么想，这里真的很像一个蚂蚁王国。 再远处的临时棚子有扮着妆造的人正在领盒饭，几个人没找到空桌子空椅子，跨步走向对面路边的绿化石阶就安然坐下开餐，没有多余的表情。 看来也并没什么好玩的，景区，商业区，工作区，不如回去一个人自得其乐。世宁打道回府。 麦穗的消息是天黑了许久之后来的。世宁下午回酒店之后找了几个高分的古装剧看，看到消息就对着镜子收拾两下出了门。 麦穗开了车在已经在门口等她。 主要是毕业以后，类似的社交场合确实不多，世宁犹豫一下还是直接坐上了副驾驶，总不能坐后排，间接地把人家当司机吧。 “hi。”世宁的招呼打的干巴巴的。 “走吧。”麦穗看到她张望的眼神轻笑，“就我一个，没有别人，怎么了，你不会是有什么关于潜规则的小剧场吧。” 世宁一时语塞，“怎么会。” “不过也正常，圈里混的，这点警惕心还是应该有的。走吧，我知道有个适合聊天的地方，吃的也还行，不过我猜你们这些大美女对吃的东西都很严格，应该也对这个不太感兴趣。”麦穗等世宁系好安全带，开上了柏油马路，窗子外的街景一下子不一样了。 “不会不会。”世宁觉得自己的语言系统有些失灵。 第48章 对谈 两人找了一还蛮精致的中餐馆坐了下来。 “麦穗老师今天特意找我吃饭，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吧。” “呦，这么开门见山吗，敞亮啊。”麦穗眨眨眼。 “别紧张啊，其实还好，出于上部剧连累你深受其害，一个试镜的机会我肯定给你的。” 临窗的小隔间虽然不是全封闭的，但足够宽敞，是那种足够不引起注意也听不清正常说话音量的距离。 小菜和茶水先被端了上来，麦穗一边吃一边招呼世宁，“尝尝，还不错。” 世宁于是也就暂时收起刻意保持的客气，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水是桂花乌龙，十分淡雅。“不会，已经过去了。” “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理由。”麦穗挑了眉。 世宁的注意力飞快地从食物上面，像射光一样打过来。 “更别说你经纪人还是我一起留学的朋友。”麦穗饶有兴致地观察世宁的反应，语气调笑。 世宁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好啦，如果是因为这两个理由的话，还没有达到要约你吃饭的地步。”麦穗显然很明显地察觉到世宁的状态，并且充分发挥了她编剧的职业特性，借由反转，或者在挑起别人情绪上，十分熟练。 “那是？”世宁不解。 “我记得我上回说过，我认为你的余月没什么毛病，甚至有些超出我对这个角色一开始的设想。虽然这个改动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我对这个’恶女‘的理解其实还蛮浅薄的，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你我才意识到的这一点。” “你真这么认为？谢谢你的肯定。”关于这个问题，她曾经反复从多个角度思考过。要么确实是她没能演好，要么就是她生不逢时，目前的体系不适合她。但她实在没有想过能获得亲妈的肯定。 “嗯，而且，你不觉得观众的，呃，强烈反应？恰好证明了这一点吗。对于反派来说，最大的成就不就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吗。”麦穗支着手肘，前倾这靠在桌子边缘。 “哈哈哈，是哦。”世宁表示赞同，顺手夹了一块点心。她咬了一口，筷子夹着剩下的部分细细端详，是一个酥脆的金丝一般甜点心。 “这是这里的特色，鸡蛋做的，一品蛋酥。” “嗯，第一次吃到，挺好吃的。”世宁下意识想给姐妹们带一份去尝尝，抬眼是看到正坐在她对面笑吟吟的麦穗，才意识到她现在不仅不在煊城，而且她的姐妹们也不在，正天南地北这呢。 世宁很快又回到主题上来，面前坐着的可是和她面试结果有关的编剧，既然编剧本人都不拘着，一副日常交谈的模式和她聊从前的合作，她太把别人当外人了好像也不太合适。 “那我可以问问今天的的面试情况吗？” “你是想问你自己的面试情况吧。”麦穗拆穿她。 世宁倒不回避，直愣愣地点头，带着原始天然的稚拙，确定地“嗯”了一声。 麦穗反倒像是被她打败了的莞尔，“你多一点自信吧。那我就跳过程序，直接邀请你参加我们开拍前的训练营吧。” 她摊开手掌作握手姿势。 世宁瞪大了眼睛，够上了她的手，“训练营？啊，因为是古装剧吗，需要先练礼仪之类的？” “有这个部分，但不全是。还特别请了演技指导。你知道我们导演是签了对赌协议的吧，这次的投资预算虽然掐的紧，我们还是有要朝着s级品质设置目标的压力，只有在镜头、剧情和演技方面卷了，好在不是动作戏，不用做很多特效。还有周期肯定是紧缩的。”麦穗一边回忆一边转述，没太注意世宁正一脸迷茫的看向她。 “对赌协议？”世宁一下反应过来，这种协议呀合同呀怎么能没事瞎打听，果然不能太把人当事人，一下子没了分寸，“啊，我没有打听的意思，只是第一次听说，有点好奇，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 “那倒也没事，你知道是一种商业手段或者资本博弈就行。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这些东西其实很常见的。比如你需要资金去拍戏，肯定需要资方给你投钱，在你个人的估值达不到标准的时候，资方是有风险的对吧，所以在不伤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会对你后续的产出价值有一定的标准，没有达到协议所标注的收益的情况下，就需要对资方进行一定的补偿。” 麦穗接着说，“不光是圈里，很多大企业搞上市也都是这么干的，司空见惯。所以在我们行业目前的结构，导演和制片人确实会背着全剧组的存亡压力，话语权比较大；编剧就比较失权了。” 世宁能看出麦穗肉眼可见的失落，“作为一个小说迷和影视剧迷，我真的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故事才是核心，镜头和表演不过是锦上添花。” 麦穗笑笑，“你勉强代表表演，代表镜头的事情还是让导演来吧。” “市面上的烂剧难道是因为镜头拍的不好看吗？”世宁摇了摇左手的食指，右手的筷子还整装待发地捏在手里。 麦穗听的出安慰的意思，“那倒也是，互相成就吧。不过你知道有些没有故事情节的电影吗？这个方面来讲的话，确实是可以省略编剧的。” 世宁眨了眨眼睛，“那你知道还有些没有演员的电影吗，或者，没有镜头，但同时有演绎和故事的，舞台剧？” “哈哈哈，你这举一反三的本事很可以哎。“麦穗敞开手靠在椅背上，笑的很开怀，她继续说。 ”我原觉得你这个人太闷了点，每次剧组的聚会都不参加，杀青宴也溜得飞快。不会是借着赶你们女团通告的说辞，故意逃避社交吧！不成熟你这个人，小孩似的。不过幸好能演，演个大聪明，把真实的自己掩盖起来。哈哈哈哈。哎，有时候还真羡慕你们演员的，反反复复能使用这么多身份，获得这么多与众不同的、精彩纷呈的人生体验？世宁，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可以看出来，这个职业编剧某种有关于艺术创作的好奇心已经被调动起来，开始分析人物感受和动机了。 世宁看看眼前快上齐的菜，再看看对面好像一点也不觉得饿的人，微微叹了口气，大概思考一下才回答，“是挺有趣的，但是，麦穗老师，再有趣的事情变成了工作，就会有不可抗力，就会接受审判。然后就没那么有趣了。” 麦穗抿抿嘴，不说话了。两个人终于有时间品尝一下来自食物、调料和火候的演绎。 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调侃了一些搞不清楚状态的制作人以及奇葩的面试者，麦穗中途撇了撇嘴角，似乎有欲言又止的状态。酒足饭饱后，终于还是经入了正题。 “世宁啊，你介不介意别人问一些有可能涉及创伤的，从前的事情？”麦穗问。 世宁愣了一下，麦穗属于一个工作中打过交道并且以后还有可能继续打交道的人，工作往来而已，她没道理问一些超过她们交往范围的事情，“你是想问，网暴的事情？” 换麦穗愣住了，“没想到你这么直接。” 世宁想，她好像此前也并没有直面过这个词，都是被骂、黑评什么的，“暴力”两个字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以至于她下意识回避了。 她顺便把故作轻松的痕迹也顺便抹去，不动声色地拎起水壶给两个即将见底的水杯续上茶水，“就像小时候看的少女漫，喊出对手的名字，就有了打败它的魔法。” 