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她写死了龙傲天系统》 第1章 进村 今天是李乐宁的二十三岁生日。 她正闭着眼睛思考自己的生日愿望，忽然觉得房间里亮得有些刺眼。 睁开眼，生日蜡烛上的火苗已经窜上了天花板，接着像滚动的卷轴一般在她的整个视野中铺开，她还没有来得及惊讶，便被整个儿包裹了进去。 …… 意识再次回到身体，李乐宁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陌生的荒地上，腰臀部传来一阵不重不轻的疼痛。 她低了低头，身上还穿着熟悉的睡衣，但是兜里的手机不见了；用力挪动了一下身体，她感觉屁股底下似乎还有一个不小的凹槽。 和臀型还挺……贴合的？ 看样子，她就像是从自己的饭桌前被人打了个包，直接从天上给扔下来了。 李乐宁是个女频小说作家，她以自己的创作经验推断——她可能是穿越了。 但这是哪儿啊？ 她既没看书，也没玩游戏，更没生命垂危，总不能是穿越进生日蛋糕里了吧。 按理来说，如果有人想要她做什么事情或者完成什么任务，现在就应该会出现了……然而她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不仅人影没看见半个，脑子里也没有系统跳出来冲她颐指气使。 “喂——”她冲天空大喊，“有人吗——” 树上的叶子颤了几颤，天上有几只鸟儿掠过。 咕噜——咕噜—— 唯一的回应来自她的消化系统，毕竟穿越的时候正是该吃晚饭的时间。 人是铁，饭是钢，李乐宁当即给自己确定了主线任务：不要饿死。 这么想着，她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上还有点儿隐隐作痛，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周围就是一片开阔的荒地，只有零星几颗小树和几个突兀的山头。回身低头看去，李乐宁窥见了身下凹槽的真容。 一个大坑，屁股形状的，深度接近两个指节，很像图书馆常见的那种带屁股槽的木头椅子的加强版。 滴水穿石，落腚成坑。看这架势，曾经有不少人像她一样坐在过这里。 难道这是个固定出生点？ 有人存在过的地方就会有线索，李乐宁立刻以大坑为圆心展开搜索，果然发现不远处的地上延伸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 世上本没有路，从天而降的穿越者多了，便也硬生生砸出了路。 与现实世界不同，这个世界还是日上三竿的时辰，阳光烤得人心焦。李乐宁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沿着这条小路走下去。 不到十分钟，一幢形似旅店的建筑便映入了她的眼帘。走近一瞧，它的规模还不小，足有七八层高，门头上挂着块硕大的四字门匾——这是旅店。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名字。 大门敞开着，她抻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看，尽管开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店内却是异常热闹，大堂里坐着不少奇装异服的男人，穿道袍的、迷彩服的、校服的……甚至还有上半身不穿衣服的。 李乐宁揉了揉眼睛，这儿在开漫展？ 她刚准备进门，就有个男人拦住了她，那男人的打扮像古装剧里酒楼的店小二。 “请出示你的‘信物’。”他说。 信物？什么玩意儿？ 见李乐宁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店小二伸手给她指了个方向：“新来的是吧，沿着这条路进村。” “你们这里有饭吗？”李乐宁问。 “本店只招待携带‘信物’的客人。”她的请求遭到了店小二的无情拒绝。 “好吧……那你指的村里还有别的能吃饭的地方吗？”李乐宁不是很在乎什么信物不信物的，她现在只想赶紧吃上饭。 “本店是本村唯一一家给旅行者提供餐饮和住宿服务的旅店。” 难怪他说话这么豪横，人家搞垄断的，根本不缺她这个客人。 而且李乐宁注意到，他的话里提到了“旅行者”，再结合店内的那一堆男人和那个大屁股坑……看来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人果然很多，多到要专门开一家旅店来招待。 “进村，报名参加试炼，就会给你‘信物’。” 似乎是怕她继续纠缠，说完这句话，店小二便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店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李乐宁感觉自己好像被强行指定了新手任务。 没办法，她只得继续饿着肚子向店小二指给她的方向出发，艰难地翻过了一座小山头，一个村庄如同旱地拔葱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村口站着两个人，身形迥异，活像西瓜旁边插了根甘蔗。 “嗨！嘿——”两人见她走近，拼命向她挥起了手。 又是两个奇装异服的男人。 西瓜兜着件带动漫美少女大头的T恤和一条短裤，甘蔗挂着一袭长袍，腰上别了把生锈的铁剑。 他们就像从两个次元来的，站在一起显得很滑稽。 这一路上碰到的怎么全是男人？ 不过好歹是活人，而且表现出了想和她交流的意愿，多了解点信息总没坏处，于是她也朝那两个男人挥了挥手。 一番简单的交流过后，李乐宁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西瓜”叫王建明，二十八岁，宅男。去漫展的路上遭遇车祸后穿越。他绑定了一个依靠完成任务燃烧脂肪换取魅力值的系统，目标是成为万人迷。 “甘蔗”叫冷辰，十九岁，大学生。在宿舍打游戏时穿越，他绑定了一个修仙系统，任务是成为最强剑修。 他们俩是前后脚掉进这个世界的，紧接着就因为争论谁才是真正的主角而差点打了一架。 不过男频圣经有云：“男人嘛，不打不相识。” 于是在毫无逻辑地握手言和之后，两个男人决定临时搭个伙。 李乐宁皱着眉头听完了全程。这两个人毫无疑问和她一样是正儿八经的穿越者，绝对不是NPC。 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男频男主搞批发？ 车祸、游戏……他们至少是通过“常规渠道”穿越来的，相比之下她就像个被卡进来的bug。 于是在介绍自己时，她留了个心眼儿，毕竟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她谎称自己是个绝症病人，在剩下最后一口气时眼前白光一闪，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都是快死了才穿越，怎么你运气这么好，还能变成女人？”王建明顿时向她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什么意思，他以为她是男人穿越变成女人了吗？惨，真惨！在这个男人扎堆的世界里，就算你是个女人，也会被怀疑内心住着男人的灵魂。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另一边的冷辰冲王建明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呵，当女人有什么好的，你真是疯了。” “你们知道这里的‘试炼’吗？”李乐宁听得心烦，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们多费口舌，赶紧转移了话题。 两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他们都只知道要到村子里来，路过旅店的时候更是连看都没有往里面看一眼，于是李乐宁简单把店小二说的话给他们重复了一遍。 听了这话，一边的王建明突然抽了风似的高举起双臂。 “呐，米娜桑！” “出发吧！毕竟废柴男臭脸男花瓶女的三人主角团经典配置已经凑齐了捏！” 也没有人用火烧他，怎么自己就燃起来了？ “说谁臭脸男呢？！还有，能不能不要再说你那个恶心的口头禅了！”冷辰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右手已然按在了他的剑上。 “切，不就是有把破剑……”王建明撅起肥厚的嘴唇，小声嘀咕道。 “死、胖、子、你、敢、再、说、一、遍？” 眼见两人又要掐起来，还在一旁吃瓜看戏的“花瓶女”李乐宁赶紧将他们拉开：“好了，咱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亲爱的主角们。” 三秒哄好两个男人只需要十八个字，王建明对“亲爱的”这个称呼甚是满意，冷辰听到“主角”二字后也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李乐宁深知跟这两个人搭伙绝不是最优解，却是当下的唯一解。村子规模不小，想快速找到试炼地点，跟着有系统有任务的人走，总好过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于是三人就这么一道进了村。 