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第一狠人》 第一章 大乾王朝,北州,黑山村。 隆冬腊月,深夜时分,村里大雪纷飞,昏黑一片。 只有村头一间小屋,少见地亮着油灯。 屋中,几名身穿破棉衣,头戴毡帽的汉子围成一圈,满脸担忧。 老猎户胡莽坐在破箩筐上,满脸忧心忡忡抽着旱烟。 人群中间,是一名瘦削的少年躺在床榻上。 少年看着也就八九岁的样子,骨瘦如柴,弱不禁风。 此时此刻,胸前更是深深凹陷进一个半寸深的掌印,脸色惨白,奄奄一息。 “老陈头,牧哥儿的情况怎么样?” 村里的兽医老陈,抓着少年的手腕,煞有介事摸了半天,才惋惜地叹了口气。 “让熊瞎子一巴掌拍碎了胸脯子,肯定是没救了。” “告诉有田家,让他们准备后事吧。” 听闻此话,胡猎户内心倏然一揪,脸上满是愧恨。 其他汉子也都满脸悲戚和惋惜,一个个叹息连连。 正当屋中气氛沉重之际,一个浑身酒气、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踢门而入,手中拎着把劈柴的斧子,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左顾右盼。 “我儿子呢?” “我家牧哥儿怎么样了?!” “有田叔,您听我们说……” 几名汉子想要上前劝慰,秦有田却直接推开众人,不顾一切冲到床边。 看着床上命悬一线、奄奄一息的少年,瞬间两眼变得通红。 化身一头暴怒的野兽,转身冲向胡莽,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姓胡的,谁让你带我儿子去打猎的?!” 胡莽心中自责,不敢直视秦有田。 几名汉子急忙冲上来阻拦,苦苦阻拦道:“有田叔,这也不能怪莽叔啊。” “莽叔也是怕牧哥儿以后没有活命的营生,想带他去长长本事。” “按说这个季节,山里的熊瞎子早都冬蛰了,谁能想到偏偏被我们碰上一头……” “你们都他娘闭嘴!” 秦有田却已经失去理智,举着斧子怒吼道:“我秦有田活了四十岁,就他娘这么一个儿子!” “今天我非剁了你这老东西,给我儿子偿命!” “有田叔,您冷静!” 众人生怕再出人命,急忙又扑上去阻拦。 眼看着狭窄的小屋,已经乱成一锅粥。 床上的秦牧却突然坐了起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原本混乱的小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齐刷刷转头看向秦牧,一个个难以置信瞪大眼睛。 良久,还是秦有田第一个反应过来。 当啷一声扔掉手中的斧子,踉踉跄跄冲到床边,激动得语无伦次:“儿子,你……你没事?!” 秦牧满脸狐疑:“你是哪位?” 秦有田愣了一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我丫是你爹啊!” “我丫还是你爷呢!” 秦有田嘴角微微一抽,上一秒还差点喜极而泣,下一秒就险些没直接气背过气去。 兽医老陈头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愕道:“有田,你家牧哥儿会说话了!” 秦有田这才反应过来,狂喜瞬间压过愤怒,紧紧握着秦牧的手,激动得老泪纵横。 “牧哥儿,你打出娘胎就没说过一句话,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见你喊我爹呢!” “快,快喊声爹让爹听听!” 秦牧突然苏醒,让屋中众人都陷入一片欢喜。 包括胡猎户脸上的皱褶也舒展开来,如释重负出了口长气。 秦牧看着面前一身酒气、胡子拉碴的大叔,打量着周围破旧昏暗的环境,仍然处于懵逼的状态。 这特喵是哪? 我不是刚刚参加完特种部队的退役仪式,和战友们一起喝最后一顿分别酒? 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么个地方? 秦牧低头一瞥,看着自己那一身壮硕的肌肉,变成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小鸡崽体型,表情更是复杂到极点。 这时,大量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与他的意识融合在一起。 这是一个名叫乾王朝的古代世界。 自己生在一个名叫黑山村的穷乡僻壤,是个饭都吃不饱的十岁小屁孩。 面前这个大叔,便是他的老爹秦有田。 由于原身天生痴傻,打出娘胎便不会说话。 街坊邻里都很是着急,担心日后老爹两腿一蹬,饭都吃不上,便经常教他各种营生。 然而,原身别说是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了,连捡个柴,挑桶水这种最简单的活都干不了。 今天夜里,老猎户胡莽带着一干青壮汉子上山打猎,确认这个季节没什么危险,便将他也带上。 没想到,偏偏就被他们碰到一头冬眠饿醒的熊瞎子。 其他人下意识想要逃跑,唯独原身傻傻呼呼杵在原地。 被熊瞎子一巴掌拍在胸脯子上,直接要了小命,才让自己穿越到这副身体中来。 秦牧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神情无比复杂。 前世,作为蓝星特种部队的王牌兵王,他执行了无数刀剑舔血的危险任务。 出生入死近十年,好不容易就要衣锦还乡,没想到直接他娘的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贼老天,未免也太混账了吧? “牧哥儿,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老陈头关切问道:“虽然你看着没事,但毕竟是挨了熊瞎子的一掌,要不回我那给你整点药吧?” 不等秦牧开口,秦有田便没好气道:“老陈头,你拉倒吧。” “刚刚你还口口声声说我儿子没救了,结果我儿子这不是好得很?” “以后你还是老老实实医你的牛马牲口,别随便给人瞧病了。” 老陈头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子本来就是兽医,要不是这深更半夜请不到郎中,你以为我愿意给人瞧病吗?!” 这时,胡莽端着只破箩筐,筐里放着几枚鸡蛋,来到秦有田面前,诚恳道:“有田兄弟,虽然牧哥儿没事皆大欢喜,但毕竟是我的错。” “这几枚鸡蛋你带回去,给牧哥儿好好补补身子。” 秦有田心中清楚,胡莽带自己儿子去打猎是出于好心。 如今儿子安然无恙,他也没打算多计较,便打算接受鸡蛋。 然而,秦牧却拦住了秦有田,正色道:“爹,这鸡蛋咱不能要。” 第二章 秦有田愣了愣,面露不解之色。 身后的胡莽和其他汉子们,则一个个都满脸感动。 “没想到牧哥儿刚刚恢复正常,就如此懂事,连莽叔的鸡蛋都不要。” “有田叔以后,可是有福了啊。” 然而,秦有田带着秦牧刚出屋门,秦牧便径直走到院内的铁笼,打开笼门,掐着鸡脖子揪出来一只胡莽今日打回来的野鸡。 秦牧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使满院子的人都看得呆住。 胡莽愣愣道:“牧哥儿,你这是……” 秦牧转过头,满脸可怜巴巴道:“莽叔,我本来从小身子骨就弱,今天跟你们上山打猎,还差点让熊瞎子一巴掌拍死。” “现在我肚子饿得直叫,就想喝口鸡汤补补,拜托你就满足我这个愿望好不好?” 胡莽本就对秦牧心存愧疚,面对这番哀求,自然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只得无奈笑着点了点头。 拎着野鸡离开胡莽家,秦有田摸着秦牧的脑袋,咧嘴笑道:“你这小家伙,还真有点心眼子!” “咱们家都多少日子没吃肉,今日总算是见到荤腥,回家就给你们姐弟俩炖鸡汤喝!” 他们的家,是一间破败的小茅草房,距胡莽家不算太远。 回到家,秦有田便迫不及待在院内拔毛放血杀鸡。 秦牧推门走进屋中,便见一个女孩迎了上来,焦急道:“牧哥儿,你怎么样?” “我听说你们遇到熊瞎子袭击,你没事吧?” 女孩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件破旧的棉衣,扎着一条麻花辫,看着虽然有些土气,却透出一股清纯的美。 通过记忆,秦牧得以知晓,这个姑娘便是自己的姐姐秦瑶。 不过他们并不是亲姐弟,当年爹娘先把秦瑶抱养回来,过了几年才有了自己。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秦瑶却对弟弟非常上心。 尤其娘亲走后,老爹每天要出去讨生活,都是秦瑶负责照顾他这个傻弟弟。 因此,秦牧虽然是初见秦瑶,但对她有着天然的好感,淡笑道:“姐,放心吧,我这不是好着呢?” “那就好……” 秦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惊喜地瞪大眼睛。 “牧哥儿,你……你会说话了?” “太好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自己弟弟能正常说话,秦瑶由衷地高兴,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秦牧胸口的剧痛未消,被秦瑶这么一勒,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苦着脸道:“姐,我知道你很高兴,但拜托先松开我好不好……” …… 不一会,秦有田便炖好一锅油汪汪的鸡汤端上来,香气扑鼻。 秦牧这副身体自幼营养不良,早已饿得心慌,撕下一只鸡腿便大口咀嚼起来。 秦有田也好久没有见过荤腥,捞起根鸡脖子满脸享受地啃着。 只有秦瑶没有碰锅里的鸡肉,只捧着碗里的鸡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秦牧疑惑问道:“姐,你怎么不吃肉?” “牧哥儿,姐姐不爱吃肉,你和爹多吃点就好。” 秦瑶嘴里虽这么说,但望着锅里的鸡肉,忍不住连连吞咽口水,明显也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肉的滋味。 秦牧见状,便将另一条鸡腿撕了下来,夹到她的碗里。 “牧哥儿,姐真的不爱吃肉,你吃嘛。” 秦瑶虽然无比渴望,但还是夹起鸡腿要放回秦牧的碗里。 秦牧制止住她,淡笑道:“姐,一只鸡腿而已,不必如此推辞。” “有我在,咱们家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往后炖炖都有肉吃!” 听闻此话,秦有田忍不住咧嘴笑道:“哈哈哈,好小子,有志气,不愧是我儿子!” “瑶瑶,既然你弟弟如此谦让,你便也多吃点吧。” 不大会的功夫,这只香喷喷的野鸡便被他们一家三人瓜分完毕,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后,秦瑶拿着碗筷去后院刷碗。 秦有田用稻草剔着牙,咧嘴笑道:“牧哥儿,王财主昨天跟我说,他们家过几日要宴请宾客,这几天要多用几个人手。” “既然如今你恢复了正常,明天就跟爹一起去王财主家做工吧。” 这些年来,他们一家人基本都是靠后院的二亩薄田维持生计。 如今隆冬时节,天寒地冻,秦有田便只能给村里的大户打打短工,贴补家用。 然而,秦牧却毫不犹豫摇了摇头:“不去。” 按照原身的记忆,这王财主王有金虽是村里的首富,却是个为富不仁,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老财。 不仅时常找各种理由克扣工钱,稍有不顺心就打骂家中的奴仆短工,打死人都是常有的事。 当然,就算这王有金有良心,秦牧也没兴趣给他打工。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想要帮一家人改善生活,带着姐姐和老爹走上人生巅峰,决不能靠拾人牙慧。 “你说什么?” 秦有田顿时眉毛一拧,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要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这会却怕苦怕累上了?” 秦牧淡笑道:“老爹,我只是不想去王财主家做工,又不代表我要在家闲着。” “你只管去做你的工,我保证让你每天回家,都能看到惊喜。” …… 秦牧虽然有伤在身,但肚里有了油水,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 次日一早,他醒来时,老爹已经出了门。 王财主家最近需要人手,由于秦牧拒绝去,所以秦有田便将秦瑶带去。 秦牧到厨房寻摸了一阵,找到一只粗面馍,三两口艰难地吞咽下去,解决了早饭后便出了门。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日初的朝阳播撒下暖融融的阳光,就算只穿着件破棉衣也不会很冷。 秦牧一路溜溜达达,直奔村头胡莽家而去。 来到胡莽家,便见胡莽和一群汉子,每人都拎着木弓,背着箭袋,还拎着装猎物的麻袋,一副全副武装的架势。 秦牧心里一动,立刻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招着手呼喊道:“莽叔,你们是要去打猎吗?带我也一起去!” 第三章 胡莽等人回头一看,见是秦牧远远跑来,顿时表情都变得复杂些许。 “牧哥儿,你还是算了吧。” 胡莽苦笑道:“昨天你被熊瞎子拍了一掌,能安然无恙算是福大命大。” “若是再有个山高水低的,我如何向你爹交代?” 其他汉子也附和道:“是啊,牧哥儿,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有田叔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你还是别出去乱逛,老老实实的在村里呆着吧。” 秦牧却满脸执着,坚持道:“莽叔,你们必须带我一起去!” “若是不带我去,等你们走了,我就在你家放火!”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满脸无奈,哭笑不得。 然而,任凭他们怎么苦劝,秦牧都坚持要去,没有丝毫动摇。 秦有田去了王家做工,不可能回来看住他。 加上秦牧从小便天生痴傻,不会说话,虽然现在看似恢复正常,但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做出放火这种疯事来。 万般无奈下,胡莽也只得点头答应,同时叮嘱一个名叫赵山的小伙子,专门负责照看秦牧。 出了村子往北二十里,便是一座绵延三百里的山头,名叫黑虎山。 山中栖息着各种各样的野兽,是猎户们打猎的去处,他们黑山村也因此而得名。 来到黑虎山,汉子们早已轻车熟路,选择走一条猎物栖息最多的山路。 刚走没几步,便见一只野兔蹲在他们前方三百米处的一块大青石上。 “运气不错!” 胡莽两眼一亮,说道:“牧哥儿,过来,我来教你怎么打猎!” 秦牧点了点头,来到胡莽的身边。 “首先,在打猎的时候发现猎物,决不能过于心急。” “必须慢慢接近猎物,在不惊动猎物的情况下,接近到射程范围内。” 胡莽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秦牧躬着身悄然前进。 由于胡莽的注意力完全集中野兔在身上,导致他没有发现,秦牧的脚步竟然比他更轻,甚至走在雪地上,都只留下浅浅一层脚印。 接近到百米以内,胡莽一边继续前进,一边从背后的箭袋取出一支羽箭,悄然搭在弓弦上,张弓拉满弓弦,一箭射向野兔。 然而,这一发箭矢却没能命中,而是射在大青石上折断。 野兔受到惊吓,立刻蹿了出去钻进树丛中,功亏一篑。 胡莽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身后的年轻汉子们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莽叔,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济了?” “在牧哥儿面前让猎物跑了,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胡莽尴尬笑道:“牧哥儿,打猎这种事要靠老天爷赏饭,被猎物跑了也是常有的事。” “没关系,黑虎山还大着呢,咱们接着去找就是。” 秦牧跟着胡莽一行人,继续顺着这条路上山。 这一路上,他们又碰到了几只野兔,十几只野鸡。 但不知胡莽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眼神不济,连着好几箭都射空。 其他汉子尝试着射了几箭,也同样一无所获。 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手中的麻袋却仍然空空如也,一只猎物都没有打中。 胡莽和其他几名汉子,都不免有些羞臊地低下头。 从前他们就算再是倒霉,也都能打到那么一两只猎物。 就这么最倒霉的一天,偏偏赶上有秦牧跟着。 算是让他们这些当叔叔哥哥的,在牧哥儿面前把脸都丢尽了。 突然,赵山注意到什么,惊喜道:“莽叔,你们快看!” 胡莽等人不约而同转头一看,顿时都眼冒精光。 在他们北面四百米开外,竟然有一只野鹿,正在一处冻雪消融的草地上,优哉游哉地嚼着草。 “这么大的野鹿,多久没见过了!” 众人顿时都无比兴奋,口水都险些流下来。 对于他们这些猎户来说,野鹿算是最难能可贵的猎物。 鹿肉,鹿茸,鹿皮,鹿血,都是能卖上高价的好东西。 一时间,汉子们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谁都不敢站出来出手,生怕被这珍贵的猎物逃走。 最终,还是胡莽挺身而出,强压紧张的心情,悄悄朝野鹿接近。 提心吊胆接近到百米以内的距离,胡莽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准备出手。 然而,他刚将手伸向箭袋,却被一只手给拦住。 胡莽转头一看,见是秦牧在他身后,顿时心中一惊。 这小子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的,怎么自己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秦牧淡笑道:“胡叔,让我来吧。” 身后其他汉子见状,顿时都无比焦急,“牧哥儿,你不要胡闹!” “这只野鹿可是关乎咱们大伙的命脉,还是让莽叔来吧!” 但即便他们再是急切,也只能小声呼喊,生怕将野鹿给惊动。 胡莽皱了皱眉,明显也对秦牧有些质疑。 但是,看着秦牧那自信十足、坚定不移的眼神,心中犹豫再三,还是将弓交给了他。 “牧哥儿,那你就试试吧。” “多谢莽叔。” 秦牧顺手从胡莽背后的箭袋抽出一支羽箭,将箭矢搭在弓弦之上,眯起一只眼睛,拉满弓弦。 身后的汉子们见状,顿时都面露绝望之色。 “完了……” “咱们半天没打到猎物,多亏老天爷怜悯,才赐给咱们这么一头野鹿。” “再被这只野鹿跑了,怕是咱们今天整整一天就都白干了……” 在众人绝望目光的注视下,秦牧松开食中二指,羽箭离弦而出。 下一秒,只见血光一现,一声凌厉的鹿鸣声响起。 上一秒还在享用嫩草的野鹿,直接被一箭射穿咽喉,倒在血泊之中。 “射……” “射中了?!” 汉子们满脸错愕,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胡莽也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错愕道:“牧哥儿,你……你以前练过箭法?” 秦牧摇了摇头:“没有啊。” 胡莽错愕问道:“那……你为何箭法如此之精准?” “我也不知道。” 秦牧耸耸肩,淡笑道:“应该是莽叔刚才教得好吧。” 第四章 几名汉子急忙上前,将这只野鹿拆分后装进麻袋。 由于秦牧刚刚展现出的恐怖箭法,胡莽当机立断,将他确立为这支打猎队伍的核心。 其他人将所有箭矢都交给秦牧,后面再碰到什么猎物,都由秦牧放箭射杀。 秦牧也确实没有让他们失望,几乎每一箭都能精准地射杀一头猎物。 并且一路下来,还越来越顺手,相隔一百二十里之遥,都能做到箭无虚发。 众人都不由惊呼连连,对秦牧的恐怖箭法感到匪夷所思。 只有秦牧自己,始终面无表情,即便射中猎物,也没有半点成就感。 他前世作为特种部队的王牌兵王,射击准度是最基础的入门课。 遇上一些不能暴露的绝密任务,不能使用枪械的情况也是常有的。 这种粗制滥造的木弓,虽然远远比不上自己惯用的复合弩,但猎杀这些傻呆呆的野兽,也是信手拈来。 不知不觉间,这场打猎几乎变成了秦牧一个人的狩猎表演。 胡莽等人只能跟在他身后连连称奇,以及在秦牧得手后上去捡猎物。 眨眼间,一天的光景过去。 到了傍晚时分,众人原路折返下山,十几名汉子每人手中的两只麻袋,全都装得鼓鼓囊囊。 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猎,还是第一次如此满载而归。 几十只野鸡,几十只野兔,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便成为林云箭下亡魂。 甚至连他们平日里不敢轻易去狩猎的野猪,都被林云射杀了两头。 “牧哥儿,真没想到,你竟然在打猎这一行有这么厉害的天赋!” 胡莽连连拍着秦牧的肩膀,赞叹道:“往后我们再去打猎,还要多仰仗你帮忙啊!” 说罢,胡莽吩咐两名汉子,将其中四麻袋猎物,包括那头最值钱的野鹿,都送到秦牧家里去。 毕竟,今天能有如此大的收获,全仰仗秦牧的神勇表现。 往后更去打猎,还要再多多仰仗秦牧。 …… 回去的路上,秦牧心中盘算着这些猎物的价值。 他不屑于给别人打工,打猎自然也不是久长之计。 今日之所以和胡莽等人一起去打猎,就是为了积攒本钱。 有了本钱作为支撑,想要赚钱便简单多了。 回到家中,老爹和姐姐仍然没有回来。 秦牧便索性自己动手,用粗糙的柴刀处理打回来的猎物。 比较值钱的东西,譬如野鸡的彩羽,野猪的獠牙,还有野鹿身上的鹿角、鹿皮和鹿血,单独拆解下来。 而像鹿肉、兔肉、野猪肉,则是分成一块块埋进雪里,这样能储存很长时间,既可以回头拿出去卖肉换钱,也可以给他们一家人改善伙食。 处理完猎物后,秦牧又单拎出一条野猪肉,切成大块扔进锅里炖上,晚上给老爹和姐姐再补补油水。 将这一切都忙活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见老爹和姐姐仍迟迟未归,秦牧不由心生狐疑。 按照原身的记忆,平日里秦有田去王财主家做工,顶多日落时分就会回来。 这么晚都没有杳无音讯,让秦牧心中不免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他正准备出门找上一找,却见一道身影从远处爬来。 由于夜色昏黑,秦牧有些看不真切。 直到爬到近前,他才看清,正是老爹秦有田。 秦有田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伤损,连路都走不了,导致双手被冻得通红开裂。 秦牧心下一惊,急忙将老爹搀扶起来,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秦有田一个大男人,此时却两眼通红,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牧哥儿,都是我的错。” “我真没有想到,那王斌竟然如此畜生,将你姐姐……” 秦有田话未说完,秦牧便已经猜测到发生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凌厉的寒意。 当即,将老爹先搀回屋中歇着,随即拎起刚刚磨得又锋又利的柴刀,气势汹汹冲出家门。 老爹虽然也对这个家贡献匪浅,但原身这些年来,一直是受姐姐在照顾。 秦牧自然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自己姐姐一分一毫。 王有金作为村里的首富,他的家自然也位于村子正中心最好的位置。 来到王家,秦牧将柴刀咬在嘴里,纵身一跃翻上墙头。 然而刚刚翻进院内,便正好撞见一个下人,正拎着扫帚在后院扫雪。 看着秦牧口衔柴刀,杀气腾腾,顿时又惊又恐:“你是何……” 然而他话未说完,秦牧早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柴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声道:“别出声,否则拧断你的脖子!” 下人额头冒出丝丝冷汗,悻悻点了点头,颤声道:“小兄弟,别冲动,有话好说……” 秦牧一字一字,冷声质问道:“我姐姐在哪里?” “你……你姐姐?” 下人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才猛地恍然大悟,震惊道:“你……你是秦有田家那个傻儿子?” 秦牧目光一寒,将刀锋贴近些许,在对方脖颈上划破一道血痕。 下人险些直接吓得尿了裤子,连忙惶恐道:“在西厢房,大少爷的房里……” 秦牧竖起手刀,一刀敲在对方脖颈的神经线上,将下人打飞出去。 随即拎着柴刀,直奔西厢房而去。 与此同时,西厢房内。 秦瑶被绑在一张凳子上,被麻绳束缚着双手,嘴巴堵住一块破布,眼眶簌簌流下两道清泪。 一名体型富态、油头粉面的青年站在他的面前,狞笑道:“小丫头,你哭什么?做我王斌的女人委屈你了?” “告诉你,凭我王家的钱,买你们一家三口人的性命都绰绰有余。” “往后你就当小爷的暖床丫鬟,保证亏不着你。” 秦瑶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拼命摇头,眼中充满抗拒,但双手被麻绳死死捆在椅背上,根本一动都动弹不得。 “呵,不愿意?那可容不得你了。” 王斌戏谑一笑,不紧不慢解开自己腰间的裤带。 然而,正当他走向秦瑶,准备霸王硬上弓之际,身后传来一声怒斥。 “淫贼,你妄想!” 第五章 王斌微微一愣,狐疑地转过身。 正是秦牧一脚踢破纸窗,飞身破窗而入,挥着柴刀猛刺向他。 王斌大惊失色,扑通一声瘫坐在地,却正好躲过了秦牧瞄准胸口的一击,只刺进他的肚子,连脂肪都没能刺穿。 “你是什么人?!” 王斌吓得脸色惨白,惊恐吼道:“来人,来人啊!” “叫?” 秦牧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柴刀架在他的脖颈上,狞笑道:“再敢出一点声音,我就让你脑袋搬家。” 王斌咕噜吞了口唾沫,颤声道:“小兄弟,你是什么人,我王斌和你没什么仇吧?” “没仇?” 秦牧淡淡道:“你这淫贼,意图奸污我姐姐的清白,我焉能饶得了你?” “什么?” 王斌顿时瞪大眼睛,愕然道:“你……你是秦有田家那个傻儿子?!” “你再说一遍试试?” 秦牧目光一凛,手中柴刀贴紧些许,险些直接割断他的咽喉。 王斌也不过十八九岁,自幼娇生惯养,哪里受到过这种威胁。 感受着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他直接吓得尿了出来,惶恐道:“牧哥儿,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姐姐的主意,求你饶了我吧!” 秦牧面无表情,一手挟持着王斌,一边走到秦瑶面前,拿去她嘴上的破布,解开她背后的麻绳。 秦瑶又喜又惊,惶恐道:“牧哥儿,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秦牧眯着眼睛,沉声道:“你,坐下。” 当即,秦牧将王斌按在椅子上,像刚刚他对待秦瑶一样,用麻绳捆住他的双手,并把破布堵进他的嘴里。 秦瑶在一旁看着,全程满脸惶恐,小心翼翼道:“牧哥儿,我们快走吧?” 二人刚走到门口,秦牧却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瞥向身后的王斌。 “就这么走了,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原本见二人要走,王斌刚微微松上一口气。 面对秦牧冰冷刺骨的目光,瞬间又吓得一个激灵,额头冒出丝丝细密的冷汗。 秦牧不紧不慢走到他的面前,淡淡道:“敢打我姐姐的主意,我必须让你长长记性。” 说罢,直接信手一挥,扑哧一声将柴刀刺入王斌的左边腰子。 王斌瞪大眼睛,疼得想要惨叫,但奈何嘴被破布塞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秦牧面无表情将柴刀抽出来,又刺进王斌的另一侧腰子。 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刺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什么牲口。 鲜血将地面染得殷红,王斌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几乎被疼晕过去。 秦牧则带着秦瑶,来到刚刚翻进来的墙头,先托起姐姐让她翻出墙去,随即自己也翻身一跃,逃出王家。 待确认秦牧彻底离开,王斌才敢开始呼救。 他的嘴巴被堵着,手脚被绑着,只能将自己撂翻在地,用身体带动椅子撞击地面,尽可能发出一些声音。 然而,外面的下人虽然听到动静,但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是王斌正在搞什么情趣,忍不住小声暗笑:“咱们大少爷,还真是够猛。” “秦家那小土丫头,怕是要遭老罪咯。” 然而,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屋中的动静都没有停止。 下人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凑上去敲门:“大少爷,你还没有完事吗?”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音,下人们撞着胆子,一把将门推开。 看着屋中遍地的鲜血,以及流血过多,脸色惨白,已经昏迷过去的王斌,瞬间整个人都吓傻了。 “大少爷……被人袭击了?!” “快,快去将老爷请来!” …… 得知自己的儿子被人重伤,王有金怒不可遏。 立刻命下人骑着快马,连夜到镇上请来最好的郎中,给自己儿子看遍。 郎中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算是给王斌止住血。 王有金小心翼翼问道:“先生,我儿子没什么大碍吧?” 郎中叹了口气,苦着脸道:“王员外,在下已经尽力了。” “只是,这行凶之人实在是心狠手黑,而且肯定是个惯于杀人的江洋大盗,将大少爷刺成重伤,又不至于伤及性命,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大少爷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腰肾之伤无法治愈,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留后了……” “什么?!” 王有金瞳孔骤然一缩,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没直接栽倒在地。 他已经年仅六旬,老来得子,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 这些年来,王有金一直将儿子捧在掌心,视作珍宝。 谁能想到,竟然在村里被人伤了腰肾,让他们王家绝了后。 对于他们王家这种大家大户来说,不仅是断了香火,这偌大的家业日后更是无人能继承。 王有金缓过神来,气得怒目圆睁,目眦尽裂,嘶声咆哮道:“究竟是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伤我儿子!” “等我将他抓到,一定要将他剁成碎肉!” 这时,一名下人走上前,小心翼翼道:“老爷,我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王有金如同暴怒的野兽,红着眼睛嘶声咆哮道:“说!” 下人连忙道:“今日大少爷强行扣下了秦家来帮工那个小姑娘,要将那个小姑娘占为己有。” “结果,秦有田家那个傻儿子秦牧翻墙进来,将那小姑娘救走。” “定是那秦牧在救人的时候,将大少爷给打伤的!” “秦牧……” 王有金嘴角微微一抽,浑身弥漫着浓烈的杀气,咬牙切齿道:“秦有田,老子好心雇你做工,你儿子却把让我王家绝后!” “我一定要杀了你们全家,让你们付出代价!” …… 另一边,秦牧带着秦瑶逃出王家后,最快时间便回了家。 见二人平安归来,秦有田顿时喜出望外:“瑶瑶,那个王斌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爹你放心,我没事……” 秦瑶心有余悸,小心翼翼道:“可是,牧哥儿把那王斌……” 秦有田怔了怔,惊疑地看向秦牧。 秦牧却仿佛只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淡淡道:“没怎么,只是废了他的腰子,让他一辈子不能生育而已。” 第六章 危机迫近 秦牧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秦有田却听得魂飞魄散,一张本就青紫交加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说什么?!”他猛地抓住秦牧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 “你废了王斌的腰子?让他……让他不能生育了?!” “嗯。”秦牧点了点头,眼神冰冷。 “他敢动我姐,这是代价。没要他的命,已经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比杀了他还让王有金难受啊!” 秦有田急得直跺脚,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又顾不上。 “王家就王斌这一根独苗!你这是要让他王家绝后啊!” “王有金那个老东西,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他会杀了我们全家的!” 一旁的秦瑶也吓得浑身发抖。 她虽然感激弟弟救了自己,但一想到王家的权势和可能的报复,恐惧就像冰冷的河水一样淹没了她。 “牧哥儿,爹说得对,我们……我们惹大祸了!” 看着惊慌失措的老爹和姐姐,秦牧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们的恐惧源于何处。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宗族和地主掌握生杀大权的时代,王有金在黑山村就是土皇帝。 但他秦牧,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痴儿。 “爹,姐,你们别怕。”秦牧扶住几乎站不稳的秦有田,将他按坐在炕沿上,声音沉稳有力。 “事情是我做的,我自然会承担。 他王家有钱有势不假,但我们也不是泥捏的。” “承担?你怎么承担?”秦有田老泪纵横。 “他们家人多势众,还有护院家丁,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斗? 