麦穗的眼睛闪烁起来，但她没有打断她。 “就是这样啦，也没什么特别的。”世宁等了一会，觉得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拿出来说的，感想之类的东西，草草收尾了这个话题。 “或者说，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个单纯的动机调查，你知道我们这行会对这个感兴趣，也是帮我一个忙，收集一些素材。如果确实觉得不会对你造成影响的话。” “我想想。”世宁抱臂撑在桌子上组织语言。 ———— 几天后的训练营。 世宁在得知地点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了，居然又回到了煊城，看来她真与这个地方有着不解之缘。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如果要请什么演技方面的指导老师的话，那确实很有可能为了方便老师而特意选在影视类院校的附近。 听说请了一个学院派的荣誉教授，本身也是初代古装正剧出身。 世宁暗忖，南戏北电教授级别的人物虽不少，但非此即彼，碰到亲老师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不认识的老师来就当偷师了，就算最后没有选上角色，从提高专业的角度上来说也是赚的；可要是碰上的是自己学院的亲老师…… 世宁没敢接着往下想，怕老师大概是从小留下的病根了。感觉没有达成优秀毕业生的成就，就没有人能坦荡面对老师。 然后，就莫非定理了。 世宁只得僵硬着笑肌，嘴巴咧成动画版的加菲猫，“张老师。“ 对面气质慈祥的丰腴女人翕了眼睛看她，“纯纯，还记得我呀。“张老师不愧是思想进步的60后，连阴阳的语气都用上了。 “张老师。“世宁实在没什么办法，只得对老姐姐用上了一点扭捏的类似撒娇的语气。 之前校庆的时候组织过一次回校看老师的活动，积极响应的几乎是在圈内展露了头角的，要么就是影视剧有角色作品，要么就是幕后、综艺、剧院，有稳定发展路线的。那时候世宁正在因为雾窗被骂呢，怎么好意思回去见老师。 这时候的苏世宁如果知道，训练营快半程的时候，还会冒出来一个天降神兵，此刻也许还会再淡定一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对谈 第49章 又见 张平老师傲娇地哼了一声，肩上披着一块花纹繁复的流苏披肩在她微微摇晃的动势下微微摇晃，绛红潋滟出牡丹似的雍容华贵。不难看出这里真正的话事人，在面试现场见过的于总此时被人群簇拥着，也朝张老师这边齐聚过来。 于总看了一眼张平老师身边的苏世宁，转而对张老师堆起笑容，“张老师，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你看我们先……“ “好。工作室有个会议厅，先在那集合吧。“张老师示意身侧的另一个老师摸样的负责人，那人便引了于总往前。 张老师回头朝着世宁，“我们纯丫头是来竞争女主的？“ “那个，张老师，我现在有个艺名，叫苏世宁，别让我痛失本名啦。回张老师的话，我不挑，给我什么角色我演什么！“ 张老师面色凝重，“我的学生怎么这么没志气？“ 世宁嘿嘿打圆场。志气这种东西也需要看综合实力的吧，否则就该叫盲目自信了。 张老师看世宁站着不动，“还杵这，黏上我了是吧，我可不给你放水啊，自己长点心。“说着抬起脚背往世宁的小腿肚上掠过去，一幅赶人的架势。 世宁连忙答应着，小跑跟上前面的大部队。 训练营除了表演课、剧本及角色解读，还增加了剧本内容相关的历史学、民俗学，以及场景道具用到的非遗元素的基本介绍。每个人都拿到了二指宽厚度的完整剧本，快速吃透势必要用到自己私下的时间。 另外，现在坐在会议室里的人都在进来前签署了剧本内容的保密协议，关于训练营相关课程的时间安排已经发在群里，至于最终人选，也是反复声明了会一边培训一边考虑，不合适的会直接私下劝退，希望大家明确规则。 世宁想到了“鲶鱼效应“，通过竞争机制，激发群体潜能，表面上好像是在说，“我要的人是真正符合角色的、真正有能力和演技的人。“ 开会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人。在面试现场聊过几句的圆脸姑娘姜越。 她在人群中看到世宁的时候投来一个浅浅的微笑，没有惊喜也没有错愕，像是早就知道似的。聪明人的主动交往一般都带着目的性。世宁收起了对人无端的揣测，大概是凑巧吧。 世宁这人对竞争这种东西天生接触不良，谁都想当最后的赢家，可赢家之路，除了实力上的碾压，就是些投机取巧的东西；后者她不屑当，前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可以说她不争不抢的原因本质上还是相信“是我的别人抢不走“，所以她几乎不在意任何竞争者，这当中无论是多漂亮，还是已经有代表作、实力强劲的女演员，反正也不认识，维持在一个见面相视一笑的体面社交就行。 一天下来，世宁把剧本塞进帆布包里，正准备和老师道个别回家，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只得作罢。 她走到门口看见好多人在门口一茬一茬站着。 这是有团队活动？正好姜越就在边上，世宁随口问了，说是于总请大家一起吃饭。 所有候选演员加主要幕后估计两桌还坐不下呢，搞资本的手段就是多啊。世宁不想去，和不熟的人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家啃剧本。 她抬脚就溜，姜越拦住了她，“你干嘛去？” 世宁朝她使了个眼色，靠近小声说，“我溜了。” “别吧，好歹先认识一下人。” 世宁看了一眼周围，“算了吧。” 姜越表示佩服，也没有理由再拦，“那要是问起你，我就说身体不舒服？” 世宁没想到她居然已经变成了可以互包庇的关系，多看了她两眼，“仗义！” 走远几步便开始庆幸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苏世宁想了想，从群聊里搜到了姜越的账号，点击了添加好友。那边通过的很快，也很快发了消息过来。 姜越【你们已经有流量的艺人都这么任性？】 苏世宁实在不觉得自己沾过流量艺人的光，流量艺人的苦倒是吃过不少。【抬举了，不过上班上多了倒是真的。我奉行极简化上班。】 姜越【极简化上班？第一回听说。】 苏世宁【就是除了主线，支线都可以有选择地去做。】 姜越发来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包，【果然很任性。这是把上班当成通关游戏啊。】 世宁【人生是旷野。】 发完消息，已经到了家。既然回到煊城，她就还自己住在闪光宿舍，除了保安师傅日常客客气气的嘘寒问暖，问她闪光的其他人去哪里了，问她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等等。次数多了，竟然也不觉得烦闷—— 她好像正用一种新的方式接受早晚到来的解散，这些都提醒她，未来正在到来。 只是没想到后面几天忙到没见上几面的张老师，对这件事还有后续。更没想到还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旁观者。 张平老师关上办公室的门，世宁疯狂给闲坐桌边的吴虞疯狂使眼色，吴虞一副无辜脸。世宁见张老师坐下啥也不干光打量着她，只觉得如坐针毡，随口问吴虞怎么在这里。 吴虞：“我来看老师咯。“ 好吧这个理由倒是自然普通，只是不足以活络气氛，转移老师依旧落在自己身上的不明视线。 “班长在尊师重道方面还是一骑绝尘的哈。“世宁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句听起来过于阴阳的话。 “那比你是好点。“张平老师开口。 嘿嘿，世宁企图蒙混过关。 张平老师一点也不客气，“听说你挺大牌啊，苏同学。“ 世宁的脸像个茄子的，她叹了口气，“张老师，我可太谦逊了。“ 吴虞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张平老师无奈的表情出卖了她的色厉内荏，世宁于是很快放松下来。 “是吗，我昨天还让你自己上点心，你来干嘛的？“ “我有回家好好看剧本呀。“ 现在轮到张老师叹气了，“苏纯，哦，苏世宁同学，你在圈子里就不能不管圈子里的游戏规则，在别人看来你不给他们面子等于看不上他们的制作，等于告诉别人‘你这项目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你得让别人看到你的诚心，你有多渴望拿到这个角色。