村内的景象十分稀松平常，和李乐宁每年过年都要回一趟的农村老家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她总觉得这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等等，不对，这不对。”冷辰自进了村以来就面色凝重，现在干脆直接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王建明问，“我的系统提示就是让我到附近的村子来呀。” “进了新手村，怎么没有NPC来迎接我们发布任务，这不科学，难道我们走错村了？” 这个村里压根没人抬头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 李乐宁正在思考要不要找个看起来好说话的村民问路，却看见王建明正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招呼她和冷辰过去。 “哎，兄弟们过来过来，嘘，你们看到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女孩儿了吗？” “没有，怎么了？”冷辰问。 “我一看那个女孩儿就不简单！她的气质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你是想说，她有可能是发布任务的NPC？”李乐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有个长发飘飘的背影。 “不是，嘿嘿，我觉得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我想去跟她搭讪！” 李乐宁无语。 “死胖子，你的尿是哑光的吗？就不怕把人家吓跑？”冷辰算是说了句公道话。 “还是我去吧。”李乐宁说。 虽然王建明不靠谱，但他说的“气质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这一点还是有些令人在意，而且这还是李乐宁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碰到的第一个同性。 趁她还未走远，李乐宁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追了过去。 “你好，我叫李乐宁，请问……”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少女便生硬地打断了她。 “你好，我是林软软2579，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很经典的ABB式甜甜柔柔软软女主名，李乐宁平时在网上看小说的时候遇到这类名字绝对连点都不会点进去。 不过这名字甚至已经是她浑身上下最正常的地方了。 林软软的声音李乐宁非常耳熟——AI合成的“温柔女声”，十个女声配音短视频里至少有七个都是这种声线，再加上名字后面这串奇怪的编号…… 难道她是机器人？ 不过，比起搞清林软软的真实身份，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问清去哪里参加试炼。 “林软软2……什么来着，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哪儿？” “林软软2579。”林软软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这里是叹号村。” 叹号村，听起来就是有任务的地名啊。 “是这样的，我们……“李乐宁指了指不远处正往她们这边偷偷张望的王建明和抱着胳膊一脸不耐烦的冷辰。 “我们三个是偶然来到这里的旅行者，请问在哪参加‘试炼’？” 听到“旅行者”三个字的瞬间，林软软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 冷若冰霜的漂亮脸蛋一秒便换上了明艳动人的笑容，就连声音都变得俏皮了起来：“哦，原来是旅行者！我带你们去找村长吧，他是我爷爷。” “太好了，谢谢你。” 看来是触发剧情成功了，李乐宁伸手招呼王建明和冷辰跟上来。 “哥们儿，你太牛逼了！”王建明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哎，还是做女人好啊……想怎么搭讪妹子都不会被拒绝。” “做女人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儿难，不过你可以努努力做个阉人。”本来饿着肚子就烦，听他这么一说话李乐宁顿感火大。 “需要帮助的话，我这里有工具。”冷辰十分配合地指了指自己的剑。 见两人合起伙来怼他，王建明立刻噤了声，安静的像个装满了的尿壶。 “到啦，爷爷家就在前面！”一直走在前面的林软软突然回头，指着不远处的三层小洋楼，十分俏皮地冲三人吐了吐舌头，活像一盏清纯的台灯。 王建明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冷辰虽然嘴上不屑，却完全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 李乐宁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大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了。三人跟随林软软进入村长家的室内，一瞬间全都呆在了原地。 第2章 故障 大厅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挂着各种猛兽的头，甚至连龙头都挂了满满一整排，李乐宁数了数，足足有二十八个。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堆得遍地都是，映得天花板都泛着金光，随便拿起一件来恐怕就价值连城。 虽然从这一路上看到的奇怪男人的数量李乐宁已经能大致猜测出这儿很可能是个男频世界，但是这满满一屋子的“战利品”，还是让她大为震撼。 这个新手村接待过的“男主角”，比她想象的要多的多得多。 “爷爷，我回家了。” 另一边的林软软敛起了笑容，机械地转头冲着楼上的方向叫了一声。 “软软回来了，是又有客人来了吗？”老人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是的爷爷，他们三个是旅行者。” “软软，去给客人们泡茶。”伴随着“哒哒”的拐杖声，村长的身影出现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他矮小精瘦、头发花白，留着长长的胡须，穿着件朴素的灰色老头背心，在满屋子的金色传说中显得格格不入。 “来，来，你们坐。” 见三人对着沙发上的一整张虎皮坐垫踌躇不前，村长也没跟他们几个客气，索性自己先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中间，三人这才紧随其后坐了下来。 “嗯……旅行者，这个月来的第六波了……”村长小声念叨着，他的视线在三人间流转，最终落在了李乐宁身上，“小伙子，你倒是穿得挺特别啊……” 李乐宁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睡衣，蓝白竖条纹，像个刚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精神病。也正因此，在村口她随口说自己穿越前是个绝症患者时，另外两人丝毫没起疑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没想到这一出声，村长立刻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是个……女娃？” “不，他其实也是个……”冷辰略显同情的看了李乐宁一眼，开口想帮她解释。 李乐宁对自己的性别很自豪，她一点也不想被默认成一个披着女人皮的男人，于是她谢绝了冷辰的“好意”，在他满腹狐疑的目光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对，我是个女人，怎么了？”她说。 村长没有说话，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李乐宁却觉得那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担忧，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撕破他的这张笑脸面具钻出来。 “爷爷，泡茶的用品已经都准备好了。”林软软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几人背后。 她换上了一套暗示意味颇为明显的紧身蕾丝裙装，将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胸口处还开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大洞，双手推着一辆颇有复古韵味的手推车，上面摆着套精致的陶瓷茶具。 就像一件被精心包装好的商品。 村长冲她点了点头，她便熟练地开始泡茶，先是用温水将茶具冲烫一遍，接着快速用茶匙取出茶叶放入茶壶，倒入刚刚烧开的沸水，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茶香顿时在整个房间中弥漫开来。 