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他不会哭》
第1章 我
00
夏知雨,我的名字。
顾名思义,我出生时正好仲夏夜雨降临。
我离开时,也是一场盛大的雨为我送行。
还有一个,傻子?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好像也没有名字。
自我来到这个隐秘的疗养地,
第一次见到人,那里的人都称呼他为“傻子”。
他们跟我说不用搭理人,真要叫人的时候叫傻子就行。
那个人知道是在叫自己。
我转念一想,那他也不傻。
不过后来,我转变了这个想法。
傻子只会乐呵呵地傻笑。
是的,
傻子他不会哭。
01
30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很突然且毫无预兆的。
这一场病的突袭把我原来的生活和工作打的七零八碎,虽然近两年来工作量在减少,曝光率也在下降。
不过没关系,工作可以慢慢来。
并且我还有很多支持我的朋友们,我们可以一起好好生活,好好好好。
这场病随之带来了更多大大小小的病。
这让我爸妈很是担心,啊还有我的爱人。
住院的那半年,工作方面一直都是我的爱人在帮我,可是治疗效果好像并不好。
可是我已经在了最好的医院,去到国外治疗?
我不想。
我自己的身体,当然自己有数。
我爱人他平时很忙,一周能有一两天陪我就已经算长了。
他问我要不要去国外治疗。
我靠坐在床头,望着他略显疲惫的神色,顿了顿莞尔一笑,“不用,我不想去。”
他就这样盯着我,看了很久,伸手把我的手捧进自己手里,又放到自己面颊蹭了蹭,语气不太好。
他可能是生气了,我的手很凉碰着他温热的面颊,都觉得滚烫。
“夏知雨,你又不听话。”
他说我,愤愤地表达不满。
我不知道怎么的,比他还要委屈,或许是生病的原因,我都有点神经质了快要。
他吓到我了。
再然后就答应了,住院半年后,他给我找个疗养地好好疗养。
我爸妈也没什么意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通他们的。
但也好,我再也不想待在寥落又冰冷的病房。
疗养地选在了云贵地区,一个静谧的小村落里,那里刚巧四季如春,刚巧没那么汹涌的雨季。
再适合疗养不过。
02
我是在31年的三四月份来到的这里。
我们的车停在村落外好几公里,我的爱人陪着我一起。
这半年里,我大概是瘦了很多,轻了很多。
不然我爱人怎么能抱着我尤其轻巧地走了一长段路。
路上吹了点风,微凉,好在他把我裹得很好,幸好,不然要是被别人瞧着脸,一大男人被抱着走一路,估计我得当场恨不得就地埋了。
不说这些不像样的话,要是被我爸妈听到,估计得让我呸呸呸了。
我爸妈没跟来,路上其实确实挺颠簸的,即使我被护的很好。
可能是考虑到我身份特殊,不希望被人注意到,尤其是在疗养的地方。
所以,在这里大概没有人认识我。
但好像一路都没有人。
可能这也是我的爱人安排的吧。
终于到了住处,一个山庄小别院,与其他村落密集区有一段距离。
我爱人说,没有带除他以外的人来到这里,所以护工还是保姆都请的村落里的人。
轮班吧,我没细问。
总之,他都打点好了。
我需要做的,就是放平心好好疗养。
他在这里陪了我两天,他得回去了。
他工作一向忙,我能理解。
和我差不多,忙总比闲得发慌的好。
临走时,他亲了亲我,我一下就怵了。
他是我的爱人,我理应不会排斥与他的触碰才对。
我面颊有些发烫,支支吾吾好半天想解释,最后实在没什么话,只能轻声道歉。
或许是我生病的原因,他理解地捧着我脸,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笑。
“不用道歉,夏知雨。”
他总是叫我全名,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或许是他每次这样叫我都很严肃认真,说一些很有分量的话。
“也不要哭。”
“虽然你哭起来很漂亮,哭完就没那么好看了。”
我才没有,我才没有哭,也没有舍不得。
他走了,我最后还是没有送他离别吻。
谁让他说我哭得难看。
我这样想。
03
偌大的一个别院,空荡荡的时常只有我一个人。
而照顾我起居的人,好几天一换。
我问过了,他们都是村落里的人,大概是我爱人嘱托的。
非亲非故的,大概也是有报酬的。
他们都很热情,基本上都会很主动地问我有什么需要,和我说他们村落的风土人情历史故事。
这是个有悠远历史的村落,宁静又富有生机。
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外院除了石子小路地板外,其他区域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植物。
大多是本地常见的,应季的花开得正艳。
我来的这么些天来,天气都格外地好,温暖的春日里护工常有推我出去逛村子,离别院不会太远。
路上遇到村民也会热情地同我打招呼。
我很喜欢这里。
一开始我还担心我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免会有牵挂不适应。
好在这里的风俗人情淳朴美好。
如果可以,我想要在这里住很久很久。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渐渐地,我似乎把整个村落的人都见了个遍,好吧其实没有。
因为不是一长段时间经常见到,外加上我的病让我的记忆力有所下降了。
还可能有些脸盲,比如村落里有两三对双胞胎,还有个三胞胎。
这些似乎和地方风水有点关系,虽然我不太懂,但我尊重他们的观点。
所以说,我的身体状况并没有逐渐向好。
这才是正常的走向。
不过,我竟然不觉得悲伤。
为什么呢?