“ “……知道了。“ “你不是不懂的，我知道你没这么大条。有独立思考能力是好事，但有时候也要考虑现实的，不能一个人钻牛角尖。这点你倒真要和小吴学，带人接物上他就没什么问题。” 世宁接着张平老师的话，余光撇了吴虞一眼，明着嘲讽，“所以人家有口皆碑，年纪轻轻就拿了奖。“ 吴虞倒没理会这句，“张老师宽心，她一向来这样。” “哦是吗，你认同她这么做？”张老师饶有兴致看着他。一个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的人现在要帮他的反面例子说话？真是稀奇。 世宁闻言也转过去看他。 他倒也不是一个私下爱打扮的人，好几次非公共场合见他都是蛮简约的，今天更是套了件白t就出门了。但不知道怎么的，反而特别有天然去雕饰的清爽少年感，世宁不觉得自己会对这种类型特别感冒，但当他眼睛里盛了汪洋转过来回看向她的时候，她还是得承认这个人的长相的确很优越。 优越到任何观赏者都容易感受到含情脉脉，毕竟对于动物来说，**来自于对优质基因的占有欲。 苏世宁明白的，她收回目光，也收回自己的私心。 但能量是相互的，吴虞，明显也从眼神里读出什么。只是相反，他似乎显得更愉悦一些，“也不是认同，但是我觉得额酒桌文化这种事情，确实也得有人治一治。” 世宁忽然兴奋起来，“是吧！” 她现在理直气壮了，“你看，张老师，不是所有社交经验都有传承下去的必要，这世界这么多人，也该留一点选择给不爱社交的人嘛。’不按照我的游戏规则就把你淘汰‘这种事，会不会太那什么……霸权了。” “霸权”这两个字自带天然的强制和高控，世宁原本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用这个词，最后还是用降低了音量的办法说了出来。 张老师摇摇头，看起是‘由着你们年轻人自己闹腾’的表示。 “没事，我会好好向吴同学学习的。” “是，没事多带带她。“张老师交代吴虞。 世宁摆手，“这就不麻烦大忙人了。我们没什么交集，又不在一个……“ 吴虞没等她说完，“好的。“ 张老师看看吴虞，看看世宁，思忖道，“我记得你俩当初关系挺好的呀。“ 世宁有些诧异张老师对这种事情还有印象，随口说道，“差不多吧，普通同学。“ “对，普通同学。”吴虞挑眉，原样重复一遍，只是加重了“普通“两个字，反而显得不怎么普通。 接着听老师寒暄几句，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又说了一些叮嘱的话。 跟好学生一起被点名就是这样，世宁跟吴虞一起，就只有当反面教材的份。 第50章 消息 一起从张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世宁越想越不平衡。 还有，谁没事看老师来工作室？一般都会约在学校里吧。而且就算是看老师，谁会挑一个平常日子？不是校庆也不是双方的额重要日子，怎么说也有点无事献殷勤的意思。 她没走几步，干脆在走廊停了下来，“你到底来干嘛？不会和灼华录有关系吧？“ 吴调笑，“那你希望我有关系吗？“ 说话间，走廊那边有人说笑着经过，吴虞拉着世宁闪身进了另一边的消防通道，“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在这。“ “会怎么样？”世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思路，越发地不理解起来，“来都来了，来的时候大大方方，走的时候何必偷偷摸摸。” 吴虞勾勾嘴角，“也不是真怕别人看到，就怕看到的人和你一样瞎猜。” 他原以为世宁会不太服气“瞎猜”这个说法，顺便可以争论一番。 楼道里有窗，不怎么暗，角落里还有一些烟头。 世宁晃了一圈上下张望，走回到吴虞身边，“你做什么了，怕别人瞎猜。哦，难道是暗中拉拢剧方有关人员，想来谋取资源？“ “不对啊，你来这不是自降身价了吗，说，到底什么居心？”世宁想了他和这部剧的关系。圈子里本身就有鄙视链，一个目前算是顶流的电影咖，来一个在电视剧里都不算是大制作的大女主剧组，怎么想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吴虞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还在问我什么居心，你是木头吗？” 世宁有点想揍他……莫名其妙的粉色泡泡。 又一言不合搞这个。 她想，他一定是属狐狸的。总想用一种化骨绵掌一样的柔情消解她的揣测和攻击性。真是危险。 世宁有些卸力，沉思起来。她随意轻靠在白墙上，眼睫垂下，单手抱臂，就这么沉默了半分钟。 吴虞也就这么看着她，不自觉离地近了。 就像在公园里发现一只蝴蝶，小心地靠近，唯恐在看清翅膀上闪烁的颜色前就把它惊走。 可蝴蝶是自由的，它的行动路径难以捉摸。 世宁察觉了吴虞无意识的靠近，她对压迫感极其敏感，本想快速向旁边撤开一步，当下却玩心四起，转了个圈，顺手把吴虞按倒墙上。 面前的人没有防备，闷哼一声靠在墙边。由于身高体型差的缘故，世宁自觉还是使了挺大劲的，“没事吧，弄疼你了？" 吴虞看了看扶在自己肩膀上的纤手，露出明显是嘲讽的表情。但抬眼看到她十分关切的神情时，改了主意。 他就坡下驴，假装闭起眼睛皱起了眉。 世宁慌张检查他到底是那里磕着了，心想这人要是伤到了，得多少人问她讨说法。 她的手胡乱覆上吴虞的胸膛、肩膀、胳膊等地，最后揽过脖子检查后脑勺。 吴虞丝毫没抗拒，听着世宁反复问他那里疼，“是这里吗？“一直到身湿热的气息吐到耳畔，他才震颤一下睁开眼睛。 于是世宁也发现了，自己这个揽着别人脖子的姿势有些糟糕。 她抽手却被人捉住，来不及细究原因，已经被对面以其人之道反制。 耳边闪过一丝轻笑，而后伴着迅疾动作带起的风声，她听见其中夹杂着那种漫不经心又运筹帷幄的低语。 “我教你。“ 被动下的快速闪身带来的离心力让她不自觉瑟缩。 想像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吴虞用手提前垫住了她和墙之间的主要接触点。 还挺符合人体工程学。 世宁发现自己的隐藏特长其实是是煞风景，比如挑战一秒钟杀死暧昧之类的。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世宁本想嘲讽他倒是挺有偶像剧男主的专业素养，一抬眼是放大后无暇的一张脸，连微不可查的汗毛都逆了光。 世宁咽了口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觉得脸上有点烧。她堂堂一介牡丹，哪里见过这场面。他们之间更亲密的举动虽然也有过，但现在毕竟是神智清醒的状态……世宁的应付系统暂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吴虞等了半天，以为她肯定会回怼一些“被装到“或者“just so so“之类的，见她没反应，便也悻悻收手。 世宁清了清嗓子，“虽然挺冒犯的，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吴虞细看瞧见她面颊上不正常的飘红，轻笑间了然。“哦，我刚路过的时候看到你们剧组帅哥也不少。” 他甚至捏了巴下畅想起来。 世宁哑口，丢了个“神经“给他，推了门要走。天杀的消防通道门还挺沉，世宁使了劲再试，这次变得轻松了，回头一看，吴虞的手也搭在了门上。 她冷哼一声，吴虞就势不怀好意地调侃起来，“你不行哦。” 世宁白他一眼，“行了你，在力量上赢我，很光荣？“ “嗯，的确胜之不武。“吴乖巧点头，温柔又坦然。 世宁气不打一处来，“走了，我要去学习了，打哪来的回哪去吧。“ 吴虞反而笑意更深。 －－－ 时间回到吴虞还没有来张老师的工作室，也就是灼华录剧组的训练营之前。 拍完杂志出来的路上，吴虞顺便在车上就开始完成剧组的改妆，乔哥顺口说起公司的最近签的一个新锐导演，说她一个女生如何如何在一众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只是最近也许压力比较大，因为很多人都等着看她究竟能拿出点什么来。 吴虞从不在乎这种八卦一类的事情，草草应付，“是吗。是需要我上她的戏？” 乔哥在副驾摇摇手指，“哪能啊，放心，你可是我们的头部，初出茅庐的暂时还没有这个实力找你合作。 “更何况她手上那个本子算是个大女主，估计很难有叫的上名字的男艺人会愿意低头做小的。” 吴皱了皱眉，“你这用词的本领日益见长啊，怎么，最近忙到没时间给小词报听写了？” “你这是明里暗里挤兑我没文化吗？