然而她接下来的举动却令三人目瞪口呆——她将整壶还在沸腾的茶水全都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各位，茶叶已经洗好了，水温正合适。”林软软依然挂着标致的笑容，被沸水浇过的手指依旧白皙如初，她又迅速在茶壶中添满了热水。 “请用茶。” 一个样式精美的小茶杯被递到李乐宁面前。 “谢谢。” 李乐宁双手接过茶杯，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虽然她的嗓子都快干冒烟了，但想到林软软的怪异举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喝。 她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挺谨慎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胆小的。 “她、她……不是，她怎么……” 当林软软将茶递到王建明手边时，他显然有点崩溃，就连她手里的茶杯也不敢接。 “请用茶，请用茶，请用茶，请用茶，请用茶，请用茶，请用茶……”温柔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软软，把茶杯放回盘子里！”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村长赶忙向她下达指令。 王建明脸色苍白，手早已抖的像个筛子。李乐宁思索了一下，结合之前的猜测，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个林软软是一个制造技术十分先进的机器人。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但是在她的世界里，“人工智障”出点状况还是很正常的，只是林软软的外形实在是太像人类，这才显得十分诡异。 “错误，错误！目标对象异常，请求超时，请求超时！” 李乐宁有点儿看不过去，刚想抬手帮王建明接过茶杯，却见林软软手一松，茶杯瞬间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滚烫的茶水泼了王建明一身。 时间仿佛静止了，王建明的眼睛瞪的溜圆，他僵硬地抬头看了看林软软依旧面带笑容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裤子的茶水，水正顺着裤腿一滴一滴往下淌。 就这样过了足足几秒，剧烈的疼痛才使得他恢复了神志，他顿时乱挥起双手，发出了难听的怪叫。 冷辰见状立刻拔剑而起，将王建明和李乐宁两人挡在了身后，剑尖直指林软软：“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软软依然在面带微笑不断报错。 场面乱作一团。 “够了！软软，回房间去！”村长再次向林软软下达指令，随后转过头来连声对他们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这丫头今天出了什么毛病，让各位受惊了。” “好的，爷爷。”林软软的笑容在说出这句话后瞬间消失，变回了李乐宁最初和她搭话时面无表情的模样，随后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她……她不是人，她根本不是人！！啊啊啊啊啊——”伴随着林软软规律的脚步声，王建明彻底崩溃了，他一边继续怪叫着，一边捂着被泼满茶水的裆部夺门而出。 “喂，死胖子，你别乱跑！”冷辰见状也拔腿跟了出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李乐宁和村长二人面面相觑。 “村长爷爷，软软她……”李乐宁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从村长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女娃啊……”村长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二楼有些衣服，你去挑件不引人注目的换上，然后尽快离开这里吧。” 他的神情严肃得吓人，语气也颇为决绝，与之前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李乐宁有些疑惑，然而她刚张了张嘴，村长就立刻将头扭到了一边，冲她摆了摆手：“先别问，快去，快去吧。” 虽然还是有点心里发毛，但她能感觉得出村长并没有恶意，而且她的确也不想再穿着这件睡衣在外面到处游荡了。 “二楼上了楼梯右手边第三个房间。” 穿过长长的走廊，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房门，然后转身将它反锁了起来。 这是一间装修风格十分朴素的卧室，床边放着两个很大的衣柜。李乐宁打开了其中一个，里面挂着的是些女装，林软软的衣服。 李乐宁和林软软的身高差不多，她觉得应该能找到一件自己可以穿的。然而翻了半天，她竟然找不出一件合适的，不是裙子太短就是腰围太瘦，要么就是会露出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而且整个衣柜都是各式各样的裙子，就连一条裤子都没有。 可是林软软看起来并不是不需要干活的啊？ 李乐宁只好打开了另一个衣柜。这个衣柜里装着的是男人的衣服，从普通的T恤短裤到仙风道骨的道袍一应俱全，尺码也有大有小，简直就像是进了换装摄影馆。 她最终从这些男装中挑出了一件卡其色的衬衫、一条灰色的西装裤和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衬衫很宽松，裤子扎上腰带能刚刚好适配她的腰围。 穿搭完毕，李乐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觉得讽刺极了。 一个女人在女人的衣柜里没办法找到合适她的衣服，反而要去男人的衣柜里找。 李乐宁将其他被翻乱的衣服挂回了衣柜里，看着自己的睡衣，她犹豫了一下，随即将它叠好放进了林软软的衣柜里。睡衣并不好看，但也许能让林软软在某个只属于她自己的时刻舒服一点。 一切完成后，李乐宁回到了一楼，村长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像一棵正在干枯的树。 “村长爷爷，谢谢您的衣服和提醒。”她来到村长面前站定，“但我不会离开，您可以告诉我，这个村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她隐约觉得，这是比“试炼”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村长慢慢抬起头，“这个村里已经很久没有过女娃了。” 李乐宁只感到一声惊雷在脑中炸响，她终于知道了自打进村以来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异样感的来源。 她早该注意到的。 无论是旅行者还是村民，除了她和林软软外，这里没有女人，一个都没有。 “……一个个都跟着男人走了，唉。” 是啊，光是看看刚刚王建明对林软软的态度，这么多年来叹号村作为这么多“男频主角”的新手村，村里的女孩遭遇了什么可想而知。 女孩有多少，男人又有多少？她们何止填不满**的沟壑，简直连塞牙缝都不够。 林软软2579。 “这个''软软''，已经不是您做的第一个机器人了吧？” 这个问题刚出口，李乐宁就后悔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她在当着这个老人的面逼他撕开自己的伤疤。 “真正的软软并不是我的孙女，她其实是我的女儿……”提到林软软，村长的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她是村里第一个和男人走的女孩，算一算大概已经有三十年了，唉，三十年了。” “爷爷，软软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李乐宁觉得自己的喉咙很痛。 她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此刻却觉得胸口像是有东西在灼烧，让她整个人都在发烫。 我要把她的故事写下来！ 李乐宁心里忽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强烈的念头。她是个女频作家，一个写女人故事的人，也许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呢？ 她问村长借了一杆笔和一张纸。 哪怕她的故事只有一个读者，她们也算是真正地活过一次。 不为了狗屁男主角，作为主角活过一次。 这是她为数不多能为她们做的事了。 第3章 《林欢（上）》 三十年前，林软软并不是林软软，那个时候她的名字叫林欢。出生时她便没了母亲，父亲为她取了这个名字，希望她这一生能够过得快乐幸福。 时间过得飞快，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小小的女孩很快就长成了美丽的少女，年方二八，有着天使般的容貌和心肠。 