跑,对,我们得赶紧跑! 趁现在天还没亮,收拾东西离开黑山村!” 秦瑶也看向秦牧,眼中满是慌乱和无助。 “跑?”秦牧摇了摇头,。 “我们能跑到哪里去?身无分文,寒冬腊月,离开村子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一旦我们跑了,就等于承认了是我们理亏,王有金更可以肆无忌惮地派人追杀我们。”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我们不能跑。不仅不能跑,还要堂堂正正地留在黑山村。 他王有金要来找麻烦,我接着便是。” “你……”秦有田看着儿子那陌生的、充满自信和决绝的眼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感觉儿子自从醒来后,就像完全变了个人。 不仅会说话了,这心思、这胆魄,简直让他这个当爹的都感到心惊。 秦牧不再多解释,转身走到墙角。 将今天打回来的猎物,特别是那处理好的野猪肉和鹿肉,搬了一些到厨房。 “姐,生火,做饭。 爹,你身上有伤,先歇着。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想办法。” 他的镇定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感染力。 让惊慌的秦瑶和绝望的秦有田都稍微安定了一些。 秦瑶默默地去生火,秦有田则靠在炕头,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 这一夜,秦家小屋的灯火亮了很久。 秦牧一边帮着姐姐准备吃食,一边仔细询问了老爹今天在王家被打的细节,以及王斌掳走姐姐的经过。 原来,今天王有金故意找茬,说秦有田干活偷懒,不仅克扣了工钱,还让家丁将他毒打一顿。 而王斌则趁机以“带秦瑶去拿工钱”为借口,将她骗到了西厢房…… “欺人太甚!”秦牧眼中寒光一闪,心中对王家的杀意又浓了几分。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冲突,而是王家仗势欺人,根本没把他们这些穷苦村民当人看。 必须尽快想办法,被动挨打只有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王家大院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有金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气若游丝的儿子。 听着郎中那句“无法生育”的断言,心中的怒火和悲痛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扫过院子里噤若寒蝉的下人和护院。 “秦!牧!”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如同恶鬼。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还有秦有田,秦瑶,一个都别想活!” “老爷,”一个尖嘴猴腮的管家凑上前,低声道。 “那秦牧似乎有些邪门,听说他今天跟胡莽他们上山,箭法如神,打了很多猎物……” “邪门?箭法如神?”王有金狞笑一声。 “再邪门也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他能打得过几个人?张彪!”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护院头目应声出列:“老爷!” “你立刻带人,把秦家给我围起来! 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等天一亮,我就亲自去会会那个小畜生! 我要让他跪在我儿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有金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是!”张彪应了一声,立刻点了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家丁。 气势汹汹地朝着村尾秦家小屋扑去。 秦家刚刚草草吃完了饭。 锅里炖的野猪肉很香,但除了秦牧,秦有田和秦瑶都食不知味,心事重重。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火把的光芒将窗户纸映得通红。 “秦有田!秦牧!滚出来!” 张彪粗犷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屋内的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来了……他们来了!” 秦有田吓得从炕上滚了下来,浑身筛糠般抖动。 秦瑶也瞬间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弟弟的胳膊。 秦牧眼神一冷,拍了拍姐姐的手背以示安慰,沉声道: “爹,姐,你们待在屋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牧哥儿,你别出去!他们人多!”秦瑶死死拉住他。 “放心,我心里有数。”秦牧挣脱姐姐的手,目光扫过屋内。 最后落在墙角那把他磨得锋利的柴刀上,但他并没有去拿。 而是随手拎起一根用来顶门的、碗口粗的硬木棍子,大步走向门口。 “吱呀”一声,柴门被秦牧从里面拉开。 门外,七八个手持火把和棍棒的家丁将小小的院落照得通亮。 第七章 胖揍恶人 为首的张彪抱着膀子,一脸倨傲和轻蔑地看着走出来的秦牧。 “小畜生,你果然在家! 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回王家,听候老爷发落,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张彪冷笑道。他根本没把眼前这个瘦削的少年放在眼里,就算听说他箭法好,那又怎样? 近身搏斗,他张彪在黑山村还没怕过谁。 秦牧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彪脸上,淡淡开口: “深更半夜,私闯民宅,手持凶器,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张彪被他这冷静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怒道。 “你伤了我们家大少爷,还敢装糊涂?拿下!” 两名家丁闻言,立刻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 秦牧眼神一厉,不退反进! 他脚步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侧身避开砸来的棍子。 同时手中硬木棍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点在左边家丁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那家丁惨叫一声,棍子脱手落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秦牧手腕一翻,木棍顺势横扫,重重抽在右边家丁的膝盖侧方。 那家丁只觉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膝盖哀嚎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就失去了战斗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张彪和剩下的家丁都还没反应过来。 秦牧手持木棍,站在原地,棍头甚至还滴着刚才那家丁手腕溅出的血珠。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张彪:“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张彪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骇然。 这小子……好快的身手!好狠的手段!他刚才甚至没看清秦牧是怎么出手的! “一起上!废了他!”张彪又惊又怒,不敢再托大,怒吼一声,亲自带着剩下的五六个家丁一拥而上。 面对围攻,秦牧丝毫不乱。 他前世作为兵王,经历过太多比这凶险十倍的场面。 这些家丁虽然人多,但毫无章法,在他眼中破绽百出。 只见他身形在棍影中穿梭,手中的硬木棍仿佛活了过来。 点、戳、扫、劈,每一次出击都精准地命中关节、手腕、脚踝等脆弱部位。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和骨头断裂的脆响,冲上来的家丁如同割麦子一般纷纷倒地。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张彪一人。 张彪看着满地打滚哀嚎的手下。 又看了看气定神闲,连呼吸都没乱一下的秦牧,额头终于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今天踢到铁板了! 这小子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彪声音干涩地问道,握着棍子的手微微颤抖。 秦牧用棍子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地上的家丁。 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带着你的人,滚。回去告诉王有金,想找我秦牧的麻烦,让他亲自来。 再敢骚扰我的家人,下次断的就不是手脚,而是脖子。” 张彪被秦牧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底发寒,咬了咬牙,终究没敢再动手。 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你等着!”, 便招呼着还能动的手下,搀扶着伤员,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秦家小院。 院外重新恢复了黑暗和寂静,只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秦牧丢掉手中的木棍,转身回屋。 屋内,秦有田和秦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透过门缝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虽然看得不真切,但那些家丁的惨叫和秦牧毫发无伤地回来,足以说明结果。 “牧……牧哥儿,你把他们……都打跑了? ”秦有田声音发颤,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 “嗯,暂时打发了。”秦牧轻描淡写地说道。 “爹,姐,没事了,你们先去睡吧。 明天,恐怕还有得忙。” 他知道,打跑几个家丁只是开始。 王有金绝不会就此罢休,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必须利用今晚的时间,好好筹划一下。 王有金听完张彪添油加醋的汇报,气得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粉碎的瓷片四处飞溅。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半大孩子都收拾不了!” 他咆哮如雷,胸口剧烈起伏。 张彪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辩解道: “老爷,那秦牧真的邪门得很! 身手快得不像人,力气也大,兄弟们还没近身就被他放倒了……他……他还说……” “他说什么?!” “他说……让您亲自去,还说再敢骚扰他家人,就……就断人脖子……” “狂妄!简直无法无天!”王有金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活了大半辈子,在黑山村说一不二,何曾受过如此挑衅? 而且还是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痴儿挑衅! “老爷,此事恐怕不能硬来了。” 一旁的管家再次开口,眼神闪烁。 “那秦牧身手如此了得,我们就算再多派些人,恐怕也要付出不小代价。 而且动静闹得太大,万一传到里正或者镇上衙门耳朵里,也不好交代。” 王有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喘着粗气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儿的仇就不报了?!” “报!当然要报!”管家阴险一笑。 “明的不行,我们可以来暗的。 他不是打猎厉害吗?黑虎山里猛兽多的是,出点‘意外’再正常不过了。 或者……我们可以从别的方面下手。” “哦?”王有金看向管家。 “秦家不是还有二亩薄田就在咱们家地旁边吗? 听说他们去年借了镇上周记粮行的印子钱(高利贷)还没还清呢……” 管家低声说道,“咱们可以这样……” 王有金听着管家的计策,脸上的怒容渐渐被阴狠所取代: “好!就按你说的办!双管齐下,我看他秦牧怎么死!” 秦家小屋内,秦牧并没有睡觉。 他点亮了那盏昏暗的油灯,坐在炕沿上,脑海中飞速思考着。 硬碰硬,他并不怕王家那些乌合之众。 但正如他所料,王家在黑山村根基深厚,明的暗的手段很多。 他一个人或许能自保,但要护住老爹和姐姐周全,就必须有更周全的准备和更强大的力量。 第八章 秦牧!滚出来! “钱……还是需要钱。”秦牧喃喃自语。 有了钱,可以改善生活,可以购买武器防身,甚至可以搬离黑山村,去镇上或者县城寻求更好的发展。 今天打猎的收获是个不错的开始,但还远远不够。 那些猎物处理下来的皮毛、鹿茸等值钱东西,需要尽快换成现钱。 黑山村太小,只有镇上才有更大的市场。 另外,王有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他起身,开始在家中翻找。 原身的记忆很模糊,他需要更清楚地了解这个家的状况。 在炕席底下,他找到了一个小木盒,里面放着几张泛黄的纸。 一张是地契,正是秦家那二亩薄田。 另一张是借据,上面写着秦有田去年为了给秦瑶看病,向镇上周记粮行借了五钱银子,利滚利,如今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还款期限,就在半个月后。 秦牧眉头皱了起来。 高利贷,这在这个时代是足以逼死人的东西。 王家很可能从这方面做文章。 他将地契和借据小心收好。 这些都是关键的东西。 然后,他又找了些麻绳、破布,以及一些之前打猎剩下的兽筋,开始默默地加工制作。 作为特种兵,利用手边材料制作陷阱、武器是基本技能。 他需要一些隐蔽而有效的手段来保护这个家。 天快亮时,秦牧才和衣躺下,小憩了片刻。 他的睡眠很浅,随时保持着警惕。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 秦家小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不是昨晚那种粗暴的砸门,而是相对平和的叩击。 秦牧瞬间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他示意被惊醒的秦有田和秦瑶不要出声,自己走到门边,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秦家小子,是我,胡莽。” 秦牧有些意外,但还是打开了门。 只见胡莽带着赵山等几个昨天一起打猎的汉子站在门外,几人脸上都带着担忧和凝重之色。 “莽叔,你们这是?”秦牧侧身让他们进来。 胡莽进屋,看了一眼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秦有田和秦瑶,叹了口气,直接对秦牧说道: “牧哥儿,出大事了! 村里都传遍了,说你昨晚闯进王家,重伤了王斌,还打伤了王家好多护院,是真的吗?” 秦牧点了点头:“是真的。 王斌意图欺辱我姐,我不过是给了他应有的教训。” 胡莽和赵山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骇然和钦佩之色。 他们虽然知道秦牧箭法神奇,身手应该也不错。 但没想到他竟敢单枪匹马闯王家,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牧哥儿,好胆色!”赵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但随即又担忧道。 “可是,王有金那个人睚眦必报,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胡莽也凝重道:“是啊,牧哥儿。 我们今天一早听说这事,就赶紧过来了。 王有金在黑山村势力很大,跟镇上的胥吏也有勾结。 你……你们一家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秦牧看着胡莽等人眼中的真诚担忧,心中微暖。 这些淳朴的猎户,在明知王家势大的情况下还敢来看他,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多谢莽叔和各位哥哥关心。”秦牧拱了拱手。 “事情我已经做了,就不怕他王家报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唉,话是这么说……”胡莽叹了口气。 “我们这些打猎的,别的帮不上,但要是王家敢明着来硬的,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也能帮你挡一挡!” 他身后的汉子们也纷纷点头。 秦牧心中感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莽叔,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但这事你们最好不要掺和进来,免得连累你们。我自己能应付。” 他不想连累这些善良的村民。 就在这时,院外又传来一阵喧哗,这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恶意。 “秦有田!秦牧!滚出来! 里正大人和镇上周记粮行的管事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屋里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胡莽低声道:“是王有金家的管家! 他们把里正和周记粮行的人都请来了! 恐怕来者不善!” 秦牧眼神一冷,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他们想玩什么把戏。”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棉衣,对满脸惶恐的秦有田和秦瑶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秦有田和秦瑶对视一眼,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胡莽等人见状,也毫不犹豫地跟在了后面。 小院外,已经围了不少被动静吸引来的村民。 人群前方,站着几个人。 中间一位是穿着体面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是黑山村的里正。 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绸缎褂子、满脸精明的中年胖子,是镇上周记粮行的孙管事。 王有金和那个尖嘴猴腮的管家则站在另一侧,眼神阴鸷地盯着走出来的秦牧。 王有金看到秦牧,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喷涌而出,但他强忍着没有发作,而是对里正拱了拱手: “里正大人,您都看到了,这秦家小子目无尊长,凶悍成性,昨日重伤我儿,至今卧床不起! 此等恶徒,若不严惩,我们黑山村还有何安宁可言?” 里正捋了捋胡须,面色严肃地看向秦牧: “秦牧,王员外所言,可是实情?” 秦牧不卑不亢,朗声道:“回里正大人,王斌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掳走我姐,意图不轨。 我救姐心切,出手自卫,何错之有?至于重伤……” 他冷笑一声,看向王有金,“王员外怎么不说说他为何掳我姐姐? 怎么不说说他昨日为何无故殴打克扣我爹的工钱? 难道我秦家人生来就该受他王家欺凌吗?”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传遍了整个小院,周围的村民闻言,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王家平日横行乡里,很多人敢怒不敢言,此刻听秦牧说出来,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愤慨之色。 王有金脸色一变,怒道: “你胡说八道!我儿只是请你姐姐去拿工钱,何来掳掠之说? 至于你爹,是他自己干活偷懒!” 第九章 早就留了后手 “是吗?”秦牧目光如刀,扫向王有金,“那我姐为何会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破布? 我爹身上的伤,难道是他自己摔的不成?” “你……”王有金一时语塞。 里正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王家的德性,但王有金毕竟势大,他也不想过多得罪。 于是干咳一声,道:“此事各有说辞,一时难以辨明。 今日我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看向旁边的孙管事。 孙管事会意,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秦有田,去年你在我周记粮行借了五钱银子,白纸黑字,还有你的手印。 如今连本带利,共计三两银子。还款期限已到,你是现在还钱呢? 还是按规矩,用你家的二亩地来抵债?” 孙管事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秦有田耳边炸响。 “三……三两银子?!”秦有田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去年只借了五钱银子,这才一年不到,怎么就变成三两了? 这利滚利也太狠了! 秦瑶也吓得脸色惨白,三两银子,对他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就是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 周围的村民也发出一阵惊呼,看向秦家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周记粮行的印子钱是出了名的狠,不知道多少人家被逼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王有金和管家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阴笑。 这一招,才是他们的杀招!只要秦家还不上钱,那二亩地就是王家的囊中之物了! 没了地,秦家在这黑山村就彻底没了立足之本,到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随他们拿捏? 里正叹了口气,他对这事也心知肚明,但借据在手,他也无可奈何。 “秦有田,孙管事说的可是实情?这借据是你的吗?” 秦有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借据当然是真的,他当时为了救女儿,根本没仔细看条款,就按了手印。 孙管事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借据: “白纸黑字,还有手印,赖不掉的!今天要是还不上钱,这地契,可就得归我们周记粮行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家父子身上,空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胡莽等人握紧了拳头,却又无能为力,三两银子,他们也帮不上忙。 就在秦有田绝望,秦瑶泫然欲泣之时,一直沉默的秦牧却突然开口了。 “谁说我们还不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所有人都是一愣,齐刷刷地看向他。 王有金嗤笑一声: “小子,死到临头还嘴硬?三两银子,把你卖了都值不了这个价!” 秦牧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回屋,片刻后,拿着一个小布包走了出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几张颜色鲜艳、质地优良的皮毛,以及一对完整的、带着血丝的鹿茸! 这些都是昨天打猎收获中最值钱的部分,他原本打算今天去镇上卖的。 “这些,”秦牧将布包递到孙管事面前,平静地说道,“够不够抵那三两银子?” 孙管事是识货之人,一看那油光水滑的狐狸皮和那对品相极佳的鹿茸,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仔细翻看了一下,心中迅速估算价值。 光是那对鹿茸,在镇上药铺至少能卖到二两银子!再加上这几张上好的皮毛…… “够!足够了!”孙管事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 一把接过布包,仿佛怕秦牧反悔似的,赶紧将借据塞到他手里。 “银货两讫,这借据作废了!” 这一幕转折来得太快,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王有金和管家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秦牧昨天打猎竟然收获了如此值钱的东西! 三两银子啊!就这么被他还上了? 他们的计划彻底落空了! 周围的村民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阵阵议论和惊叹。 “我的天,那么多值钱东西!” “牧哥儿真是厉害啊!一天就打这么多好东西!” “这下王家没辙了吧?地保住了!” 胡莽和赵山等人也长长松了口气,看着秦牧的目光更加敬佩。 这小子,不仅身手好,这心思也缜密,竟然早就留了后手! 秦有田和秦瑶更是如同做梦一般,看着秦牧,又看看那张已经作废的借据,激动得热泪盈眶。 地保住了!他们的家保住了! 秦牧将借据仔细折好,收进怀里,然后目光冷冷地看向脸色难看的王有金和里正。 “里正大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钱已还清,此事可否了结?” 里正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既然债务已清,自然了结。” 秦牧又看向王有金,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王员外,你还有何指教?” 王有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牧,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精心设计的局,就这么被秦牧轻易破解,还让他当众丢尽了脸面! “好!好!秦牧!你给我等着!” 王有金怨毒地瞪了秦牧一眼,再也无颜待下去,带着管家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走了。 孙管事也心满意足地抱着皮毛鹿茸离开了。 里正看了看秦牧,又看了看周围的村民,叹了口气,也背着手走了。 一场看似无法化解的危机,竟被秦牧用他打猎的收获,轻松化解。 “牧哥儿,好样的!” “真是太解气了!” 村民们纷纷围上来,向秦牧表达着敬佩和祝贺。 经此一事,秦牧在黑山村的名声彻底打响,再也没有人敢把他当成那个痴傻的少年。 胡莽用力拍了拍秦牧的肩膀,感慨道: “牧哥儿,你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刮目相看啊! 以后咱们黑山村,怕是你要出头了!” 秦牧微微一笑,并没有因此而得意。他知道,和王家的恩怨远远没有结束。 王有金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报复,恐怕会更加凶狠和隐蔽。 但他无所畏惧。 第十章 成立小团体 兵王归来,岂会困于这小小的山村? 眼前的危机,只是他踏上这个陌生世界巅峰之路的第一块绊脚石而已。 王有金狼狈离去,围观的村民们却并未立刻散去。 他们围在秦家的小院外,看着那个身形依旧瘦削,但脊梁挺得笔直的少年,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有敬佩,有惊叹,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牧哥儿,真是好样的!” 一个平日里没少受王家气的汉子忍不住高声赞道,“给咱们黑山村出了口恶气!” “是啊,没想到牧哥儿你不吭不响,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往后那王家,怕是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横行霸道了!”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秦牧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他抱拳环视一圈,朗声道: “各位叔伯乡亲,我秦牧以前痴傻,多蒙大家照顾。 如今我好了,也绝不会任人欺凌我秦家! 王家势大,但我相信,在这黑山村,终究还是要讲个‘理’字!只要咱们自己立得住,团结一心,就不怕那些歪门邪道!”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有意无意地在凝聚着人心。 许多村民听了,都不由自主地点头。 是啊,王家之所以能横行乡里,不就是因为他们这些穷苦人一盘散沙,敢怒不敢言吗? 如今有了秦牧这个敢打敢拼又有头脑的领头人,或许……黑山村真的能变个样? 胡莽看着秦牧,眼中欣赏之色更浓。他走上前,低声道: “牧哥儿,话是这么说,但王有金那人阴险狡诈,今日他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你还是要万分小心。” “我明白,莽叔。”秦牧点了点头,“多谢提醒。” 待村民们渐渐散去,秦牧才和家人以及胡莽等几个相熟的猎户回到屋里。 秦有田直到现在,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牧哥儿,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秦牧笑了笑,搀扶着老爹坐下:“爹,人总是会变的。 以前我浑浑噩噩,让您和姐姐操心了。 以后,这个家由我来扛。” 秦瑶看着弟弟,眼中泪光闪烁,却是喜悦和安心的泪水。 她感觉,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似乎因为弟弟的出现,而被挪开了一些。 “牧哥儿,”胡莽沉吟片刻,说道。 “你今天虽然化解了眼前的危机,但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们这些老兄弟商量了一下,以后打猎,你还跟我们一起去。 一来互相有个照应,二来,也多攒些家底,以防不时之需。” 赵山也附和道: “对!牧哥儿,你的箭法神乎其技,跟着你,我们肯定能打到更多猎物! 卖了钱,咱们按出力多少分,绝不让你们家吃亏!” 这是猎户们最朴素的支持和结盟方式。 秦牧心中感动,知道这是胡莽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帮他,也是在投资他的未来。 他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好!那就多谢莽叔和各位哥哥了。 以后咱们一起上山,有我秦牧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大家!” 有了共同的利益和潜在的危险,这个小团体的凝聚力瞬间增强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秦牧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 他每天天不亮就和胡莽、赵山等猎户进入黑虎山。 凭借着前世野外生存的经验和超凡的箭术,他几乎成了队伍里的“定海神针”。 不仅总能发现猎物的踪迹,更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获。 以往猎户们不敢轻易招惹的野猪、狍子,甚至偶尔遇到的狼,都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秦牧并没有藏私。 他会将自己观察野兽习性、布置简单陷阱、以及射击要害的技巧,毫无保留地分享给胡莽等人。 虽然胡莽他们年纪大了,手法定型,学不了他那么精妙的箭术,但在他的指点下,整体的狩猎效率和安全性都大大提升。 收获的猎物,除了留下部分自家食用,大部分都由秦牧和胡莽亲自带到几十里外的青牛镇上去售卖。 秦牧心思活络,不再像以前猎户那样直接将猎物卖给固定的肉铺或皮货商,而是会货比三家。 甚至将最值钱的鹿茸、貂皮等分开售卖,卖给药铺和专门的皮货行,争取最大利润。 几天下来,秦牧的口袋里就攒下了不少铜钱,甚至还有几块碎银子。 这在以前,是秦有田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秦家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不仅天天有肉吃,秦牧甚至还给秦瑶和老爹扯了几尺新布做衣裳。 