反了你了，我给我老婆写情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而且我这意思明明很准确好不好，你挑三拣四点什么。” 乔哥不服气地吐槽个没完。 “你说你，物品摆放强迫症就算了，怎么的，还要争当一下语言文字规范的宣传大使啊。啧啧啧，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是吗。我的经纪人这是希望我尽快证明给他看的意思吗？”吴虞套上戏服坐好。 “呦，这么有底气。”乔哥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没有反驳是因为他坚信吴虞是个目标明确并且自控力极强的人，这种事情，假如他自己在乎前途，那他就必然不会这么做。 “不过话又说回来，最近的数据确实表明她这块内容也许是未来不久后的蓝海，个人风格也确实是独树一帜。哎，你别说，男导演和女导演的审美确实差的不少，一定程度上可以拓宽目前的题材和内容。” “这么看好，还不让我去啊，这可不像你。”吴虞随手打开手机翻看消息。“你不是一向来最会赶集了吗。” 乔哥转过头来，“不是说了，大女主剧，你真想凑热闹？” 吴虞没说话，乔哥继续说，“你还是别了，你这咖位谁能压着你的番做大女主啊，你还是放过人家吧。再说，公司目前给你的定位还是优先走电影的，电视剧还是晚点再说吧。” 吴虞余光瞥见这条路好像并不是去往剧组的路，“这是还要去哪里？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活吗？” “把我说的像个周扒皮似的，顺路去接下我女儿。” 行驶到煊城中学初中部的门口，车缓缓停下。看起来不是放学时间，门口人流量不算很多。小词从一颗树背后出现，跑着上了车。 自动门缓缓门关上，小词气喘吁吁开口，“我说老爹，您能少折腾我吗，每回都要让我提前出来还得做贼似的，我快要被你训练成间谍了。” “小虞哥，你别骗我，咱这个时代间谍的就业率应该不高吧，我爸怎么尽把我这个方向培养了？”小词转向吴虞。 吴虞笑着说，“乔哥，你女儿这嘴皮子可越来越像你了。” “我看你爸是想让你当他的接班人。”吴虞对着小词，说得煞有介事。 小词练练摆手，头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别，我可不喜欢给人当老妈子。” 乔哥听出话里的意思，“哎，你这倒霉孩子，我又当爹又当妈是为了谁……” 小词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而是换了个兴致勃勃的态度凑到吴虞身边来，“小虞哥，附耳过来。” 吴虞一脸淡然，没什么反应，“我可对你们父女之间的战争没什么兴趣。” “那你一会别后悔。”小词闻言马上收了准备拿给他看的电话手表。 吴虞狐疑地凑过去，小词开始卖关子，“算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偶像知道了可能会生气。” 吴虞马上知道她所谓的消息是关于谁，他先是查看了自己手机上所有的社交平台，一概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最近热度最高的信息大概也就是说“闪光少女组合成员已经拆分行动，疑似解散”等，引得粉丝提前感伤毕业季的到来。 最后发现小词的信息来源确实可贵，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能交换的最大价值。“知道了，新卡带借你玩。” “那可以去你家用大银幕玩吗？”小词甚至把一句祈使句用不耐烦的语气说了。 吴虞点点头。 如果前一句已经算是败下阵来，那再加上这句话，翻译一下就等于在说——“我求你说。” 第51章 权衡 “我偶像好像进组了。”小词刚才看吴虞翻手机的时候其实就意识到，这个消息或许对他来说并不稀奇，这么多年的同学不至于连对方的朋友圈都没有吧。 小词说完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害怕他戳穿自己为了游戏卡带贩卖路人皆知的无效消息，谁想吴虞一脸严肃认真，看起来确实是头一回听说的样子，小词还是表现出一些咋舌，“不会吧，你真连我偶像的朋友圈都没有啊。” 小词夸张的神情刺痛了吴虞。他又重新点开朋友圈再次确认，承认这个事实以后，他表面冷静，心里如坠冰窟，“可能是被设置不可见了。” 对面毫不克制地噗嗤一声笑出声，“呀，小虞哥，没想到你还有不受欢迎的一天？哈哈哈哈。” “你别笑的太大声了，有没有可能只是把我放在一个比较特别的分组？” 小词貌似收敛，却仍旧因为笑得过于厉害而喘个不停，“特别到连最近动态也不让你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吴虞转过头没再理他。乔哥倒是安静如鸡，一直听着他们两说话，眼看告一段落，便也适时加入战局，“我说吧，刚还嫌弃我用词，啧啧，怕不是连好感度都难说。” 吴虞的脑袋有点疼，他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欠了这父女俩指不定多少钱。 根据刚才瞥到的一眼来看，除了能看出定位在煊城，其他一概不知，吴虞问老乔，“你知道这是什么剧组吗？” “那我当然知道了，buff叠满，煊城的，目前还是筹备阶段的剧组，除了我刚才说的那部大女主戏，还能有什么。” 吴虞没回答，若有所思低下头。 “你别想，不可能。” 吴虞摆弄着衣服上的肩章，保持着沉默。 “你不会吧哥们，清醒一点！！！” 然后话痨乔哥两天没理他。他女儿倒是对这件事兴致勃勃，毕竟假如吴虞和她偶像真进了一个组，就代表着她也能和偶像多多接触了。 在吴虞的再三要求下，乔哥把一叠文件当着他的面拍在办公桌上。 “我可说清楚了，这件事对你的职业生涯可没有任何理论上的助力，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话能用到你身上。” 乔哥深吸一口气。他玩世不恭的底层逻辑还是事业不受挑战，拿着小小股份的公司蒸蒸日上，再加上宝贝女儿开开心心无病无灾。 现在上述的第一点正在接受挑战。还是这么个不知道烧多少香火才能签到的艺人。乔哥现在看他，就跟看年级第一但早恋的娃一样。 “我知道。老乔你应该知道我的，我不是脑子一热，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就是我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由这件事产生的所有后果，我都自己承担。” 吴虞说的干净利落，没有犹豫，和他表达的意思站成统一战线，让他的话可行度更高。 但乔哥却不想承认这一点，他宁愿相信这个人是中邪了，头脑一热，他仍旧不能轻易松这个口，“可你现在身上背着的可不止自己的前途，你和公司有协议的，你的职业规划由公司全权负责，因任何你个人原因导致的对公司的负面影响，包括收益的下降，都是有赔偿风险的，你知道吗。” 吴虞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身上这么小几十个代言，每一个可都是白纸黑字摁下的手印。”乔哥紧盯着吴虞湖水般平静的眼睛，企图抓住一个能证明他动摇的细微差别。 但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乔哥只得再历言冷他两天，还被迫把领导搬了出来，尽管他这样做其实在透支一定的信任度。但有时候为了能把风险降到最低，他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这就好比你原本有个合作的非常融洽的盟友，有一天因为他的选择即将造成可以预见的损失，你极力劝服但功效不大，最后你只能搬更大的救兵来压他。你在选择不信任对方判断的时候，也在给他关于“你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分道扬镳的想法，埋下了种子。 可这件事情上面他确实是不理智的，乔哥认为即便这样也要放手一搏。成年人都知道，在真正的利益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 只是最终还是没能改变吴虞的想法。乔哥望着此人的背影凝神，虽然说关于人性的冰山理论已经泛泛，一分之下藏了九分的不可见。 但一个人真的可以把偏执藏的这么好吗？ 一遍对抗着公司方面，吴虞在知道灼华录剧组请的演技顾问是戏剧学院的老师后，就有了和苏世宁在工作室碰上的那一幕。不管怎么说，先把任何有可能推进自己目的的条件项先走一遍，说不定就有转机。 