我不太确定,按理来说我不常见到我爸妈了,会时常想念才对。
好吧,我们也有电话联系其实,而且很定期很准时。
我和我爱人也有定期联系,不过更多的是他主动联系我。
都是他们主动联系的我。
04
四月中旬,太阳高照,相较于三月的有了些很明显的灼热感。
或许是我已经不耐稍微强一点的紫外线了,一下没注意在阳光下站久了,就会头晕眼花,甚至是身上起红疹。
有一次疏忽,在院子里站久了,差点栽倒在一旁的月季花丛里,先是自己扶了一下,身体找到支撑后手掌传来一阵隐隐的刺痛感,月季枝干上的刺划伤了我的手,即使月季的刺不多很小。
护工瞧见我的突发状况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扶稳我,扶我到屋里柔软的躺椅上坐下来,给我检查伤口,用医药箱给我手上的伤口擦药,一面擦一面向我道歉,说没照顾好我。
还说会和我爱人道歉。
我低头看着她细致的动作,手上的痛感被药酒的凉意驱散了。
便不觉得疼了。
我试着安慰对方说,“不用跟他道歉,只是小事而已,也不是你的问题。”
好吧,可能这也是工作任务的一部分。
我想着,那我下次得多注意了,不能“冤枉”了他们。
最近别院出了怪事,前院里的好几簇月季花都陆陆续续开了,粉的红的紫的各式各样。
总会在屋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见人影。
好在我不怎么信鬼神,不然得被吓着。
我有次实在是想守着捡个真相,下午觉都没睡,就在大厅里小憩。
我一听到声音就小心翼翼地出了门,一瞧,一个人正隔着院子的篱笆伸手抓那些月季花,抓完往嘴里塞。
我不解,但对方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吓一跳,反倒是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吃了一嘴的花瓣才注意到我似的,朝我乐呵呵的傻笑。
我被吓了一跳,果然最吓人的还是人吓人。
我就这么一踉跄,匆忙地往后退去,差点摔到在地,幸好靠在了门上做支撑。
就在这时我听到院外有人大喊,用的方言,我大概听着是,“傻子,回你家去这花不是你能吃的喔!”
我循声望去,是今天来做饭的南阿婆,见她做出平时驱赶鸡鸭狗时候的动作。
傻子?
我还在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那人好像听懂了话,最后塞了几口月季花就乐呵呵地跑走了,很快,就像是窜走的。
南阿婆进了院子一下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赶忙快步上前像哄小孩一样安抚我,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
“没吓着吧,不用管他就是我们这的一个傻小子。”
“一般不会打人的,别担心啊。”
我撞似了解地应声,询问,“为什么要叫他傻子啊?”
“真傻子呗,脑子不好。”南阿婆给我解答,“雨崽你不用搭理他的,那傻子也从来不打人,要是想让他走远点就喊他傻子好了,他听得懂普通话。”
我有点呆愣愣的,不自觉回忆起刚才的场景,意识到自己在走神,意识一时也拉不回来。
南阿婆拉着扶着我回了大厅,又叹口气念叨念叨,“哦呦不会真的吓着了吧,那我等下煮好饭菜给你煮点安神水。”
我起先不太了解他们这的某些特定词汇和特定的习俗,但大都能理解的,并且尊重。
南阿婆口中的安神水,也就是加了各种草药的泡澡水,我认识的有柚子叶……
好吧,只有柚子叶。
其他的有见过的,但实在记不起名字。
至于当时被吓着有没有得到和缓安定不知道,但是那天晚上睡得格外地很好。
05
应该是有点作用的。
因为睡得好的那天晚上,我恰好梦见了那个傻子。
他依旧是对我乐呵呵地傻笑,不过可能是已经见过了,也可能是他的嘴里没有乱糟糟的花瓣。
所以竟然不吓人了。
还给人友好的错觉。
或许是南阿婆说的那个傻子从来不会打人,也从来没有打过人。
我又想起南阿婆说过的话,叫那人“傻子”对方就知道是在叫他,那么这么看起来,对方也不傻吧。
虽然我极力都无法理解吃花瓣是什么行为。
我没把重心放在那个碰巧一面之缘的人身上,只是有点心疼院里的那些月季,原来开得正艳的,半开的,都被摘坏了,只有那些个含苞待放的还留着。
好吧,可能过几天就能开了。
我接到了我爱人的电话,对面日常的关心,同样让我身心有些放松。
“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我五一就去陪你。”
“爸妈也来吗?”我犹豫一下,还是顺着内心问出声。
对面却一下没声了,我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来。”他好似松口地说道。
我不禁有些懊恼,起初我来的时候我爸妈都没能一起来。
现在可能也不能来的,但自己确实是想见见他们。
既然答应了应该不会反悔吧,我想我爱人应该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
“你亲我一下,夏知雨。”
他忽然笑出声,这样说。
怎么这样啊。
“不要,你和爸妈来了再说。”
我竟然有些底气地回复,提条件。
“真不让自己吃亏,夏知雨。”
“你就让让我吧。”我试着好声好气地说。
对面笑声有些开怀,我听着,应该没生气,还好生地答应着呢。
剩下的半个月,我生出了几分期待。
自我来到这里,快有两个月了吧,一个半月。
虽然这里的风土人文都莫名地吸引着我,虽然在这里生活的这段时间我时常感到放松。
我忽然想到,我曾经就有这样的一个理想。
等我以后退休?还是自然淡圈退圈时候,我就要去找一个世外桃源过上兜里有钱的隐居生活。
现在想起来,好像和目前的状况挺搭的。
我当时应该再加一点,那就是无病无灾。
但也还好,我喜欢这里,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过,我以为的岁月静好时常被人给打乱。
是的,就是村里人口中的那个“傻子”。
我基本上参观游览过村落的各个角落,有稻田绿菜,还有野花野草,果树等等。
我发现整个村落里就我的院子里,种有月季。
月季应该是本地最常见不过的绿植,我也问过来照顾我的人,他们的说辞都一样。
“以前家家都有的喔,就是那个傻子喜欢搞坏,最后村里也就没人家种哩!”
我笑着唬人,“那不怕把我这院子里的月季也搞坏哇?”
他们要不是笑而不语,要不就是笑着转移话题,当然也有少有几个没把住门关子。
比如邻家的一位阿姐,他们都叫她阿兰,我也这么叫。
“那没法,大老板说了要种月季,这样阿雨你就每个月都能看到花喽。”
我不禁顿了顿,心想我有这么喜欢月季么?