这在贫瘠的黑山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与之相对的,是王家大院的低气压。 王有金听着管家汇报秦牧如何风光,如何带着猎户们发财,气得砸碎了好几套名贵的茶具。 “废物!都是废物!”他咆哮着。 “连个毛头小子都收拾不了!我要你们何用?!” 管家战战兢兢地说道: “老爷,那小子邪门得很,身手好,箭法准,现在又笼络了胡莽那帮泥腿子,硬来恐怕……” “硬来不行,那就来软的!来阴的!” 王有金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我就不信,他一个黄口小儿,能翻出我的手掌心!” 他沉吟片刻,压低声音对管家吩咐道: “你去找‘黑风岭’的那位,就说我王有金有笔生意要跟他做……目标,就是秦牧那小崽子!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管家闻言,浑身一颤:“老爷,您……您要请‘山魈’出手?那……那代价可不小啊……” “代价?”王有金狞笑一声。 “只要能弄死那小畜生,给我儿报仇,付出再大代价也值得!快去!” “是,是!”管家不敢再多言,连忙躬身退下。 “还有,”王有金又叫住他,“镇上的刘主簿那边,打点得怎么样了?” “回老爷,银子已经送过去了,刘主簿收了,说会让咱们黑山村的税吏。 ‘重点’关照一下秦家和他走得近的那几户……” 第十一章 亡命之徒 “嗯。”王有金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秦牧啊秦牧,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明年的税赋,我看你怎么交! 交不上税,就得去服徭役!到时候……哼!” 这天,秦牧和胡莽等人再次进入黑虎山深处。 为了寻找更值钱的猎物,他们这次走得比以往更远。 “牧哥儿,你看那边!”赵山突然指着远处一片陡峭的山崖,压低声音道。 “那崖壁上,好像有岩羊!”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只矫健的岩羊,正在陡峭的岩壁上跳跃觅食。 岩羊肉质鲜美,羊角更是可以入药,价值不菲。 胡莽脸上露出喜色:“好东西!不过岩羊警觉性高,又在那么陡的地方,不好下手啊。” 秦牧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和岩羊的位置,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莽叔,你们绕到侧面去,弄出点动静,把它们往我这边赶。 我在下面那个缓坡埋伏。” “好!”胡莽对秦牧的判断已是深信不疑,立刻带着赵山等人悄悄迂回过去。 秦牧则迅速下到缓坡,找了一块巨石作为掩体,张弓搭箭,屏息凝神。 不多时,侧面传来胡莽等人故意制造的响动。 崖壁上的岩羊受惊,果然朝着秦牧埋伏的方向奔来。 就在领头那只最大公羊跃下缓坡,身形在半空中稍有停滞的瞬间—— “咻!” 秦牧眼神锐利如鹰,手指松开,羽箭离弦而出,精准地没入了岩羊的脖颈! “中了!”秦牧心中一喜。 然而,就在他准备上前收取猎物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陡然从背后袭来! 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直觉! 他想也不想,猛地向前一个翻滚! “嗤啦!” 一道凌厉的刀光,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掠过,将他原本站立处的草丛齐刷刷削断! 秦牧迅速转身,半跪在地,弓箭已然再次举起。 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身穿黑衣、面蒙黑巾的汉子。 为首一人,身材矮壮,眼神凶戾,手中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鬼头刀,正是刚才袭击他的人。 另外两人,一个手持猎叉,一个拿着绳索,呈扇形围了上来。 “你们是什么人?”秦牧眼神冰冷,心中迅速判断着形势。 这三个人行动无声,配合默契,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煞气,绝非普通山民或者猎户,更像是…… 职业的亡命之徒!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矮壮汉子声音沙哑,如同夜枭。 “小子,有人花钱买你的命,认命吧!” 话音未落,他再次挥刀扑上,刀法狠辣,直取秦牧要害! 另外两人也同时发动攻击,封死了秦牧左右闪避的空间。 情况危急! 秦牧临危不乱,在对方动的同时,他手中的箭也射了出去! 但不是射向正面扑来的矮壮汉子,而是射向侧面那个手持猎叉,速度稍慢一筹的家伙! “噗!” 箭矢精准地命中那人的大腿!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秦牧丢掉弓箭(近距离混战弓箭已无用)。 抽出别在腰后的柴刀(他如今上山都会带着),一个矮身,险之又险地避过矮壮汉子的劈砍。 柴刀顺势向上撩向对方的手腕! 这一下反击,又快又狠,完全出乎矮壮汉子的意料! 他急忙缩手,刀锋还是在他手腕上划开了一道血口! “好小子!有点门道!”矮壮汉子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目标如此棘手。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胡莽和赵山等人也赶了回来,看到眼前情形,又惊又怒。 “牧哥儿!” “你们是什么人?敢动我们黑山村的人!” 胡莽怒吼一声,举起猎叉就冲了上来。 赵山和其他猎户也纷纷张弓搭箭,或者举起武器。 那矮壮汉子见对方援兵赶到,自己一人受伤,知道事不可为,恶狠狠地瞪了秦牧一眼: “小子,算你走运!我们走!” 说着,他扶起那个大腿中箭的同伙,和另一个拿绳索的迅速退入密林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牧哥儿,你没事吧?”胡莽急忙冲到秦牧身边,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秦牧摇了摇头,看着那三人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知道,这绝不是偶然遇到的劫匪。 这些人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来的。 “是王有金!”赵山咬牙切齿道,“肯定是他找来的人!” “除了他,没别人了。”胡莽脸色凝重。 “牧哥儿,看来王有金是铁了心要你的命啊!连‘山魈’的人都请来了!” “山魈?”秦牧看向胡莽。 “是黑风岭一带有名的悍匪头子,心狠手辣,手下亡命之徒不少,专门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胡莽解释道,“官府围剿了几次都没成功。 王有金竟然和他们有勾结!” 秦牧眼神愈发冰冷。 他原本以为王有金最多也就是在村里用些阴谋诡计,没想到他竟然敢勾结山匪,直接下杀手! 这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莽叔,各位哥哥,”秦牧沉声道,“今天多谢了。 这份情,我秦牧记下了。” “说的什么话!”胡莽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王家连山匪都敢勾结,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们必须更加小心!” 秦牧点了点头,心中杀意涌动。 王有金,这是你自己找死! 原本还想陪你多玩几天,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经历了山中遇袭,秦牧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和王有金的狠毒。 他必须尽快提升自己和身边人的实力,并且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 回到村里,他并没有声张遇袭的事情,只是暗中加强了戒备。 他将之前用兽筋、硬木制作的几把简易但威力不小的手弩分给了胡莽、赵山等几个核心的猎户,并教他们使用方法。 这手弩虽然射程不如长弓,但近距离威力巨大,且易于隐藏和快速发射,在突发战斗中能起到奇效。 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训练秦瑶和一些信得过的年轻村民一些简单的防身技巧和预警方法。 第十二章 官匪一家,蛇鼠一窝 他深知,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只有将更多的人团结起来,形成一股力量,才能真正对抗王有金这样的地头蛇。 另一方面,秦牧开始着手调查王有金的底细。 他利用去镇上售卖猎物的机会,暗中打听王有金与镇上官吏、以及黑风岭山匪勾结的证据。 他知道,想要彻底扳倒王有金,光靠武力不够,必须抓住他的把柄,最好能借助官方的力量。 这天,秦牧在镇上最大的酒楼“醉仙楼”外。 无意中看到了王有金的管家,正点头哈腰地陪着一个穿着官服、面色倨傲的中年人从里面出来。 “刘主簿,这次多亏您关照,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管家悄悄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进那官员的袖子里。 那刘主簿捏了捏袖子,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好说,好说。王员外的事,本官自然会放在心上。 今年的税赋……呵呵,你放心。”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方才分开。 秦牧躲在暗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果然官匪一家,蛇鼠一窝! 这王有金,不仅勾结山匪,还贿赂官府胥吏,想要在税赋上做文章,坑害村民! 一个初步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月黑风高。 秦牧换上一身深色的紧身衣服,脸上蒙着黑布。 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王家大院。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对王家的布局已经了然于胸。 他避开巡逻的家丁,目标明确地朝着王有金的书房摸去。 书房里还亮着灯。秦牧如同壁虎般贴在窗外,透过细微的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王有金和管家正在里面,低声商议着什么。 “……黑风岭那边回信了,说上次失手,是低估了那小畜生的本事。 下次他们会派更厉害的好手过来,保证万无一失。”管家说道。 “下次?还要等下次?!”王有金烦躁地踱着步。 “那小子现在越来越成气候,胡莽那帮泥腿子都快唯他马首是瞻了! 再让他发展下去,这黑山村还有我王家的立足之地吗?” “老爷息怒。”管家阴险地笑道,“除了黑风岭,咱们不是还有后手吗? 刘主簿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再过半个月,就是征收秋税的时候。 到时候,咱们把秦家和跟他走得近的那几家的税赋往上翻一番! 看他们拿什么交!交不上,就得去服苦役!修河堤那可是九死一生的活儿……” 窗外,秦牧眼中寒光一闪。 果然如此! 他耐心地继续听下去,希望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只听王有金又道:“嗯,此事要办得隐秘。 还有,我让你找的,王斌那件事的‘证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老爷放心,已经打点好了。 到时候就说是秦牧那小子觊觎我家少爷的钱财,潜入行凶…… 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不认!” “好!做得干净点!”王有金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我要让他秦牧,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里,秦牧知道已经获得了关键信息。 他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家。 回到家中,秦牧毫无睡意。 王有金的计划可谓毒辣,双管齐下,既要借助山匪的刀,又要利用官府的势,还想栽赃陷害,将他彻底置于死地。 “看来,不能再等了……”秦牧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原本还想多积累一些资本,用相对温和的方式扳倒王家。 但现在看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王有金已经亮出了所有的獠牙,他必须在其计划发动之前,先发制人! 第二天,秦牧找到了胡莽和赵山。 将自己昨晚听到的以及自己的判断,选择性地告诉了他们(略去了自己夜探王府的细节,只说是从特殊渠道得知)。 “……情况就是这样。 王家勾结山匪,贿赂官吏,不仅要害我,还要在税赋上做手脚,坑害大家! 如果我们再不反抗,迟早会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 胡莽和赵山听完,又惊又怒。 “狗日的王有金!心也太黑了!” “怪不得去年老孙头家交不上税,儿子被抓去服徭役,结果死在了河堤上…… 原来都是这老东西搞的鬼!” “牧哥儿,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胡莽斩钉截铁地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秦牧已是完全信服。 秦牧目光扫过两人,沉声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动手!” “怎么动手?” “首先,我们要拿到王有金勾结山匪和贿赂官吏的证据!” 秦牧冷静地分析道,“黑风岭的山匪我们暂时动不了,但镇上那个刘主簿,或许是个突破口……” 一个大胆的、反击的计划,在秦牧的策划下,悄然展开。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即将发生逆转。 而黑山村压抑已久的矛盾,也终于到了要彻底爆发的时候。 秦牧的计划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进行。 他深知,对付王有金这种盘踞地方多年的地头蛇,仅靠蛮力是不够的,必须抓住其要害,一击毙命。 而王有金的要害,无疑就是他勾结山匪、贿赂官员的证据,以及他赖以生存的财富和武力基础。 “莽叔,”秦牧在胡莽家简陋的屋子里,对着围坐在一起的几位核心猎户说道。 “我们需要分头行动。 赵山哥,你带两个机灵的兄弟,这几天密切监视王家进出的人员,特别是陌生面孔和与镇上来的信使。 注意安全,远远看着就行,不要打草惊蛇。” “放心,牧哥儿,交给我!” 赵山如今对秦牧已是言听计从,拍着胸脯保证。 “莽叔,您德高望重,悄悄联系村里那些同样受过王家欺压。 或者对今年税赋心存疑虑的人家。 不用明说,就是探探口风,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记住,一定要找嘴严、胆大、信得过的。”秦牧看向胡莽。 胡莽重重点头:“我明白,这事儿急不得,也不能声张,我会小心去办。” 第十三章 布局开始 “那我呢?”另一个年轻猎户铁柱迫不及待地问。 秦牧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铁柱,你跟我去一趟镇上。 我们得去会会那位刘主簿。” “去镇上?找刘主簿?”铁柱吓了一跳,“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秦牧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是不是罗网,得去了才知道。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我们需要摸清他的活动规律,找到他的弱点。” 与此同时,王家大院内,王有金也并未闲着。 “老爷,打听清楚了。”管家低声汇报。 “秦牧那小子这几天安分得很,天天跟着胡莽他们上山打猎,没什么异常。 不过,他们打的猎物确实比以前多太多了,在镇上卖了不少钱。” “哼,让他再得意几天!”王有金阴狠道。 “黑风岭的二当家‘独眼狼’已经答应亲自带人过来,就在这几天动手! 还有,刘主簿那边也安排好了,税吏五天后就到村里,到时候,我看他秦牧拿什么交翻倍的税!” 王有金仿佛已经看到秦牧家破人亡的场景,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向他罩来。 青牛镇虽不如县城繁华,但也是方圆几十里内最热闹的集市。 秦牧和铁柱换了身不起眼的旧衣服,混在人群中进了镇子。 秦牧的目标很明确——镇衙署的主簿刘能。 作为掌管文书、税赋的胥吏,刘能在这青牛镇也算是个实权人物,但同样,他的贪婪和跋扈也并非秘密。 通过之前在镇上的观察和暗中打听,秦牧已经掌握了刘能的一些习惯: 比如他每天下午喜欢去镇东头的“听雨轩”喝茶听曲,晚上则常去相好的寡妇家过夜。 这天下午,听雨轩二楼雅座。 刘能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手指随着台上歌女的琵琶声轻轻敲打着桌面,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两个衙役打扮的人守在楼梯口。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茶盘的伙计不小心脚下一滑。 “哎呀”一声,整盘滚烫的茶水眼看就要泼到刘能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座位上一个身影猛地站起。 一手扶住伙计,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在空中一抄、一引,那泼洒出的茶水竟被他用巧劲尽数引到了旁边的空地上,只有几滴溅到了刘能的靴子上。 刘能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怒道:“怎么回事?!” 那出手之人连忙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歉意: “大人恕罪! 小人一时情急,怕热水伤了大人,出手莽撞,惊扰了大人雅兴,实在罪该万死!” 刘能惊魂未定,看着地上还在冒热气的茶水,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普通、面容清秀但眼神透着一股精悍之气的少年(秦牧易容后),心中的怒火消了一半。 毕竟对方是为了救他(至少表面上是)。 “罢了罢了,以后小心点!” 刘能挥挥手,打量了秦牧一眼,“你身手不错啊?” “回大人,小人是山里猎户,从小跟着长辈学了些粗浅功夫,手脚比常人利索些,让大人见笑了。”秦牧谦卑地回答。 “猎户?”刘能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最近镇上好的皮货可紧俏得很,你们打到什么好货色没有?” 秦牧心中一动,知道鱼儿上钩了。 他故作神秘地低声道: “不瞒大人,前几日运气好,弄到了一张罕见的白狐皮,品相极佳,本想寻个合适的买主……” “白狐皮?” 刘能眼睛一亮,他最近正想巴结县丞大人,苦无合适的礼物。“拿出来本官瞧瞧?” “这等贵重之物,小人不敢随身携带,放在落脚处了。” 秦牧为难道,“而且……这皮子,村里王员外也派人问过价,小人……” 他故意提起王有金,观察着刘能的反应。 果然,刘能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王有金?哼,他懂什么!好东西自然要献给识货之人!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个村?回头我让人去找你!” “小人名叫木风,黑山村的。” 秦牧报了个假名,“大人若有意,小人明日午时,还在听雨轩恭候大人?” “好!就明日午时!”刘能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个懂规矩、身手又好的年轻猎户很会来事。 秦牧恭敬地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一步,接触目标,建立初步联系,成功。 就在秦牧暗中布局对付王有金和刘能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在整个北州掀起了轩然大波,也瞬间打乱了秦牧的节奏。 北方的狄戎部落,因遭遇罕见白灾,草场冻死,牲畜大量死亡,为了生存,纠集了数万骑兵,悍然南下寇边! 边境数个烽燧堡已燃起狼烟,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北州州府和临近的军镇! 消息传到黑山村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时,已经过去了几天。 村里顿时人心惶惶。 “狄戎打过来了?天爷啊!” “听说那些狄戎蛮子杀人不眨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咱们这里离边境不算太远,会不会打过来啊?” 恐慌的情绪在蔓延。 就连一直专注于内斗的王有金,也被这个消息惊动了。 “狄戎南下?”王有金在书房里踱步,眉头紧锁。 他固然恨秦牧入骨,但若是狄戎真的打过来,他这偌大的家业可就全完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老爷,听说州府已经下令,紧急征调粮草,招募乡勇,驰援边境。” 管家说道,“各县各镇,都要分摊任务。” 王有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征调粮草?招募乡勇? 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既能保全自身,又能趁机铲除异己的毒计,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与此同时,秦牧也从胡莽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的反应与普通村民截然不同。 作为曾经的兵王,他对战争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和洞察力。 “狄戎南下……边境危急……”秦牧喃喃自语,眼神锐利。 第十四章 狄戎入侵 秦牧意识到,这不仅是国难,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与机遇并存的转折点。王有金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牧哥儿,你说这仗会不会打到我们这儿来?”胡莽忧心忡忡地问。 “暂时不会。”秦牧冷静地分析。 “狄戎骑兵虽猛,但缺乏攻坚能力,边境军镇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但朝廷必然要大规模征调物资和兵员,这对我们来说,压力很大。” 果然,没过两天,镇上的命令就下来了: 紧急征粮!每村按户分摊,限期上缴! 同时,招募乡勇,前往边境辅兵营效力,待遇从优,但…… 几乎是强制性的,尤其是对无地或少地的贫苦农户而言。 而负责黑山村征粮和招募乡勇的,正是王有金和即将到来的镇税吏! 外敌入侵带来的国家危机与地方压迫,瞬间激化,并与原有的矛盾交织在一起。 王有金立刻利用手中的权力和与刘主簿的关系,在征粮册和乡勇名单上大做文章。 秦有田家以及胡莽、赵山等与秦牧交好的人家,被摊派了远超其承受能力的粮赋! 同时,秦牧、赵山、铁柱等青壮年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首批赴边境的乡勇名单上! 理由是他们是村里最好的猎手,身手矫健,适合辅兵工作。 “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秦有田拿到摊派单,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那上面的粮食数字,就是把家里所有的存粮乃至种子都上交,也远远不够! 胡莽、赵山等人也又惊又怒。去边境辅兵?那几乎就是九死一生!狄戎骑兵的凶残,谁人不知? “狗日的王有金!这是借刀杀人!”赵山气得一拳砸在墙上。 村民们虽然同情,但在王有金的积威和官府的号令下,大多数人敢怒不敢言。 黑山村上空,笼罩着一片绝望和压抑的气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借助国家机器碾压而来的危机,秦牧却显得异常冷静。 “爹,莽叔,各位哥哥,别慌。” 秦牧看着围拢过来的、面带惶然的家人和伙伴,声音沉稳有力,“王有金想借此机会除掉我们,没那么容易!” “牧哥儿,你有什么办法? 这粮交不上,人要被抓走,可怎么办啊?”秦有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秦牧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粮,我们交!但不是按照他王有金定的数目交!” “啊?那么多粮食,我们哪里去弄?” “去山里弄!”秦牧斩钉截铁,“狄戎入侵,军队急需肉食和皮革。 我们猎户的本事,现在就是最大的本钱! 组织人手,进山进行大规模围猎!用猎物抵粮!” 众人眼前一亮!对啊!平时打猎是为了换钱糊口,现在可以直接用来抵税! 黑虎山物产丰富。 如果能组织起足够的人手,进行有计划的围猎,短时间内获取大量猎物并非不可能! “可是……乡勇名单怎么办?” 赵山问道,“名字已经报上去了,官府要是来抓人……” 秦牧冷笑一声:“名单是王有金报的,里面猫腻多了去了。 只要我们能在征召令规定的期限之前,拿出足够的‘贡献’。 比如远超定额的粮草物资,或者立下特殊的功劳,就有机会申请豁免或者替换! 关键在于,我们要抢在官府来人之前,做出成绩! 并且,要抓住王有金假公济私、篡改名单的证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一股属于铁血军人的强悍气势自然流露: “从现在起,我们不再只是一个打猎的队伍。 我们要组建黑山村狩猎队,同时也是自卫队!统一指挥,分工合作!不仅要打猎,还要防备可能出现的山匪(王有金勾结的),以及…… 为可能到来的更坏情况做准备!” 秦牧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众人心中。 他那份临危不乱、条理清晰、敢于抗争的气势,极大地感染了大家。 “好!牧哥儿,我们听你的!” “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说干就干。 在秦牧的强力组织下,一支以原猎户为核心,吸纳了村里部分胆大青壮组成的“黑山村狩猎自卫队”迅速成立。 秦牧充分展现了他作为现代兵王的组织能力和战术素养。 首先,是情报与侦察。他派出了几个机灵的年轻人,轮流监视王家大院和村口要道,随时掌握王有金和外界(尤其是镇上来人)的动向。 同时,他亲自带着胡莽等老猎手,深入黑虎山,勘察地形,寻找大型兽群的踪迹和最佳伏击地点。 其次,是分工与协作。 他将队伍分成了几个小组: 侦察组、狩猎组(主力,由箭法好、经验丰富的猎手组成)、支援组(负责设置陷阱、驱赶野兽、运输物资)、警戒组(负责营地安全和防备山匪)。 每个小组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第三,是装备与训练。 秦牧利用现有材料,紧急赶制了一批改进型的捕兽夹、绊索、投矛以及更多的手弩。 他甚至在夜间偷偷炼制了一些简单的土制燃烧瓶和刺激性粉末(利用硫磺等矿物),作为关键时刻的杀手锏。 同时,他利用早晚时间,对队员们进行简单的队列、隐蔽、协同攻击和防御训练。 虽然时间紧迫,但这些现代军事思想的启蒙,极大地提升了队伍的纪律性和战斗力。 第四,是战术运用。 针对不同的猎物,秦牧制定了不同的战术。 围捕野猪群,利用陷阱和驱赶,分割包围;猎杀狼群,则占据有利地形,利用弓箭和手弩远程狙杀; 甚至对于熊瞎子,他也设计了引诱、伏击、多点攻击的险中求胜之法。 短短三四天时间,狩猎队在秦牧的指挥下,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收获的猎物堆积如山,光是大型野猪就猎杀了七八头,狼群端掉了一个,其他鹿、狍子、野羊等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猎物被迅速处理,肉腌制或风干,皮张鞣制,准备用以抵粮。 第十五章 队伍扩大 整个黑山村都被这支队伍的效率和收获震惊了。 越来越多原本观望的村民,开始主动向秦牧这边靠拢。 秦牧的威望,在应对危机中急速攀升。 然而,王有金也并未坐视。 “老爷,秦牧他们这几天疯了似的打猎,弄到了好多猎物,看样子是真想用猎物抵粮啊!” 管家焦急地汇报。 “还有,他们好像组织了什么自卫队,天天在村外操练,咱们的人靠近都被赶走了!” 王有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想到秦牧的反应如此迅速和有效,竟然能组织起这样一股力量。 “哼!猎物抵粮?那也得看官府认不认! 刘主簿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卡死他们!”王有金阴狠道。 “至于乡勇名单……黑风岭的人怎么还没到? 告诉他们,再加一百两银子,我要秦牧的人头,就在他们出发去边境之前!” 就在这紧张的对峙中,镇上的税吏,在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差护卫下,终于来到了黑山村。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秦牧派出的侦察人员也回报了一个紧急消息。 一伙形迹可疑、携带兵器的陌生面孔,出现在了黑虎山边缘,正朝着黑山村方向潜行而来! 这边镇上的税吏姓钱,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 带着四个挎着腰刀的官差,大摇大摆地进了村,直接就被王有金迎进了自家大院。 酒肉的香气很快从王家飘了出来。 与此同时,秦牧也得到了赵山气喘吁吁的回报: “牧哥儿,不好了! 山那边下来七八个生面孔,带着家伙,眼神凶得很,领头的好像就是上次那个矮个子! 他们藏在村外林子里,看样子是冲着咱们来的!” 屋内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前有官府催粮拉夫,后有山匪虎视眈眈,这简直是绝境! 秦有田和秦瑶脸色煞白,连胡莽这样的老猎户手心都捏出了汗。 “牧哥儿,怎么办?要不……我们先避一避?”铁柱声音有些发颤。 “避?往哪里避?” 秦牧眼神冰冷如刀,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有一种令人心定的沉着, “现在避了,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王有金正好可以给我们扣上抗税、逃役的帽子,到时候才是真的任人宰割!”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屋内所有狩猎队的核心成员,声音斩钉截铁: “既然他们一起来,那我们就一起接着! 按原计划,兵分两路!” “胡莽叔,赵山,你们带狩猎组和支援组的兄弟,把我们这几天准备的猎物,全部搬到村口打谷场! 摆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的‘粮’!钱税吏那边,我去应付!” “铁柱,你带警戒组的兄弟,守住进村的几个路口,特别是靠近林子的那边! 把我们准备的陷阱、绊索都用上! 再挑几个箭法最好的,占据制高点,听我号令! 那帮山匪,只要敢露头,就给我往死里打!不用留手!” 秦牧的指令清晰、果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他迅速将腰间柴刀别好,又将几把磨得雪亮的猎刀分给胡莽和赵山。 “记住,”秦牧最后环视众人,眼神锐利。 “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想要活下去,就得豁出命去! 我们黑山村的爷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豁出去了!” “听牧哥儿的!” 被秦牧的气势感染,众人心中的恐惧被一股血性取代,纷纷低吼着应和,迅速行动起来。 村口打谷场上,很快堆起了小山般的猎物。 腌制好的肉块,风干的肉条,还有大量的皮毛、鹿角,甚至还有几副完整的野猪骨架,视觉冲击力极强。 许多村民都被吸引过来,围着观看,发出阵阵惊叹。 王有金陪着钱税吏和四个官差,酒足饭饱地踱步过来。 看到这堆积如山的猎物,钱税吏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贪婪。 王有金则是脸色一沉,他没想到秦牧真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搞到这么多东西。 “钱大人,您看,这就是我们黑山村狩猎队,为了支援边境,日夜辛苦打来的猎物! 用以抵充今年的粮税,绰绰有余!” 秦牧走上前,不卑不亢地说道。 他刻意忽略了王有金,直接对钱税吏说话。 钱税吏打着官腔,用手帕捂着鼻子,嫌弃地扫了一眼那些血淋淋的皮毛: “哼!猎物?朝廷征调的是粮草!是实实在在的谷物! 这些山野腥臊之物,如何能作数?