张老师开始诧异他的来意。不出所料的，以他目前的资历，出演这部戏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但对于戏本身会有非常大的加成。好在张老师从剧本的额角度给了吴虞一点信息，按这个质量来看，就算不爆，一点加成也没有，起码不会拖后腿。 毕竟是实验题材，一切都说不准。 不拖后腿的话，就只有他一个人浪费时间精力地原地踏步而已，不涉及合同方面的不负责任的赌博行为，也不会有相对的利益损失。这些就都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了。 不算恋爱脑。嗯。 吴虞眼前浮现一个人影来，这个人做事从来没有计划和目的逻辑，过分的随心所欲，他一度很困惑，这样连主线都不走的人，怎么能通关。 比如那天他曾经看到的。 那还是戏剧学院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吴虞对学校的各个角落也算是熟悉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去办公楼必经的图书馆后的山坡。这里的园艺造景给校园增添了不少自然的浪漫气息，和大多大学校园都有的情人湖、小树林什么的类似，大家都愿意多走几步漫步在四季都有花开的地方，享受放松身心灵的馈赠。 秋天的雨湿漉漉且软绵绵，还带着点凉滋滋的冷意，通常是风一刮就来了，虽然不大，但猝不及防，衣服一下就能沾湿。 吴虞回想起临出门前刮到一眼的伞，当时他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很有自信的，而现在头上明明白白顶着的封着塑料夹的文件足以让他自嘲。 然后他就在山坡雨亭处看见了一个女生，他能确认是他的同班同学，好像是姓苏来着。快两个月的交道打下来，他几乎对班里同学的个性有一个初步的建模，这个女生一直是半隐身状态，人到，但不发言；合作，但没要求，总之一个主打差不多就行的态度。吴虞其实不是很赞同，开始的时候颇有些微词，也没太关注她这个人，因此连这名字也是记了个一半。 但她撑了一把透明的雨伞将半个身子都隐在了草丛里。 雨没有小下去的意思，但她这样着实令人生疑，吴虞停下脚步，好奇她在做什么。但仅仅在远处注视着，没有靠近，也没有出言打断。 然后就看到她移动着伞沿，似乎在迁就什么。 吴虞定睛一看，有一白色的小斑点在她的伞下小幅度地跳跃着，不过是那种很普通很常见的小粉蝶罢了。 吴虞心下更是觉得离奇。 在雨天，俯下身子，给一只蝴蝶撑伞？ 真是可笑，你能护它到雨停吗？ 而且，大自然的生灵哪样没有自己应对环境的方式，何尝需要过人类的庇护？ 有什么意义？ 吴虞摇摇头想走。或者说他的逻辑和理智确定了他此时不该为这种事情停留，他的肩膀已经湿了，不久就会透过外套湿到最内层，那时只会更加难受。他应该快步离开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犹豫地抬起又放下。他的探索欲战胜了理智。 再然后，雨亭，茉莉丛，雨湿黏了肩膀的凉，平平无奇的白色蝴蝶，撑着透明伞半蹲在雨中的奇怪女同学，就不由分说地刻在了他的回忆里。 有时候还是要承认，人就是会有行为不受控制的瞬间，尽管这个概率对吴虞来说很少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那蝴蝶往草丛深处飞远了，那姑娘站起身，也没再有别的动作。 果然没有意义吧。 像是自己的批判得到了充足的验证，吴虞轻叹口气。 但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吴虞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想什么，他不但没离开，还走近了她。 直到那姑娘注意到来人起身，看见是他，眼中明显有错愕闪过，“班长？” 果然有一定职务会让人在群体里的印象深刻，吴虞心下了然，笑着说，“我没带伞。” 那姑娘眨眨眼，点点头，“那我撑你。” 她看起来才发现吴虞衣服着湿的痕迹，把伞抬高一些好让吴虞被遮住。吴虞顺手想接过伞，手却碰到了柔软的部分，那姑娘缩了手，吴虞就顺势将伞接过，磕磕绊绊地说，“呃，我来撑好了，我比较高。” 那姑娘嗯了一声，客套地问起“你怎么在这里”之类的话。 “我刚从张平老师那里拿了几份文件。” 吴虞说。对面没再继续问，不知道是不是顾念着有套话嫌疑，吴虞便自己说了，“没什么重要的，就是过段时间有艺术节的活动，需要我帮忙牵头一下报名的事情。” 一把伞下的两人却仍然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吴虞侧脸看她，“我们这个专业一定卧虎藏龙，怎么样，你有兴趣报名吗？” 那姑娘腼腆颔首，露了一点笑意，冲他摇摇头。 “为什么，有加分的哦。”吴虞心血来潮起了撺掇的心思。 “不了。”那姑娘吐气如兰，依旧不为所动。 吴虞想，这人话真少。 再后来，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苏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权衡 第52章 小心 苏世宁回到讲演教室。姜越早就在那里了，看见她进来就冲她招招手。 如果楼泱在的话一定会提醒她注意，比如不要和有竞争关系的人走的太近。苏世宁觉得自己目前还没有从她身上获得什么不太好的能量倾向，她还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况且，在娱乐圈的竞争关系，好像也不是耍点心眼子使点绊子就能拿到资源的。 只是，目前姜越认识她，可她对姜越确实一无所知。 苏世宁在姜越身边坐下。这节课的内容是故事背景以及日常礼仪，人物涉及到公主、交往密切的女官、各个等级的朝堂大臣等，不同阶级、官职的人见面该行的礼也是不一样的。尽管届时指导老师也会在片场提供指引，但导演要求演员要把时代的生活作风夹着剧本研读更好地内化。 苏世宁参加的剧组不多，也就《雾窗》一个，还是友情出演，戏份也不多，不怎么在剧组，就这两个导演之间的差别对比，讲的好听是风格相左，讲的难听点就是高下立见。 “你之前演过什么剧？”她问姜越。 “我纯新人。”姜越朝她眨眨眼，水灵灵的无辜相，像一只小鹿。 “真的假的，别蒙我啊，你知道我历史，我可真一点也不知道你的，我们消息不对等啊，不公平。”世宁半信半疑。 “真的。认真听，一会别被考倒了。”姜越指指台前正在讲解演示的礼仪老师，提醒世宁道。 也是，世宁无可指摘，也随了她的意，认真听讲。 结束后看见张平老师和导演编剧制片3人在走廊中间讨论着什么，瞥见下课的人鱼贯而出，压低了声音往办公室走去。 世宁看见张老师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没再看自己，然后她同时对上编剧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就顺着自己的人流走了。大概是对训练营的人员大致有谱了？看来宣布正式的选角人选为期不远。 不知道这回自己有没有戏。 “你说他们在聊什么？”姜越问。 “我看研读课程也过半，估计有人选了吧。”世宁心不在焉，楼泱给她发来了消息，说已经回了闪光小屋。 “对自己有信心吗？”姜越这句话问的很有心事，世宁听一耳朵就知道这姑娘已经担心上了。 世宁笑道，“你看起来这么有主意一个人，也会畏首畏尾的啊。” 姜越也笑，“你不会吗，你还没回答我，难道不是在转移话题？” “我对自己，永远有信心！”世宁鼓足了劲说，她甚至停下脚步，说出了义愤填膺的感觉。 姜越被她轻松的能量打动了，哈哈哈地笑个不停，刚才心事重重的模样已然烟消云散，“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一上综艺就有那么多粉丝喜欢你了。” “怎么的。”世宁打字和楼泱交流自己的位置，定一个吃饭的位置。 “你这个人还挺真实的，看舞台的话你可能不算最耀眼的，每次妆造都很简单啊，真不知道你和你队友用的到底是不是一个造型师；说岔了，不过，这就是你们团队关系好的原因吧，感觉没有一个人在竞争，是来当互相的守护者的感觉。” 姜越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一点也没管边上的世宁有没有在认真听她说话。 “等等，’我这个人挺真实‘和’我们团队关系好‘这两件事，虽然是真话，但怎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呢？”