我确实挺喜欢花植的,月季应该是相当好养的一个品种。
“阿雨怕羞喽。”阿兰笑容大开,露出小虎牙取笑我。
我哪有!我又不是羞答答的性子,好吧也算一点,我脸皮特薄。
我这么想,但又实在没法反驳,热度从我耳朵晕染开,蔓延至我整张脸,最后连带着脑子都热了。
阿兰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肩,又拍拍自己胸脯,大大咧咧地说,“你要真怕那傻子,叫我一声,我帮你把人赶走!”
我又不胆小,再说了不是都说那人不会伤人么?
那还怕什么。
好吧我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
06
那天傍晚,天黄澄澄的,落日的余晖为整个村落盖上一层轻柔的纱,哪哪都是黄灿灿的。
我站在窗前,我也是黄灿灿的。
我走到阳台,定睛一瞧还以为是轮到谁帮忙侍弄院子里的花了,又感觉有点偷偷摸摸的既视感。
我开口想叫人,奈何嗓子不太舒服,最后还是没叫出声。
算了,我想。
总不能把我的花搞坏吧。
等会,我看到了人脸,对方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是那个傻子,然后他就看着我傻呵呵地笑,嘴里还念叨听不清的词。
我实在没办法,正想清清嗓子喊人。
院外传来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死傻子,又搞人的花!!搞坏了拿什么赔!!”
我循声瞧去,住北边的一个阿叔走上前去揪着那人就往院外推,傻子手上还有抓着的一大团花瓣。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没拦着也不好拦,最后还是北阿叔把人轰走了,进院子里看到楼上的我,抬手和我打招呼。
我只能微笑着点了下头。
我想我或许有一天需要自己去面对,至于到底该如何应对?其实我也不知道。
算了,顺其自然吧。
可是当晚,噩梦里的脸忽然清晰,竟然和那傻子的脸诡异地重合。
我半夜从梦中惊醒,浑身发冷虚着力气,心脏跳得很大声很快,久久都没能平静下来。
从那时起,我发自内心地害怕这个人。
有意去避免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更不行人靠近自己。
甚至想,他是因为月季花才来的,那干脆把月季花给挖走吧,不种在院子里。
可以留一盆在二楼的阳台上。
但好几株,大大的好几簇,挖了又有点舍不得。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月季了。
那怎么办?
人喜欢就给人送去吧。
我灵光一动,毕竟自己也只是在噩梦里见他才有些抵触。
不是有说法,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而且村落里的人都说他并不会伤人,从来没有伤过人。
用极端的想法揣测一个并未接近了解过的人,是不是不太好。
我一顿乱想后,得到一个结论。
让人把院里的月季移植到二楼的阳台,和三楼的露天大阳台上。
还有一株给那个人送了过去。
原来种着月季的地方被换成了其他的。
于是,那人就没有再等几天花开后就出现在我的院子了。
两周都没有再出现。
07
我爱人果然在五一来了,不过与期望中不同的是我爸妈并没有随他一同前来。
我爱人好似看出了我的情绪,他问我,“夏知雨,你是想爸妈短暂的出现两三天就回去,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和爸妈见面的一周?”
他把选择抛给了我,我没有反驳,好像也没理由反驳。
只是反问道,“一段时间是多久呢?”
“暑假或者国庆。”他说。
从北上来到最南的云贵地区,路上的奔波可想而知。
我理解了。
我选了后者,我想见到我爸妈,想更多的见到他们。
我爱人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头发长长了很多,都没有修理,额前的碎发几经挡住了一半的眼睛。
他问我要不要剪短理理发。
我摇了摇头,我对剪头发竟然有种莫名的抵触感。
而且,可能是我生病了吧。
头发日渐稀少的既视感,外加上我发际线本来就有些高,想来我这两个月很少有照镜子,有意避免还是怎么的,感觉自己轻飘了很多,瘦了很多,虽然我有一天三餐好好吃饭。
好吧其实也吃的不多。
当夜是我来到这里两个多月第一次下雨,倾盆而下滴滴答答的,渐小后才变得淅淅沥沥。
我喜欢雨夜,我喜欢下雨天。
恶劣的天气竟让我生出几分激越,但他抱着我睡得很沉,外边或许会是隐隐的凉意侵袭。
但我的身边却很温暖。
说起来,我的爱人从来不会在我面前露出忧伤的表情。
也不会说一些听完双方都不好受的话。
当然,我也不会说。
我在见到他的第一下,我无意瞧见了他锁骨上颈窝边的红印子。
我没有去询问,那时间也并没有觉得背叛的气愤。
很了然,难道我不爱我的爱人么?
怎么可能呢。
既然是我的爱人,我怎么可能会不爱呢?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的心情,一往深处想就头疼。
我不从自己的角度想了,我换了一种角度……
他既然是我的爱人,怎么可能会不爱我呢。
不知不觉间,枕头晕湿了一块。
闪电忽然照亮卧室一瞬,我无意看到了窗外的影子,一个人影。
我身体紧绷起来,不敢乱动,呼吸声也克制着,直到雷声轰鸣后不久又是一道闪电。
我看清了,依旧是一个人影站在窗外。
我分不清那人到底是谁,可人的手里拿着奇怪的东西,好像是一个钳子,另一只手里一抬有花瓣似的东西散落下来,我猛地一躲,想把自己藏起来。
心脏因为恐惧剧烈地跳动着,在耳边跳动,一下一下的。
下一瞬间,那个人影变得清晰,好像穿过了窗户靠近我,又随着一道闪电亮起,我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那个傻子,乐呵呵地朝着我笑,嘴里是红色的花瓣?