乖巧、懂事、省心，这是除了外貌外，她得到的最多夸赞。村里想要追求她的男人自然不少，她却说，她的梦想是要嫁给一个盖世英雄。说这话时，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是落进了星星。 那时的村子可不似今日这般安稳：林中有豺狼虎豹，镇上有恶霸乡绅，据说山里还时不时有恶龙出没。 彼时她的父亲还正值壮年，前任村长夜半巡逻时不知怎么叫凶兽抓了去，他老实又能干，便稀里糊涂在众人的簇拥下成了新村长。 也是在那时，第一个自称“旅行者”的男人出现了。他在一个打着雷的雨夜贸然来访，被浇成落汤鸡一样，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还受了伤，就这样狼狈地敲开了村长家的大门。 替他打开门的正是林欢，她帮那男人擦去了脸上的水，又替他缠了绷带，生怕他伤口感染，第二天还特地上山去采了草药。 她可怜那男人身无长物、伶仃无告，便求了父亲许他在家里暂时住下。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他很快便养好了伤。 村子里的男人忮忌他能得到她如此关照，趁她不在时拉帮结伙想要来将他收拾一顿，她听到消息赶到时，他已经躺在地上任由拳打脚踢。 不知怎的她居然十分愧疚，竟觉得是自己害他遭受这般对待，拦在他身前落下泪来。 那男人屈辱极了，他对着那伙人离去的背影放下狠话，扬言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什么武林第一高手，还说自己会将山里的豺狼虎豹杀个遍，要把那兽王的头提来挂在她家墙上。 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众人皆耻笑他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她其实心中也半信半疑，但她太善良了，只会在他说这些话时对他露出微笑。 男人发了狠，每日天不亮就上山修炼，月亮挂在半空时才归来，她总是在家中独自候到深夜，只为给他递上一盏热茶。不久，他竟真提了虎头来，那一日她笑的格外灿烂。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某日一伙山贼闯进村子，村里人从未听过这附近有山贼，更是从未见过，一时间全都慌了神。说来也是奇怪，这山贼竟不杀人也不抢劫，只是象征性地在村里放了一把火、砍伤了几个人，掳了几个漂亮的姑娘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中就有她。 事发之时男人依然在山上修炼他那绝世神功，回到村子后嘴唇都咬出血来，他跪在她的父亲面前，说他一定帮他把女儿找回来。 男人发了疯似的跑出村庄，一去就是数日。期间村里的男人们也组队去山上寻了几次，皆是无功而返。她的父亲整日以泪洗面，就连村务都无暇打理。 不久镇上传来消息，有一神秘高手，竟将整个镇子附近所有的贼寨全部连根拔除，贼人四散奔逃，再无力为害村镇。 男人回来了，回来时怀中揽着的正是她，其他女孩也各个毫发无伤。一时间他便成了村中的大英雄，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儿，无一人不知他的光辉事迹。 然而好男儿志在四方，安于一隅终究并非男人心中所求，原来自从受辱那日他便暗自发誓，村里所有人须抬起头来看他之日，便是他离开之时。 男人离开了，她的心也跟着离开了。父亲看她整日如同被勾走了魂魄，心中也十分替她难过。 不日，那男人竟又再次出现，这一次，他是为了她而来。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电闪雷鸣，天上还下着大雨，她的父亲站在村口笑着送他们走，伞都遮不住的雨水滴在他的脸上，又流进他的嘴里。 好咸。 但他相信她会幸福的。 她会幸福的。 ……她会幸福吗？ …… 第一年，她写了信寄来，说那男人已经成了武林上的顶尖高手，江湖上人人称赞他们二人真乃才子佳人天仙配，神仙羡慕好眷侣。 武林、江湖，这些都离他的生活太远了，他只希望她能够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第二年，她写了信寄来，说她已经做了那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子。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各路英雄皆来献贺，好不热闹。 他先是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他没能亲手为她穿上嫁衣。 第三年，她写了信寄来，说她已经做了母亲，是个女孩，像她一样漂亮可爱。男人有他自己的事业要做，女子不便多问。 他不关心那男人的事业，他只想问问她，生孩子时疼不疼？有没有掉眼泪？她的母亲就是生她时没了的，他没有来得及问。 第四年，她没有写信。 第五年，她写了信寄来，说那男人有天离开后便不再回来，她以为他死了，活活哭瞎了一只眼睛。一年后才听说那男人在山上练功时竟飞升做了神仙，从此一次都没有再踏进过家门。 他气极了，恨不得自己能飞去天上扒了那男人的皮，她信里句句不离那男人，却只字未提她们孤儿寡母如何填饱肚皮。 他冲出了村子想要把她找回来，然而不管从哪一个方向，走哪条路，最终又会回到起点。 第六年，她没有写信。 第七年，她没有写信。 …… 第十年，她没有写信。 …… 第十五年，她没有写信。 村里的“旅行者”来了一波又一波。有一天，来了个自称“IT理工男”的男人，听说了他的故事后，义愤填膺地表示会帮他把女儿找回来。 他不相信，世上不可能有这种事。 直到她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依然有着天使般的容貌和心肠，依然年方二八。 “林欢1号。”IT理工男得意地瞧着他的作品。 “爸爸，我回家了。” 他发了疯似的扑上去抱住了这具冰冷的机械躯体，直到它沾染上了他的温度。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上一次流泪还是听闻她出嫁那天。 他以为她终于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他错了。 IT理工男离开了，一起离开的还有他得意的作品，他第二次失去了她。 …… 第二十年，她没有写信。 等待她的时间已经比失去她的时间还要长了。 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感觉很可怕，会复活一颗死了很久的心脏，然后让它再度陷入痛苦之中。 日子同漫天乌云一般沉闷而绵长，怎么望也望不到头。满屋子的设计图纸扬起又落下，好像她离开时的那场大雨。 好在他终于成功了。 “爸爸，我回家了。” 依然有着天使般的容貌和心肠，依然年方二八。 林欢2号。 这次总不会再有人从他身边带走她了。 他又错了。 原来在他们眼中，她是人类或是机器，竟丝毫没有差别。 …… 第二十三年，她没有写信。 林欢501跟一个叫叶欢的男人走了。 叶欢不喜欢她的名字，和他的一样，他叫起来觉得别扭得很。 “你以后就叫软软吧，女子属阴，又是水做的，自当柔软一些。”叶欢说。 “你好，我是林欢501。” “教过你多少次，怎么又忘了！”叶欢使劲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拍打一台没有信号的收音机。 软软便软软吧，总不会有男人叫软软。 他的心早已麻木不仁，但还是不愿意看她像个物件一样被人敲打。 那是他的女儿，不是物件。 “你好，我是林软软502。爸爸，我回家了。” “软软，以后叫我爷爷吧，我的年纪太大，做不了你的爸爸了。” “好的，爷爷。” …… 第三十年，她没有写信。 豺狼虎豹被猎得销声匿迹，恶霸乡绅被打得抱头鼠窜，就连龙都屠了足足二十八条。 林软软……不，林欢，走了2578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一遍又一遍地“生产”她，她越来越像机器，他也是。 就好像一道被设定好的程序。 一个漂亮女孩儿走了，就要有一个新的漂亮女孩儿继续等在这里，等待下一个来访的男人莫名其妙地“俘获”她的芳心，然后带走她。 现在的生活比那时安稳得多。 他还在等她的来信。 …… …… 一滴水落在纸上，将最后一行字洇开。 放下笔，李乐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哽在喉咙里的那滴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不是悲伤，也不是同情，她感到愤怒。 这是愤怒的泪水。 李乐宁对这个故事不满意。 因为这还是男人的故事，是“男主角”的背景故事，是村长等女儿的故事，却唯独不是林欢自己的故事。 她仍旧不知道林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喜欢晴天还是雨天？偏爱参天大树还是盈盈绿草？除了想要嫁给英雄，是否还有别的梦想？ 有没有某个瞬间，她厌倦了别人夸她“乖巧”，厌倦了无休无止的等待，厌倦了继续做一个几乎透明的“好女人”？ 欢和软，两个好像好像的字，意思却截然不同，一个期待人要幸福，一个教育人要温顺。 