苏世宁提出疑问。 姜越又笑，“也是，没有直接关系，但有间接关系。你得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会互相感染的，也就是风气，形成了之后大家就会有惯性，而你们的惯性是良性的，我很羡慕。” 世宁很受用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换句话说，我们建立了自己的世界观？” “这么说好像也对。” 两人说说笑笑，早就走街串巷从隐蔽的巷子走到了宽敞的街。 “但是我相信，一个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成为什么样的人，一定是她自己选的，影响或许有，但本质上也要她们所有人都认同这个统一的方向，对不对？”世宁对姜越说，姜越一直盯着她眼角那个月亮似的弧度，有一瞬间的失神。 “祝你也找到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世宁拍拍她的肩膀，心下其实升起一些细微的怅然。 是啊，这样的队友千金不换，只是宴席已近尾声，无不散的道理。 “苏苏！”声音来自马路对面，楼泱趁着斑马线刚好绿灯亮起，快步跑到了她们身边。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店里见的吗？” “我顺路往可能偶遇你的这条路走了嘛，看我就说吧，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以准时下课的老师。”楼泱叉着腰，看了一眼世宁边上的姜越。 世宁于是介绍，“这是我们剧组的同学，准确的说是训练营，漂亮吧。” 姜越笑笑，“我哪敢班门弄斧啊，你好，我是姜越。” 楼泱观察了一会，也浅浅地握了手，“我知道你，闪光的舞担楼泱。”她刚想说话，被姜越捷足先登。 看样子这个姜越知道不少，难道是世宁说的？“你是不是和别人吐糟我来着？”楼泱不满地看看世宁。 “大小姐，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少无中生有抹黑我。” 姜越笑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再待下去，就乘机向两人辞了行，先走了。 楼泱眼看着人走远，挽上了世宁的手，“哎，这人什么来历？” “正常人啊，没什么来历。”世宁随口说。 “你可长点心吧，剧组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多的是谁的关系户。哎，你看起来和她关系挺好，不是知根知底，这么短的时间，就敢信任人家？”楼泱捏了捏世宁的手腕。 “哎，疼。干嘛一言不合就捏我。”世宁说着，也毫不留情捏了一把回去，看着楼泱也龇牙咧嘴的样子，才继续心情通畅地往下说，“聊个天吃个饭又不是要结婚，需要上升到信任？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咦，你不会不喜欢男生就要转移目标喜欢女生了吧。”楼泱佯装后退半步。 世宁简直要黑人问号脸，气笑了。 “神经，姐妹，你这症状我看是病入膏肓了吧，性缘脑原来是形容异性的，怎么的，在你这里还升级了？” “滚犊子。” 世宁其实懂她意思，“行啦，我这人能有什么好图的，真要搏机会应该去找有点实权的人。而且我有那么蠢吗，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好不好。” 楼泱一脸不屑，“哦是吗，某个看人很准的人，怎么在最开始那档选秀综艺被人暗算，成团你阴阳抢人家出道名额那件事，有不少是这个人的功劳吧。” “又开始翻我黑历史了是吧。”世宁大步往前走，看起来是要远远把楼泱甩在后面，没走几步又气不过回头。 “谁年轻的时候不错信几个阴险手段人，你不要逼我翻你旧账啊。” 楼泱听到这里，很识趣地捧着笑脸，伸手包住她直刺自己面门的手指，“好啦好啦，认输，停战。”让世宁冒到嗓子眼的关于“恋爱脑被渣男骗了一百回感情”的狗血故事好歹憋了回去。 鉴于大街上吵吵闹闹确实丢人现眼，世宁清了清嗓子，很善良地放她一马。 “马女士怎么样，还好吧，怎么这么早放你回来了？”世宁问。 “还行，但我觉得我妈也许是年纪大了，出门玩了两天一会会就说累了。想着下回有时间要带她去体检一下子。” “哦，你这是很快要走了？” 这么说的话应该是马上要赶场子去了，不然怎么会连一个体检的时间都没有。 楼泱叹口气，“那不得趁着有活的时候抓紧接啊，趁着咱们身上还有点闪光少女的热度，完了之后我也不太想签公司什么的，感觉套路多的很，怕怕。姐妹，你能不能去开一个经纪公司签我啊？” 世宁无语地看看楼泱娇滴滴地甩着自己的手臂，幽幽地说，“怎么的，你要我给你打工？楼大小姐，你想的可真美。” “哪能啊，等您当了资本，当然是我给您打工的啊，你指哪我打哪！” 世宁白她一眼，“那真是谢谢你了，把我想的这么能干，你觉得我能是那种在商业金融圈里搞博弈的西北狼王吗？” 楼泱油盐不进，“您可比西北狼王狠多了，在娱乐圈这种地方特立独行，被网暴还不痛不痒，男神倒追好几年，眼睛都不带眨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人类了。” 世宁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再某一个顶峰一下子舒展开来，“谢谢夸奖。” 楼泱倒是习惯了她这样，依旧厚着脸皮笑眯嘻嘻的样子。 不过她还是察觉到了世宁与以前的不同之处，碰到这种指控她绝对会和她战个三百回合不死不休；一下爆她三个雷，还不得马上进入战斗状态？今天却只说谢谢夸奖，啧啧，这是升维了，还是不屑和她吵了？楼泱越想越纳闷。 尤其是吴虞的问题，她一点也不想要回避或者解释了吗？难不成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们又发生什么阶段性变化？ 楼泱看向苏世宁的眼神逐渐犀利。 第53章 空降 两人向不远处的餐馆走去，这是她们闪光少女全员认证的，街区好评榜前五的家常菜小馆。 绝对不是预制菜，并且菜系丰富，几乎是每个人都能多少吃到家乡菜的程度。 “哎，说实话，你觉得这回能拿下的概率是多少？”楼泱问。 两人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信步走着，也不在乎速度快慢了。 “有什么好想的，球迷押注的结果和实际赛事的输赢有相关性吗？费神想这些不如学点长点脑子的。”苏世宁往前抬腿。 “呦，您真有智慧，我说你这样过日子有意思吗，一板一眼的。” “没有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的脑子容量有限，里面装不了乱七八糟的。” “那就少说乱七八糟的，我真的想知道，这回进组的可能性大概多少？” “百分百。”世宁停下来胸有成竹地说，甚至还附送一个标准wink。 从前世宁觉得这些小动作油腻得很，学的很不情愿，还是楼泱一天到晚给她脱敏治疗，只要一对视就给她抛wink，整到她被迫接受学习这项idlo必备技能。 从这点说来，她得喊楼泱老师傅。 楼泱一个激灵，怀疑她根本就是随口胡诌了蒙骗她的，“这么自信？” “我知道你就是关心我嘛，相信我的实力吧，我会好好干的；但要是超出实力的部分，那我可就没有了。”世宁狡黠一笑。 楼泱也大概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剧组的弯弯绕绕她也听过不少，隔壁男团的周旬好像就碰到过临近开机还被“空降”顶替的事情。 “别说我了，让你提前赶回来的那个工作是个啥？你的舞综提前了？” “不是，小林说有个恋综……” 世宁不动了，像个忽然接收到暂停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缓缓扭过头看她，“我知道现在综艺多，但恋综不是找素人的吗？” 完了，真是专业对口了，按照她对楼泱此人的了解，从青春期开始，她的异性缘就爆好，她也了解楼泱这款的确实很受男孩子喜欢——谁不喜欢大大方方的温暖小太阳呢？ 只是她这个姐妹估计是过于缺少挫折，对世界抱有天使一般的好奇心，圣母一般的关怀和谅解，她对于接近她的人的真实目的有着谜一样的钝感力。 技能型的工作还行，她对姐妹的专业能力没话说；情感类的话，估计来锤炼的不是楼泱，而是她苏世宁。 