不对,红色的血迹染红了粉色的花瓣,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少有的在梦里见到清晰的颜色。
可是没等我多想,傻子的笑容僵住一般,眼睛瞪得死死的,抬手手上的钳子变得很大很大,猛地向我砸下来。
我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同样的位置,却站着我的爱人。
刚才梦里的画面仍旧不断冲击着我,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做噩梦了吗,夏知雨?”他问我,房间里亮着灯光,而窗外的雨声变小了,雷声闪电彻底停了。
他手上拿着温度计,面色不太好,原来是我半夜发烧了才会做噩梦。
已然是后半夜,他给我吃了退烧药,又擦了擦浸出的汗,擦完后我也稍微缓过来了。
我的爱人重新抱着我入睡,不过可能是我生病了。
怀抱并不温暖,我浑身发冷难以入睡。
还是意识逐渐混乱不清时候,才有所放松的沉沉睡去。
第2章 蝴蝶总会被花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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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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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2章 蝴蝶总会被花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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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光影
12
是的。
面前站在的人就是阿兰,不过只有她一人,我的意思是除了帮忙打下手的几人外,就剩阿兰一个人。
我不太理解这会不会又是某一项婚俗,热闹的氛围很好,桌上的其他人都纷纷站起身来拿起手里的杯子敬酒。
我想着我应该也要起来才是,阿兰扶了我一把放缓语调说,“您不用站起来夏先生。”
我只好以茶代酒和阿兰碰了碰杯,说了句祝福的话语,“新婚快乐事事顺遂,阿兰。”
阿兰眨了眨眼,向我略微躬身行了个礼,行了个大礼我反应过来已经行完了。
“谢谢您,夏先生。”
我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阿兰的措辞以及对我的称呼上,起初还以为正式场合用正式表达,但阿兰转头就对在座的其他人说,“慢慢吃啊你们,我还要去别处。”
在座的人都意会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我最终还是没给阿兰送上什么大礼,只是随了个有寓意的红包。
至于那一份歌词草稿,早就被阿兰带去了收了起来。
另一份的话,我还想留着再改改,最后添上一个合适的歌名。
好在阿兰对我的敬辞是短暂的,这场婚席散场以后,之后阿兰还是会亲切地叫我阿雨。
我是在南阿婆推我回去的路上才知道的,我一直疑惑的问题。
阿兰的先生竟然是一位戍边战士,我内心不禁升起好几分敬佩。
南阿婆说婚席订好了时日,但是出了点岔子,只能找村落里年龄相仿或是身份相似的人代人完成这个婚礼。
找的是谁呢?
我不知道,南阿婆好像也没有想要说清的意思。
不过,我最后还是知道了。
我在回去的路上,无意瞧见爆竹碎片铺满了路,然后就是一个大树上,用红绳绑着一个人,那个人正穿着红色的婚服,我猜大概就是这位人代劳了,至于把新郎捆绑在树上的婚俗,我没想到云贵地区也有,我只早在陕北地区听说过。
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好似晕了过去,我问南阿婆。
南阿婆笑声有些慈爱,她语气缓慢地说,“本来是要打一打去去霉运的,但是这位爷和新姑爷一个样哩,就用桃树柚子叶轻扫了扫罢,可是得绑够三个钟喔。”
他也是一位值得崇敬的人?
那他一定也是位值得尊敬的人。
我想着想着,低下了头思索,南阿婆为我打了把伞,六月下午的太阳竟有些毒了。
还是我病着,受不得热。
好在山谷里吹来微凉的风,我低头瞧着路面,有了些许困意。
恍惚间,我好似瞧见了紫红色的花瓣,月季花瓣。
可是我在阿兰的婚礼上并未瞧见过,而且好像散落了一路,半路,半路过后终于没了。
推椅在过桥的时候猛地停住了,我也随之打消了困意,随后就听着南阿婆凑近到我耳边说话。
“有客人来了雨崽,我喊元崽从小路送你回去。”
我答应一声,随处望了望,也没瞧见什么客人,但也没多问。
最后是小元把我推回去的,走的小路。
小元是西边屋阿娘家的儿子,大概有十六七岁了,但早时候生了场大病,不会说话。
但他可以听得懂人说话,好像还算聪明,索性那场大病并没有给他大脑造成不可疗愈的损伤。
到了别院,我才想起我看不懂手语,那只好和对方说一些不用复杂回答的话。
小元推我进了大厅,我想着我还是走上楼吧,人一小孩也不好麻烦。
“谢谢元崽,我可以自己上去,你扶我一下吧。”
我这样说着,侧头看着人,这样称呼他,大家都这么称呼。
我话语刚落下,小元就上手小心翼翼地搀扶我起来,没等我站稳支撑着走上两步,身体突然地失衡又腾空而起。
当我意识到情况,反应过来婉拒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为了不让对方抱起来吃力,努力找支撑点。
我也突然意识到,原来我这么轻了么?
还是年轻人力气就是大,我其实也没特意关注小元的身高。
这么看起来,好像超过一米八了,和我差了大半个头。
小元就这样横抱着我上楼,我指了指自己的卧室,他轻应了一声后把我送进了卧室里。
我撑坐上床,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小元好似无事发生,也没嘲笑我一大个人走不了长路。
可能是他不会说话,但确确实实没有笑。
这不苟言笑的样子,我好像在哪见过,虽然涌上来的情绪莫名的不太好受。
我不想再麻烦人帮我垫靠枕,让我得以靠在床头,索性就着继续躺下。
小元并没有完成“任务”就离开,而是守在旁边,我没有不适应,我习惯了身边有人,只要动静不大我就能安安稳稳地睡去,睡着后安不安稳就像开盲盒似的。
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这么讨厌开盲盒的未知性,我以前挺喜欢的。
我意识到了我的改变,一面感慨人都是会变的,一面说服自己但不会变得像以前。
13
困意和疲惫感慢慢地将我侵染,我不知在何时躺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又做梦了,梦境竟然和现实诡异地重合,是刚回来时的画面,我还是被推着走,天却多了些灰蒙。
我在那可大树边上,树上有个人被红绳绑着,我只看清了一下红色,一闪而逝后我便默认是红色了,穿着婚服,垂着头看不见脸,我低下头瞧瞧路面,路面没了爆竹的碎屑,只有一路稀稀落落的花瓣。
面前的景致一换,我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树上的人抬起的头,距离极近,对不上脸,但那人嘴里仍旧咬满了一嘴的花瓣,睁开眼睛乐呵呵地冲我笑……
我被猛地吓了一跳,同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怎么可能!!那个代劳完婚的新郎竟然是那个傻子??