林欢，你是那样的温顺，可你快乐吗？ 林欢，你的梦想实现了，可你幸福吗？ 你甘心吗？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对的吗？你觉得公平吗？你觉得这就是你的命运吗？ 你想过要改变这一切吗？ 李乐宁觉得自己身上变得更烫了，热流从她的胸口蔓延到她的手臂，让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从正边读边流泪的村长颤抖的手里再次接回了这张纸。 这个故事原本的标题叫做“林欢”。 她大笔一挥，将它改成了“林欢（上）”。 “女娃……你这是？” “村长爷爷，林欢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我不会让它就这么结束的。” 故事的某一部分遗失了，李乐宁要把“她”找回来。 还来得及，要改变这一切。 这个想法瞬间像野火般席卷了她的整个脑海，直到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她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 第4章 试炼 “配合点，你还想不想触发主线任务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脸畏畏缩缩的王建明，冷辰在他身后使劲推着他，他在门口探头探脑了半天，确认屋内没了林欢的身影才磨磨唧唧挪进来。 李乐宁依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恍惚，如果不是手里还攥着那张写着林欢故事的纸，她甚至都要怀疑刚刚发生的事是一场梦境。 另一边村长的脸却变得比翻书还快，刚刚还在涕泗横流，转眼又是笑容可掬。他招呼两人坐下，随即大声清了清嗓子，大概是要准备发布试炼任务了。 “是这样的……”他发话了，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如你们所见，这里什么都不缺。” 村长指了指四周的墙壁，除了一面墙相对比较空，剩下三面墙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经典Boss掉落物”。 李乐宁仔细瞧了瞧那面空墙，上面钉着两个小木架子，架子上各摆着一个小型的神龛，里面放着的东西在阴影底下，她看不清楚。 “呃……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走了？”茶水泼裆大概是给王建明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要是能跳过这一关直接离开这里，可谓是正中他的下怀。 然而村长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瞬间打碎了他不劳而获的美梦：“那可不行，你们还没通过试炼，怎么能说走就走……” “孩子们！” 他对着金灿灿的天花板高高举起双臂，十分激动地宣布：“PVE已经过时了，现在是PVP的时代！” “该不会这里还有……” “没错，这里还有一百多个没离开的旅行者。” “完蛋了……”听了这话，王建明立马像个瘪了的气球一样瘫软在沙发上。 “怎么打？什么时候打？”另一边的冷辰倒是来了兴致，一副想马上冲出去找人单挑的架势。 “试炼规则就贴在门口的公告栏上，三位可以自行阅读。”村长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出门右手边就是村长说的公告栏，简直就像是为旅行者们量身定制的。上面既没有村规民约，也没有网格规划，只有一张巨大的试炼规则公告，红底黄字，十分醒目。 ‘有理就在声高’文道大会试炼规则 一、试炼对象：全体“认为自己是某个故事主角”的人 二、试炼时间：全天不限时 三、报名地点：叹号村东叹号山东南角演文场 四、试炼内容： 1.赛制 （1）大会采取积分排名制，每位报名参赛的选手拥有初始积分100分（含1分资格分，该分不受正常积分扣除影响）。 …… （3）每月1号进行积分结算，积分榜排名前三的选手将视为通过试炼，获得前往其他任务地点的资格…… “叽里呱啦说啥呢，不看了，我晕字。”冷辰皱着眉头看了几行，顿时对长篇大论的规则失去了兴趣，“直接去那个什么演文场看看就是了。” “我同意。”王建明紧随其后发表了意见。 李乐宁的阅读速度比较快，保险起见，她还是大体将这个极为冗长的规则浏览了一遍。 规则写明了无论场内场外都不能使用武力对抗，开启比赛的方法却是使用报名后获得的‘信物’接触目标对手身体； 赢得一场比赛胜利的条件是己方‘叹号’的数量大于对方，然而‘叹号’是什么，以及该如何在比赛中获得却写得模棱两可； 若将除资格分以外的积分全部输掉，还会面临没有明说内容的‘惩罚’…… 身为创作者的直觉让她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这份看似清晰的规则之下，似乎暗藏着许多潜在的危险。想要了解这些，前往演文场进行实地观察的确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而且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试炼本身，而是成功报名拿到‘信物’之后就可以赶紧去旅店吃饭了。 “我也同意。”李乐宁说。 三人正想进屋去与村长道别，村长却早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 “路过那座叹号山的时候，绝对不要上去。”他的神情看起来阴测测的，甚至还带着几分恐惧。 “为……” 然而问题还未出口，村长便“哐”地一声甩上了门。 …… 叹号山高度不低，找到它几乎不怎么费力，山体远看形状有些特殊，不像是自然形成。 行至近处，其上竟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各种刀劈斧凿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有些像是魔力与法术轰击造成的巨大断裂和塌陷。 比起雄壮的山峰，它更像是一道硕大的、属于叹号村的伤疤。 到达演文场则几乎需要绕过半座山，山道入口处孤零零地蹲着个小男孩，看年龄最多五六岁，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王建明和冷辰都没太在意，就连视线都没有分过去一点，李乐宁却觉得十分诡异。 这个村子从十五年前就已经开始制造机器人了，至少从那个时候开始村里应该就没有女人了，那么孩子是从哪里来的？这里总不会是研究出了什么男性单性别繁殖吧？ 她走近了一点儿，试图听清那孩子究竟在说些什么。 “天灰灰……地黑黑……树叶红……树枝白……” 调调像是首童谣，她不太理解词的含义，但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瘆人，像是会出现在那种乡野怪谈里面的。 感受到了一道来自脚下的视线，李乐宁低下头，发现那孩子的头转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角度，正用又圆又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山里有鬼，请……不要上山。” “山里有什么鬼？”李乐宁问他。 村长也说过让他们千万不要上山，原因是因为“有鬼”？ “天黑黑……地灰灰……” 那孩子并不回答她，又咔嚓一下子把头拧了回去，继续念叨着那首童谣。 平心而论，这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孩子，可以做童模的那种。眼睛很大皮肤很白，额头中间还有个红色的小痣，像个年画娃娃。 然而这样的小孩子做着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时，会让人感到加倍的惊悚。 “喂——你杵那半天干什么呢，还走不走了？！”冷辰的催促声从不远处传来。 “哦，我来了。”小男孩不再理她，李乐宁继续站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信息了，她应了一声，转头跟了上去。 走了不多远，演文场便出现在了眼前。 然而它的模样和众人想象中热闹的竞技场可谓是大相径庭，只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大台子，台边立着两根漆成大红色的圆柱，挂了块刻着‘有理就在声高‘的木匾，台面则上放着若干不透明的大罩子，一人多高，形状像是倒扣的茶碗。 场内寂寂寥寥的，只有个男人正躺在门口的摇椅上，用大蒲扇遮着脸，看打扮更像是个村里人。见三人靠近，他透过蒲扇睨了他们一眼，然而丝毫没有起身搭理他们的意思。 冷辰不惯他，俯下身凑到他耳边毫不客气地用力咳嗽了两声，男人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靠，你他——” 他刚想破口大骂，就看到三颗黑压压的人头一齐凑了上来，态度一下子软了下去。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来参加试炼。”冷辰说，“怎么报名？” 