之前念书的时候联合马女士大战黄毛救公主还历历在目；大学里的时候马女士看不到，她还险些和剧本杀店的小帅哥坠入情网，按骆雨的说法“让她多跌倒几回就知道错了，保护的太好也没有用，你不能一直帮她打伞”，好在后来她转移了注意力，拉着苏世宁来选秀来了，才又避免了“无脑吸渣”的情况再次发生。 倒不是苏世宁对楼泱选男人的眼光有偏见，但楼泱平时社交圈子挺大，迎来送往也挺有章法，就是偏偏会在感情上轻信别人。好像刚化形降临人世的兔子精，百分之两百的天真烂漫。 又偏偏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对面的人会让她坠入深渊，然而等她自己发现这一点，就起码是要被骗的渣都不剩之后了。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浪漫恋爱剧看得太多了，启蒙的过于洗脑了。 楼泱看着世宁多次欲言又止地张开嘴，又颤抖地不发一言重新闭上，并且眼神复杂的样子，提前预判她即将到来的审判，抱上世宁的手臂让她降降火，“没事的姐妹，我保证我这回一定不带恋爱脑。而且现场这么多镜头，不会有事的。” “哎呀，有问题及时汇报还不行吗！” “你最好是。”世宁忽然没了胃口。 楼泱倒是兴致勃勃，拉起世宁的手臂就将人拖着走，“走了走了，我下了飞机还没吃过东西呢，饿死了。” “哎，小雨和我说她回来了。” “真的假的。” “嗯，她煊城的巡演应该也快定下来了。” …… 第二天世宁才发现，真的，人不要太操心别人的事，管好自己的事才是王道。 她踩着点进教室的时候，余光瞥见讲台上老师已经站着开始讲话了，她只得快速且尴尬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刚落了座的她抬眼，就看见吴虞大剌剌站在老师边上朝她笑。 世宁震惊地要从宇宙之外回神到地球。 这个场面就真tm的像个转学生报道第一天自我介绍这么自然，但，这不是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吗，边上的人又是“哇”又是“拍手”的，在座的女孩这样也就算了，男生你们可是来了个劲敌哎，热闹个什么劲，搞不清楚状况，真的是。 世宁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果然，上面介绍了吴虞是来参演的。说的倒是还蛮保有余地的，角色未定，但在座的有谁能压过他当男主的啊！ 世宁毫不掩饰地摇摇头，心里止不住地想，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啊。如果她是来竞争男主的，都要恨死他了。 边上有个男生居然还说，“输给他我是心服口服，我退出男主的角逐，这样吧，男二给我！” 世宁的摇头幅度更大了。 就像和自己有关系的“插班生”，介绍完了必做到自己边上一样，吴虞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丝滑地落座了。 世宁面对着众人惊诧且猜忌的目光，笑容变得僵硬起来，她龇牙咧嘴地冲边上的没事人小声说，“大哥，能不能不要这么高调？” “下次一定，妹妹。” 吴虞笑得很完美，和ai做出来的明星同人图没什么两样。世宁把头转向另外一边，默默地咬紧了后槽牙。 这节课主要讲的还是背景，关于古代执法机构的职能和互相之间的协作关系，世宁一个头两个大，跟历史课似的，她有点怀疑这个训练营是不是有点过于细枝末节了。 这年头编剧写点东西还要先考古的吗？ 像是看穿了世宁的嘀咕，负责讲课的老师在临近尾声的时候说，“也许大家不理解课程设置，觉得里面有一些内容和自己的角色也许不相关。虽然我们这个《灼华录》严格上说是架空的朝代，但里面的精华还是取自历史。上课说的这些东西在拍摄的时候也许不一定都能用的到，但可以增强一定的情境代入感，同时也是为各位的信念感做铺垫，希望对大家有用。接下去的时间会安排重要场景的排练，大家可以关注群里的课表。” 两人十分有默契的等着周围的人离开，吴虞还很和善地和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人招招手，生生搞得像个粉丝见面会似的。 告别最后一个粉丝，吴虞施施然回头，发现世宁一手撑在桌上，歪着头，像是在观赏什么似的看着他。“怎么了，这么看我。” “啧啧，你看起来很享受嘛。”这话本身没什么歧义，世宁用漫不经心的语气一讲，就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吴虞泰然自若，“那要怎么样，我可学不来你这么高冷。” 世宁忍住和他掰扯一番的冲动，“那走吧，聊聊？” 吴虞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好。” 坐上吴虞的越野，世宁轻车熟路地系好安全带，“上回就想问了，这车是你的？” 吴虞点点头。 “你看起来不像开这么狂野的车的人。” 吴虞轻笑，“哦，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你不是’国民女婿‘吗，爸妈一般喜欢老成稳重的那种吧。”世宁随口说，看见中控台放着一束茉莉，就是她收到过两束的那种，“天哪，这个时间你还有鲜切茉莉？你们家阳台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吗！” 吴虞一脸的理所当然，“和你说了我特意装了温控系统。” “你……”世宁一时失语，“万恶的人类，开始剥削草木的生命了，你当心天地轮回找你赔偿。” ”也是，你说的对，回去给它们放寒假。“吴虞看着世宁果然被逗笑的样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你最好是。” “可我觉得你不喜欢老成稳重的那种？”吴虞的话题转的飞快，世宁一怔，下意识地问了句“为什么”，她自己也没想过她会喜欢哪一种人。 “因为你会喜欢我这种。” “要吐了。”世宁扭头看窗外，白瞎了这张帅脸，还脸不红心不跳的，依旧保持着一脸正经和认真，是那种她要举报都会判输的程度，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车终于驶向正轨，但人还在各执一词。 “你应该诚实一点。”吴虞说。 “你应该安静一点。”世宁说。 世宁另外想到点什么，忽然有点坐立不安，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茉莉？” 吴虞不知道在想什么，很长时间才开口，“你应该知道的。” 世宁遂不再打扰他开车。 因为世宁提前说了随便，车停在一家吴虞选的餐厅。 “挺好看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世宁看着餐厅正中间的中式小庭院，只能用“雅致”一次概括了，但她其实有点质疑的意思，因为据她们闪光一族的探店经验来说，越是金玉其外的餐厅，越有可能败絮其中，尤其是刻意用环境做噱头，吸引人们打卡拍照的，心思大多不会用在食物上。 但这里确实很漂亮，哪怕是冬季，只有一些看起来寂寥的枯枝掺了一些常青植物，莫名有种禅意，看来还是得益于环境设计，即便是假山石头枯树枝，也是可以用来欣赏的。 “要是下雪就更好看了。”世宁说着，才想到煊城这个词都是带着火字旁的，倒不是完全没有，很少见，也很难积成堆。 第54章 洛希 吴虞莞尔，眼里有些惊讶，“你的审美很可以啊，跟设计师想到一起去了。” “啊？你认识设计师？”世宁摸不着头脑。 “那倒不是。”吴虞又开始做谜语人。 世宁管自己看菜单，随便点了一个，想着吴虞应该知道那些好吃，就把菜单扔还给他。 “我怕踩雷，还是你点吧。” 吴虞倒不多推辞，敬职敬责地询问忌口，当起了了点菜员。世宁一一否认，表示自己不挑食。 这一环节进行完毕，很自然地面面相觑，世宁并不回避，眨眨眼睛看着吴虞，意思很明确了，一副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的表情。 吴虞云淡风轻，“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你们剧组的训练营？你应该能猜到。” “我猜不到。正常人都不会这么选。” 世宁的语气严肃，于是吴虞也正色道，“是不是正常人对我来说不重要。” 世宁轻笑出声，“挺洒脱的啊。” “过奖。”吴虞顿了顿，“你好奇我为什么来这里，是因为，害怕原因是你吗？” 说话的人将手平放在桌子上，没有多余的动作，除了说话，就只盯着对面的人。世宁奇怪，被拷问的对象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变成了自己。 