我许久许久没有碰到人了,现在想来,整个村落就我这里有月季花了吧。
还有早之前送出去的那盆,不确定还活着没有,应该还活着,不然去哪找来的月季花瓣呢。
我确定我没有看错的,半路上都是。
我心惊肉跳的许久平静不下来,没等我缓过劲,电话响了。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身边一时没人,转而瞧见小元拿着热水壶推着虚掩着的门进来。
同样没等我说什么,他把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我。
我看到备注还是不可避免地怔了怔,是我的爱人。
我给他的备注就是“亲爱的”,好吧我不记得了,这似乎是他自己偏要设置的,或许是我在过去的某个时刻设置的。
我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
我良久才回过神,没等我点接听,电话自动接通了。
我竟然连这个都忘了,我担心错过我爸妈和我爱人的电话,所以设置了自动接听。
我张了张口,嗓子哽了哽,咳嗽几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咳得我脑子发热,嗡鸣,手机不得已放回一边,当我好不容易抑制住咳嗽,一抬头是小元一张纯真的脸,他向我递来一杯温水,我来不及道谢接下喝了几口,调整好许久,听到了电话传来情绪不明的声音。
“夏知雨,我委派的医护人员到了,他们会在这一个月里照顾你。”
“我希望你能听话配合。”
我试着组织语言,我问他,“你会来么?”
“你希望我去么?”他又是这样的反问,趁我现在还能深入思考。
问题被他轻易地抛了回来,我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可是前不久我就不希望他看到我,看到我现在不堪的模样。
可能是我生病的原因,对于生命的存活感知和预知越发的清晰,所以我想要见到他,想要见见我父母。
而且我常常在出神的最后感到暗暗的惊慌,于是我依照着自己内心说着。
“我,我想回去了……”面对他,我好像总是底气不足。
“为什么?夏知雨,你不是很喜欢那里么?”
“你当初自己坚定地找个地方疗养,不愿出国治疗,现在超出了最好的治疗时间,你说你想回来了。”
“我怎么办?你爸妈要怎么想你我?”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可违逆,他生气了。
我好像彻底没了底气,我鼻头酸得难受,眼泪堪堪滚落下来,我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泪,我开口说不出一点儿话来,但我想我不应该和我爱人吵架,我吵不过他的。
要是不欢而散,我不知道下一次与外边的接触是什么时候。
一种来自未知的失控感油然而生,我不喜欢这种感受,非常地讨厌。
“可是,我想见你和爸妈……”我好一会儿才说上话,话语哽咽的不成样子,我自己都清楚地听得到。
可是我的爱人,为什么会在一开始选择纵容我的任何需求,而在这时候的请求却选择视而不见呢?
我不会问出对方爱不爱我的话,好像一旦这样问了天平就会倾斜,但我们的天平好像一开始就倾斜,如果我这样问他,那我确定天平很有可能会倒塌。
至于我爱不爱他的问题,我想他也不会问我。
我出现了迟疑,我恍然间竟想不起我爱人的样子,这显然很坏,非常地坏。
甚至,甚至想不起他的名字。
这对他来说似乎更不公平,我不可控地升起几分愧疚感……
偏偏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他话语幽幽荡起,我听出了冷硬的偏执。
“夏知雨,叫我名字。”
“……”
我手猛地一抖,手里一直抓着水杯滑落,全然洒在被子上,小元反应比我快抽出纸巾给我盖着大半的被子擦了擦,最后给我擦了擦手,我手抑制不住地抖着,直到小元双手握了上来,才渐渐平复。
“你忘了?夏知雨,你连我的名字都可以忘。”
“再过段时间,你是不是连我这个人都忘了?”
“我……”
我毫无辩驳之力,他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向我砸过来。
眼泪逐渐模糊了我的眼睛,内心委屈的情绪翻涌成浪,我记不清又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我也害怕记忆流失的无力感,可就像我来到这里一样,也是出于无力。
我比谁都要清楚我的身体才是,如果注定要成为负担,那也要是最轻的最短暂的。
“你身边有人夏知雨,我说过在我和你通话的时候,不能有其他人在场。”他这样说。
我怔了怔,仰头看着眼前的小元,他没说过。
或许说过,但我不记得了。
不过听到这话的小元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给我递上几张纸巾,帮我抹了抹眼泪,我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向他点头致谢。我也是在这时候才看到小元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灯光映照上去的,一闪而逝。
没等我回忆,对方的眼神好似归于平静的灰色。
我好像在哪见到过,在哪?我想不起来了。
小元把一盒纸巾放在我身前,把弄湿擦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默默出去了。
我下意识想伸手拦住人,手停在半空又轻轻收了回来,心里随之有种明显的落空。
“我讨厌你……”
我低头找手机,把电话挂断了,与忙音“嘟——嘟——”声同频的是我的心跳。
我承认我有错,对他不公平,可是他不是我的爱人么?
我确定我可以接受爱人的很多大大小小的缺点怪癖,那为什么对方不行。
再说……
让让我呗,反正时间又不长久了。
在我记忆中,这一年多时间里,至少相处下来总体是和谐美好的。
即使我的记忆断断续续。
电话还是来了,连连不断刺激得我大阳穴突突的跳。
又是自动接听。
“夏知雨,你又不听话。”他的语气很冷,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地发号施令,“没有我允许,不可以离开别院半步。”
我不想听他的话,但我知道这些要求他会同时通知给村落里的人。
他们叫他大老板,是他可以随意差遣的人。
14
这次吵架的结果不了了之,后来他没向我低头,我也没有主动道歉。
但我也没有多坦荡,因为他来见我了,在我们吵完架的第二天。
下雨了,滂沱大雨接连下了好几天。
很大雨,很大很大。
我爱人问我要不要给他送个礼物,我脑子糊成浆糊,我反问他想要什么。
他说想要,我。
很难受,很疼很疼。最后只剩下麻木和时有时无的钝痛。
后来他说想要个像我的宝宝。
我一个劲摇头,像我的宝宝是不是也会生这样的病。
他说他有办法治好,从小治。
那宝宝是谁的宝宝,我追问完全追随于本能。他说是我和他的。
是我和他的?