男人眼珠子一转，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个人，随后对冷辰和王建明勾了勾手：“哦，新来的旅行者是吧，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什么意思，她一个大活人站在这看不见吗？ “我也是来报名的。”李乐宁说。 “女人不能报名。”那男人斜了她一眼。 “为什么？” 她逐字阅读了规则，不记得还有这么一条。 男人不理她，反而话锋一转：“我看你还挺年轻，还没有男人吧？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把你收了。” 李乐宁觉得自己的耳朵像突然飞进了只苍蝇，在她的脑子里边嗡嗡作响边散发恶臭。 虽然不想在异世界惹事生非，但两句话精准命中两个雷点，她实在是有点忍无可忍了。 “我说，您一定从小就很辛苦吧……大脑长在裆下不说，直肠还连进了嘴里，唉，真是可怜。” 这个世界上需要人忍气吞声的场合已经够多的了，所以李乐宁的一贯原则就是能让烂人受气的时候绝不让自己受气。 她做好了跟男人硬刚到底的准备，然而他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竟然直接愣在了原地，过了半晌才面红耳赤地憋出一句：“你……你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有男人要的！” “哦？那真是太好了，感谢你的祝福。”为表诚心的感激，李乐宁甚至还啪啪鼓了几下掌。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恐怕在这个男人的印象里，唯一的女人形象就只有“机器人林欢”。 一个被完美规训的、为满足男人而生的“好女人”。 因此会被“坏女人”反击这件事完全在他的认知之外。他支支吾吾、抓耳挠腮，能够想出来的“最恶蠹的诅咒”也只能是“你没有男人爱”。 可惜李乐宁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她来说，男人的爱就像随地乱吐的口香糖，走路不小心踩上一脚都恨不得要把鞋扔掉。 这个诅咒对她来说甚至是种奖励。 不过，继续和他掰扯男人爱不爱没任何意义，她不是那种只为了过一时嘴瘾而弃目标于不顾的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需要说服对方拿到报名资格。 “你们自己的规则写的清清楚楚，试炼对象是全体‘认为自己是某个故事主角’的人，哪个字写着女人不能参加了？” “而且……”李乐宁换上严肃的表情一步步逼近男人，“我们是从村长那里来的，他可没有拦着我，你要是对规则有意见，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探讨探讨？” “这……”男人明显挑不出规则的毛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试图反驳她，“以前从来没有女人参加过。” “哦。”李乐宁耸了耸肩。 “那现在有了。” 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是个好事，不过如果这里没有巨人，她不介意自己来当。 “……算了，你们跟我来吧。” 规则压不了李乐宁，气势更是输她一头，那男人最终还是妥协了。三人跟在他的身后，走向角落中的一只“茶碗”。 “茶碗”上并没有肉眼可见的入口，男人伸手在碗壁上有规律地敲了三下，上面立刻出现了一扇门的轮廓，他推开门，示意三人跟进来。 这个从外面看起来不大的“茶碗”实则内有乾坤。“碗壁”的材质有点像单面镜，进入内部，外部的景象一览无余；而且不知是错觉还是它真的使用了什么特殊的空间技术，内部的空间也比从外部看上去的要大很多。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看起来像是“玩家大厅”的空间，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一些桌椅，还有不少选手正三三两两聚集在这里。 “这里是‘大厅’，一会儿你们报完名想和其他选手交流或者想寻找对手的话，可以到这里来。”接着，男人伸手指向‘大厅’的另一头，那里有一小块空间被一面磨砂玻璃墙壁单独分隔了出去。 “‘办公室’，只办理报名手续，不接受其他任何咨询。”男人的语气极为僵硬和不耐。 穿过‘大厅’，三人顿时成为了目光的焦点，上下打量的、窃窃私语的都不在少数，然而更多人的目光则是直勾勾地落在李乐宁身上，仿佛她是什么稀有物种，这种不怀好意的凝视让她感到十分不适，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办公室’更像是一个分配物资的仓库，只有一套崭新的办公桌椅象征性地摆放在一地乱七八糟的物资中间。 男人撅着屁股翻找了好一阵，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红一蓝两张小卡片。接着简单地询问了一下他们的个人信息，随之便传来了一阵滋啦滋啦的响声。 李乐宁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房间的角落有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小型雕刻机。待到声音停止，男人从雕刻机上拿出了三块木质的令牌分别递给三人。 接过令牌的瞬间，李乐宁的脑中“叮”的一下响起了一声机械提示音： 【选手No.6288李乐宁报名成功，您目前的积分总数为：100。】 “麻烦讲解一下，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冷辰拎着刚刚拿到的三个道具看向男人。 那男人不好好给他解释，反而一脸坏笑地盯着李乐宁：“我看你朋友就挺熟悉规则，不如你问她？” 经典的“让我考考你”环节虽迟但到，不过李乐宁没在怕的。 “这两张卡片应该一个是实时地图，一个是积分排行榜；这个令牌是信物，用来开启挑战的……不过具体怎么用还得辛苦您老人家浪费一下自己大把的空闲时间教一教，规则上没写。” 男人刁难不成反被嘲讽，只得没好气地拿出了一套全新的物资：“记好了，我只教一次，往后概不负责。” 第一张蓝色卡片，男人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划动了一下，三人也有样学样。 四周的场景一下子像是加上了高斯模糊滤镜，文字标题在一片混沌之中清晰地浮现了出来：“文道会积分排行榜（每日零点更新）”。 不过初始的100积分更新规则和排行榜的不一样，他们现在就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名次：总共有128名选手，他们三个目前并列第96名。 李乐宁注意到自己的名字后面被标注了一个（女）。 “为什么要单独在我的名字后面标注性别？” 她还记得上一次遇到这种破事是大学的时候，她想报名加入学生会，然而学生会公布的招新名单却加了个这种莫名其妙的标注。 “这是规定。”男人冲她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恶心笑容。 “不是说之前没有女人参加吗，这是你现定的规定？” “输入系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你要是不服……那就憋着吧。实在忍不了的话你也可以退出啊，你如果嘴不这么蠹，还是会有男人要的。” “哦，我不退出。”她说，“对了，天天想着‘男人要不要’，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吧，你每天脱了裤子去村口撅屁股站着，说不定也会有男人要你的。” 李乐宁当年向教务处投诉这个不合理的标注无果后索性退出了学生会，如今同样的事件再次上演，这次她决定留下来。 她必须要拿到‘信物’，要吃上饭、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反抗这一切。 “你……”男人果然又被她的“撅屁股”言论呛到了一大口，他猛地咳嗽了好几下，最终一言不发地默默拿起了第二张红色卡片，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点了两下。 图像出现在了视野中。 这是叹号村及其周边一定范围的地图，制作得十分标准清晰。地图上布满了带着编号的小点，有的点还在移动，对应每个选手的实时位置信息。 李乐宁一眼就在地图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的红点在一众黑点中格外突出。 名字特别标注性别就算了，就连地图上标点的颜色都不一样。 “毕竟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参与试炼的女选手，也许这就是系统给你的单独特殊照顾。”男人见李乐宁皱着眉头，笑得更加恶心了。 狗屁单独特殊照顾，分明是故意针对，排行榜上的性别标注最多就是想恶心她一下，但地图上的特别标注性质则完全不同，根本就是想让她变成行走的活靶子。 李乐宁有预感，未来她要面对的将会是一场极为严峻的考验。 “接下来这个是最重要的，我没法直接演示，所以你们要注意听好了。”男人晃动了几下手中的木质令牌。 