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以次充好,拿些陈年旧货来糊弄本官?” 王有金立刻帮腔:“钱大人明鉴!秦牧,你就别耍花样了! 老老实实把该交的粮食交出来! 还有,乡勇名单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就是抗旨不遵,形同谋反!” 他这话极为恶毒,直接扣上了谋反的大帽子。周围的村民都吓得噤若寒蝉。 秦牧却冷笑一声,朗声道:“钱大人,王员外! 狄戎犯边,军情紧急,边境将士浴血奋战,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能填饱肚子、增长力气的肉食! 是能御寒保暖的皮裘!我们黑山村猎户,倾尽所有,将最好的肉食皮革贡献出来,正是为了支援前线,解军需之急! 这难道不比那些需要时间转运的谷物更及时、更有用吗?” 他顿了顿,目光逼视钱税吏: “还是说,在钱大人眼里,前线将士的温饱,还不如您库房里那些可能发霉的陈粮重要? 若是如此,我等立刻收拾东西,随大人去镇上,请刘主簿,甚至请县尊大人评评理! 看看我们黑山村猎户这片拳拳报国之心,到底算不算数!” 秦牧这番话,有理有据,扣准了“支援前线”的大义名分,直接把问题提升到了是否忠于国事的高度。 钱税吏被他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收了王有金的钱不假,但若真被扣上不顾前线将士死活的帽子,传到上面,别说乌纱帽,脑袋都可能不保! 第十六章 村口对峙,巧舌斗税吏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钱税吏气急败坏。 “是不是胡言,大人心知肚明。” 秦牧步步紧逼。 “况且,朝廷征调文书上也写明,可用等价物资抵充。 我们这些猎物,价值远超我们几户摊派的粮税! 若大人执意不收,莫非是觉得我们贡献太多,让某些人中饱私囊的计划落空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王有金。王有金心头一凛,暗叫不好。 就在村口双方唇枪舌剑之际,村外林子边,战斗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咻!” 一支冷箭从树林中射出,直奔岗哨上的一个年轻猎户! “小心!”守在附近的铁柱眼疾手快,猛地将那猎户扑倒。 箭矢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箭尾兀自颤动不已。 “敌袭!放信号!”铁柱大吼一声。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哨音冲天而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七八个黑衣悍匪如同恶狼般从林中扑出,为首的正是那个矮壮汉子“独眼狼”。 他挥舞着鬼头刀,满脸狞笑: “杀!一个不留!” 然而,他们刚冲出林子没几步,就触发了秦牧提前布置的陷阱! “咔嚓!”“噗通!” 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匪徒一脚踩进伪装好的陷坑,坑底削尖的竹刺瞬间穿透了他们的脚掌和小腿,发出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几条隐藏在草丛中的绊索猛地弹起,又绊倒了一人! “有埋伏!小心!”独眼狼又惊又怒,没想到对方准备如此充分。 就在匪徒们阵脚微乱之际,占据着制高点的猎户们出手了! “咻!咻!咻!” 数支羽箭和威力更大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树梢、岩石后射出! 这些猎户本就箭法精准,加上秦牧的简单指导和居高临下的优势,瞬间就取得了战果! 一个匪徒被弩箭直接射穿胸膛,一声不吭地倒地。 另一个肩膀中箭,惨叫着丢掉武器。 “妈的!给我冲过去,宰了那些放冷箭的!” 独眼狼红了眼,挥舞着鬼头刀,凭借灵活的身法躲开几支箭矢。 带着剩下的三个匪徒,疯狂地朝着猎户们的射击点冲来。 猎户们到底不是职业军人,面对亡命徒的决死冲锋,难免有些慌乱,箭矢的准头也下降了。 眼看独眼狼就要冲破防线 “你们的对手是我!”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独眼狼耳边响起! 只见秦牧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战场侧翼! 他手中没有弓箭,只有那把看似普通的柴刀! 原来,村口那边,秦牧用言语暂时压制住钱税吏后。 听到响箭信号,知道林边战斗已起,立刻将场面交给胡莽周旋,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小子!你找死!”独眼狼看到秦牧。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放弃攻击猎户,转身挥刀狠狠劈向秦牧! 刀风凌厉,势大力沉! 秦牧眼神一凝,不闪不避。 就在鬼头刀即将临身的瞬间,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一侧,刀锋擦着他的衣襟掠过! 同时,他手中的柴刀如同毒龙出洞,沿着一个刁钻的轨迹,直刺独眼狼持刀的手腕! 这一下,速度快得超出了独眼狼的反应! 他只觉得手腕一凉,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鬼头刀差点脱手! 低头一看,手腕已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 “啊!”独眼狼又惊又怒。 秦牧得势不饶人,脚下步伐迅捷如风,贴身近前,柴刀或刺或撩,招招不离独眼狼的要害! 他的格斗术融合了现代军事格杀技和古武术的精华。 简洁、高效、致命,完全没有这个时代武技的花哨,只有最直接的杀戮! 独眼狼空有一身力气和悍勇,但在秦牧这种近乎“作弊”的格杀技巧面前,竟然完全被压制。 只能狼狈不堪地格挡闪避,身上瞬间又添了几道伤口。 另外三个匪徒想上来帮忙,却被缓过神来的猎户们用弓箭和猎叉死死缠住。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秦牧抓住独眼狼一个破绽,柴刀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肋下,直接破坏了其肾脏! 独眼狼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匪首毙命! 剩下的三个匪徒见状,魂飞魄散,哪还有战意,发一声喊,转身就想逃回林子。 “一个都别放走!” 秦牧冷喝一声,捡起地上一把匪徒掉落的腰刀。 手臂一甩,腰刀如同飞镖般射出,将一个匪徒钉在地上! 另外两个也被猎户们乱箭射倒。 林边的战斗,以狩猎队的完胜告终!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当秦牧提着滴血的柴刀,带着狩猎队的成员,押着唯一一个腿部中箭被生擒的匪徒,重新回到村口打谷场时,整个场面一片死寂。 钱税吏和他带来的官差,看着杀气腾腾的秦牧和那群刚刚经历血战、眼神带着血丝的猎户,吓得腿肚子都在转筋。 尤其是看到那个被生擒的、面如死灰的匪徒,更是心惊胆战。 他们常年欺压百姓,何曾见过这等真刀真枪、瞬间毙杀数人的场面? 王有金更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最大的依仗——黑风岭的悍匪,竟然就这么被秦牧带人砍瓜切菜般给灭了?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秦牧将柴刀上的血在匪徒的衣服上擦了擦,目光冷冷地看向钱税吏和王有金: “钱大人,王员外,方才有一伙山匪意图袭击本村,已被我等自卫队击溃,匪首伏诛,擒获活口一名。 看来,这黑山村乃至青牛镇的地面上,不太平啊! 竟然有山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准备为国贡献的村庄! 此事,恐怕也得请钱大人,好好向上禀报一番!” 他这话,绵里藏针。 既说明了战斗的性质是自卫,又点出了山匪出现的蹊跷,更暗示了地方治安不靖的责任。 第十七章 黑山村,变天了 钱税吏哪里还敢摆架子,擦着额头的冷汗,连声道: “应该的,应该的!诸位义士保境安民,勇猛可嘉!这些猎物……本官收了! 统统按市价最高折算,抵充粮税! 不,超额部分,本官会向上申请,作为诸位的奖赏!”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王有金许诺的好处,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那乡勇名单……”王有金还不死心,颤声问道。 “名单?”钱税吏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跳起来,劈手从随从手里夺过名册,当着众人的面,将秦牧、赵山等人的名字狠狠划掉。 “胡闹!如此忠勇义士,正当留在乡里,保境安民,岂能轻易征调?此事作罢!作罢!” 说完,他再也顾不上王有金,带着官差,催促着村民帮忙装载猎物,几乎是落荒而逃。 王有金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看着周围村民投来的鄙夷、愤怒的目光,再看看秦牧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经此一役,秦牧在黑山村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不仅保住了自己和伙伴的家,更带领村民粉碎了王有金的阴谋,击溃了凶悍的山匪,甚至连官府税吏都被他逼退。 黑山村,变天了。 王有金当晚就病倒了,据说是“惊吓过度”。 王家大门紧闭,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嚣张气焰。 秦牧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知道,王有金虽然暂时失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与镇上官吏的勾结未必彻底断绝。 而且,狄戎入侵的大背景下,未来的局势依然充满变数。 当天晚上,秦牧家中,狩猎队的核心成员再次聚集。 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充满了振奋和希望。 “牧哥儿,今天真是痛快!”赵山兴奋地脸膛发红。 “王有金那老狗,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胡莽则相对沉稳:“牧哥儿,今天我们是赢了,但王家毕竟根基还在,镇上的刘主簿那边,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那个被抓住的山匪活口……” 秦牧点了点头:“莽叔说得对。 王有金必须彻底解决,否则迟早是个祸害。 那个山匪活口,是关键。 我们要从他嘴里,撬出王有金勾结山匪的证据!”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至于刘主簿……他收了王有金的钱,又在我们这里丢了面子,肯定不会甘心。 我们需要主动出击,不能等他来找我们麻烦。” “怎么出击?”众人看向秦牧。 秦牧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我们需要派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人,带上那个山匪活口和…… 我们准备好的另一份‘礼物’,连夜去一趟县城!” “去县城?” “对!绕过青牛镇,直接去县衙! 举报王有金勾结山匪,谋害村民,以及刘主簿受贿舞弊,贻误军机!”秦牧语出惊人。 “现在狄戎入侵,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也最忌讳后方不稳,官吏腐败! 这个时候举报,成功率最高!”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又有些忐忑。 直接去县衙告状,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胆大包天。 “可是……县衙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啊……”铁柱嘟囔道。 秦牧嘴角微扬,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的……冰糖! 这是他用这两天狩猎间隙,偷偷用土法从野果和蜂蜜中提炼结晶出来的,虽然纯度不高,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稀罕物! “这就是我们的‘敲门砖’。”秦牧自信道。 “再加上确凿的人证(山匪活口)和合理的说辞(关系到后方稳定和军需供应),不怕县令大人不动心!” 看着那从未见过的、如同水晶般的冰糖,听着秦牧条理清晰、直指要害的计划,胡莽等人心中再无怀疑,只剩下深深的敬佩和折服。 “好!就按牧哥儿说的办!”胡莽一拍大腿。 “我亲自带两个人去!赵山,你挑两个最稳重的兄弟跟我一起!” 夜色深沉,一场针对王有金和刘主簿的终极反击,在秦牧的运筹帷幄下,悄然展开。 黑山村这个小小的舞台,已经无法束缚秦牧这条潜龙的腾飞。 他的目光,开始投向更广阔的天地,而那北境燃起的烽烟,似乎也预示着他即将踏上的,是一条充满铁血与荣耀的征途。 胡莽带着两个最精干稳重的猎户,押着那个被俘的、腿部受伤的山匪,怀揣着秦牧准备的“冰糖”和详细的说辞,借着夜色掩护。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黑山村,直奔县城而去。 秦牧则坐镇村中,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是关键。 一方面要防止王有金狗急跳墙,另一方面要稳定村里的人心。 他并没有闲着,而是加强了村子的警戒,特别是对王家的监视。 同时,他利用这段时间,开始系统地整理和传授更多实用的生存和战斗技能给狩猎队的成员。 从如何更有效地设置陷阱、伪装潜伏,到简单的伤口处理和野外生存技巧,再到两人、三人的小型战术配合。 他将现代军事的一些基础理念,用最朴素易懂的方式灌输给这些淳朴的猎户。 “牧哥儿,你懂的这些……可真不像是个山里娃能知道的。” 一次训练间隙,赵山忍不住感慨道,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敬佩。 秦牧笑了笑,抹了把额头的汗,望着远处绵延的黑虎山。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或许,是老天爷看我以前傻够了,开了窍,顺便往我脑子里塞了点东西吧。” 他无法解释自己灵魂来自异世,只能用这种含糊的说法应对。 好在众人对他早已信服。 虽然觉得神奇,却也接受了这个说法,只当他是得了山神庇佑,或者天生将种。 与此同时,被囚禁在村中秘密地窖里的那个山匪活口,则由秦牧亲自“照料”。 第十八章 “黑山护卫队” 秦牧没有动用酷刑,而是采用了一种更高效的心理战术。 他将其单独关押在黑暗潮湿的环境中,不定时地送少量食物和水,使其生理和心理都处于极度脆弱的状态。 然后,秦牧会在他精神濒临崩溃时出现,用平静却带着巨大压迫感的语气,与他“聊天”。 从黑风岭的势力分布,到此次行动的细节,再到与王有金勾结的具体过程和证据…… 秦牧并不急于逼问,而是像拼图一样,一点点引导。 偶尔抛出一些已经掌握的信息(部分来自之前交手和村民的零星传闻),给予其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其误以为秦牧早已掌握一切,抵抗毫无意义。 在这种现代审讯技巧与古代环境结合的手段下。 不到两天,这个名叫“黑三”的悍匪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不仅将王有金如何联系他们、许诺多少银钱、要求何时何地动手等细节和盘托出。 甚至为了活命,还主动交代了王有金曾经通过他们处理过的一些“脏事”,包括几年前疑似谋害一个与王家争地的外乡客商等陈年旧案。 秦牧让人详细记录,并按了手印。 就在胡莽离开的第三天下午。 一队风尘仆仆却带着官家威仪的人马,在一个班头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黑山村,没有去王家,而是直接找到了秦牧。 为首的不是胡莽,而是一个面白无须、眼神精明的师爷模样的人。 他对着秦牧客气地拱了拱手:“这位可是秦牧义士? 在下姓周,乃县尊大人身边的书办。 胡莽义士等人已在县衙,县尊大人看了你们的呈报和……‘礼物’,极为重视,特派我等前来,核实案情,缉拿相关人犯归案!” 秦牧心中一定,知道事情成了。 他连忙将周师爷请进屋内,拿出了黑三画押的详细口供。 并将村里一些受过王家欺压、了解部分情况的村民(如当初被克扣工钱、被打伤的短工等)悄悄找来,由周师爷单独问话。 证据链迅速完善。王有金勾结山匪、谋害村民、贿赂官吏(指向刘主簿)、以及可能涉及的人命旧案…… 一桩桩,一件件,在确凿的人证物证面前,清晰无比。 周师爷越听脸色越是严肃,最后猛地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有如此恶霸横行乡里,勾结匪类,简直无法无天!来人!” 他带来的几个精干衙役立刻躬身听令。 “即刻包围王有金宅邸,将所有家眷仆役分开看管,搜查罪证!缉拿王有金归案!” “是!” 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向王家大院。 此时的王家,早已因为王有金“病倒”和之前的失利而人心惶惶,看到官差上门,更是乱作一团,根本无人敢抵抗。 王有金被人从病床上拖起来时,面如死灰,浑身瘫软,嘴里兀自喃喃: “完了……全完了……” 他看到站在衙役身后,面色平静的秦牧,眼中瞬间爆发出无尽的怨毒,嘶吼道: “秦牧!小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秦牧冷漠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濒死的蝼蚁,淡淡开口: “王员外,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落得今日下场,皆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留着力气,去县衙大堂上分辨吧。” 王有金及其核心党羽(包括那个管家)被押往县城。 数日后,县衙的判决就下来了,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可见那位县尊大人对此案的重视程度(以及那包“冰糖”和边境军情背景的作用)。 判决公告被贴在村里的祠堂外,由里正(已换了一位相对正直的老人暂代)当众宣读: “查,黑山村乡绅王有金,为富不仁,欺压乡里,屡有恶行。 更兼勾结黑风岭悍匪‘山魈’部众,意图谋害本村良民秦牧等人,罪证确凿! 另,涉嫌疑谋害过往客商,贿赂官府胥吏,扰乱税赋…… 数罪并罚,天理难容!依《大乾律》,判:主犯王有金,斩立决,家产抄没,充入官库! 其子王斌,虽重伤在身,然平日亦有劣迹,判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从犯管家王福,助纣为虐,判绞监候!其余涉案家丁,视情节轻重,各有惩处……” “青牛镇主簿刘能,收受贿赂,徇私舞弊,贻误军机,革职查办,押送州府论处!” 判决宣读完毕,祠堂外围观的村民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苍天有眼啊!” “王有金这老狗终于遭报应了!” “多亏了牧哥儿!要不是牧哥儿,我们还得受他欺压!” 许多人喜极而泣,压抑了多年的怨气,一朝得以舒展。 秦牧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几乎成了黑山村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秦有田老泪纵横,紧紧抓着儿子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秦瑶也抹着眼泪,看着弟弟,眼中充满了骄傲和后怕。 王家的家产被抄没,那高大的院墙、丰厚的田产、库房里的粮食银钱,都成了官产。 按照惯例,部分会被变卖充作军资,部分则会用于地方公益或补偿受害者。 在秦牧的暗中推动和周师爷的“建议”下,县里决定将王家的大部分田产,以极低的价格优先赊卖给原本租种这些田地的佃户。 以及在此次事件中有功的狩猎队成员家属。 这彻底赢得了底层村民的拥戴。 黑山村的权利和财富结构,被彻底洗牌。 以秦牧为核心,胡莽、赵山等猎户为骨干的新兴力量,成为了村里实际上的主导者。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但秦牧并没有沉浸在胜利中。 他知道,除掉一个王有金,只是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狄戎的威胁依然存在,这个世界远比黑山村广阔和复杂。 他将狩猎队进一步正规化,改名为“黑山护卫队”,不仅负责打猎,更承担起村子的巡逻、防卫职责。 他利用从王家查抄物资中分得的一部分(县里对他的奖励和补偿),以及狩猎所得,开始有计划的囤积粮食、铁器。 并尝试寻找铁匠,看能否打造一些更精良的武器,比如…… 更适合他使用的强弓,或者更坚固的刀。 第十九章 北上杀敌 秦牧还开始教秦瑶和村里一些愿意学的孩子认字、算数。 他知道,知识和眼界,是打破阶层、走向更广阔天地的钥匙。 然而,王有金的覆灭,并非所有恩怨的终结。 王斌在被押解流放前,托人给秦牧带了一句充满刻骨仇恨的话: “秦牧……我爹在地下等你!只要我王斌有一口气在,必报此仇!” 秦牧对此只是淡然一笑。 一个被废了腰子、流放千里的纨绔子弟,其威胁远不如他那个阴险的老爹。 但他也记下了这份仇恨,并不会掉以轻心。 更大的波澜,来自远方。 边境的战事愈发吃紧。 狄戎骑兵攻势凶猛,北州边军损失惨重,急需兵员和物资补充。 州府下达了更严格的征调令,这一次,不仅仅是粮草,还包括直接征召各地乡勇、甚至有一定战斗经验的民团,前往边境充实的命令。 这一次,征召的文书,直接点名了“黑山护卫队”。 来送文书的,不再是税吏,而是一名穿着褪色军服、面带风霜之色的军中信使。 他对着秦牧和聚集起来的护卫队成员,宣读了命令: “……兹有黑山村黑山护卫队,勇武善战,保境安民,事迹上达州府。 值此危难之际,特征调该队,即日开赴北境‘狼牙隘’,编入辅兵营,听候调遣!不得有误!” 命令宣读完毕,信使看着秦牧:“秦队正,州府大人知你等忠勇,特准你队自带装备粮秣,并许你等战后,按军功授田授爵! 此乃危局,亦乃机遇!望尔等不负国恩!” 信使走后,现场一片沉寂。 赴边境参军,直面凶残的狄戎骑兵……这可比在家里对付山匪和王有金要凶险万倍! 所有人都看向秦牧,等待他的决定。 秦牧看着手中那份沉甸甸的征调文书,又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烽火连天的地方。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一丝…… 渴望?作为曾经的王牌兵王,战场,才是他真正熟悉的舞台。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茫然、或带着一丝兴奋的面孔,声音沉稳而有力: “诸位兄弟,狄戎叩边,国难当头! 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困守于一村一寨? 王有金之流,不过是疥癣之疾!真正的敌人,在北方!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他顿了顿,举起手中的文书,朗声道: “愿意随我秦牧,北上杀敌,搏一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的,站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 “我跟你去!”赵山第一个吼道,眼睛通红。 “还有我!”铁柱紧接着站出。 “老子打了半辈子猎,还没杀过狄狗呢!算我一个!”胡莽须发皆张。 “我去!” “我也去!”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血性被点燃,恐惧被压下。 秦牧看着这群愿意追随他奔赴沙场的汉子,心中豪气顿生。 他知道,属于他秦牧的征程,现在才真正开始! 黑山村,将是他起航的港湾,而北境的烽烟,将是他扬名立万的战场! 王有金的时代彻底落幕,一个属于秦牧的、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正拉开序幕。 州府的征调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刚刚恢复平静的黑山村,激起了层层波澜。 赴边境与狄戎作战,九死一生,这不是打猎,也不是对付几个山匪,而是真正的战争。 即便有秦牧之前的威望和鼓舞,恐惧和担忧依然不可避免地弥漫在护卫队成员及其家属心中。 秦牧深知,要想让这些愿意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后顾之忧,就必须将后方安排得妥妥帖帖。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黑山村的长远稳定,更是为了他自己能有一个稳固的“根”。 他没有立刻集结队伍出发,而是宣布休整三日,进行准备。 而这三天,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安顿后方的事宜上。 首先,是物资与财富的分配。 他将护卫队这段时间积累的绝大部分财富,包括售卖猎物的钱、县里给的赏赐、以及从王家事件中合理分得的部分——全部拿了出来。 在村祠堂前的空地上。 秦牧召集了所有护卫队成员及其家属,还有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姊妹,”秦牧站在高处,声音清晰而沉稳。 “州府征调,军令如山,我们黑山护卫队,奉命北上。 此去前路艰险,生死难料。” 他开门见山,没有回避危险,这让下面的众人心情更加沉重,但也感受到了他的坦诚。 “但是!”秦牧话锋一转,目光锐利,“我们不能让兄弟们流血又流泪! 今天,在这里,我秦牧向大家保证,但凡随我北上的兄弟,无论将来是生是死,是伤是残,你们的家小,就是整个黑山村的责任! 更是我秦牧的责任!” 他挥了挥手,赵山和铁柱抬上来几个沉甸甸的木箱。 打开一看,里面是串好的铜钱和些许闪亮的碎银。 “这些,是我们护卫队共有的积蓄。”秦牧指着箱子。 “现在,按各家出力多少和人口情况,分发给每一位即将出征的兄弟家中,作为安家费! 这只是第一笔! 后续,我们会立下规矩,护卫队日后所有收益,包括可能的军功赏赐,都会拿出固定部分,作为‘抚恤基金’。 由村里公推几人共同管理,专门用于抚恤伤亡兄弟的家眷,供养他们的老人,抚育他们的孩子!” 此言一出,台下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和激动的声音。 安家费!抚恤基金! 这些概念对于朴实的村民来说,是闻所未闻的保障! 这极大地安抚了出征家属惶恐的心。 “牧哥儿……这……这使不得啊! 这都是你们拿命换来的……”一个老猎户,他的儿子在护卫队中,颤声说道。 “王叔,没有什么使不得!”秦牧斩钉截铁。 “兄弟们把命交给我,我把他们的身后事担起来,天经地义!这钱,必须收下! 不仅是他们,村里任何一户,只要家中有男丁随军,都可按例领取!” 第二十章 安定后方 秦牧当场主持,按照事先拟定好的名单和份额,将安家费一一发放到户。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铜钱,许多原本忧心忡忡的家属,眼眶都红了,心中的不安被一种坚实的依靠感取代。 处理完公共事务,秦牧心中最牵挂的,还是姐姐秦瑶的终身大事。 秦瑶为他这个“傻弟弟”付出了太多。 如今他要远行,生死未卜,必须给姐姐找一个可靠踏实的归宿,他才能安心。 他心中其实早有人选——赵山。 赵山年轻力壮,性格耿直忠勇,箭法不错,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最重要的是,秦牧观察很久,赵山看秦瑶的眼神里,带着一种笨拙的爱慕和珍惜。 而秦瑶对赵山,似乎也并不反感,偶尔还会脸红。 这天晚上,秦牧没有惊动任何人,单独将赵山叫到了村外的小河边。 月光如水,洒在潺潺的流水上。 “山子,”秦牧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可能……回不来。” 赵山闻言,虎目一瞪: “牧弟儿!你胡说啥!你本事那么大,肯定能带着兄弟们建功立业,平安回来!” 秦牧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敢打包票。 我走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姐。” 赵山身体微微一僵,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颊有些发烫,好在夜色遮掩了他的窘迫。 “山子,我秦牧不会拐弯抹角。”秦牧看着他,目光如炬。 “我就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替我照顾我姐一辈子? 娶她为妻,护她周全,敬她爱她,无论我能否回来,无论将来是贫是富,都不离不弃?” 赵山的心脏“咚咚”狂跳起来,脸涨得通红,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牧弟儿!我……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 我赵山对天发誓,一定会对瑶妹子好! 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要是让她受半点委屈,我天打雷劈!” 这个憨直的汉子,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能用最朴素的誓言表达心意。 秦牧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中欣慰,但脸色却严肃起来: “光发誓不够。我要你记住,我姐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之一。 你若负她,就算我身在万里之外,也必取你性命!这不是威胁,这是承诺!” 赵山猛地站直身体,如同宣誓般郑重说道: “牧弟,你放心!我赵山要是对不起瑶妹子,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抹脖子!” “好!”秦牧重重一拍他的肩膀。 “明天,我就去跟我姐和我爹说。 如果姐姐同意,你们就在我们出发前,把婚事定下! 不必大操大办,请几位长辈和至亲好友做个见证即可。 等我将来回来了,再风风光光给你们补办!” 第二天,秦牧先找到了老爹秦有田。 秦有田听闻赵山求娶秦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老怀大慰。 赵山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敦厚,本事也不差,如今更是护卫队的骨干,女儿嫁给他,绝对是个好归宿。 “好!好啊!牧儿,你这事办得妥当!”秦有田抹着眼角。 “瑶丫头跟着山子,我放心!我放心啊!” 然后,秦牧又单独和秦瑶谈了话。 在小院的柿子树下,秦瑶听着弟弟的话,脸颊飞起两朵红云,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久久没有说话。 “姐,”秦牧语气柔和下来。 “赵山人实在,对你是真心的。 我这一走,家里就剩你和爹,有个可靠的男人撑起门户,我也能安心在外拼搏。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绝不勉强,我们再找别的……” “我……我愿意的。”秦瑶声如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了秦牧耳中。 她抬起头,眼中虽有羞涩,但更多的是坚定和对未来的期盼。 “山子哥……他是个好人。弟弟,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和山子哥,我们会照顾好爹的。” 得到了姐姐的同意,秦牧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事急从权,定亲仪式就在当天下午简单举行。 请了胡莽、几位村老作见证,秦有田拿出珍藏的一点粗茶待客,赵山红着脸,将一枚自己打磨的、光滑润泽的狼牙作为信物,郑重地交给了秦瑶。 秦瑶则回赠了一方自己亲手绣的、带着兰草图案的帕子。 没有喧闹的锣鼓,没有丰盛的酒席,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份真挚与郑重。 “山子,”仪式结束后,秦牧将赵山拉到一边,塞给他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那对剩下的鹿茸。 “这些你拿着,算是我给姐姐的嫁妆。 我们走后,家里就拜托你了。 护卫队副队正的职责,由胡莽叔暂代,但你也要多担待,保护好村子。” “牧哥儿,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秦牧不容置疑,“记住,你现在是这个家顶梁柱的男人了! 该花的钱不要省,让我姐和爹过得好点。 还有,抓紧时间,让我姐怀上孩子,给我老秦家留个后,也让你赵家有后,这样我在外面打仗,心里更踏实!” 这话说得直白,赵山黝黑的脸庞再次涨红,但却用力地点了点头,将布袋紧紧攥在手心: “我……我记住了!” 定亲事毕,秦牧又抓紧最后的时间,完善村子的管理制度。 他召集了胡莽、新任里正以及几位公认正直的村老,成立了临时的“村务议事会”。 “莽叔,里正,各位长辈,”秦牧沉声道。 “我们走后,村子的安危和秩序,就拜托诸位了。 