不是的,不是的。
他是我的爱人,我在他那里显然没有秘密。
他了解我的身体构造,所以才说这些话。
但是……
我根本没法承载一个新生命,除非在新生命的起点就送出去。
那不对,我不想要这样!
我不想要留一份挂念不甘心地离开!
我不想要这样!!
下雨了,雨声很大几乎掩盖住了我的求救声。
求救声?
疼痛的呼救声。
雨水浸了进来,落在我身上,好冷。
我没法思考了,陷入幻觉一般,渐渐丧失自己的意识。
15
我大概昏睡了好几天。
再次醒来是阿兰在照顾我,还有几位医护人员,阿兰神色略显疲惫,见到我醒过来还是朝我挤出一个笑容。
大雨停了,还有淅沥小雨,一直下个不停。
他也走了,我没怀疑。
六月的雨,总是这般的来势汹汹。
闷热夹带着潮湿,我的腿和膝盖又开始痛了。
“先生,大老板嘱咐了您的饮食由新来的营养师负责,所以我们只会做些家政卫生。”阿兰像我解释着,我后来才意会的这句话,因为他们不常来了。
我三楼阳台上的那株月季,好像也生病了,开的花变少了,花色像退了色一般,没那么红了。
我现在几乎不下床了,常常嗜睡,一天可以睡大半天。
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我就算做梦也不是噩梦了。
梦境往往比赤条条的现实更值得向往。
我的食欲一降再降,从靠口服营养液到输液。
六月的某天,阿兰来看我了,意外地带了一枝月季花来。
竟然是粉色的!
阿兰给我时候手不小心被刺伤,渗出个血珠来,我颤颤巍巍地想要伸手去接。
阿兰却匆忙地换了一只手将花递给我,然后匆匆离开。
我几乎说不出话。
病痛折磨得我痛不欲生,我终于理解放弃治疗或许是一种解脱的心理了。
最后我试着与我的爱人和解。
他答应了,问我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我花费很大精力想了想,我不想要我的生日变成我的忌日。
没有人会开心的,至少我不会开心。
在生日的后一天,我收到三枝月季花,一枝粉色的,一枝紫红色的,一只红色的。
阿兰给我一枝粉色的,那傻子给了我一枝紫红色的,我不怕他了现在。
因为他不再出现在我的噩梦当中,反倒是美好的梦。
至于我的爱人,他没有来见我。
不过我曾经的问题有了答案。
“我会伤心,夏知雨。”
“你好自私,夏知雨,你还总是不听话。”
我没法回复,如鲠在喉。
16
仲夏夜雨降临,
他们给我打了制剂。
可以消除痛感,可以安然走掉。
好痛。
好痛!
痛痛痛痛痛痛……
可我没有一点儿力气挣扎。
恍惚间,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有人闯了进来,我竟然看清了来人是谁。
那个没有名字的人,他们都叫他傻子,我也跟着叫。
对方和他们扭打成一团,闹哄哄的……
很多人,村落里的很多人都来了。
不对,
只有傻子是后来的,其他人一直都在……
血液飞溅,我分不清是谁的,分不清哪一处是谁与谁的。
我眼底最后一抹光亮映照的是那傻子的身影,嘴里含着花瓣?
红色的,我分不清是花瓣还是血液。
我猛然间想到了那首歌的名字——
光影。
可惜没人会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为我奋不顾身?
我不知道。
世界的喧嚣向我耳边的嗡鸣臣服,瞬间世界终归于安静。
我终归于雨夜。
17
走马灯,
我看清了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
我不知所措——
我死了?还是没死?
我不知道。
我参加了村落里的一场葬礼。
我听说是那傻子的。
因村落里的人都叫葬礼的当事人叫傻子。
可我明明有看到那傻子来到葬礼现场。
我瞧见他手里捧了一束月季花,虔诚地送上。
表情很严肃。
不再是往常那样乐呵呵地傻笑,反倒是……
他哭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为我奋不顾身?
等下?
我不禁笑了笑。
原来,傻子真的只会笑不会哭……
18
我最后瞧着那束美艳的月季花,
再瞧上他的时候,只剩寥落的一个背影。
那傻子好像长高了许多??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是的,
傻子他不会哭。
会哭的他,不傻。
(完)
第4章 后记
00
光影之间的,
是我的爱人。
是我曾经的爱人,我不记得他的名字。
他们都叫他,Ting先生。
为什么是拼音?