世宁尽量表现得不以为意，“还好吧，也许有这种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也尚且站不住脚。毕竟人选还没定呢。” 按照吴虞的咖位，没有可能会是配角，而她自己，能拿到哪个角色还未可知。 “这么没信心？” 这种事情，是光有信心就够的吗？要是有关系户看得上这个饼，硬生生要来抢，那也是拦不住的。就像吴虞一样，他一来，所有预备役的男演员不都要给他让路吗？ 世宁冷哼一声，她现在对这些类似激将法的东西嗤之以鼻，“别说我了，你要怎么选我也管不了，但工作是工作，我希望单纯一点，你不要在背后玩什么花招。” 吴虞挑眉，“你觉得我会玩什么花招？”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这次的制作和你们公司有关系吧，姜越是不是也是你们公司的人？”世宁的声音刻意地降低。 “和她有什么关系？”吴虞敛了神色。 “那我就不知道了，百科上有名字的艺人，所属什么公司我还是能查到的。”看对面有一些类似紧张的情绪，世宁反而松弛下来。 吴虞想了想，开口，“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啊，我和她也不算太熟吧，能聊几句，但她知道我，我对她知之甚少。算不上朋友，还有一定的竞争关系。”世宁如实回答。 吴虞看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这是什么关键人物吗，你很熟啊？”世宁猜想，一个公司的话，那是比自己了解一点，世宁单纯套个话，弥补一下自己的信息差。 “不熟。”吴虞看着她，认真地眨眨眼。 好吧，不说就不说。世宁心里想着算了不稀罕，回敬他一个小小的白眼。 吴虞轻笑，“你放心，我是正常进组。对于剧组来说，我是增益项不是吗？” 世宁本来想说的，“和你咖位不符”、“公私不分”等等专门拿去噎他的话，在此刻索然无味。想劝他清醒一点，你对剧组是增益项，剧组对你来说看着不像啊，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这年头的价值观不就是奉行千金难买我愿意吗。 吴虞看着世宁沉默良久，伸手过去，在离世宁很近的桌面上抬起指节敲击桌面。 世宁回神，轻叹口气，表示无事发生。 菜上得不算慢。不远桌的客人带了个小孩，让周围的气氛松快起来。 世宁换了状态，主动分享自己最近在训练营的事情，比如张平老师怎么像从前一般可爱又严格；第一次来训练营这样的地方挺好奇的；还是照旧没有参加聚会；队友不在自己一个人住寝室还是有点不习惯等等。 吴虞饶有兴致地听，再穿插几句自己。回想起前几天晚上思忖许久给她打的视频电话，原以为她应该会把这定义为所谓“过线”的行为，大概率是不会接的；没想到她接了，即便是语音接听也足够他惊喜，还能从刻意提起的状态里看出他刚下夜戏的疲惫。 她在关注自己。这样的转变，算不算正在接受他？ “我们这样算是在约会吗？”吴虞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世宁忽然觉得气氛被打破，撇撇嘴唇，“你一定要说这些吗？” 吴虞意料之中，反而觉得好笑，“一点点过界你就要逃跑？” 世宁坦然接受地点点头。 “你适合包办婚姻，跳过以上所有步骤。” 这个概念的跨度有点大，世宁想了想才慢条斯理地摇摇头，“不，我除了回避，还擅长反抗。而且，人一定要结婚吗？” 吴虞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思索的表情，当然也捕捉到了那个转折，“人一定要结婚吗？”她脸上的坚定不像是在询问。 她是有答案的。 吴虞再一次预感到自己前行之路的艰涩。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地形都适合修路的。世宁有可能就是他修不通的路，如果她自己不愿意的话。 “你已经预想过了吗，自己的未来？”吴虞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那我倒没想这么多。嘿嘿，我是一个没有安排的人，走到哪里算哪里。泱泱总是说，我跟她出去玩，就是赶尸人和尸体的关系。” 吴虞无奈地皱皱眉，这个比喻不是特别的意象美好，却立马能在脑子里出现一个诡异的画面感。 但他同时感到轻松。至少不是一个板上订钉的拒绝。 “我不反抗。”吴虞双手并拢伸到世宁的面前，好像在等待，等待她真的用什么绳子之类的东西将他束缚起来。 世宁被这个突兀的行为怔住，然后也伸出自己的两个拳头撞上他的，“我哪敢，沾一点边就会被你们家粉丝炮轰吧？” “这是理由吗？”吴虞想起之前因粉丝引起的不愉快经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个时代粉丝绝对不是好得罪的，毕竟他们才是流量的真实组成部分，乔哥和公司所有警告的出发点都是“小心掉粉”，但吴虞清楚自己，必要的时候，他不会为了名利上的东西去放弃他一直珍惜的东西。 世宁耸耸肩，没再继续。 吃完饭离开的时候，世宁自顾自走在吴虞的前面。天色已暗，餐厅前景处的园林置景亮起氛围灯，还间歇地飘起了人造雪。 世宁回头看吴虞一眼，“你说的什么下雪和设计师审美很像，不会是说这个吧。” 吴虞默认。 “啧，看来你对这种适合约会的漂亮餐厅挺有研究啊。”世宁转过头去看路，不再看他。 “吃醋了？”吴虞语气调笑。 世宁顿足，明显气急败坏的转过来瞪他一眼，只见吴虞暗笑，一副得意的样子。正措辞要如何解释，吴虞神色一变，竟上前一步揽过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怀里。世宁一下子心跳加快，正疑惑，看见一个小孩从她身后钻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又跑开了。 “差点撞到吗？谢谢。”世宁离远一步，垂眸说。 “这都要跟我说谢谢？”吴虞的声音听起来无奈。 世宁心事重重走到门口，转身一脸爽朗，“一会有事吗？” 吴虞伸手，一脸无辜，“你想好要带走我了吗？” 世宁简直不知道说他幽默好，还是说他一更筋，干脆扯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在他自己奉上的手腕上绕了两圈，一把扯向了自己。 她确信自己并没有使出很大的力气，吴虞不知道是没防备还是有意为之，又贴到自己身边来。 世宁瞪他一眼以示警告，顺手收回了围巾。 “好啦，想去哪里。”吴虞恢复正常，并肩走在她身边。 “上次没去成的酒吧，今天可以陪我去了吗？”世宁小心翼翼开口。 “好啊。” ——— 世宁靠着车窗打了个哈欠，今天一天的安排可真是满满当当，计划内的和计划外的。倒是很久没有做一些计划外的事，工作上的忙碌，就算有杂七杂八的也只能算计划内的基因突变吧。 吴虞在暗中注意她犯困的模样，出言提醒，“困了就早点休息，这种时候再喝酒，晚上会睡不好。” 世宁甩甩手，“没事，我不会很过分的。” 狭窄的街道并不灯火通明，酒吧里却更幽暗些，尽管有许多灯带、彩灯装饰，但一眼所见，就知道这里的重点是酒柜上像图书馆一样整齐陈列的酒杯和酒瓶；其他的，关于人和场景，都隐藏起来，晦暗不明。每张小桌子上都有一盏小小的台灯，同时也是服务铃，它们能照亮的范围很小。 或许这正是刻意为之的氛围感。 不知道是不是困了，她的知觉又开始被放大，她忽然意识到，刚才进门笼罩着她的感觉是什么。 在另一个广袤无垠的地方，一些星亮着，一些星明灭着，一些星会用反射叫别人看见它也是发光的。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光也悬浮着，被柔和照着的人脸也悬浮着，黑暗不被排斥，大家都拥抱着它。 这让她感到舒服。或许只有在类似宇宙的地方，才能无限承认人的主体性，不，也许她入乡随俗地变成了一颗星，没有七情六欲的累赘，仅仅是一堆元素符号组成的物质。不把自己放在一个处处有镜头，处处有围墙的地方，真是自由。 在黑暗里是看不到边界的。世宁看吴虞，一个坐在她对面的好看男人。他如果也是其中一颗星，一定是特别又闪亮的吧。 可行星各有轨迹，他的轨迹为什么一直围绕着自己？ 两颗行星无法距离过近的，洛希极限会把它们之中较弱的一方撕碎。世宁不想这样，因为想要给自己的孤独感找个依托，就不负责任地发起这种“你死我活”的决斗挑战。一开始就设定好边界，就像太阳系的行星，一同选择围绕一个目标公转一样，她们之间不存在吞并，只是盟友。即便有一天，当中起着决定性作用的磁场有了变化，也只是各自逃逸的结果。 不越界，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