护卫队日常由莽叔统领,负责巡逻警戒,抵御可能的野兽或小股流寇。 村中事务,由议事会共同商议决定,大事投票,避免一言堂。” 他特别强调:“尤其是‘抚恤基金’的管理和使用,必须公开透明,每一笔支出都要记录在案,定期公示。 若有人敢克扣、贪墨出征兄弟的卖命钱,”秦牧眼神一寒。 “我秦牧在此立誓,天涯海角,必诛其满门!” 他那冰冷的杀气让在场众人都心中一凛,纷纷郑重保证绝不会辜负信任。 第二十一章 踏上征途 秦牧还将他整理的一些基础的训练方法、陷阱布置技巧、草药识别知识,写成简易的册子(由他口述,秦瑶代笔)。 留给了胡莽,让他组织留在村里的青壮定期练习,提升整个村子的自保能力。 他甚至规划了村后一片坡地,建议来年开春可以尝试种植一些产量更高或更耐储存的作物,并画了一些简单的农具改进草图。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出发的清晨,天色灰蒙,寒风凛冽。 村口,黑山护卫队五十三名成员,包括秦牧、胡莽(他坚持要跟去,说经验丰富能帮上忙)、赵山、铁柱等,全部到齐。 他们穿着厚实的冬衣,背着干粮袋,手持各式武器。 猎弓、腰刀、长矛,甚至还有几面简陋的木质包皮盾牌。 虽然装备五花八门,但队伍肃立,隐隐已有了一丝行伍之气。 他们的身后,是全村的老幼妇孺。哭泣声、叮嘱声、压抑的抽噎声,汇成一片。 秦有田老泪纵横,紧紧抓着秦牧的手,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瑶更是哭成了泪人,死死攥着弟弟的衣角,赵山在一旁红着眼圈扶着她。 秦牧心中亦是酸楚,但他知道,自己是主心骨,不能流露出丝毫软弱。 他用力抱了抱苍老的父亲,又轻轻擦去姐姐脸上的泪水。 “爹,保重身体,等儿子回来给您养老!” “姐,别哭了。好好跟山子过日子,等着我凯旋的消息!”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即将随他出征的兄弟。 他们的脸上有紧张,有决绝,也有对未来的茫然。 秦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猛地拔出腰间的柴刀,指向北方,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划破寒冷的空气: “兄弟们!出发!” “目标,北境狼牙隘!” “杀狄狗,保家园!” “杀!杀!杀!”五十三人齐声怒吼,声音汇聚在一起,冲散了离愁别绪,带着一股悲壮和一往无前的决心。 队伍开拔,踏着积雪,沿着村外的小路,逐渐消失在茫茫的晨雾与远山之中。 送行的人群久久没有散去,秦瑶靠在赵山怀里,望着弟弟消失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 秦有田佝偻着背,喃喃祈祷。 黑山村,将所有的希望和牵挂,都系在了这支由年轻猎户组成的队伍,和那个如同彗星般崛起少年身上。 秦牧走了,但他为黑山村留下的,不仅仅是一笔安家费和一个未婚姐夫,更是一套初步的保障体系、一个团结的核心,以及一份在乱世中艰难求存、并且等待他归来的深切期盼。 他的传奇,从黑山村迈出,即将在北境的烽火狼烟中,书写新的篇章。 黑山护卫队一行五十三人,在秦牧的带领下,背着行囊,扛着简陋的武器,沿着官道一路向北。 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寒冷,景色也越发荒凉。 原本还算平整的官道变得坑洼不平,沿途经过的村庄大多残破不堪,十室九空,偶尔能看到面黄肌瘦的难民拖家带口向南逃难,眼神麻木而绝望。 战争的阴云,以一种最直观、最残酷的方式,压在每个护卫队员的心头。 出发时的激昂,渐渐被沉重和不安取代。 “牧哥儿,这……这也太惨了。” 铁柱看着路边一具被野狗啃食殆尽的骸骨,声音有些发颤。 他虽是猎户,见过血腥,但如此人间惨状,还是第一次见到。 胡莽叹了口气,脸上深刻的皱纹仿佛又多了几条: “狄戎过境,寸草不生。 这些还算好的,至少逃出来了,靠近边境的地方,怕是……” 秦牧面色沉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地形和遗留的痕迹。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惨状,更是狄戎骑兵的作战风格——迅捷、残忍、以破坏和掠夺为主,缺乏长期占据的意图。这符合游牧民族的特点。 “都打起精神!”秦牧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记住你们看到的!这就是狄戎造的孽! 我们北上,不是为了送死,是为了让我们的家乡,不让黑山村的父老,也变成这样! 是为了让这些南逃的百姓,能有朝一日返回故土!” 他的话像一针强心剂,让队员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是啊,他们不是去送死,他们是去保卫身后的一切! 经过近半个月的艰苦跋涉,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北境重镇“定北城”外围的防线,狼牙隘。 所谓的狼牙隘,并非想象中险峻无比的雄关,而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依托几座不算太高的山头和一条已经半冻的小河,构建了一条绵延十余里的简易防线。 壕沟、木栅、拒马、土垒……构成了防线的主体。 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和忙碌的民夫,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马粪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与腐烂气息。 他们被一名面色疲惫、盔甲上沾满泥污的校尉,引到了一处靠近河滩的营地。 营地简陋不堪,只有一些低矮的窝棚和破烂的帐篷,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神惶恐,和他们一样,都是各地征调来的乡勇、辅兵。 “你们就是黑山护卫队?”那校尉翻了翻名册,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自己找地方扎营吧,那边河滩还有空地。 记住规矩,不得随意走动,不得聚众喧哗,等候编伍调遣! 每日口粮,自去辎重营按人头领取!” 看着眼前这混乱、肮脏、充满绝望气息的营地,再看看那些麻木的辅兵,黑山护卫队众人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就是他们将要战斗和生存的地方? 环境的恶劣超出了想象,但秦牧并没有抱怨或气馁。 作为曾经在更恶劣环境下生存和战斗过的兵王,他迅速适应并开始掌控局面。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忙着抢占地盘搭建窝棚,而是先带着胡莽、赵山等人,仔细勘察了分配给他们的河滩地。 “这里地势太低,万一上游化雪或者下雨,容易被淹。”秦牧指着地面。 第二十章 “他们厉害,我们就是吃素的 “往那边高坡上挪,靠近那片小树林,取水稍微远点,但更干燥,视野也好,便于警戒。” 他指挥着队员们,砍伐树木,搭建起相对坚固、整齐的窝棚,并且挖掘了简单的排水沟和防火隔离带。 他甚至要求每个窝棚门口都撒上石灰(他从镇上采购携带的),并设立了固定的垃圾堆放点和厕所位置。 这些在现代军队看来最基本的卫生和营地管理措施,在这混乱的辅兵营里,显得格格不入。 甚至引来了旁边其他乡勇队伍的嘲笑。 “嘿,看那群土包子,还挺讲究!” “穷讲究啥啊,说不定明天狄狗就打过来了,搭再好有啥用?” 护卫队的队员们也有些不解,铁柱嘟囔道:“牧哥儿,咱们是不是太麻烦了?别人都……” 秦牧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想活命,就别学他们。脏乱滋生疾病,在战场上,病倒比战死更窝囊。 都按我说的做!” 他的权威早已建立,尽管不解,众人还是严格执行。 秦牧又安排了值夜哨表,明确了警戒范围和信号,将五十三人有效地组织起来,形成了一个小而坚固的战斗集体。 他们的与众不同,很快引起了上层军官的注意。 几天后,一名负责这段防线的果毅都尉(中级军官)巡视营地,路过黑山护卫队的驻地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看着那整齐的窝棚、干净的环境、精神面貌明显不同于其他辅兵的队员,以及暗处那几个隐蔽却有效的警戒哨,都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领头的是谁?”都尉问道。 秦牧不卑不亢地出列行礼: “禀都尉大人,我们是黑山护卫队,暂未编伍,小人秦牧,暂为队正。” “秦牧?” 都尉打量着他,虽然年轻,但身姿挺拔,眼神沉稳锐利,身上带着一股不同于普通农户的干练气息,“你这营盘,弄得不错。 以前在军中待过?” “回大人,未曾。 只是山中猎户,惯于在山野中求存,些许粗浅经验,让大人见笑了。”秦牧谦逊地回答。 都尉点了点头,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猎户?好!如今军中正缺好的斥候和射手。你们暂且在此待命,听候调遣,可能会有特殊任务交给你们。” 果然,没过两天,任务就来了。 并非什么光荣的主攻任务,而是一项危险而又不起眼的活儿——夜间前沿警戒和“猎杀”。 狄戎骑兵擅长游击骚扰,尤其是夜间,经常派出小股精骑。 如同狼群般渗透到防线附近,袭击哨兵、破坏工事、焚烧粮草,搞得守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而定北城守军缺乏足够的精锐夜不收(侦察兵)来反制。 黑山护卫队,因为其猎户出身和秦牧表现出来的组织能力,被委派了防线左翼一段区域的夜间反渗透任务。 消息传来,护卫队内部一阵骚动。夜间出防线,主动去寻找和猎杀凶残的狄戎游骑?这简直是刀尖上跳舞! “怕了?”秦牧看着众人,语气平静。 “谁……谁怕了!”铁柱梗着脖子。 “就是……就是这黑灯瞎火的,狄狗骑马,来去如风,不好对付啊。” 胡莽也面色凝重:“牧哥儿,狄戎骑兵确实厉害,尤其夜战,我们人生地不熟……” 秦牧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自信: “他们厉害,我们就是吃素的?别忘了,我们是猎户! 山林就是我们的家!黑夜,是我们的朋友! 他们骑马?正好,目标大! 传我命令:三人一组,组内互为犄角;各组间隔百步,沿预定路线潜行; 以枭鸣为号,发现敌情,不可贸然接敌,优先标记位置,传递消息,集中力量再打!” 他将现代特种作战的小组渗透、侦察、定位、歼灭战术,用最朴素的语言和方式,灌输给队员们。 并且,他亲自带领赵山和铁柱,作为尖兵组,走在最前面。 第一个夜晚,月色昏暗。 秦牧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凭借着超凡的感官和潜行技巧,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防线之外。 赵山和铁柱跟在他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呼吸都放轻了。 在一片枯草丛生的洼地附近,秦牧突然停下,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他敏锐地听到了极其细微的马蹄裹布声和压抑的交谈声,用的是一种拗口的语言。 他悄悄探出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大约两百步外,有五名狄戎骑兵,正牵着马,小心翼翼地朝着防线方向摸来。 他们穿着皮袄,戴着皮帽,腰挎弯刀,眼神凶狠如狼。 秦牧没有出声,轻轻发出几声惟妙惟肖的枭鸣。 很快,附近其他小组也传来了回应。 他冷静地观察着,计算着距离、风向和敌人的移动轨迹。 然后,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猎弓。 这不是他惯用的强弓,而是临时找来的一把制式步弓,但在他手中,依然充满了威胁。 他瞄准的,不是人,而是其中一匹战马的眼睛! “咻!” 箭矢离弦,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破空声! “希津津——!”那匹战马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也甩了出去! “敌袭!!”其他狄戎骑兵又惊又怒,立刻翻身上马,挥舞着弯刀,试图找出偷袭者。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从不同方向射来的冷箭! 黑山护卫队的猎户们,在秦牧的指挥下,展现了他们恐怖的箭术和默契的配合。 箭矢精准地射向马匹和骑士的薄弱处! 混乱中,又有两匹战马被射倒。剩下的两名骑兵见势不妙,拨马就想逃跑。 “想走?”秦牧眼神一冷,再次张弓,这一次,瞄准的是那名看似头领的骑士的后心! “噗嗤!”箭矢透背而入! 那骑士一声不吭地栽下马背。 另一名骑兵魂飞魄散,拼命鞭打战马,消失在黑暗中。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五名狄戎游骑,四死一逃!而黑山护卫队,无一伤亡! 第二十三章 营地风波 当秦牧带着队员们,拖着缴获的战马、弯刀和首级返回防线时,整个辅兵营都轰动了! 就连那位果毅都尉也被惊动,亲自前来查验。 看着那四具狰狞的狄戎首级和缴获的物资,都尉用力拍了拍秦牧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干得漂亮! 秦牧是吧?本官记住你了! 你们黑山护卫队,好样的!” 这一夜,“黑山护卫队”和“秦牧”的名字,第一次在狼牙隘的守军中传开。 他们用实打实的战绩,证明了猎户的价值,也为自己赢得了初步的尊重和生存空间。 秦牧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黑山护卫队夜猎狄戎游骑。 取得四杀一逃的战绩,并缴获了战马和弯刀,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狼牙隘的各处营地里传开。 在整体士气低迷、屡遭狄戎骚扰的边境防线,这无疑是一剂难得的强心针。 果毅都尉陈振亲自为秦牧等人请功。 不仅赏下了酒肉,还将黑山护卫队从混乱的辅兵营中单独划出,分配了相对独立的营区和更好的补给份额。 秦牧的名字,第一次进入了更高级别将领的耳中。 一时间,黑山护卫队的营区成了不少人瞩目的焦点。 有好奇前来打探的,有羡慕他们待遇的,当然,也少不了阴阳怪气和嫉恨的目光。 “呸!走了狗屎运罢了!几个山里来的土鳖,碰巧撞上几个狄戎软脚虾,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不远处,另一支乡勇队伍的营地里,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汉子, 朝着黑山护卫队的方向啐了一口,语气充满了不屑。 他叫李魁,是来自北州另一个县“石岭镇”的乡勇头目。 手下有七八十号人,多是镇上的泼皮混混和好勇斗狠之徒。 平日里就横行乡里,到了军营也是拉帮结派,欺负其他小股的乡勇队伍。 他们来得比秦牧早,也参与过几次防御。 自诩是“老兵”,根本瞧不起秦牧这群“泥腿子猎户”。 “魁哥说的是,”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附和道。 “我看那姓秦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就知道在都尉面前卖乖。 他那套营地规矩,装给谁看呢? 指不定下次狄戎大队人马过来,他们就第一个尿裤子!” 李魁冷哼一声: “盯着点他们,找个机会,让他们知道知道,这狼牙隘,不是他们能出风头的地方!” 第四十章摩擦初现,针锋相对 矛盾的爆发,源于一次取水冲突。 狼牙隘防线缺水,主要依靠那条半冻的小河。 各支队伍都有固定的取水点和时间。 黑山护卫队因为表现突出,被分配了一个距离较近、水流也相对干净的位置。 这天下午,负责取水的铁柱和另外两个护卫队员,刚打到水,就被李魁带着五六个人拦住了。 “喂,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李魁抱着膀子,斜眼看着铁柱。 “这个水洼,我们石岭队看上了,你们去下游那个泥坑打去!” 铁柱是个直性子,一听就火了: “放屁!这地方是陈都尉划给我们的!凭什么让给你们?” “凭什么?”李魁身后一个混混上前一步,用手指戳着铁柱的胸口。 “就凭老子们来得早!就凭老子们杀过狄狗! 你们这群山里猴,也配用这么好的水?” “你他妈说谁是山里猴?” 铁柱一把打开对方的手,眼睛瞪得溜圆。另外两个护卫队员也握紧了手中的水桶,怒目而视。 “就说你们!怎么?想动手?” 李魁狞笑着上前,他身材高大,比铁柱还猛半个头,带来的几个人也纷纷围了上来,气势汹汹。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 “怎么回事?”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秦牧带着胡莽和赵山,闻讯赶了过来。 他目光扫过现场,立刻明白了大概。 “牧哥儿!他们抢我们的水!”铁柱气愤地告状。 秦牧看向李魁,语气听不出喜怒: “李队正,这取水点,是军中标明的。 你们石岭队的位置,在下游,为何要来我们这里?” 李魁对秦牧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对方是都尉挂了号的人,但他仗着人多势众,也不肯示弱,蛮横道: “下游水脏,老子就用这里的水! 怎么?秦队正刚立了点功劳,就想在老子面前摆谱?” 秦牧眼神微冷:“军有军规。 若是人人都像李队正这般不守规矩,这防线岂不是乱了套? 若你觉得分配不公,可向上官申诉,但强抢,不行。” 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魁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 “少他妈跟老子讲大道理!老子今天就用定了!兄弟们,给我打水!” 他手下的人作势就要上前推开铁柱他们。 “锵!” 一声清脆的刀鸣! 秦牧腰间的柴刀并未完全出鞘,只是拔出了一半。 但那雪亮的刀锋和瞬间迸发出的凛冽杀气。 让李魁等人动作一僵,仿佛被毒蛇盯上,脊背发凉。 “李队正,”秦牧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我黑山护卫队,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你的人,再往前一步,视为挑衅。 刀剑无眼,死了伤了,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 他身后的胡莽、赵山等人也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了武器上,眼神凶狠。 这些猎户平日里看着朴实,但真被惹毛了。 那股子山野悍勇之气爆发出来,丝毫不逊于李魁手下的混混。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魁脸色变幻不定,他看得出秦牧不是虚张声势,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决绝,是真正杀过人才会有的。 他这边虽然人多几个,但真动起手来,面对这群箭法精准、下手狠辣的猎户,未必能讨到好,更何况还会触犯军法。 “好!好你个秦牧!” 李魁咬牙切齿,色厉内荏地指了指秦牧,“咱们走着瞧!我们走!” 他悻悻地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呸!什么东西!”铁柱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第24章 分化拉拢,孤立与反孤立 胡莽走到秦牧身边,低声道: “牧哥儿,这李魁是条地头蛇,心眼小,怕是记恨上我们了。” 秦牧看着李魁等人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跳梁小丑而已,不必过分担忧。 但通知下去,以后大家小心点,值夜、外出执行任务时,尤其要提防背后冷箭。 我们不主动惹事,但若有人以为我们好欺负,那就用拳头和刀箭,让他们长长记性!” 李魁明面上不敢再直接冲突,但暗地里的小动作却开始了。 有时黑山护卫队领到的口粮会莫名其妙少一些,或者掺杂了更多的沙石糠麸; 有时他们被安排的巡逻路线,总是最偏远、最危险的地段; 甚至有一次,赵山带人夜间潜伏时,差点被来自“友军”方向的冷箭射中,虽然没证据,但所有人都怀疑是李魁的人干的。 这些龌龊手段,让护卫队众人憋了一肚子火。 “牧哥儿,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干脆找个机会,摸黑狠狠揍那李魁一顿!” 赵山气得眼睛发红,上次那冷箭差点要了他手下兄弟的命。 秦牧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道: “揍他一顿容易,但然后呢? 授人以柄,正好给了他告发我们的借口。 我们现在根基未稳,不能给人留下聚众斗殴、破坏军纪的印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对付这种人,要么不动,要动,就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功劳和上官更深的信任。 只要我们在战场上持续立功,地位稳固,他李魁不过是个嗡嗡叫的苍蝇,随手就能拍死!” 机会很快来了。 狄戎的骚扰力度加大,前线压力骤增。果毅都尉陈振召集麾下各队头目议事。 “据夜不收回报,狄戎一支约五百人的骑兵队,绕到了我们侧翼的‘野狼谷’一带,似有穿插迂回,袭击我军粮道的意图。” 陈振指着简陋的地图,面色凝重。 “野狼谷地势复杂,大军难以展开。 需要一支精干小队,前出侦察,确认敌情,并伺机袭扰,拖延其步伐,为我军调动布防争取时间。” 帐内一时沉默。这任务极其危险,深入敌后,以少打多,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李魁眼珠一转,突然出列,抱拳道:“都尉大人! 黑山护卫队近日屡立奇功,秦队正更是智勇双全! 属下以为,此等重任,非秦队正莫属!”他这话看似举荐,实则包藏祸心,想把秦牧往火坑里推。 其他几个与李魁交好的头目也纷纷附和。 陈振的目光看向秦牧:“秦牧,你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牧身上。 胡莽、赵山等人面露焦急,这明显是个坑啊! 秦牧面色平静,出列行礼,声音沉稳有力:“禀都尉,属下愿往!” 陈振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你需要多少人?” 秦牧略一思索:“精兵不在多。 属下只需本队原班五十三人即可。 人少,目标小,便于隐蔽和机动。” “准!”陈振一拍案几,“秦牧,本官予你临机决断之权! 记住,以侦察袭扰为主,不可恋战!三日后,无论成败,必须撤回!” “属下领命!” 离开大帐,胡莽立刻焦急地低声道: “牧哥儿,你怎么就答应了?那李魁明显没安好心! 野狼谷地形我们不熟,对方有五百骑兵,这太危险了!” 赵山也道:“就是!那狗日的李魁,等咱们回来再跟他算账!” 秦牧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危险?也是机会。 李魁想借刀杀人,我正好将计就计! 他不是想看我们笑话吗?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猎杀!” 回到营地,秦牧立刻召集全体队员。 “兄弟们,任务下来了,侦察野狼谷,袭扰五百狄戎骑兵。” 秦牧开门见山,下面顿时一片吸气声。 “我知道,这很危险。有人巴不得我们死在那里。” 秦牧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愤怒、或坚定的面孔。 “但是,这是我们黑山护卫队证明自己的机会! 也是我们打出威风,让那些宵小之辈彻底闭嘴的机会!” 他展开一张根据老兵描述和自己推断画出的简易地图: “野狼谷,顾名思义,地形复杂如狼窝。这正是我们的优势! 我们是猎户,山林就是我们的天下!五百骑兵? 在狭窄的山谷里,他们施展不开!而我们,可以像猎杀狼群一样,一点点把他们磨死!” 秦牧的话,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感染力,驱散了队员们心中的恐惧。 是啊,他们是猎户,是山里最优秀的猎人! “现在,分配任务!胡莽叔,你带一队人,负责在前探路,寻找最佳伏击点和撤退路线! 赵山,你带神箭手,占据制高点,负责远程狙杀和掩护!铁柱,你带人准备陷阱和火油!其他人,跟我行动!” 秦牧迅速下达指令,将现代特种作战的侦察、狙击、陷阱、游击战术思想,与猎户的生存智慧完美结合。 “记住我们的战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不贪功,不恋战,咬下一块肉就走! 我们要让那五百狄戎骑兵,在野狼谷里,寸步难行!” “是!”众人齐声低吼,士气被充分调动起来。 当天夜里,黑山护卫队五十三人,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开了防线,消失在茫茫夜色和复杂的山野之中。 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极度危险,却也充满机遇的狩猎。 而军营里,以李魁为首的一些人,正幸灾乐祸地等待着他们全军覆没的消息。 秦牧带着黑山护卫队深入野狼谷执行危险任务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在辅兵营和部分正规军中传开。 大多数人对此持悲观态度,认为这支刚刚崭露头角的猎户队伍凶多吉少。 以李魁为首的那批石岭镇乡勇,更是毫不掩饰他们的幸灾乐祸。 “哈哈,五百狄戎骑兵!那姓秦的还真敢接!真是不知死活!” 第25章 风暴前的宁静 李魁在自己的窝棚里,灌了一口劣酒,得意地对几个心腹说道。 “这回,我看他怎么死!野狼谷就是他们的埋骨地!” “魁哥英明!略施小计,就除掉了这个眼中钉!” 尖嘴猴腮的瘦子王五谄媚地笑着。 “等他们死光了,他们那个好营盘,还有他们之前得的赏赐,嘿嘿……” 另一个混混搓着手,一脸贪婪。 然而,三天后。 当秦牧率领着黑山护卫队,押着十几匹缴获的战马。 带着明显是狄戎制式的首级和武器,风尘仆仆却队列整齐地返回防线时,整个营地再次为之震动! 他们不仅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而且显然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据跟随他们一起回来的、负责接应的夜不收说,黑山护卫队在野狼谷神出鬼没,利用地形和陷阱,不断袭扰那支狄戎骑兵。 烧毁了部分粮草,狙杀了数十人,极大地迟滞了敌人的行动,为主力布防争取了宝贵时间! 果毅都尉陈振大喜过望,再次重赏黑山护卫队,并将秦牧的功劳详细上报。 秦牧和他队伍的名声,在狼牙隘彻底打响,甚至传到了更高层将领的耳中。 这一下,李魁等人的嫉妒和不满,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从之前的暗中讥讽,变成了几乎不加掩饰的敌意。 “妈的!这都没死?还又立了功?” 李魁气得砸了酒碗,脸色铁青,“这帮山里猴子,命还真硬!” 王五阴恻恻地说道: “魁哥,明的不行,咱们来暗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爬到头上去!” 暗算开始了,而且更加刁钻。 首先是在物资分配上。负责分发口粮和军械的辎重营小吏,似乎突然变得“健忘”和“苛刻”起来。 轮到黑山护卫队领取时,不是数量短少,就是以次充好。 发下来的黍米里,沙土明显增多; 腌肉带着一股怪味; 甚至有一次,配发给他们的箭矢,箭头竟然是钝的,箭杆也有些发霉。 “妈的!这分明是故意的!” 铁柱看着手里发霉的箭杆,气得差点折断它。 “肯定是李魁那王八蛋搞的鬼!他肯定买通了辎重营的人!” 赵山脸色也很难看: “没有好箭,我们的弓就废了一半!这仗还怎么打?” 胡莽皱着眉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秦牧: “牧哥儿,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去找陈都尉告状?” 秦牧摇了摇头,眼神冷静:“告状?证据呢? 辎重营一句‘物资紧缺,调配不易’就能搪塞过去。 刚立了功就去告状,反而显得骄纵,落人口实。” 他拿起那支发霉的箭,仔细看了看,然后对众人说道: “箭杆发霉,小心处理一下还能用。箭头钝了,我们自己磨! 从今天起,领回来的口粮,仔细检查淘洗。 另外,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所谓的自己想办法,就是充分发挥猎户的本事。 他派出小队,在防区相对安全的范围内设置捕兽陷阱,猎取野兔、山鸡等小型动物补充肉食。 同时,他利用休息时间,带着队员收集坚韧的藤条和合适的木材,自己动手制作弓身和箭杆。 虽然比不上制式装备,但应急足以。 物资上的刁难没能压垮黑山护卫队,李魁等人又开始了第二步——任务上的坑害。 在一次分配巡逻警戒任务时。 李魁凭借着他“老资格”的身份和一些见不得光的关系,硬是将一段最危险、最容易遭遇狄戎斥候的路线,塞给了黑山护卫队。 而将他们石岭队相对安全的路段换给了自己。 “秦队正,能者多劳嘛!”李魁假惺惺地当着陈振都尉的面说道。 “你们黑山队身手了得,这段紧要地段,非你们不能胜任啊!” 陈振微微皱眉,他何尝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但军中讲究服从,而且李魁的话表面上也挑不出大错,他只好看向秦牧: “秦牧,你们可否胜任?” 秦牧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无波: “回都尉,守卫防线,职责所在,属下义不容辞!” 然而,更大的危险还在后面。 在一次夜间巡逻中,秦牧亲自带领的小组,在接近一处废弃烽燧台时,突然遭到了冷箭袭击! “咻!咻!” 两支箭矢几乎是擦着秦牧的耳边飞过,钉在他身后的土墙上! 箭矢的制式,赫然是乾军常用的! “有埋伏!隐蔽!”秦牧低喝一声,迅速滚入旁边的壕沟。 队员们也反应迅速,各自寻找掩体。 黑暗中,只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压抑的嘲笑和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是李魁的人!”赵山趴在秦牧身边,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 “他们竟然敢对自己人放冷箭!” 秦牧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冰冷。 他检查了一下那两支箭,箭杆上没有任何标记,显然是对方刻意处理过的。 “牧哥儿,这他妈不能忍了!” 铁柱低吼道,“咱们杀回去,找他们算账!” “对!算账!”其他几个队员也义愤填膺。 秦牧沉默了片刻,缓缓收起那两支箭,声音低沉而充满寒意: “没有证据,贸然冲突,正中他们下怀。他们想激怒我们,让我们违反军纪。”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赵山不甘心。 “算了?”秦牧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怎么可能。他们既然选择了用这种方式,那就要承担后果。 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而且,要让他们付出十倍代价!” 李魁见几次三番的暗算似乎都没能让秦牧就范,反而让黑山护卫队更加团结和警惕。 于是又生一计,分化拉拢,孤立秦牧。 他开始在其他的乡勇队伍和一些底层士兵中散播谣言。 “嘿,听说了吗?黑山队那帮人,傲得很! 立了点功劳,眼睛就长到头顶上去了,根本瞧不起我们这些弟兄!” “就是,他们吃独食!得了赏赐,自己藏着掖着,一点也不分润给大家!” “那秦牧,看着人模狗样,其实心黑着呢,为了争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第26章 别人的嘴,我们管不住 这些谣言颇具蛊惑性,加上秦牧等人确实因为训练和任务繁忙,与其他队伍交流不多,渐渐地,一些不明真相的乡勇开始对黑山护卫队疏远。 甚至在一些公共场合,也对他们指指点点,态度冷淡。 黑山护卫队的队员们感受到了这种孤立,心里都很憋屈。 “牧哥儿,他们怎么能这样胡说八道!” 一个年轻队员愤愤不平,“我们什么时候瞧不起人了?” 胡莽叹了口气:“人言可畏啊。 李魁这是想让我们在军营里待不下去。” 秦牧看着有些低落的士气,召集了全体队员。 “兄弟们,别人的嘴,我们管不住。 但我们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秦牧的声音沉稳有力, “我们来自黑山村,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杀敌报国,是为了保护身后的家园,不是为了和这些蝇营狗苟之辈争长短!” 他目光扫过众人: “他们孤立我们?正好!我们可以更专注于训练和战斗! 记住,在战场上,能救你命的,是你身边的兄弟,是你手里的刀箭,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人缘!” “但是,”秦牧话锋一转,“我们也不能任由他们污蔑。有些事,光靠说没用,得靠做!”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一次击退小股狄戎骚扰的战斗后,黑山护卫队缴获了一些皮袄和散碎银钱。 按照惯例,这些是他们的战利品。 但这次,秦牧没有独吞,而是将其大部分分给了在战斗中同样出力、但装备更差、生活更艰苦的其他几支小股乡勇队伍。 “各位兄弟辛苦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换点酒肉暖暖身子。” 秦牧说得轻描淡写。 收到东西的乡勇们又惊讶又感激,他们没想到名声在外的秦牧会如此大方。 