因为我不确定是哪个Ting。
但并不重要。
我确定,我曾经很爱他。
我确信,他曾经很爱很爱我。
不止曾经,
但愿止步曾经。
01
葬礼时分,整个村落被烟雨笼罩。
黑沉沉的一整天,好几天,我亲眼瞧见了“我”被埋葬在了村落里的后山。
土堆高高的,阴雨绵绵给仲夏增添几分萧瑟肃杀。
除了我这堆是最新的,山丘丘上还有很多,我以为这里就是埋葬着村落里一代又一代人。
确实一代又一代,准确地说是一批又一批。
有人和我一样,有人和我相似,有人应果报应。
我在山头上,一棵树下,我望着散去的人群,有些茫然,很是茫然。
我无路可去。
我想我或许会在这山头飘荡着,直到将自己最后一点意识消磨殆尽。
我在他们的眼里,并没有看到惋惜怜悯,反倒是冷漠的避之不及,我理解,我看他们的眼神同样落寞。
藏在眼底的同情,或许会有的,因为我也有。
我在山头停留很久很久,从清晨到黄昏,错综的记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明白,我试图理解。
我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
02
终于夜幕降临了,夜雨淅淅沥沥。
有人来接我了,终于。
我看到那闪动的火焰,就像是我自己微弱的跳动着的意识精神。
阿兰,我瞧见她面色憔悴了许多。
她挑着盏灯笼,一路把我引回了家里。
焰火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我的情绪莫名变得浮躁不已。
阿兰抬手护了下屋里的蜡烛,唇角弯了弯,我并不觉得她在笑。
“阿雨不要生气。”
她在和我说话,当然她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阿兰又开始给我讲故事了。
讲这个村落里的故事,却和我以往听得完全不一样了。
渐渐地她落泪了,我只能呆愣愣地僵在原地。
她哽咽着说,仰头好似看着我,“他们都会死掉,我也如此……”
“这个村子会换一批新的人来。”
“符合预定要求的人。”
我几乎是头脑风暴了,思想争斗一番。
我试着说话,我不确定她能不能听见,但我想试试。
“我恨他。”
阿兰盯着烛光,抬手擦了擦眼泪,带着浓重的哭腔释然一笑。
“你恨我吧,恨我们,我们同你恨他。”
我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02
不,我恨他。
可我连他的名字都记不清,可我连他的声音都记不清,可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
不过我确信。
他并不是我的爱人,或者真正的爱人。
我问阿兰可以连接上网络么,她摇了摇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视线望向别处,逐渐穿透,思绪飘远。
阿兰说这个村子其实并不历史悠久,这个村子存在的意义也并不是养一方水土一方人,而是一个巨大的“世外桃源”,却是为“他”服务的世外桃源。
阿兰说,每隔几年村落里就会来一位人,唯一相似的点就是这些人都性格温和善良质朴,会在这里住上几个月,然后慢慢地“病逝”,慢慢走掉。
我是第几位,我不知道。
我想我是最后一位,但显然这似乎陷入了某个循环。
我想成为最后一位,那我该怎么做呢?
有什么是现在的我能够做到的呢?
装神弄鬼吓一吓人算不算?
我不知道。
03
后来我才明白。
原来“我”早在30年秋病逝,重度抑郁自杀身亡。
这当然不是真相。
因为我还活着,我确确实实活到了31年仲夏。
我留在这里陪着阿兰许久许久,我失去了时间的感知。
才知道已然过去了两个月。
真相找到了我。
04
村落自“我”走后,便再度回归安静。
失了真,好像等待着新一位人的到来。
让这个村落回复“生机”。
来新人了。
幸好,不是像我一样的人。
好在,对方和我不一样。
村落被破坏了,村落里的人被清走了。
很多人。
05
一个人找到了阿兰。
但他看见我,幸好他看不见我,即使我觉得熟悉伴随着酸涩的感受。
对方眼睛总是炯炯有神,尤其专注于一件事一种事物的时候。
我总觉得,我在哪见过他。
他向阿兰自我介绍,“我是,夏知雨曾经的爱人。”
“恳请您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您的证词将作为我方有力的证据。”
阿兰侧头望了望,好像在瞧我问我话。
我想着,曾经的爱人?
而不是现在的爱人,也对我没有现在的爱人。
不管如何,我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
不是我的,我没有心跳。
我定定地观察着对方,突地他看向了我,并且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我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装作无事发生。
06
阿兰把告诉我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甚至还有我不知道的。
那个傻子其实在被坠落的盆栽砸到脑袋不久,就走掉了。
那我后来见到的……
是谁?
那为我奋不顾身的人是谁?
那为我送花的人又是谁?
恍然间,我一抬头,记忆中的人拥有了真正的模样。
我猛地一怔。
扯了扯唇角笑着,傻子是不会哭的。
我这时候就不会哭了。
真傻。
我自嘲。
我最后确定了,他就是我的爱人,曾经的。
我并没有与他走到未来。
原因呢?
我只希望他的未来足够明亮,足够璀璨。
07
他要把我带走。
阿兰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他还是解释一句,话语掺杂的情绪过多,我一时辨不出。
“他喜欢大海。”
我喜欢大海。
他要把我带到海边。
阿兰眉头终于舒展,询问自己能不能一起去。
就当送我的最后一程。
08
他看不见我,他甚至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把“我”和我带走了。
风和日丽的海上,辽阔的湛蓝色。
他把我粉末的物质洒向大海,我的意识精神站在他身边。
那天从清晨到黄昏,再到深蓝色的傍晚。
海天之上繁星闪烁,很好看。
阿兰临走前把那份歌词递给了他,“Ting先生,这是给您的。”
他顿了顿,才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送给你的,就是你的。”
“并不是,这首阿雨说了是送给他的爱人的,您是他的爱人。”
阿兰递上去,又说,“还没有名字,您取一个吧。”
他接下纸张,扫了几眼歌词。
我张口想说话,可惜他听不见。
算了,我想。
反正也算是送给他的,想取什么名都行。
只是……
09
他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缓缓说出个名字来。
“光影。”
我一怔,我怀疑他看得见我。
更让我心潮澎湃的是,他哭了。
是海上的风太大了么?
我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幸好,现在的我不会哭。
幸好,他看不见我。
10
阿兰最后郑重地问了对方的名字。
我没听清,他没说,反倒是说下次这首歌的作曲演唱或许就是他的名字。
但我想我会记住他的样子。
然后保佑他。
“夏知雨,你总说你是星星。”
星星明明是我的小名,为数不多的人知道的小名。
“你现在真的成为星星了。”
我如鲠在喉,天下起了小雨。
或许是我哭了吧。
傻子他不会哭,他痛苦万分千刀万剐都没有哭。
他就算知道这残忍的真相无力回天都没有哭。
可是现在。
却因为轻飘飘的一句句话,泪如雨下。
雨水打湿了他的面庞,我化作星光吻了吻他薄凉的唇。
星夜里,星光闪烁。
风,
轻抚了抚海平面,
我,轻吻了吻我的爱人。
(完)
第5章 化作一只蝴蝶吻你[番外]
00
他说要给我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当时笑着调侃,
可我是你的地下恋人。
他气呼呼地凑上来咬我,
撞似凶狠地警告我不要说这些话。
那好。
01
我以为我会消散在某个带着凉意的秋夜。
并没有,当我再一次醒来。
我在他的身边,我曾经的爱人,Ting先生。
好奇怪,不是说分开了三年么。
为什么他的房间里有我的照片?