令牌是空心的，质量很轻，体积也很小，顶部穿了一个小孔，挂了一根细细的红绳，李乐宁可以将它连牌带绳完全攥进手掌中。 “这个令牌就是你们的‘信物’……”男人向他们重复了一遍‘信物’接触身体即开启挑战的规则。 一边的王建明举起了手：“请问，必须是要接触皮肤吗？” 男人冲他摇了摇食指：“接触到衣服、首饰，以及其它所有带在身上的东西都会触发。” 这个巨大的判定范围，更加坐实了李乐宁对于这场试炼存在“潜规则”的猜测。 按照几人当前的距离，如果冷辰或者王建明想要和她进行对战，根本不需要询问她的意见，只需要趁她不备把他们的信物往她身上大力掷过来，以正常人的反应速度就根本不可能避开。 照这个思路下去，不仅是偷袭，就连围堵，甚至是非武力的强迫、威胁都是被规则所默许的。 李乐宁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那个……”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被王建明抢了先。 “诶诶，我们三个先说好，千万不要互相打啊。” 王建明人虽然怂，但脑子还不算笨，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个规则暗含的意图。 冷辰“啧”了一声：“死胖子，你就这么质疑兄弟的人品？” “哎哟，别、别，我可不是那个意思。”王建明立马低头作出投降状。 “对了，菜鸟们……” 男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温馨提示，除了这儿，其他所有类似的建筑都是正在进行比赛的‘竞技场’，建议你们挑战别人之前先去‘围观’一下，熟悉熟悉规则。” “行了，我能讲的都讲完了，赶紧走吧。” 说罢，他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将三人赶了出去，‘办公室’的大门在身后砰地合上。 “那个，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我想先去吃……”李乐宁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拐角处闪出了另一个身影。 一个陌生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穿着皮夹克，戴着一顶美式牛仔帽。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一见到他们，脸上立刻挂上了看起来相当和善的微笑。 “哟，你们三个，是新来的吗？” 第5章 围观（一） 冷辰立刻向前迈了半步，他警惕地盯着那个男人，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你想做什么？” 一旁的王建明则连忙后撤半步，将自己和那个男人的距离控制在不容易被偷袭的安全范围，他看起来十分紧张，两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上衣。 “各位，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男人连忙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挂着让人看不穿的笑容，“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是想要去‘围观’比赛吧。” “嗯，所以呢？”冷辰依然作着随时拔剑的准备。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李乐宁悄悄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打开了地图和排行榜。 利用自己在地图上醒目的位置，她很快就锁定并查询到了面前这个男人的信息——No.6213郑伟博，积分总数是1433，在排行榜中排名第十九。 显然，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李乐宁有点想不通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要特地来找他们三个完完全全的菜鸟？ “是这样的，我叫郑伟博，叫我伟哥就行。”那男人边说边高举起自己的双手，三人的视线刹那间全部汇聚在了他的手上。 直到他将五指伸开，露出空空如也的手掌，示意自己并不会将‘信物’藏在手里搞偷袭，众人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别紧张，我是来带你们赚‘第一桶金’的。”他边说边搓了搓自己的大拇指，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冷辰蹙了蹙眉，依然显得疑心重重。 一直瑟缩在他背后的王建明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喂喂，你不会骗我吧？” 他的音量很轻，显然不是在对郑伟博说话。 李乐宁回头，发现他的举止看起来相当怪异——眼睛直愣愣地向上翻着，还在不断自言自语着诸如“真的吗”、“二十斤”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在和自己的系统对话。 李乐宁隐约记得他的系统好像是个能减肥和提升魅力值的。 对着空气表演了半天独角戏后，王建明就像换了个人，他迈着小碎步往前挪了几下，从冷辰背后探出脑袋试探着开口： “伟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带我们赚积分？” 郑伟博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冲三人勾了勾手：“你们本来不是也打算去‘围观’比赛吗？如果信得过我伟哥，不如跟哥走，哥带你们找个好场子……不跟哥走也没关系，不过那样的话你们可就得小心大厅里的其他人了，那帮人里面专门打新人主意的可不少呢。” 郑伟博给李乐宁一种强烈的“笑面虎”既视感，虽然看起来他是给了他们自由选择的权利，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不听我的会有大麻烦”……这样的人肯定不简单。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拦，王建明就径直跟了上去，冷辰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李乐宁不知道他们两个这是中了什么邪，尤其是王建明，竟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然而‘大厅’里不怀好意的人的确很多，尤其是那些单单盯着她的视线让她极为不安。她站在原地也就几秒钟没动，大厅的角落里，有三个人影便立刻站了起来。 没办法，她只好暂时也跟了上去。 郑伟博回头，看到三人都在，露出了一个十分满意的微笑：“你们知道‘下注’规则吗？” “‘下注’？”王建明和冷辰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李乐宁倒是还隐约记得这个规则，但由于它本身写得十分不明确，加之她对于博/彩玩法本身也毫无兴趣，因此并没有细细研究。 “平时爱看球赛吗？”郑伟博没有直接向他们解释原理，反而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你的意思是……赌球？”冷辰反应迅速。 “不错啊小伙子，脑子转得很快嘛……”郑伟博想拍拍冷辰的肩膀，却被冷辰侧身闪开，他干咳了两声，尴尬地缩回了手，“咳咳……没错，在这里‘下注’的原理和现实中‘赌球’的规则很像。” “我懂了，”冷辰点点头，“但这里的‘庄家’是谁？” “当然是有‘系统’啊，不然你以为这个试炼规则是谁搞出来的，那个村长老头？” 郑伟博提到村长时轻蔑的态度让李乐宁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同时她也注意到他的这句话中蕴含着一个重要的信息——与王建明那种绑定个人的系统不同，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个能够凌驾于所有规则和穿越者之上的‘系统’。 “‘系统’坐庄好处可多着呢，”郑伟博继续喋喋不休地讲着，“现实中的‘庄家’都是资本家，他们会操纵‘赔率’，你可能会小赚，但他们永远不亏；不过这儿的‘系统’可不缺你的那点积分，它给的‘赔率’可是出奇的高，有的时候你压上10积分，赌对了能赢100呢……”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转头对着李乐宁“道歉”：“哎呀，真不好意思，忘了这还有个妹子。” “……妹子你肯定不懂球，更不懂博/彩，不过听不懂没关系，到时候我们怎么下注你跟着就行。” 李乐宁感觉很莫名其妙，他怎么会如此笃定是否了解某个领域的知识和性别有关呢？对于有些人来说，在学校就能学到的简单的数学和经济学问题，居然要花上真金白银去踩坑才能明白，而他们居然还以此为荣，实在可笑。 但是现在她没有什么心思怼他，因为她的心里还存在一个更大的疑问。 