对比之下,一直拉拢他们、却只动嘴皮子的李魁,就显得虚伪了许多。 虽然这并不能完全扭转谣言,但至少让一部分人开始重新审视黑山护卫队和秦牧的为人。 孤立的口子,被秦牧用这种务实的方式,悄悄撕开了一道裂缝。 李魁发现自己散播的谣言效果不如预期。 而秦牧居然还反过来收买人心,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他知道,常规的刁难和排挤,似乎对那个沉稳得不像年轻人的秦牧效果有限。 “魁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王五焦急道。 “眼看着那小子地位越来越稳,再立几次功,说不定都能爬到您头上去了!” 李魁眼中闪烁着凶光,一个更恶毒、更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 “他不是很能打吗?不是喜欢冒险吗?”李魁狞笑着。 “那我就给他找个‘好去处’!王五,你去找‘黑瞎子’,就说,我有一笔大买卖要跟他谈……” “黑瞎子”是狼牙隘防线外一股活跃的马匪头子。 亦盗亦兵,有时也干些收钱杀人的勾当,与狄戎和乾军中的某些败类都有不清不楚的联系。 与此同时,秦牧也并没有坐以待毙。 他敏锐地察觉到李魁的暗算升级,知道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加强了营地警戒,甚至安排了暗哨。 同时,他也在暗中收集李魁及其党羽不法行为的证据,比如克扣手下粮饷、欺凌弱小、甚至可能与外界有可疑接触等。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彻底将李魁这根毒刺拔除,并且不引火烧身的机会。 狼牙隘的寒风依旧凛冽,防线上的气氛日益紧张。 狄戎大军调动频繁,大战的阴云愈发浓重。 而在这巨大的战争压力之下,军营内部,一场由嫉妒和利益引发的、更加凶险的暗战,也即将图穷匕见。 李魁通过王五联系“黑瞎子”的消息,虽然隐秘,但并非毫无痕迹。 秦牧安排在营区外围的暗哨,注意到王五曾鬼鬼祟祟地离开过防线一段时间. 回来后与李魁密谈良久。结合之前遭遇的“自己人”的冷箭,秦牧心中警铃大作。 “李魁这是要狗急跳墙了。” 秦牧在自家整洁的营帐内,对胡莽、章山等核心成员低声道。 “他很可能勾结了外面的势力,想对我们下死手。” “他敢!”章山一拳砸在木桩上,眼中喷火,“勾结外敌,这是死罪!” 胡莽脸色凝重:“牧哥儿,无凭无据,我们动不了他。 而且,大战在即,陈都尉恐怕也没精力深究这些内部龌龊。” “所以我们更不能被动挨打。”秦牧眼神锐利。 “他要玩阴的,我们就陪他玩,但要玩得比他更高明! 从今天起,所有外出执行任务的小队,必须加倍小心,不仅防狄戎,更要防‘自己人’。 巡逻路线临时变更,不要走固定路线。 夜间岗哨增加暗哨,形成交叉视野。” 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把我们收集到的,关于李魁克扣军饷、欺凌弱小的那些事,找个机会,‘不经意’地透露给与李魁不太对付的其他队伍头目。 或者…… 直接送到辎重营那位曾被李魁抢过功劳的书记官那里。” 章山眼睛一亮:“牧哥儿,你是想……先搅浑水?” “没错。”秦牧冷笑。 “让他先焦头烂额一阵子。 我们现在的主要精力,要放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上。 狄戎才是心腹大患。” 正如秦牧所料,前线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 斥候回报,狄戎主力正在狼牙隘正面三十里外大规模集结,至少有数千骑兵,后续还有步卒跟进。 大战,一触即发。 果毅都尉陈振召开了所有队正以上的军官会议,进行战前部署。 大帐内气氛肃杀。 “诸位!”陈振一身戎装,面色严峻,“狄戎大军压境,狼牙隘首当其冲! 此战关乎定北城安危,关乎北州存亡! 我等身后,便是家园父老,已无退路!” 他详细部署了防守任务,各支队伍都被分配了防段。 黑山护卫队因为之前的出色表现,被赋予了防守一处关键丘陵制高点的任务,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一段重要的通道。 但同样,也必然是狄戎进攻的重点之一。 第27章 背后黑手 李魁的石岭队,则被分配在了黑山护卫队侧翼的一片相对平缓的区域,负责辅助防御和作为预备队。 散会后,李魁脸色阴沉地找到陈振: “都尉大人!将如此要害之地交给秦牧那群猎户,是否太过冒险? 他们毕竟缺乏大战经验,万一顶不住……” 陈振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秦牧所部,虽为乡勇,然其战力、纪律,有目共睹。 本官信得过他们!李队正,你部任务同样重要,需得时刻准备策应,不得有误!” 李魁碰了个钉子,心中更加愤恨。 他看着秦牧领命而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哼,守高地?正好!看你怎么死在那上面!” 他打定主意,一旦战斗打响,他绝不会轻易出兵策应,甚至…… 可以在关键时刻,给他们背后“帮点小忙”。 第二天拂晓,凄厉的牛角号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狄戎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着狼牙隘防线汹涌而来! 马蹄声如同闷雷,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准备战斗!”各级军官的嘶吼声在各处阵地上响起。 秦牧站在丘陵高地上,冷静地注视着下方奔腾而来的敌骑。 他身后,五十三名黑山护卫队员,依托着临时加固的工事,张弓搭箭,眼神坚定,尽管不少人手心冒汗,但无人后退。 “稳住!听我号令!”秦牧的声音沉稳,极大地安抚了众人的情绪。 “等他们进入一百五十步再放箭!瞄准马匹! 章山,带你的人,优先射杀那些披甲的和拿旗的!” “明白!”章山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如同鹰隼。 狄戎骑兵进入射程! “放箭!” 随着秦牧一声令下,一片密集的箭雨从高地上倾泻而下! 黑山护卫队的猎户们,展现了他们恐怖的精准度! 冲在最前面的狄戎骑兵人仰马翻,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瞬间响起! 但狄戎骑兵实在太多了,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补上,如同无穷无尽。 他们冒着箭雨,疯狂地冲向高地脚下,开始下马步战,挥舞着弯刀,嚎叫着向上攀登。 “滚木!擂石!”秦牧再次下令。 事先准备好的圆木和石块轰隆隆地砸下,将试图攀爬的狄戎士兵砸得骨断筋折。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高地上箭矢呼啸,滚石轰鸣,喊杀声震天动地。 黑山护卫队的队员们,在秦牧的指挥下,如同磐石般钉在高地上,打退了狄戎一波又一波的凶猛进攻。 他们的箭术和利用地形的能力,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狄戎的兵力优势太大,部分敌人还是冲上了高地,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杀!”秦牧拔出柴刀,身先士卒,如同猛虎入羊群! 他的刀法简洁凌厉,每一刀都直奔要害,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瞬间就砍翻了两个狄戎士兵。 胡莽、章山、铁柱等人也怒吼着与敌人厮杀在一起。 猎刀、长矛、甚至是工兵铲都成了武器,鲜血染红了高地的土地。 就在秦牧等人与登上高地的狄戎士兵浴血奋战,防线岌岌可危之时。 按照计划应该及时策应的李魁石岭队,却迟迟没有动静! “李魁那王八蛋在干什么?” 铁柱一刀劈翻一个敌人,朝着侧翼方向怒吼,“他再不来,我们就要被包饺子了!” 秦牧格开一把弯刀,一脚将敌人踹下高地,抽空瞥了一眼侧翼。 只见石岭队龟缩在他们的工事后面,只有零星的箭矢射出,根本没有出击的意图! 李魁甚至站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冷漠地看着高地这边的血战。 “他是在借刀杀人!”胡莽气喘吁吁,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支冷箭,并非来自狄戎方向,而是从侧后方。 近乎石岭队防区的方位,悄无声息地射来,目标直指正在奋力搏杀的秦牧后心! 这一箭,时机刁钻,狠辣无比! “牧哥儿小心!”一直留意着侧翼的章山眼角瞥见寒光,惊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猛地朝秦牧扑去! “噗嗤!” 箭矢深深地扎进了章山的肩胛骨!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山子!”秦牧目眦欲裂,猛地回头,恰好看到侧翼工事后,王五那张带着阴笑的脸一闪而逝! 果然是他們! 怒火瞬间淹没了秦牧的理智,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找李魁算账的时候! “稳住阵脚!向我靠拢!” 秦牧嘶声大吼,柴刀挥舞得更急,将冲上来的两个狄戎士兵逼退,同时迅速查看章山的伤势。 箭伤很深,血流如注,但好在不是要害。 “狗日的李魁!老子跟你没完!” 铁柱和其他队员也看到了这一幕,眼睛都红了,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竟然暂时将冲上高地的狄戎士兵又压了下去。 但形势依然危急!高地上伤亡开始增加,侧翼援军不至,背后还有冷箭,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战场侧后方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和喊杀声! 只见一支约两百人的乾军生力军。 在一个手持长枪的年轻将领带领下,如同利剑般从侧翼杀出,狠狠地撞进了正在进攻高地的狄戎军队的腰部! 这支队伍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狄戎的意料! 他们的攻势瞬间一滞,陷入了混乱。 高地上压力骤减! “是我们的援军!” “杀啊!兄弟们!援军来了!” 绝处逢生,黑山护卫队士气大振,奋起余勇,配合着下方的援军,里应外合。 将高地上的残余狄戎士兵彻底歼灭! 那名年轻将领带着亲兵登上高地,他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眼神锐利,甲胄鲜明,显然身份不低。 他看了一眼高地上惨烈的战况和浑身浴血却依然挺立的秦牧等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你们是哪部分的?打得不错!”年轻将领问道,声音清越。 秦牧压下翻腾的气血,抱拳行礼: “禀将军,黑山护卫队,队正秦牧!多谢将军及时援手!” 第28章 当面对质,剑拔弩张 “黑山护卫队?秦牧?”年轻将领挑了挑眉。 “我听说过你。我是定北城参军(中级参谋或副官职务)苏烈。奉将军令,巡视各防线,正好遇到你们这里吃紧。” 他的目光扫过侧翼按兵不动的石岭队,又看了看秦牧身后中箭的章山,眼神微冷: “看来,你们这里的情况,比狄戎的进攻更复杂。” 秦牧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苏参军明鉴!若非将军及时赶到,我黑山护卫队五十三人,今日恐已尽数殉国于此! 而某些友军,见死不救,背后冷箭,其行径,与通敌何异?!”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清晰地传入了刚刚赶过来的陈振都尉以及周围不少军官和士兵的耳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脸色煞白的李魁身上! 苏烈参军的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整个高地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和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赶到的陈振都尉,都齐刷刷地钉在了李魁身上。 李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强自镇定,挤出一個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前一步辩解道: “苏参军明鉴!陈都尉明鉴! 末将……末将方才正在组织兵力,准备伺机出击,绝非见死不救啊! 实在是狄戎攻势太猛,我需要寻找最佳时机……” “寻找最佳时机?”秦牧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如同寒冰。 “直到我兄弟被来自你防区方向的冷箭射穿肩膀,你的‘最佳时机’还没找到吗?李队正!” 他猛地转身,指着被简单包扎、脸色苍白的章山,又指向高地上横七竖八的黑山护卫队伤员和阵亡兄弟的遗体。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你看看!看看这些还在流血的伤口! 看看这些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的兄弟!这就是你等待‘时机’的结果? 还是说,你等的根本就是我黑山护卫队全军覆没的‘时机’?!” 秦牧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高地上残存的护卫队员们,更是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李魁,那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撕碎。 “你……你血口喷人!”李魁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 “什么冷箭?分明是狄戎流矢!秦牧,你休要污蔑于我!” “污蔑?”秦牧眼神锐利如刀,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两支之前收集的、没有标识的箭矢。 以及章山身上起出来的那支带血的箭,重重地掷在李魁面前的地上。 “这三支箭,制式皆为我军所用!前两支,是数日前我夜间巡逻时,遭‘不明身份’之人偷袭所用! 后一支,就是方才射伤我兄弟章山之箭! 李队正,你敢说,这些箭,与你石岭队毫无关系?!你敢让你的手下,当场验箭吗?” 验箭!军中箭矢虽制式相同,但不同队伍往往会有细微的标记或使用习惯,经验丰富的老兵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李魁看着地上的箭矢,瞳孔骤缩,他没想到秦牧竟然早就有所准备,还留下了证据! 他手下那帮混混用的箭,杂乱无章,难保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我……我……”李魁嘴唇哆嗦,一时语塞。 陈振都尉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之前就对李魁有些不满,此刻见其支支吾吾,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更何况,还有苏烈这位来自定北城的参军在场目睹。 苏烈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扫向李魁:“李队正,秦队正所言,你可有解释? 还有,方才我率军冲击狄戎侧翼时,看得分明,你部兵力完整,工事完好,却始终龟缩不出,这又是何故? 莫非真如秦队正所说,你是在借刀杀人,甚至……通敌?!” “通敌”二字一出,如同晴天霹雳,吓得李魁浑身一颤,差点瘫软在地。 这个罪名要是坐实,那可是要株连的! “没有!我没有通敌!苏参军,陈都尉,末将冤枉啊!” 李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末将只是一时糊涂,嫉妒秦牧立功。 想……想给他点教训,绝无通敌之心啊!求两位大人明察!” 他这几乎是变相承认了见死不救和背后放冷箭的指控! 第五十四章尘埃落定,军法无情 李魁的崩溃认罪,让事情瞬间明朗。 陈振都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魁骂道: “混账东西!大敌当前,不思同心御侮,竟敢因私废公,陷害同袍!险些酿成大祸!来人!” 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上前。 “将李魁及其党羽王五等一干人犯,给我拿下!严加看管!” 陈振怒吼,“待战后,一并交由军法处严惩!” 李魁面如死灰,被拖了下去,口中兀自喃喃求饶。王五等人也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如泥。 处理完李魁,陈振深吸一口气,转向秦牧和苏烈,脸上带着愧疚和赞赏: “秦队正,苏参军,是本官御下不严,险些铸成大错! 今日多亏秦队正率部死守高地,也多亏苏参军及时援手,才保住了这处要害!” 苏烈摆了摆手,目光却落在秦牧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陈都尉不必自责,蛀虫哪里都有。 倒是这位秦队正,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以寡敌众。 还能在激战中留意到背后的暗箭,并保留证据,心思缜密,胆识过人,实乃难得的人才!” 他走到秦牧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避开了伤口): “秦牧,好好干!此战之功,我会如实向将军禀报! 像你这样的人,不该埋没在这辅兵营中。” 秦牧忍着伤痛,挺直脊梁,抱拳道: “多谢苏参军,陈都尉!守卫国土,乃我等本分!只是……属下这些伤亡的兄弟……” 他的目光看向身后。 陈振立刻道:“秦队正放心! 所有伤亡弟兄,一律按战功优抚!本官会亲自督办! 你们先下去好生休整,包扎伤口!” 第29章 专业化改造:从猎户到尖兵 李魁及其党羽被拿下,黑山护卫队在惨烈的高地防御战中幸存下来。 并且得到了苏烈参军和陈振都尉的公开肯定和褒奖,这一切,如同旋风般传遍了整个狼牙隘防线。 原本那些因谣言而对黑山护卫队有所疏远和误解的乡勇、士兵,此刻态度彻底转变。 嫉妒依旧可能存在,但更多的变成了敬佩和畏惧。 敬佩他们敢打敢拼,战力强悍; 畏惧秦牧那狠辣果决、有仇必报的手段。 连李魁这样的地头蛇都被他彻底扳倒,谁还敢轻易招惹? 黑山护卫队的营地,不再是被人孤立嘲讽的对象,反而成了不少人心中向往的地方。 甚至有一些在其他队伍中受到排挤、或者真心想杀敌报国的汉子,私下里找到胡莽或章山,询问能否加入。 “牧哥儿,这下咱们可算是彻底立住脚了!” 铁柱一边龇牙咧嘴地让随军郎中给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换药,一边兴奋地说道。 他虽然也挂了彩,但精神头十足。 胡莽看着正在仔细擦拭柴刀上血迹的秦牧,感慨道: “是啊,经此一役,咱们黑山护卫队的名字,算是打响了。 不过,牧哥儿,这次也真是险啊,要不是苏参军恰好赶到……” 秦牧抬起头,目光深邃:“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但我们不能总指望运气。 经过这一战,我们也暴露了很多问题。 配合还不够默契,面对大规模步兵冲锋时的近战能力还有待提高,尤其是心理承受能力。” 他顿了顿,看着营帐内或坐或卧、带伤休整的队员们,声音沉静而有力: “兄弟们,我们活下来了,而且赢得了尊重。但这只是开始! 狄戎的主力还在外面,更大的战斗可能还在后面! 我们要利用休整的时间,总结经验,加强训练!我们要变得更强! 强到让任何敌人,甚至任何想在我们背后捅刀子的‘自己人’,都不敢轻易招惹我们!” 他的话,让原本有些松懈的队员们再次绷紧了神经,眼神中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黑山护卫队获得了短暂的休整时间。 秦牧不顾自己身上几处不算严重的划伤,亲自督促队员们总结高地防御战的经验教训。 并针对暴露出的问题进行针对性训练,特别是小队之间的掩护配合和近身格斗。 期间,苏烈参军又来过一次,除了探望伤员,还带来了一些更好的金疮药和补给。 他与秦牧进行了一次长谈,内容涉及军事部署、狄戎战术特点、乃至北州局势。 秦牧凭借前世的知识和这段时间的观察,往往能提出一些一针见血、角度独特的见解,让苏烈大为惊奇,引为知己。 数日后,狄戎暂时退去,狼牙隘防线迎来了短暂的平静,但气氛依然紧张。 定北城方面需要更详细地了解狄戎主力的动向和意图。 一个更加重要、也更加危险的任务下达了: 需要派遣数支精锐小队,深入敌占区进行武装侦察,捕捉“舌头”(俘虏),获取情报。 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表现抢眼的黑山护卫队头上。 同时被选中的,还有另外两支经验丰富的正规军夜不收小队。 负责此次行动的,正是苏烈参军。 “秦牧,”苏烈将任务文书交给秦牧,神色严肃。 “此次侦察,关系重大,危险程度更胜以往。 你们需要渗透至敌后五十里,摸清狄戎主营位置、兵力配置、粮草囤积点,并尽可能抓回一个有价值的俘虏。 有没有信心?” 秦牧接过文书,没有任何犹豫,立正道:“属下有信心!保证完成任务!” 他知道,这既是巨大的挑战,也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一旦成功,他和黑山护卫队,将真正进入定北城高层将领的视野。 为他和他兄弟们未来的道路,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 秦牧挑选了包括胡莽、章山(伤势未愈,但坚持要去)、铁柱在内的二十名最精锐的队员,携带精良的装备和足够的干粮。 与另外两支夜不收小队一起,在苏烈期待的目光中,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边境的黑暗之中。 等待他们的,是更加莫测的敌后环境和更加狡诈凶残的敌人。 但这一次,秦牧心中充满自信。 他的队伍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清除了内部的毒刺,正如同磨砺过的战刀,渴望着饮血开锋! 深入敌后武装侦察的任务,让秦牧意识到,黑山护卫队虽然单兵素质优秀,但距离真正的特种作战尖兵还有很大差距。 他们更像是凭借个人武勇和猎人本能的松散组合。 缺乏系统性的战术思维和标准化作业流程。 休整期间,他没有让队员们完全放松,而是开始了更加系统、也更加“古怪”的训练。 第一项:标准化与纪律强化。 “从今天起,所有行动,必须令行禁止!”秦牧站在队列前,声音冷硬。 “我不管你们以前在林子里是怎么追狍子的,在这里,你们是一个整体! 哨声为令:一长一短,集合;两短,分散隐蔽; 三短,紧急撤退!反应慢的,晚饭减半!” 他引入了简单的旗语和手势,用于在无法出声的环境下通信。 他甚至要求每个人将自己的装备(弓箭、刀、水囊、干粮袋)按照固定位置携带,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迅速取用。 “牧哥儿,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一个老猎户忍不住嘀咕,“咱们打猎的时候也没这么多规矩……” 秦牧看向他,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 “王叔,打猎失手,顶多饿肚子。 在敌后,一个失误,丢的是我们所有人的命! 你想因为自己慢了一步,害死章山?害死铁柱?还是害死你身边的任何一位兄弟?” 那老猎户顿时哑口无言,讪讪地低下了头。 第二项:体能极限与心理抗压。 秦牧增加了高强度的负重越野和耐力训练。 他带着队伍,在防线后方复杂的山地间强行军,模拟各种紧急情况。 第30章 雷霆出击 “快!再快!想象后面有狄戎的追兵!慢一步就被砍头!” “铁柱,把你那破弓扔了?想想你黑山村的爹娘!想想你姐!你倒下了,谁保护他们?!” “章山,你肩膀有伤?敌人会因为你受伤就放过你吗?给我坚持住!” 他用近乎残酷的方式,压榨着每个人的潜能,同时也用最朴素的亲情乡情,激发着他们求生的意志。 他甚至在夜间进行紧急集合和黑暗中辨识方位、传递物品的训练。 锻炼队员们在极端条件下的心理素质和适应能力。 第三项:小组战术与协同作战。 这是秦牧训练的重点。 他将二十人的侦察队分成了四个五人小组,每组指定了组长。 “记住你们小组的编号和成员!战斗时,以小组为单位行动! 一组突击,二组掩护,三组支援,四组警戒! 组长负责指挥协调,组员必须无条件信任和服从!” 他设计了多种遭遇战、伏击战、撤退战的战术预案,让队员们反复演练。 从如何交叉火力掩护前进,到如何交替撤退,再到如何营救受伤队友,每一个细节都抠到极致。 “胡莽叔,你带一组从左侧迂回,制造动静吸引注意!” “章山,你带二组的神箭手,占据右翼那个制高点,听我口令齐射,压制对方弓箭手!” “铁柱,三组跟我,从正面利用地形快速接近! 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打完了就撤,绝不恋战!” 他将现代特种作战的“观察-定位-决策-行动”循环(OODA循环)和“分散配置、集中火力”的原则。 用最浅显的语言和实战演练,灌输给每一个队员。 训练初具成效后。 秦牧率领的二十人侦察小队,与另外两支经验丰富的夜不收小队,一同潜入了狄戎控制区。 另外两支小队采用的是传统的侦察方式: 经验丰富的老兵带头,小心翼翼,避开大路,主要依靠个人经验和直觉。 而秦牧的队伍,则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行动前,周密计划。 秦牧根据苏烈提供的情报和地图(虽然简陋),结合自己对地形的理解,制定了详细的渗透路线、备用路线、集合点和应急预案。 他甚至根据狄戎的生活习惯和巡逻规律,推测了几个可能的主力营地方位。 行动中,信息共享与实时决策。 他要求各小组保持视觉联络,用手势和简易工具(如小镜子反光)传递信息。 他本人则如同一个移动的信息处理中心,不断接收、分析各小组传回的零散信息(如脚印深浅、马蹄印方向、炊烟位置、鸟类惊飞情况),迅速做出判断和调整。 “组长,前方三里有马蹄印,很新鲜,数量超过五十。” 担任尖兵的铁柱小组传回消息。 秦牧立刻做出手势: 全体隐蔽,一组前出确认,二组占领侧翼高地警戒,三组四组就地构筑简易防御。 很快确认,是一支狄戎巡逻队。 秦牧没有选择硬碰,而是示意队伍利用地形巧妙绕开,避免了不必要的暴露。 侦察手段的多样化。 秦牧不仅观察明显的军事目标,还注意狄戎营地的垃圾堆放、取水点、马匹粪便等细节,以此判断营地规模、人员状态和驻扎时间。 他甚至让队员捕捉了一只从狄戎营地方向飞来的鸟。 检查其爪子和喙上是否有食物残渣,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这种超越时代的、系统性的侦察思维,让另外两支习惯了凭感觉和经验行事的夜不收小队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发现自己很多时候还没搞清楚状况,秦牧已经做出了正确的规避或前进指令。 经过三天的谨慎渗透和侦察,秦牧小队成功锁定了狄戎一个位于山谷中的前哨补给营地。 这里驻扎着大约两百人,负责为前沿部队转运粮草,守卫相对主力大营要松懈一些。 “目标:东南角那个单独的帐篷,有传令兵进出,可能是小头目。 行动:抓捕舌头,获取口令和布防图,必要时制造混乱。 原则:快进快出,无声解决。”秦牧在潜伏点,对着四个小组长,下达了最终指令。 夜色深沉,乌云遮月。狄戎营地篝火点点,巡逻士兵抱着弯刀,呵欠连天。 秦牧如同暗夜中的王者,亲自带领突击组(三组)和掩护组(二组)。 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营地边缘。 他利用阴影和巡逻队的视觉死角,精准地计算着时间差。 “巡逻队间隔一百息,每次两人。西南角那个哨塔上的家伙在打瞌睡。 章山,交给你了,无声解决。”秦牧通过手势下达命令。 章山深吸一口气,张开了秦牧为他特制的、加了绞盘和瞄准基座的强弓(秦牧利用缴获和军械库材料自行改装)。 弓弦微震,一支特制的、箭簇带倒钩和麻痹药(取自当地毒草,秦牧简单提炼)的箭矢。 如同死亡之吻,精准地没入了哨塔上那名狄戎哨兵的咽喉。 那哨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便软倒在地。 “突击组,上!” 秦牧一马当先,铁柱等人紧随其后,利用帐篷的阴影,快速接近目标帐篷。 两个在帐篷外打盹的守卫,被秦牧和铁柱用抹了泥的匕首从背后捂住嘴,干脆利落地割断了喉咙。 秦牧潜入帐篷,里面一个狄戎十夫长正抱着酒囊酣睡。 秦牧一个手刀将其击晕,迅速搜索,果然找到了记载口令和简易布防图的羊皮卷。 铁柱则利索地将目标捆绑,塞住嘴巴。 整个行动,从潜入到得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撤!” 队伍带着俘虏和情报,按照预定路线,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直到他们远离营地数里之后,狄戎营地才后知后觉地响起了示警的号角,但为时已晚。 当秦牧小队押着俘虏,带着重要的布防图和口令,安全返回狼牙隘防线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不仅完成了侦察任务,还实施了如此精准的抓捕行动,自身无一伤亡! 第31章 载誉归来,格局初定 这在整个定北城的边防军中,都是极其罕见的战绩! 苏烈参军看着那份详细的布防图和那个面如土色的狄戎十夫长,激动得重重一拍秦牧的肩膀: “好!干得漂亮! 秦牧,你这次立下大功了!我会立刻禀报将军!” 陈振都尉也是满面红光,与有荣焉。 黑山护卫队是他麾下的队伍,这份功劳也有他的一份。 定北城守将亲自召见了秦牧,详细询问了行动经过和敌后见闻。 秦牧条理清晰、重点突出的汇报,以及对狄戎兵力、后勤、士气的精准分析,让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也刮目相看。 嘉奖令很快下达: 秦牧擢升为“旅帅”(一种非正式但有权指挥数百人的基层军官职位),可自行招募扩充麾下兵力至三百人,并优先补充装备。 黑山护卫队所有参与行动人员,重赏!阵亡及伤残者,从优抚恤! 消息传回,黑山护卫队营地欢声雷动! 他们不仅赢得了荣誉和实实在在的好处,更重要的是,他们用实力证明了自己,证明了秦牧那套“古怪”训练方法的巨大价值! 曾经的那些质疑和不解,彻底烟消云散。 现在,每一个队员都对秦牧心悦诚服,对他教的每一个战术动作,下的每一道命令,都深信不疑,严格执行。 秦牧站在营地的高处,看着下面因为受赏而兴奋,同时又自发开始新一轮训练的队员们,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这支由他亲手打造、熔炼了现代军事思想和古代悍勇精神的尖刀部队,已经初具雏形。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有了更高的职位和更大的自主权,他可以更好地施展拳脚,将更多的现代军事理念应用于这个古老的战场。 北境的烽烟,将是他最好的试炼场,而他秦牧的名字,必将随着这支队伍的成长,响彻整个大乾北疆! 而擢升旅帅,拥有三百人的编制和一定的自主权,这对秦牧而言,如同猛虎出柙。 他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战术改良,而是要着手建立一支真正具备现代特种作战雏形的精锐部队。 他将这支新部队命名为——“獠牙”。 “獠牙,就要像野兽最锋利的牙齿,一击必杀,撕开任何敌人的防线!” 秦牧在新划拨的、更为宽敞的营区内,对着麾下所有人员,包括原黑山护卫队骨干和新补充进来的兵员,宣告着他的理念。 他的第一把火,就是打破传统的军队编制和训练模式。 编制改革:专业化分工。 秦牧没有采用乾军常见的以长矛手、刀盾兵、弓箭手简单划分的方式。 而是根据未来作战需求,将三百人初步划分为几个功能小组: 侦察突击组(“山猫”): 由原黑山护卫队尖兵和身手最敏捷的新兵组成,章山任组长。 负责渗透、侦察、破袭、抓捕。训练重点是潜行、追踪、攀爬、近距离格杀。 远程狙击组(“鹰隼”): 由箭法最精准的猎户和部分有天赋的新兵组成。 由一位名叫孙小泉的、沉默寡言但眼神极好的年轻猎户任组长(秦牧破格提拔)。 负责远程狙杀重要目标、火力压制、战场监视。 秦牧开始教他们简单的测距、风速修正和隐蔽射击技巧。 火力支援组(“野猪”):由力气最大、性格最悍勇的士兵组成,铁柱任组长。 他们不仅装备强弓硬弩,秦牧还设法搞来了一些小型投石索和弩炮,甚至开始尝试制作简易的、可投掷的燃烧罐和毒烟球(严格管控)。 负责在接战时提供压制性火力和制造混乱。 工兵后勤组(“土拨鼠”):由心思缜密、擅长手工的士兵组成,胡莽任组长。 负责营地建设、陷阱布置、器械维修、物资管理和战地急救。 秦牧将更多实用的战场急救知识和简易陷阱技术倾囊相授。 “每个人,必须明确自己的位置和职责!”秦牧强调。 “‘山猫’不是莽夫,‘鹰隼’不止会放箭,‘野猪’要懂得配合,‘土拨鼠’更是我们活下去的保障! 各组长,按照我给的训练大纲,分头组织训练!” 秦牧的训练大纲,让许多老兵油子都看得头皮发麻,感觉匪夷所思。 体能训练升级: 不再是简单的跑步,而是增加了武装越野、扛圆木协作、极限匍匐穿越铁丝网(用削尖的木桩和绳索代替)等科目。 秦牧甚至搞来了几套沉重的铁甲,让“野猪”组的成员穿着进行高强度训练。 “旅帅,这……穿着这铁疙瘩跑,也太遭罪了吧?” 一个原正规军出身的老兵忍不住抱怨。 秦牧看着他,冷冷道:“现在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你想在战场上因为跑不动被狄戎骑兵追上砍掉脑袋,还是想现在累一点,保住性命?” 那老兵讪讪地不敢再言。 技能训练细化: 对“山猫”组:秦牧亲自示范如何利用地形地貌潜行,如何消除足迹,如何利用阴影和声音掩护。 他设置了复杂的障碍场,要求队员在规定时间内无声通过并完成指定任务(如摸掉“哨兵”———由稻草人扮演)。他还开始传授简单的捕俘拳和锁喉技巧。 