为什么他会在每一个深夜翻看我的照片?
他会抱着我好几年前送的玩偶,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我在他身边陪了多久,不过我见他日渐消瘦了。
就算是熟睡时候的呓语,好像都有我的名字。
话说,我能不能进到他的梦里?
虽然我不太想他看见我。
如果在梦里,我会不会是一个完整的人?
那我会不会流泪?
好吧最后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02
某个深夜,他又失眠了。
我习惯了他的自言自语,但那次非常地不一样。
他朝漆黑的空气中伸出了手,刚好我凑近了想看看他。
我顿了顿,他好像把我揽进了怀里。
我没有感官,我感受不到他拥抱的温度,感受不到他泪眼的滚烫。
我在寂静的黑夜里,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
不是我的。
是他的。
“星星,你听得到的吧。”
“你要我怎么办,三年四年还是七八年?可是分离焦虑压根就没办法彻底治愈。”
“你坏透了,你怎么能什么都没给我留。”
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了。
不过,我听到了。
我忽然很想去到他的梦里了,我想告诉他。
“向前看,沈听阑。”
我想起他的名字了,连带着想起了过往的种种。
在梦里,他紧紧地抱着我。
我竟然感受到了疼痛,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镇痛。
“好,夏知雨。你说你不爱我了,你说了我就放过你放过自己。”他好执着,格外坚持。
我张口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不爱你了,听听。”我几乎使出所有力气,说完甚至不敢看他。
“我不信。”
他总是这样,从四年前分手那次,他总是这样说。
为什么不信?
就算如此,现在的我还能拿什么去爱一个人呢?
灵魂?
随时都可能消散的灵魂?
想想就不好,非常非常地不好。
03
可是他为我做的这些那些——
知道他为了找寻证据,奔波了整整一年时间,还是在“我”已经发出了权威性的死亡证明的情况下,那时候的他明明毫无依据,毫无筹码,毫无支撑,偏生执拗又偏执地前往未知寻找真相。
知道他为我创作了一首又一首歌,从作词到作曲再到演唱,他唱歌越来越好了,我就说他唱歌本来就不难听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谁能为我奋不顾身,为我拼命……
我知道,我都知道。
所以我想要回报他,又能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
保佑他,愿他事事顺遂身体健康。
直到我从世界消逝为止。
我以为是我的夙愿成效了,他状态逐渐回归,变得越来越好。
继续他的演绎事业,继续他的精彩人生。
这或许就足够了。
04
冬月,临近他的生日。
他的个人演唱会上,人山人海,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的个人原创专辑将在演唱会上首次演唱——
《喧嚣》、《光影》、《炽烈》。
还有最后一首,《卧听雨》。
我看到他站在舞台中央,整个人都在发光。
星光璀璨,耀眼又夺目。
舞台特效也绚丽,动魄人心。
唱光影的时候,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来,随之身后的大屏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身影。
而他的四周一同出现了四道身影,可明明除了中间那束光,没有其他。
谁的影子。
混响里的又是谁的声音。
这样的话,我该怎么甘心走掉?
沈听阑,你怎么这样。
沈听阑,你怎么这样。
沈听阑,你怎么这样。
沈听阑,你怎么这样。
沈听阑,我该怎么办。
我好怕我又忘记你的名字。
又忘记你的声音,忘记有关你的一切。
05
最后一首,我知道他是在和我道别。
歌词就是他我之间的专属秘语。
临近尾声,他身后的光屏出现了一只蓝色的特效蝴蝶。
当我回过神来,我好像也变成了一只蝴蝶。
颤抖着翅膀穿过重重人群,重重阻拦,最终在落幕的前一秒落在了我爱人的胸口上。
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与呐喊声,喧嚣鼎沸。
我知道是给他的。
我也是给他的。
但我还是听着他说,
“希望我们都能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最后,感谢遇见。”
他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抬手抚了抚我,我一下就飞走了。
环绕着他,起舞翩翩。
是的,
我们就此落幕,你再继续往前走。
别回头。
06
你不总说羡慕我那颗泪痣么?
那送给你吧。
毕竟我好像只能给这些没太大意义的东西。
你要不喜欢就算了。
散场后,他被护得很好的退场。
不过还是出了意外——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下意识挡在前面,
明明我只剩脆弱不堪的灵魂。
但我好像真的挡住了。
慌乱后的宁静,他于黑夜里抬头仰望着稀稀落落的几颗星点。
“夏知雨,你什么时候为自己想想?”
我当然有为自己想,我就想爱我的人幸福美好。
“某方面来说,你可真自私。”
“不过没关系,你什么样都好。”
他又在自言自语了。
我今夜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么?
我不知道。
他给我唱歌了。
07
我说错了,你怎么还是会唱歌走调。
不过没关系,我不会说。
我不会说话,你不会听见。
即使你的歌声会得到千万人的认可。
当然,包括我。
08
我忽然想起,
当初我把你藏进演唱的光屏。
现在,
你把我藏进演唱会的歌声里。
看到那微弱的星光了么?
是我在看着你。
真奇怪。
有点糟糕,但还能克服。
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喜欢星星,除了你。
那现在呢。
当有人问起,你又该如何作答。
“忘掉我吧,起风了。”
“不然下辈子有年龄差咋办?”
“我找不到你了咋办……”
他又在自言自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