按理来说，在一方‘下注’的人越多，‘赔率’就会越低，郑伟博带他们一起去‘下注’，只会拉低自己的收益。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不可能这么热心的做一件对自己全然没有好处的事情，很可能肚子里面憋着别的坏水儿。 郑伟博还在拉着王建明和冷辰滔滔不绝地讲着在这儿‘下注’是一桩多么低风险高收益的大好事。 “伟哥，”李乐宁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这件事听起来的确不错，但对你似乎没有什么好处呀？” “我靠，对啊！”冷辰对赌球的规则应该挺熟悉，他马上反应了过来，“你该不会其实是想坑我们吧！” 就连刚刚嘴角快要咧上天的王建明都变得没有那么阳光灿烂了。 郑伟博先是一怔，很快便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实不相瞒，哥实在是不擅长比赛，就靠着卖点‘小道消息’交朋友……你们今天从我这里小小赚一笔，未来万一在别处碰上，你们就行行好放哥一马。” 冷辰和王建明似乎都接受了他的说法，纷纷点头，但李乐宁却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用自己的一小部分收益换取未来的“不战之约”，这个说法听起来挺唬人的，但实际上非常不合常理。光是今天，这里就至少穿越来了他们三个人，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月起码要来上几百号人，如果郑伟博对每个新人都这么“友好”，那他得亏多少？ 李乐宁不想继续跟着这两个傻子和一个骗子了，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的‘大厅’，她打算找个理由赶紧离开。 “不好意思，我想……” “到了，就是这个场子，用你们的‘信物’碰一下这个读卡器，花5积分就能进去‘围观’了。” 郑伟博想带他们去的‘竞技场’离得很近，转头就到了，他指着大门上的黑色方匣子向众人介绍使用方法。 李乐宁话被打断，刚想再次开口，却发现‘大厅’里刚刚站起来的那三个人竟然跟了出来，就在不远处，而且还在向他们这边靠近。 另一边王建明飞快地刷了‘信物’进场，而冷辰却突然小声对她开口，语气中充满无奈，就像想要帮郑伟博一起说服她一样。 “你不要担心这么多，这伟哥一看就是个带我们熟悉流程顺便送点新手奖励的NPC啊。” 老天姐啊，他居然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唯一的主角。 冷辰只丢下了那句话便也大步流星迈进了竞技场。 三个身影还在逐渐缩小包围圈，李乐宁现在有点进退维谷。她抬头看向郑伟博，却发现对方也在死死地盯着她，但她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看一个敌人或者什么潜在的剥削对象，更像是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外星人。 一种……很疑惑的眼神？ 她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最让她觉得奇怪的就是冷辰和王建明的行为，他俩面对陌生人实在是过于心大，就好像被“强行降智”了一样。 金手指？ 既然王建明和冷辰都有系统或任务，也难保郑伟博没有，难道郑伟博的金手指是可以通过某种途径影响他们的判断能力？ 但李乐宁并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任何影响，这会是郑伟博对她露出这种眼神的理由吗？ 她对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还相当茫然，也许从郑伟博这里，她能得到某些线索？ 而且如果在这里拒绝进入，郑伟博可能不会立刻对她怎么样，但那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可就不好说了。 明知陷阱就摆在眼前，但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 滴—— 她将‘信物’贴上，读卡器亮起绿灯，脑海中也再次响起了机械提示音： 【支付成功，即将进入3号‘竞技场’，No.6288李乐宁，您的剩余积分为：95。】 ‘竞技场’的内部空间足足有一个完整的体育场大小，证实了这里的确有特殊的空间技术。 一层的比赛区域和篮球场差不多大，被一个淡蓝色的电子屏障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半地面铺着红色胶皮，另一半则是蓝色的，场地外侧则放着一个巨大的计分板和一个计时器，不过现在计分板两边显示的还都是“0”，计时器也是黑屏状态。 三人跟着郑伟博上了一层楼梯，来到了二层的看台区域，看台区域与比赛区域之间也被电子屏障分隔，为了保证视野清晰，它被调整成了透明的。 “哟，伟哥，又在带新人呢？” 看台上已经坐了三个人，皆是人高马大的壮汉，见到郑伟博过来，纷纷与他亲切地相互问候了一番。李乐宁顺势查询了一下他们的积分数量，都在500至1000之间不等。 “比赛应该快开始了，走，哥带你们几个‘下注’去。” 现在不止他们三个，看台上的三个壮汉也都一起跟了过来。郑伟博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围到了那个透明的电子屏障前，接着他仰面朝天高喊了一声。 “‘系统’！我们申请‘下注’！” 李乐宁觉得这个世界的‘系统‘还挺幽默的，把规则描述的这么高大上，结果呼出居然还是靠声控。 ‘系统’很快回应了他的呼唤，一排排五颜六色的光点在透明电子屏障上跃动了起来，很快便在众人眼前排列出了一个小型操作面板。 面板十分简洁，用与比赛区域相同的红蓝配色分别将对战选手的信息清晰地列了出来，甚至还给出了本场的胜率预测。 【红方信息：No.6214丁飞。积分总数：969、历史对战胜率：64.8% 、本场预测胜率：85%】 【蓝方信息：No.6265晏行嘉。积分总数：46、历史对战胜率：25% 、本场预测胜率：15%】 显而易见，这是一场实力相当悬殊的比赛。 “现在明白哥刚刚说的‘好场子’是什么意思了吧，”郑伟博伸出手指在两个选手的预测胜率之间来回划动，“这次的‘赔率’足够你们小小捞上一笔了。” 选手的信息下用醒目的黄色字体标明了在双方身上‘下注’的‘赔率’。 【本场红方赔率：2.5】 【本场蓝方赔率：9.5】 ‘系统’不以赚取玩家的积分为目的，因此它计算‘赔率’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李乐宁稍加思索便得出了结论： 就是将对方的预测胜率乘以10，然后加上一个常数1，以防止一方胜率大于90%导致赔率小于1。 按照这个‘赔率’进行计算，如果将10积分‘下注’红方，红方获胜时将会得到25积分。对于这样一场几乎没有什么悬念的比赛来说，‘系统’给出的这个‘赔率’已经是相当慷慨了。 王建明看到这个数字，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你们下注之后这个‘赔率’会变小一些，不过依然会是个还不错的数字。”郑伟博洋洋得意地指着赔率下方闪烁着的“下注”按钮，“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开始‘下注’了，用‘信物’碰一下然后在心里默念数额就行。” 王建明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的‘信物’碰了那个按钮，随后闭上了眼睛。 场馆内响起了“下注成功”的提示音，王建明随之转身就离开，虽然无法知道他具体的‘下注’数额，但李乐宁注意到双方的‘赔率’已经悄悄变成了2.3:9.7。 “两位，你们的一个同伴已经‘下注’完毕了，请吧。” 王建明乐呵呵地从冷辰身旁走过去的时候，冷辰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喂，死胖子，你下了多少啊？” “……靠，你疯了？！” 王建明一脸神秘兮兮的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了什么，李乐宁没有听清，但冷辰的反应足以说明应该是个不小的数字。 “博一博，单车变摩托啦。”王建明拍了拍冷辰的肩，胖脸上笑出的褶子已经快把五官给挤到后脑勺上去了。 李乐宁看着他的脸，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觉得王建明的大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占领了似的。他太想走捷径了、太想不劳而获了，以至于外力轻轻推上一把，他的灵魂就要如同落叶一般飘进深渊，徒留一具充满**的躯壳。 王建明已经没救了，冷辰看起来比他的情况稍微要好些，至少他还有点理智。 看到冷辰似乎还在犹豫，李乐宁往他的方向轻轻挪了挪，想稍微给他点提醒。 然而郑伟博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嗓子里挤出一声轻咳，一起跟来的三个大汉瞬间就围了过来，在她面前组成了一道黑压压的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