对“鹰隼”组: 训练不再只是射固定靶。 秦牧设置了移动靶、隐现靶,甚至要求他们在奔跑后、喘息未定时进行精准射击。 他引入了“伪装”概念,教他们如何利用树枝、杂草和泥土隐藏自己。 对所有人:秦牧强制要求文化学习! 每天晚上,必须有一个时辰用来认字和算数,由秦牧亲自教授,或者让识字的胡莽、孙小泉帮忙。 “旅帅,咱们是当兵打仗的,认字有啥用?”铁柱摸着脑袋,一脸苦恼。 “不认字,你看得懂地图吗?记得清复杂指令吗? 将来缴获了敌人的文书,你当废纸擦屁股吗?”秦牧反问。 “想要当军官,想要更厉害,光会砍杀不够,还得会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第32章 “以正合,以奇胜! 战术演练实战化:秦牧经常组织红蓝对抗演习。 他将部队分成两部分,设定不同的任务目标(如偷袭营地、护送物资、防守据点),在划定的区域内进行实战对抗。 使用的虽然是未开刃的武器和包了布头的箭矢,但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真实战斗。 通过演习,发现问题,总结经验,磨合队伍。 就在“獠牙”部队紧张训练之时,狄戎再次发动了攻势。 这一次,他们学乖了,不再强攻坚固的狼牙隘主阵地,而是分兵数路,试图寻找防线的薄弱点进行渗透和迂回。 秦牧的“獠牙”奉命防守一段相对次要,但地形复杂的丘陵地带。 “来得正好!”秦牧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检验我们训练成果的时候到了!” 他没有像传统守军那样,将兵力平均分布在防线上构筑工事死守。 而是将主力隐藏起来,只留下少数“鹰隼”组的射手在明处的高点警戒。 “胡莽叔,带你的人,在我们预设的撤退路线上,布满陷阱和绊索,要隐蔽!” “铁柱,你的‘野猪’组,携带弩炮和燃烧罐,埋伏在那个隘口两侧,听我号令,封锁道路!” “章山,你的‘山猫’组,分散开来,潜伏在敌人可能的渗透路线上。 放过他们的前锋,专打他们的传令兵、军官和后勤小队!记住,打了就跑,绝不纠缠!” “孙小泉,‘鹰隼’组自由猎杀,优先解决敌人的哨探和弓箭手!” 秦牧的部署,完全颠覆了传统战法,将防御战打成了主动的、动态的猎杀战。 狄戎一支约三百人的步兵队伍,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这片丘陵。 他们很快就陷入了麻烦。 先是前锋踩中了“土拨鼠”组设置的巧妙陷阱,伤亡数人,队伍速度慢了下来。 接着,分散在侧翼的哨探和落单的士兵,接二连三地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精准狙杀,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他们的传令兵在试图联系后方时,被如同鬼魅般出现的“山猫”组队员迅速抹杀。 队伍里的基层军官,也成了“鹰隼”组重点照顾的目标,接连倒毙。 狄戎队伍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他们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却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队伍指挥开始失灵,士气急剧下降。 当他们混乱地退到那个预设的隘口时,灾难降临了! “放!”秦牧一声令下! “轰!”“咻咻咻——!” “野猪”组的弩炮投掷出的石块和点燃的燃烧罐。 如同冰雹般砸入密集的狄戎队伍中,瞬间造成大量伤亡和混乱! 紧接着,两侧山林中箭如雨下! “杀!”与此同时,章山的“山猫”组从侧后方猛然杀出,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突入混乱的敌阵,专门砍杀那些试图组织抵抗的狄戎士兵。 整个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狄戎这三百人,连“獠牙”主力阵地的边都没摸到,就在各种看不见的打击和突如其来的猛攻下,彻底崩溃,四散逃窜,被衔尾追杀,死伤惨重! 这场干净利落的防御/反击战,再次震动了定北城军方! 以极小的代价,几乎全歼同等数量的狄戎步兵,自身伤亡微乎其微! 这战绩堪称辉煌! 苏烈参军闻讯,第一时间赶来,看着战场上狄戎遗留的大量尸体和缴获的武器,以及精神饱满、士气高昂的“獠牙”士兵,他激动地抓住秦牧的手: “秦旅帅!你……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仗是怎么打的?” 秦牧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的战术思路: 利用地形、情报优势(侦察)、专业化分工和精准打击,在敌人最脆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苏烈听得眼中异彩连连,他虽然不完全理解那些现代术语,但其中的军事思想让他深感震撼。 “以正合,以奇胜! 秦旅帅,你这是将‘奇’字用到了极致啊!我要立刻向大将军详细禀报!” “獠牙”和秦牧的声威,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连定北城守将都开始重点关注这支神奇的部队和他的年轻指挥官。 然而,荣誉也伴随着更大的责任和风险。 狄戎方面也很快注意到了这支给他们造成巨大麻烦的“獠牙”部队。 狄戎主帅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奇耻大辱,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务必铲除秦牧和他的“獠牙”。 同时,秦牧在军中的快速崛起和特立独行,也引起了部分正统派将领的质疑和些许不满。树大招风,暗流并未完全平息。 秦牧站在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丘陵上,看着正在熟练打扫战场、救助伤员、回收箭矢的“獠牙”队员们。 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但也感受到了更沉重的压力。 他知道,“獠牙”已经亮出了锋芒,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敌人更加疯狂的报复和更加复杂的局面。 他必须让这支队伍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坚韧,才能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并实现他更大的抱负。 秦牧和他的“獠牙”接连立下奇功,名声在定北城乃至整个北州边军中都越来越响亮。 苏烈参军对他青睐有加,多次在守将面前力荐。 然而,秦牧敏锐地察觉到,除了赞誉和升迁(他已升至振威校尉,统兵近千,虽仍是虚职多,但权柄日重),一种无形的阻力也开始出现。 他提出的许多超越时代的建议。 比如系统性的参谋制度、更科学的后勤补给流程、甚至是想改良现有的制式弓弩和甲胄,在送到更高级别的将领那里后,往往石沉大海。 或者被以“祖制不可轻改”、“耗资巨大”、“不合时宜”等理由婉拒。 一次军议上,秦牧再次提出组建专门的情报分析部门,整合各方斥候信息,进行综合研判。话未说完,就被一位资历颇老的郎将打断。 “秦校尉,”老郎将捋着花白的胡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你年轻有为,锐意进取是好的。但军国大事,自有法度。 斥候探马,各司其职便可,何必多此一举,另设衙门,徒耗钱粮? 第33章 空有屠龙术,却无施展处 莫非是信不过现有的夜不收弟兄?” 帐内一些出身将门或资历深厚的军官,也纷纷投来或审视、或不以为然的目光。 秦牧的快速晋升和特立独行,已经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和固有的观念。 秦牧心中叹息,知道这是体制和观念的壁垒。 他空有领先千年的知识,却难以在僵化的体系中完全施展。 他只能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尽可能地将“獠牙”打造成一个具备部分现代军事特征的“样板”,但想要影响整个边军,路还很长。 “末将不敢,只是建言,请将军斟酌。” 秦牧按下心中的无奈,抱拳退下。他知道,有些事,急不来。 外部敌人好对付,但内部的复杂人际关系,有时让习惯了直来直去、以能力和纪律说话的秦牧感到棘手。 “獠牙”扩充后,人员成分不再像最初的黑山护卫队那样纯粹。 除了原护卫队骨干和慕名而来的热血青年,也掺杂进了一些关系户、兵油子,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势力安插的眼线。 虽然秦牧凭借绝对的权威和严酷的训练压服了大多数,但暗地里的龃龉并未消失。 一次物资分配后,新任的“土拨鼠”组副组长(一个有些背景的年轻军官)找到秦牧,小心翼翼地建议: “校尉大人,如今咱们‘獠牙’树大招风,是不是…… 该主动分润些好处给辎重营、军械库的那些老爷们? 以后办事也方便些……听说,王监军(定北城的太监监军)那边的路子,也可以走走……” 秦牧看着眼前这个试图“提点”自己的年轻人,眼神冰冷: “我‘獠牙’的每一份粮饷,每一个甲片,都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是朝廷该给的! 不是用来喂饱那些蛀虫的!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做好你分内的事!” 那副组长吓得脸色一白,连声称是,退了下去。 胡莽后来私下对秦牧说:“牧哥儿,你做得对! 咱们不能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不过……这人情世故,有时候也确实……唉。”连老成持重的胡莽也感到为难。 秦牧揉了揉眉心,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比面对狄戎铁骑更深的疲惫。 他可以用军法处置违令者,可以用战绩打脸质疑者,但却很难彻底改变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固有的官僚习气。 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既要带领部队打胜仗,又要小心背后的冷箭和无形的掣肘。 秦牧脑子里有很多超越时代的“黑科技”想法。 比如简易的炸药、更高效的冶炼方法、甚至是一些基础的机械原理。 但受限于这个时代极度落后的工业基础和材料科学,绝大多数想法都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他尝试改进弩箭,想要增加射程和威力,但受限于弓臂材料和工艺,提升有限。 他想制作简单的火药,但硫磺、硝石的提纯和稳定配比在这个时代是极大的难题。 而且危险性极高,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惨剧,在缺乏专业设备和化学知识的前提下,他不敢大规模尝试,只能小范围秘密试验,进展缓慢。 他甚至想过搞出类似“铁丝网”的东西来防御骑兵,但以目前的冶金水平,大规模生产坚韧且廉价的铁丝几乎是天方夜谭。 “妈的!空有屠龙术,却无施展处!” 一次秘密试验小型火药罐失败,险些引发火灾后,秦牧难得地爆了粗口,脸上沾满了黑灰,显得有些狼狈。 铁柱看着被炸得一片狼藉的试验场,心有余悸: “旅帅,这……这玩意儿也太吓人了!咱们还是用老办法稳当点……” 秦牧看着铁柱和其他几个参与试验的队员脸上敬畏又恐惧的表情。 知道他们暂时无法理解这种“神力”的潜在价值。 他叹了口气,知道科技树的攀爬,绝非一日之功,需要知识、资源、人才和时间的积累,急不得。 这种知识无法转化为即时战斗力的憋屈感,是他在特种部队时从未体验过的。 在那里,他有国家最先进的科技和工业体系作为后盾。 第六十八章道德困境,战争的灰色地带 一次,“獠牙”奉命清剿一支渗透到后方,专门袭击村镇、屠杀平民的狄戎“血狼”小队。 这支小队极其狡猾残忍,而且熟悉地形,多次逃脱围剿。 秦牧通过追踪和情报分析,锁定了他们可能藏身的一个小山谷。 山谷只有一个入口,易守难攻,强攻必然伤亡惨重。 秦牧做出了一个冷酷的决定: 断水,并在下风口点燃混有毒草(他知道几种当地有毒植物)的湿柴,制造浓烟熏呛。 战术很成功。“血狼”小队在缺水和毒烟的折磨下,战斗力大减,最终被“獠牙”轻松歼灭。 然而,在清理战场时。 他们发现山谷深处还有一个被狄戎掳来的乾人小村落,几十个老弱妇孺也被困在山谷中,虽然秦牧已尽量控制毒烟方向和浓度,仍有几人出现了轻微中毒症状。 看着那些面黄肌瘦、惊魂未定、用恐惧和复杂眼神看着他们的同胞。 听着幼儿的啼哭,一些“獠牙”队员,尤其是那些来自黑山村的汉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校尉……我们……我们是不是……” 一个年轻队员看着被抬出去的中毒老人,欲言又止。 秦牧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冲击。 在前世,他执行的都是针对明确敌人的斩首或破坏任务,很少会面临这种可能波及无辜的灰色抉择。 为了以最小代价消灭敌人,他选择了最有效但可能伤及无辜的方式。 这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中或许并不罕见,但对于接受过现代严格交战规则教育的他来说,这是一种道德上的煎熬。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秦牧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像是在对队员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更多同胞的残忍。 我们无法保证每一次行动都完美无瑕,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第34章 北风骤紧,名将登场 秦牧继续说着:“记住他们(指死去的狄戎),记住今天的教训!” 我们要变得更强,强到可以用更精准、更干净的手段消灭敌人,减少波及!” 他命令“土拨鼠”组尽力救治中毒的村民,并分出一部分口粮给他们。 但这并不能完全消除他心中的那份沉重。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只需要服从命令、专注于战术层面的兵王,而是一个需要对数百甚至数千人生命负责的指挥官。 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接连遇到的这些困境——体制的壁垒、人心的复杂、技术的瓶颈、道德的考验。 让秦牧深刻地认识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仅凭个人勇武和超越时代的战术知识,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权力,需要资源,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体系和规则,更需要一颗足够坚韧和成熟的心。 来应对远比现代战场更复杂的局面。 夜晚,他独自一人站在营帐外。 望着北方狄戎腹地的方向,那里星光黯淡,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艰难。 苏烈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囊水酒:“怎么?遇到难处了?” 秦牧接过酒囊,猛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 他没有隐瞒,将最近的些许迷茫和遇到的困难,选择性地告诉了这位亦师亦友的上官。 苏烈静静地听着,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秦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才华太过耀眼,注定会走一条充满荆棘的路。 但正因为有你这样的人,这死水一潭的边军,才看到了一丝改变的希望。 有些事,急不得,需要时间和时机。 守住你的本心,带好你的兵,打好你的仗! 只要你在战场上不断证明你的价值,有些阻力,自然会松动。 至于那些龌龊事……小心提防便是,只要自身立得正,总有拨云见日之时!” 秦牧看着苏烈真诚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多谢苏兄指点。”秦牧重重地点了点头。 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明白了。路还长,一步步走下去便是!” 他望向营地里那些即使疲惫入睡,手中仍紧握着武器的“獠牙”队员们。 为了这些信任他、追随他的兄弟。 为了黑山村的亲人,也为了心中那份不甘平凡的抱负,他必须继续前进,克服一切困难。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强者之路! 定北城方向的僵持,终于引起了狄戎王庭的震怒。 屡攻不下的狼牙隘,成了卡在狄戎南下咽喉的一根硬刺。 为打破僵局,狄戎大汗派遣其麾下以狡诈狠辣、用兵奇诡著称的“狼帅”兀朮脱朵. 亲率一万王庭精锐南下,接掌前线指挥权。 兀朮脱朵的到来,如同给原本就凶悍的狄戎大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他并未急于发动强攻,而是像一头真正的老狼,耐心地巡视防线,派出大量精骑斥候,仔细研究定北城守军的布防习惯和将领风格。 与此同时,大乾朝廷也对北境战事的胶着感到不满。 为加强指挥,派遣了一位出身显赫、饱读兵书但在实战中建树不多的“儒将”。 兵部侍郎李文弼,前来北州担任督军,名义上协助,实则在一定程度上节制定北城守将的权限。 李文弼的到来,定北城守军将领出城相迎,场面隆重。 秦牧作为新晋的振威校尉,也位列其中。 他观察着这位李督军:年约四旬,面白无须,举止优雅,言谈间引经据典,对《孙子兵法》、《吴子》等倒背如流。 但眼神中缺乏沙场宿将那种沉淀下来的锐利和杀气。 秦牧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果然,李文弼到任后,并未虚心听取定北城原有将领(尤其是熟悉本地情况的中下层军官)的意见。 而是热衷于召开军议,高谈阔论。 “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李文弼端坐主位,侃侃而谈。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如今狄虏顿兵坚城之下,士气已堕,我军当以静制动,深沟高垒,耗其锐气,待其粮尽自退,方可全胜……” 一套套理论听得一些年轻参谋如痴如醉。 但像定北城守将、苏烈等经历过血战的老将,眉头却越皱越紧。 秦牧站在帐中靠后的位置,听着这番不切实际的高论,心急如焚。 狄戎是游牧民族,劫掠为本,根本不在乎一城一地的长期占领,他们追求的是速战速决,掠夺物资人口。 “耗其锐气”?狄戎的锐气是靠着不断劫掠和胜利维持的,僵持下去,首先撑不住的可能是后勤压力更大的定北城! 而且,那位新来的“狼帅”兀朮脱朵,绝不可能坐等! 他忍不住出列,抱拳道:“督军大人明鉴!狄戎新帅兀朮脱朵,狡诈异常,绝非肯坐困之辈。 末将以为,与其被动固守,不如主动派出精锐。 不断袭扰其粮道,打击其零星部队,积小胜为大胜,破坏其进攻节奏,使其无法全力攻城!” 李文弼被打断,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打量了一下秦牧,语气淡漠: “秦校尉勇武可嘉,本官亦有耳闻。然则,小股袭扰,不过疥癣之疾,难伤筋骨。 若遣派过多,反易中敌人埋伏,损兵折将。 大军对决,终究要靠堂堂正正之师,倚仗城防之利。 你年轻气盛,还需多读兵书,领会其中‘以正合’之要义。”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将秦牧的建议轻易驳回。 帐内一些倾向于李文弼的文官和保守将领也微微点头。 秦牧还想再争,苏烈在一旁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微微摇头。 秦牧看着李文弼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和守将那无奈沉默的样子,知道再说无益,只能憋着一口气,退回队列。 兀朮脱朵果然没有让秦牧“失望”。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定北城指挥层的变化和李文弼的用兵风格。 第35章 力挽狂澜?还是无力回天? 几天后,兀朮脱朵精心策划了一场佯攻。 他派出一支数千人的部队,大张旗鼓地攻击狼牙隘一侧的辅阵地,摆出一副要重点突破的架势。 李文弼闻报,根据“兵法”,判断这是狄戎主力进攻方向,立刻下令从其他防段。 特别是秦牧“獠牙”驻守的、相对平静但位置关键的区域,抽调兵力增援。 “督军大人!不可!”秦牧接到调令,立刻飞马赶到中军大帐,也顾不得礼仪了。 “末将防区虽看似平静,但地势紧要,俯瞰通往定北城的侧翼通道! 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狄戎此乃声东击西之计!请大人明察!” 李文弼脸色一沉:“秦校尉!你是在教本官如何用兵吗? 狄虏攻势凶猛,狼牙隘侧翼岌岌可危,若不增援,防线崩毁,你担当得起吗? 速速率你部主力前往增援,不得有误!” “大人!”秦牧几乎是在恳求,“末将愿立军令状! 只需留下‘獠牙’本部,定可守住要地! 若抽调过多兵力,此处空虚,必为敌所乘!” “放肆!”李文弼猛地一拍桌子,“军令如山! 岂容你讨价还价?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看着李文弼那刚愎自用的脸,和周围一些将领或冷漠、或同情的目光,秦牧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了他。 他空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和对敌人意图的精准判断,却因为职位低微,人微言轻,无法改变这显而易见的错误决策! 无奈之下,秦牧只能率领“獠牙”大部分主力,奉命增援狼牙隘侧翼。 果然如他所料,那里的狄戎进攻虽然猛烈,但更像是牵制,主力并未投入。 而就在秦牧离开后不到半天,兀朮脱朵的真正杀招亮出了獠牙! 一支由他亲率的三千狄戎最精锐的“狼骑”,如同鬼魅般从山间小道穿插而出,直扑秦牧原本驻守的那处关键高地! 留守的少量“獠牙”辅兵和附近其他防段的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但在绝对优势兵力和兀朮脱朵精准狠辣的指挥下,防线迅速被突破! 高地失守! 消息传到中军,李文弼顿时慌了神! “怎……怎么会这样?狄虏主力不是在那邊吗?” 他脸色煞白,方寸大乱。 高地失守,意味着定北城侧翼门户大开! 兀朮脱朵的骑兵可以沿着打开的通道,长驱直入,甚至威胁到定北城的后勤粮道! “快!快令秦牧回援!不!所有能动用的兵力,都给本官压上去!把高地夺回来!” 李文弼语无伦次地下令。 然而,战机已失。 兀朮脱朵占据高地后,迅速巩固防御,并派出游骑四处袭扰,使得乾军的反扑变得异常艰难混乱。 匆忙回援的秦牧所部,也在半途遭到狄戎骑兵的层层阻击,进展缓慢。 一场原本可以依托有利地形固守的防御战,因为主帅的错误判断和瞎指挥,硬生生打成了损失惨重的阵地争夺战。 乾军伤亡数字不断攀升,士气受到严重打击。 当秦牧率领“獠牙”精锐,冲破层层阻截。 好不容易杀回高地附近时,看到的是尸横遍野、焦土一片的惨状。 高地依旧在狄戎手中,兀朮脱朵的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嘲笑着乾军的无能。 “混蛋!”章山看着高地上阵亡兄弟的遗体,眼睛血红,就要带人往上冲。 “站住!”秦牧一把拉住他,声音嘶哑,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地。 “现在冲上去,就是送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几乎绝望的局面。 高地易守难攻,兀朮脱朵又是名将,强攻几乎没有胜算。 但是,如果不能尽快夺回高地,稳定侧翼,整个定北城防线都可能动摇! “胡莽叔!带你的人,勘查高地周边所有小路,寻找任何可能渗透的路径!” “铁柱!收集所有还能用的远程武器和火油!” “孙小泉!带你的人,寻找制高点,压制对方弓箭手,尤其是那个旗手!” “章山!挑选最精锐的‘山猫’,跟我准备夜袭!” 秦牧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机会。 他知道,这可能是挽回败局的唯一希望,但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这一切,本可以避免!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懑和憋屈,在他胸中激荡。 他空有一身本领,却要为自己人的愚蠢付出惨痛代价,要去执行一个希望渺茫的、近乎自杀的任务。 夜色降临,秦牧看着身边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此刻眼神中带着决绝的“獠牙”队员们,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这一仗,无论胜负,都注定无比艰难。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吹散了战场上的血腥气,却也带来了刺骨的冰冷。 秦牧挑选出的五十名最精锐的“山猫”和“鹰隼”队员,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静静地潜伏在高地下方的阴影里。 每个人脸上都涂着混合了炭灰和泥土的伪装,眼神锐利而沉静,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命令。 高地之上,狄戎的篝火星星点点,巡逻兵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不时闪过,隐约还能听到狄戎士兵胜利后的喧哗和狼嚎般的歌声。 兀朮脱朵的狼头大旗,在火把的映衬下,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眼睛,俯瞰着下方。 秦牧趴在一处岩石后面,用一块粗糙的麻布仔细地擦拭着柴刀的刀刃,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他的心跳平稳,呼吸悠长,将所有的愤怒、憋屈和焦虑都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因庸帅误国而愤懑的校尉,而是回到了前世那个冷静、精准、只为完成任务而存在的兵王。 “胡莽叔,路径确认了吗?”秦牧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声掩盖。 趴在旁边的胡莽,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兴奋,低声道: “确认了,东南角那条雨水冲刷出来的石缝,很隐蔽,狄狗没发现。 但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而且上面有处陡坡,很难爬。” 第36章 斩旗!兵王的决死一击 “足够了。”秦牧点头,“章山,你带十个人,从石缝摸上去,解决掉陡坡上面的哨兵。 然后固守,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 “铁柱,你带‘野猪’组剩下的兄弟,还有所有能收集到的弓弩,埋伏在西面那个洼地,看到高处火起,就给我玩命地射! 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孙小泉,你和你最好的三个射手,跟我。我们的目标是……” 秦牧的目光投向那面在夜风中飘扬的狼头大旗,“斩旗!杀了兀朮脱朵!” “斩旗?!”几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目标太过骇人!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谈何容易! “唯有斩旗,杀其主帅,才能瞬间瓦解敌军士气,制造最大混乱,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夺回高地! 否则,就算我们冲上去,也是陷入消耗战的泥潭,必死无疑!” 秦牧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执行命令!” “是!”众人压下心中的震撼,低声应命。 行动开始。 章山带着十名最擅长攀爬和潜行的队员,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东南角的石缝阴影中。 过程比想象的还要艰难,石缝湿滑狭窄,几乎是在用指尖和脚尖的力量一点点向上挪动。 高地上,一个狄戎哨兵打着哈欠,走到陡坡边缘准备小解。 就在他解开裤带的瞬间,一只冰冷的大手从后面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同时一把锋利的猎刀精准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是章山!他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轻轻将尸体放倒。 下面的队员依次跟上,迅速控制了陡坡上方一小片区域。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名队员在跨越一道石坎时,脚下的一块松动的石头突然滑落,发出“咕噜”一声轻响! “什么声音?!”附近巡逻的另一队狄戎士兵立刻警觉起来,朝着陡坡方向走来。 “暴露了!准备战斗!” 章山心头一紧,低吼一声,率先张弓,一箭射倒了走在最前面的狄戎兵! 战斗瞬间爆发! 陡坡上的“山猫”队员们凭借地形,用弓箭和猎刀死死挡住涌来的狄戎士兵,喊杀声和惨叫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就是现在!”秦牧眼中寒光一闪! 章山那边的暴露,虽然危险,但也成功地吸引了高地守军大部分的注意力! “铁柱!放箭!” “孙小泉,跟我上!” 随着秦牧一声令下,埋伏在西面洼地的铁柱等人,将仅存的箭矢和弩箭,如同泼水般射向高地守军密集的地方! 虽然准头因距离和夜色有所下降,但突如其来的打击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而秦牧,则带着孙小泉等三名神射手,如同四道黑色的利箭。 从另一个更加陡峭、但狄戎防御相对薄弱的北面,利用钩索(简陋但有用)和超凡的攀爬能力,迅速向上突击! “掩护旅帅!” 孙小泉半蹲在一处岩石后,眼神锐利如鹰,弓弦连响,高地上两个试图向秦牧方向射箭的狄戎弓箭手应声而倒! 另外两名射手也全力开火,为秦牧清理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秦牧将现代特种兵的攀岩技巧发挥到极致,动作流畅而迅猛,在崎岖的岩壁上如履平地,迅速接近高地顶端那簇最明亮的篝火。 那里,正是狼头大旗所在,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身材魁梧、披着华丽狼裘的身影。 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正在指挥作战,那应该就是兀朮脱朵! “保护狼帅!” “有刺客!拦住他!” 秦牧的突击终于引起了核心区域狄戎亲卫的注意! 数十名彪悍的狄戎武士,挥舞着弯刀,嚎叫着冲向秦牧! “挡住他们!”孙小泉嘶声怒吼,箭矢连珠般射出,试图延缓追兵,但他和另外两名射手也瞬间暴露在敌人的弓箭之下,险象环生! 秦牧对身后的喊杀声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面狼头大旗和旗下的那个身影! 他猛地从背后抽出那把陪伴他许久的柴刀,体内那股属于兵王的凶悍血性彻底爆发! “挡我者死!” 他如同下山猛虎,直接撞入了狄戎亲卫的人群中! 柴刀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劈砍! 每一次挥刀,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他充分利用地形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格挡、闪避、攻击! 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凶狠得令人胆寒! 噗嗤!一个狄戎百夫长被劈开了胸膛! 咔嚓!另一个武士的弯刀被柴刀磕飞,紧接着喉咙被割开! 秦牧身上也瞬间添了几道伤口,但他仿佛毫无知觉,眼中只有那个目标! 兀朮脱朵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如同杀神般突进过来的乾人将领,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化为狰狞,猛地拔出腰间的金刀,亲自迎了上来! 作为狄戎名将,他的武勇同样不凡! “来得好!”秦牧怒吼一声,不闪不避,柴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硬生生劈向兀朮脱朵的金刀!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火星四溅! 兀朮脱朵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从刀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金刀几乎脱手! 他心中大骇,这乾将的力气竟如此恐怖?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秦牧的左手如同鬼魅般探出,一把抓住了旁边那杆粗壮的狼头大旗旗杆! “给我断!” 秦牧吐气开声,全身力量爆发,那坚韧的木制旗杆,竟然被他硬生生一脚踹断!同时右手柴刀架开兀朮脱朵后续的攻击! 巨大的狼头大旗,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轰然倒下!重重地砸在篝火上,溅起漫天火星! 狼头大旗的倒下,如同一个信号,瞬间击垮了高地狄戎守军的心理防线! “狼帅旗倒了!” “狼帅死了?!” “快跑啊!” 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正在与章山部缠斗的狄戎士兵,正在抵御铁柱箭雨的狄戎士兵,以及核心区域那些亲眼看到大旗倒下的亲卫,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之中! 第37章 抢功与诿过,官僚本色 兵败如山倒! 兀朮脱朵看着倒下的帅旗和陷入混乱的部队,气得目眦欲裂,他知道大势已去,再停留下去,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 他怨毒地瞪了如同血人般屹立的秦牧一眼,在亲卫的死命保护下,仓皇向高地后方退去。 “狄狗败了!杀啊!” “夺回高地!” 正在高地下方苦战的乾军,看到狄戎帅旗倒下,敌军大乱,顿时士气大振! 在苏烈等人(他们终于说服李文弼派出了有限的预备队)的带领下,发起了猛烈的反攻! 失去统一指挥和士气的狄戎军队,再也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在高地上丢下大量尸体,狼狈溃逃。 天蒙蒙亮时,染血的高地终于再次插上了乾军的旗帜。 秦牧拄着卷刃的柴刀,站在倒下的狼头大旗旁,浑身浴血,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站得笔直。 阳光刺破晨雾,照在他年轻却已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毅和疲惫。 这一夜,他和他“獠牙”,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力挽狂澜。 然而,看着高地上层层叠叠、敌我双方的尸体,看着那些疲惫不堪、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士兵,秦牧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这场惨胜,本可避免。 那位坐在安全后方、纸上谈兵的李督军。 此刻恐怕正在计算着“击退狄戎,斩获无算”的功劳,而无数士兵的鲜血,却白白流淌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知道,与狄戎的战争远未结束。 而与内部庸帅、腐朽体制的斗争,似乎才刚刚开始。 他的“獠牙”需要时间舔舐伤口,变得更加强大。 而他秦牧,也需要积蓄力量,等待一个能够真正掌控自己命运、不再受制于人的时机。 高地血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伤亡统计和战果核实还在进行。 督军李文弼的奏报已经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飞送往京城。 在这份精心措辞的奏报中,他李督军“运筹帷幄,洞悉狄虏奸计”。 在“危急时刻,镇定自若,果断调动兵力”,最终“指挥若定,力挽狂澜”,麾下将士“用命,浴血奋战”,终使“丑虏铩羽而归。 狼帅兀朮脱朵仓皇逃窜,险遭生擒”。 至于他之前的错误判断、瞎指挥导致防线险些崩溃、将士重大伤亡的事实,则被轻描淡写地归结为“狄虏狡诈,兵力悬殊,将士虽奋力搏杀,然伤亡难免”。 而对于真正扭转战局的秦牧及其“獠牙”。 奏报中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振威校尉秦牧所部,奋勇争先,亦有微功”。 将其巨大的功劳严重淡化。 消息灵通的苏烈第一时间得知了奏报内容,气得脸色铁青,直接找到了李文弼理论。 “督军大人!秦牧校尉率‘獠牙’夜袭敌营,阵斩敌酋(虽未成功,但效果等同),夺回高地,居功至伟! 怎能以‘微功’论处?这岂不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苏烈强压着怒火,据理力争。 李文弼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参军,此言差矣。此战胜利,乃全军将士用命之结果,岂能归功于一人一队? 秦牧校尉确实勇武,但若无机缘巧合,若无本官调动兵力牵制大部敌军,他焉能成功? 年轻人,立些功劳是好事,但要懂得谦逊,不可居功自傲啊。” 他一番颠倒黑白、避重就轻的话,差点把苏烈噎得背过气去。 “可是大人……” “好了!”李文弼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奏报已发,此事无需再议! 苏参军,你还是多想想如何整顿防务,以防狄虏再次来犯吧!” 苏烈看着李文弼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能愤然离去。 秦牧和“獠牙”的功劳被刻意压低,李文弼似乎还觉得不够。 或许是为了“敲打”这个不听话、风头太盛的年轻校尉。 或许是为了弥补之前战损的“亏空”(他认为是秦牧救援不力导致前期损失惨重),他开始在后勤补给上对“獠牙”进行变本加厉的克扣和刁难。 “獠牙”营区。 柱看着刚刚领回来的、掺杂了大量沙石糠秕,甚至有些发霉的黍米,气得一脚踢翻了米袋: “妈的!这米连猪都不吃! 肯定是李督军那老匹夫搞的鬼!” 胡莽捡起一把米,在手里搓了搓,脸色难看: “不止是米,这次送来的伤药,也都是些劣等货色,好多兄弟的伤口都开始化脓了! 箭矢、弓弦的补充也迟迟不到!” 章山肩膀上裹着渗血的绷带,咬牙道:“我去找辎重营那帮孙子理论!” “站住!”秦牧喝止了他,他的脸色同样阴沉。 他走到翻倒的米袋前,抓起一把霉米,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心中的怒火在翻腾,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去闹,正中李文弼下怀,他可以轻易给秦牧扣上“咆哮上官”、“滋扰军需”的罪名。 “把能挑出来的好米挑出来,优先保证伤员和有战斗任务的兄弟。 霉米……想办法淘洗一下,凑合着吃。”秦牧的声音沙哑而压抑。 “伤药不够,就用盐水清洗伤口,胡莽叔,你带人多去采些能消炎止血的草药。” “那武器呢?”铁柱不甘心地问。 “武器……我们自己想办法修,自己想办法造!”秦牧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把我们上次缴获的那些狄戎弯刀、破损的甲片都收集起来,能改造成箭头的改箭头,能修补甲胄的修补甲胄! 从今天起,减少实弹训练,多进行体能和战术演练!” 他看着眼前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如今却连饭都吃不饱、伤都治不好的兄弟们。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和对李文弼的憎恶几乎要冲破胸膛。 但他不能倒下,他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兄弟们,”秦牧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 “我知道大家心里憋屈!我比你们更憋屈!但是,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第38章 “阳奉阴违”的计划 李督军想用这种龌龊手段逼我们就范,拖垮我们,我们偏要活得更好,变得更强!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点困难,打不垮我们‘獠牙’!” 后勤上的小动作似乎没能让秦牧屈服,李文弼又生一“计”。 他再次召开军议。 “诸位,据可靠情报,狄戎经上次挫败,内部不稳,兵力分散,正是我军主动出击,收复失地,扬我国威的大好时机!” 李文弼挥舞着一份不知从哪里来的“情报”,意气风发。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刚经历一场惨胜,兵力损失不小,士气需要恢复,此时主动出击? 秦牧立刻出列反对:“督军大人!我军新疲,急需休整补充。 狄戎虽受挫,但主力犹在,狼帅兀朮脱朵更非易与之辈,岂会轻易露出破绽? 此时出击,恐中敌人诱敌深入之计!请大人三思!” “哼!”李文弼冷哼一声,“秦校尉,你是被狄戎打怕了吗? 怎如此畏敌如虎?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如今敌人士气低落,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莫非你舍不得你那点兵马,想要拥兵自重不成?”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极其恶毒!帐内气氛瞬间凝固。 苏烈急忙出来打圆场:“督军大人息怒,秦校尉绝非此意,只是……” “不必多言!”李文弼粗暴地打断,“本官意已决!命你部,” 他指向秦牧,“三日后,率‘獠牙’为前锋,出击‘黑风峪’,探明敌情,若遇小股敌军,务必歼灭之!” 黑风峪!那是一片地形极其复杂的山地,极易设伏,而且是通往狄戎腹地的方向,一旦深入,凶多吉少! 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驱赶“獠牙”这头猛虎,去闯狄戎的狼窝! 无论胜负,李文弼都能得益:若胜,是他指挥有功;若败,则除掉了秦牧这个不听话的刺头。 秦牧死死盯着李文弼,眼神冰冷如刀。 他知道,这一次,没有退路。 “末将……领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明白,抗命不遵,立刻就会被拿下问罪。 回到“獠牙”营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狗日的李文弼!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铁柱红着眼睛怒吼。 “牧哥儿,咱们……咱们不能真去送死啊!”章山也急了。 秦牧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所有可能。 硬抗是死路一条。听从命令去黑风峪,也是死路一条。 必须想办法破局! “命令,我们要执行。”秦牧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决绝,“但不是他那种执行法。” 他召集核心队员,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们明面上按照命令向黑风峪方向移动,做出侦察姿态。但绝不深入险地! 胡莽叔,派最机灵的兄弟,前出二十里侦察,一有大队狄戎活动的迹象,立刻回报!” “同时,苏烈参军那边,我会暗中联系,请他设法在后方制造一些‘动静’,比如散布我军大规模调动的假消息。 或者在小股狄戎骚扰其他防线时,让我们有‘合理’的理由改变路线,进行‘策应’。” “我们要做的,是保存自己,在外围游弋,捕捉真正的战机! 如果发现小股确实可以吃掉的敌人,就果断下手,拿着首级回来交差! 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总之,绝不能钻进李文弼和兀朮脱朵给我们设下的套子里!” 这是一个走钢丝的计划,充满了风险。 既要应付来自背后的督军,又要警惕前方的敌人,还需要友军的默契配合。 “这……能行吗?”胡莽有些担忧。 “不行也得行!”秦牧眼神锐利,“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记住,我们是在为朝廷打仗,为身后的百姓打仗,不是为他李文弼一个人的功劳簿打仗!都给我机灵点!” 三日后,“獠牙”部队如期开拔,朝着黑风峪方向逶迤而行。 秦牧严格执行着他“阳奉阴违”的计划,队伍行进得异常谨慎,斥候放出极远。 李文弼在城中得知“獠牙”已出发,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在他看来,秦牧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已经开始构思下一份奏报该如何描述这次“主动出击”的“辉煌战果”了。 然而,秦牧的谨慎和苏烈在后方的一些小动作(比如故意延迟了发给“獠牙”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指令,制造了通信不畅的假象)。 使得“獠牙”并没有像李文弼预期的那样,一头扎进黑风峪的死亡陷阱。 他们在黑风峪外围游弋了数日,偶尔遭遇小股狄戎游骑,发生了几次小规模接触战,有所斩获,但始终没有发现所谓“狄戎兵力分散”的证据。 反而察觉到了狄戎方面异常的调动和戒备。 秦牧将情况如实记录,并派人送回。但在李文弼看来,这无疑是秦牧怯战、敷衍了事的证据。 “岂有此理!这秦牧竟敢如此怠慢军令! 在外逡巡不前,虚报战功!” 李文弼在自己的行辕内大发雷霆,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他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因他的刚愎自用和秦牧的“抗命”而悄然酝酿。 狄戎的“狼帅”兀朮脱朵,已经注意到了这支在外围活动的乾军精锐,一个针对“獠牙”的、更加致命的圈套,正在缓缓收紧。 而秦牧,凭借着他兵王的直觉,也嗅到了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秦牧率领“獠牙”在黑风峪外围的谨慎行动,虽然避免了落入显而易见的陷阱,但也并非高枕无忧。 他派出的精锐斥候,如同敏锐的触角,不断传回令人不安的信息。 “旅帅,东北方向三十里,发现大量马蹄印,新旧交错,不像小股游骑。” “西面山脊线后,有鸟群惊飞不落,怀疑有伏兵。” “抓获一个狄戎散兵,熬审之下,他透露狼帅兀朮脱朵近日频繁调动各部,似乎……在策划一次大的行动,目标不明。” 第39章 ‘猎狼\’计划 一条条情报汇集到秦牧这里,拼凑出一幅危险的图景。 兀朮脱朵这条老狼,绝没有因为上次的挫败而元气大伤,他像是在暗中磨砺爪牙,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而自己这支孤悬在外的“獠牙”,很可能就是他第一个要撕碎的目标! 秦牧立刻将这些情报汇总,加上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写成一份紧急军情。 派人火速送回定北城,呈交督军李文弼和守将,并明确建议: “‘獠牙’孤军在外,恐已成敌重点目标,态势不利,请求准许撤回防线,或向友军靠拢,以免被敌分割包围。” 然而,这份饱含担忧和预警的军报,送到李文弼手中时,却被他嗤之以鼻。 “危言耸听!”李文弼将军报随手扔在案几上,对前来议事的几位将领冷笑道,“这秦牧,分明是怯战畏敌,找借口想要撤回! 什么马蹄印、惊鸟,皆是托词!狄虏新败,焉有余力组织大规模攻势? 此乃疑兵之计,意在吓阻我军出击! 传令给秦牧,让他不必疑神疑鬼,继续向黑风峪深处侦察,务必探明敌主力动向! 若再逡巡不前,以畏敌论处!” 一位老成持重的副将犹豫道:“督军,秦校尉素来谨慎,其言或许……” “或许什么?”李文弼不悦地打断,“尔等也要学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本官熟读兵书,狄虏此等伎俩,早已看穿! 执行命令!” 第八十六章将计就计,致命的诱饵 就在李文弼固执己见,强令“獠牙”继续深入的同时。 狄戎大营中,狼帅兀朮脱朵正对着粗糙的羊皮地图,脸上露出了残忍而自信的笑容。 “那只狡猾的乾人小狼,果然还在外面徘徊。” 兀朮脱朵用弯刀指着地图上黑风峪的位置。 “他很谨慎,没有直接钻进我们的口袋。 但是……他的主子,那个愚蠢的乾人督军,帮了我们大忙。” 他转向帐下几名悍将:“传令下去,执行‘猎狼’计划! 第一队,继续在黑风峪谷内制造假象,吸引他的注意。 第二队、第三队,从左右两翼,借助山岭掩护,给我悄悄绕到他的后面去! 第四队,精锐狼骑,由我亲自率领,直插他与定北城之间的通道!” 兀朮脱朵的战术清晰而狠辣: 他要用黑风峪内的疑兵吸引住秦牧,同时派出两翼部队进行深远迂回包抄,再亲自率精锐切断“獠牙”的退路和与主力的联系! 他要将这支给他带来耻辱的乾人精锐,彻底包围,一口吃掉! “告诉儿郎们!”兀朮脱朵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活捉那个叫秦牧的乾人校尉!本帅要亲手剥下他的皮,做成战鼓!” 秦牧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派往侧翼和后方的斥候,接二连三地失去了联系!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头。 “不对劲!太安静了!”秦牧登上高处,用自制的简陋“望远镜”(两块透明度较高的水晶片)仔细观察四周。 远方的山峦间,似乎有鸟群被大规模惊起,方向……正是他们的侧后! “我们被盯上了!而且敌人正在试图包抄我们!”秦牧瞬间做出了判断。 “传令!停止前进!全体转向,向东南方向,也就是我们来时的方向,交替掩护,快速撤退! 那里地势相对开阔,不利于敌军完全合围!” “獠牙”立刻行动起来,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 各小组迅速变阵,侦察组前出探路,狙击组占据撤退路线上的制高点,支援和工兵组居中。 整个队伍如同一只受惊但并未慌乱的刺猬,收缩起来,朝着东南方向快速移动。 然而,兀朮脱朵的布局更快,更狠! 就在“獠牙”后撤不到十里,前方探路的章山小组就遭遇了激烈的阻击! 大量的狄戎步兵从预设的阵地中涌出,用密集的箭雨和悍不畏死的冲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旅帅!前面过不去了!至少上千人!” 章山带着伤退回,气喘吁吁地报告。 几乎同时,左右两翼也传来了警讯! 大量的狄戎旗帜出现在山梁上,如同两道巨大的钳子,正在缓缓合拢! 他们的后路,也被兀朮脱朵亲率的精锐狼骑给堵死了! “獠牙”陷入了重重包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兵力远超他们数倍! 而且地形对他们极为不利,正处于一片相对低洼的谷地! “妈的!还是被包了饺子!”铁柱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狄戎士兵,眼睛赤红。 胡莽脸色苍白:“牧哥儿,怎么办?突围吗?向哪个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牧身上。此刻,他是指挥官,是这支队伍的灵魂。 秦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分析敌情,判断方位,计算兵力对比,寻找敌人包围圈的薄弱点……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他眼神依旧锐利。 “不能硬拼!我们人太少,硬冲就是送死!”秦牧的声音出奇地沉稳。 “敌人兵力占优,合围需要时间,他们的包围圈一定有相对薄弱的地方! 胡莽叔,你带‘土拨鼠’组,在我们现在的位置,利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就地构筑环形防御工事,能守多久守多久!” “章山、孙小泉,带上你们最好的射手,占据那几个制高点,给我精准狙杀敌人的军官和旗手!拖延他们的指挥和进攻节奏!” “铁柱!‘野猪’组跟我,准备反冲击!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部署,寻找突围的机会!”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在这种绝境中,依然试图抓住一线生机。 然而,每个人都明白,这一次,他们面临的可能是真正的绝境。 这一切,本可以避免,如果……如果那个坐在安全后方的李督军,能听得进一句忠言。 狄戎的进攻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们显然得到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歼灭这支乾人精锐。 第40章 暗箭难防 “獠牙”临时构筑的简陋工事,在狄戎人海战术的冲击下,岌岌可危。 箭矢如同飞蝗般落下,每一刻都有人中箭倒下。惨烈的白刃战在防线各处爆发。 秦牧亲自率领“野猪”组,如同救火队一样,哪里防线告急就冲向哪里。 他手中的柴刀已经砍出了无数缺口,浑身沾满了敌人的和自己的鲜血,如同一个血色的战神,所到之处,狄戎士兵人仰马翻。 但个人的勇武,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作用终究有限。 “旅帅!东面快顶不住了!” “西面箭快用完了!” “胡莽叔中箭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伤亡在急剧增加,防线在一步步收缩。 秦牧喘着粗气,格开一把弯刀,反手将对方劈倒,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兄弟们一个个倒下,看到的是密密麻麻、仿佛无穷无尽的敌人。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因为一个蠢货督军的错误决策? 不!绝不能! 他猛地抬头,望向狄戎帅旗的方向。兀朮脱朵! 只要干掉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这比上次夜袭高地更加困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实施斩首行动时,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连滚爬爬地冲到他面前,嘶声喊道: “旅帅!东南方向!东南方向有动静! 好像……好像是我们的人!是苏参军的大旗!” 什么?!秦牧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东南方向,狄戎包围圈的外围,突然爆发了激烈的喊杀声! 一支乾军部队,正奋力地向内突击,试图撕开一个口子! 那旗帜,赫然是苏烈的! 苏烈!他竟然违抗了李文弼可能存在的“不得擅自出兵”的命令,亲自带兵来救了! “兄弟们!援军来了!苏参军来救我们了!坚持住! 向东南方向,杀出去!”秦牧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这突如其来的援军,如同黑暗中投射下的一缕阳光,瞬间点燃了所有“獠牙”队员心中近乎熄灭的希望! 绝境之中,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杀啊!” “跟旅帅冲出去!” 一场里应外合的惨烈突围战,在这片染血的山谷中,猛烈爆发! 而这场本不该发生的危机,其根源,正来自于定北城内,那位依旧自以为是的李督军。 风暴,已然降临! 苏烈亲率的两千精锐,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狄戎包围圈的外围。 他们来得突然,攻势猛烈,狄戎负责封锁这个方向的部队显然没有预料到定北城守军会主动出击接应,一时间阵脚大乱。 “是苏参军!” “兄弟们!援军到了!杀出去啊!” 绝境中的“獠牙”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和战斗力。 秦牧一马当先,手中卷刃的柴刀挥舞如风,带领着铁柱的“野猪”组和还能战斗的队员,朝着苏烈部队的方向猛冲。 章山和孙小泉则指挥着残余的射手,拼尽最后的气力,用精准的箭矢为突围队伍清除障碍,压制两侧高地的狄戎弓箭手。 内外夹击之下,狄戎严密的包围圈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快!交替掩护!伤员先走!”秦牧嘶哑着喉咙大吼,亲自断后,一次次击退试图重新合拢缺口的狄戎士兵。 苏烈也看到了浑身浴血、如同战神般的秦牧,他大声呼喊着: “秦牧!这边!快!” 两支队伍终于汇合到了一处!没有时间寒暄,苏烈立刻下令: “结阵!向西撤退!我来断后!” 合兵一处的乾军,一边抵挡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狄戎追兵,一边艰难地向西面相对安全的地带转移。 每后退一步,都洒下斑斑血迹。 当终于摆脱狄戎主力的追击,进入己方斥候活动范围时。 原本近三百人的“獠牙”,能站着回来的不足百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建制被打残。 苏烈带来的两千人也损失了近三分之一。 看着身后互相搀扶、伤痕累累、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茫然和悲怆的“獠牙”队员们,秦牧的心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精锐,是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尖刀,如今却因为后方庸帅的一个错误决策,几乎折损殆尽! 苏烈走到秦牧身边,看着他紧握的双拳和压抑着巨大悲愤的眼神,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活着回来就好……先回城,治伤要紧。” 秦牧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几乎撕裂: “苏兄,这份‘厚礼’,我秦牧记下了!”他指的,自然是那位李督军。 苏烈叹了口气,低声道:“回去再说,城内……恐怕也不太平。” 定北城内,督军行辕。 李文弼得知苏烈擅自出兵,竟然救回了大部分“獠牙”残部,先是惊讶,随即便是震怒! “苏烈竟敢违抗军令!私自调兵!他眼里还有没有本官这个督军?” 李文弼在厅内来回踱步,气得脸色铁青。 他并不关心前线将士的死活,他只在乎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以及……如何将这次军事失利的责任推卸出去。 很快,一份新的、颠倒黑白的奏报又从李文弼手中发出,再次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在这份奏报中,他将“獠牙”被围、损失惨重的责任,完全归咎于秦牧“刚愎自用,贪功冒进,不听节制,以致孤军深入,陷大军于险境”。 而苏烈则是“擅离职守,私自调兵,扰乱全局部署”。 至于他本人,则是“虽洞悉秦牧之过,然为顾全大局,竭力补救,奈何前线将领骄横,终酿此败”,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骄兵悍将拖累的悲情角色。 同时,他在定北城内也开始散播谣言,矛头直指秦牧和苏烈。 当秦牧和苏烈带着残兵败将,满身血污地回到定北城时。 感受到的不是慰藉和同情,而是各种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的议论,以及来自督军府的暗中审查。 第41章 更大的危机,正在步步逼近 “听说了吗?就是那个秦牧,不听督军大人号令,非要带兵出去送死,结果差点全军覆没!” “苏参军也是,为了救他,折损了好几千兵马呢!” “唉,年轻人,立了点功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冰冷的针,刺在每一个“獠牙”幸存者的心上。 秦牧的伤势不轻,但他拒绝卧床休养。 他让胡莽(伤势较重,但性命无碍)和章山等人安顿好伤员,自己则直接找到了苏烈。 苏烈的处境同样不妙,他被李文弼以“擅自动兵,需配合调查”为由,暂时剥夺了参军的部分职权,软禁在府中。 “苏兄,连累你了。”秦牧看着面色沉静的苏烈,心中充满愧疚。 苏烈摆了摆手,苦笑道: “说什么连累。我若不去,你和你那些兄弟就真的回不来了。 我只是没想到,李督军他……竟能如此……”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上奏朝廷,颠倒黑白,将战败之责全推到你我头上。”秦牧声音冰冷,“如今城中流言,也是他的手笔。” “我知道。”苏烈叹了口气,“他现在势大,又有监军身份,我们暂时动不了他。硬碰硬,只会被他扣上更大的帽子。” “难道就任由他污蔑?任由死去的兄弟蒙受不白之冤?”秦牧拳头紧握,指甲再次掐入掌心,旧伤崩裂,鲜血渗出绷带。 “当然不!”苏烈眼神一厉。 “但需要证据,需要时机! 他现在巴不得我们闹起来,好坐实我们‘骄横跋扈、不服管教’的罪名。我们要忍!” 他压低声音: “我已经暗中派人,携带真正的战报和部分将领的证词,绕开李督军的渠道,直接送往京城一位与我苏家交好的御史手中。 同时,我们也需要收集李督军克扣军饷、贻误战机、谎报军功的证据!这需要时间!” 秦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去找李文弼拼个鱼死网破的冲动。 他知道苏烈是对的。 在这个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体制下,没有确凿证据和上层支持,仅凭军功和冤屈,很难扳倒一位深受朝廷信任的督军。 “我明白了。”秦牧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忍!但我不会什么都不做。 ‘獠牙’被打残了,但骨架还在!只要还有一个兄弟活着,‘獠牙’就不会散! 我会带着剩下的人,重新站起来!而且,要站得更高!”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是军营的方向。 他要利用这段被迫“休整”的时间,不仅要重整“獠牙”,更要暗中布局,等待那个将李文弼彻底掀下马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秦牧仿佛一头受伤的孤狼,舔舐着伤口,默默积蓄着力量。 他拒绝了李文弼看似“关怀”实则意在夺权的“整编”建议,坚持保留“獠牙”的独立建制。 他将幸存下来的近百名队员(包括轻重伤员)集中起来,不再负责一线防务,而是转入二线休整和训练。 营地变得异常安静,但一种更加凝练、更加坚韧的气氛在弥漫。 秦牧亲自督促伤员恢复,带领还能训练的队员进行更加严苛的针对性训练。 他将这次惨败的教训融入训练中,重点演练小部队在绝境下的生存、突围和反击战术。 他甚至开始教授一些简单的敌后破坏、情报收集和心理战的基础知识。 同时,他通过苏烈留下的隐秘渠道,以及胡莽、章山等人这些年建立起来的人脉,开始小心翼翼地收集关于李文弼的各种信息: 他何时克扣了哪支部队的粮饷,何时将别人的战功据为己有,与他来往密切的商人有哪些,甚至他身边亲随的背景……点点滴滴,汇溪成流。 秦牧知道,想要扳倒一位督军,仅凭军事上的失误是不够的,必须找到其贪腐、结党营私甚至通敌(虽然可能性小)的确凿证据。 这个过程缓慢而危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但秦牧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 而城内的李文弼,见秦牧和苏烈似乎“认栽”,变得“安分”起来,心中得意,更加肆无忌惮。 他一边享受着“运筹帷幄”的虚荣,一边加紧盘剥军资,中饱私囊,并不断向京城发送“捷报”和“忠臣被诬”的申诉,试图彻底将秦牧和苏烈钉在耻辱柱上。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风暴,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凝聚。 来自京城的暗流,与定北城下压抑的怒火,即将交汇。 而兀朮脱朵这条受伤的老狼,也绝不会放过定北城内部出现裂痕的这个绝佳机会。 更大的危机,正在步步逼近。 定北城的天空,阴霾密布,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由苏烈暗中送出的那份真实战报和将领联名证词,几经周折,终于通过特殊渠道,摆在了一位以刚正不阿著称的都御史案头。 这位王御史看着手中这份与官方捷报截然不同、字字血泪的密信,以及上面数十名中下层军官的鲜红指印,眉头紧锁,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 前方将士浴血奋战,竟有如此昏聩无能、欺上瞒下、陷害忠良之徒窃居督军之位!此风绝不可长!” 他立刻着手秘密调查,利用御史台的权限,开始核实密信内容,并暗中收集李文弼在朝中的关系网及其可能的不法证据。 一股来自权力中枢的暗流,开始反向涌动,目标直指北州的李文弼。 与此同时,狄戎大营中。 “狼帅”兀朮脱朵也得到了定北城内部分裂、李文弼与秦牧等将领矛盾激化的确切情报。 他那狼一般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这绝佳的战机。 “天助我也!”兀朮脱朵狞笑着对麾下将领道。 “乾人自毁长城,那个蠢货督军帮了我们大忙!传令各部,加紧准备! 这一次,我们要的不是小小的胜利,而是要一举拿下定北城! 让这座阻挡我狄戎铁骑多年的坚城,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 第42章 特种兵训练 更大的战争阴云,伴随着内部的政治风暴,向着定北城缓缓压来。 定北城内,“獠牙”的营地异常安静,却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肃杀之气。 没有了往日的喧闹训练,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低语和更加专注的眼神。 秦牧肩上的箭伤还未完全愈合,但他拒绝躺在病榻上。 他穿着普通的士兵服,行走在营房间,亲自查看每一个伤员的恢复情况,将苏烈想办法弄来的、为数不多的上好金疮药,优先分配给伤势最重的兄弟。 “旅帅,我这腿……是不是废了?” 一个年轻队员看着自己包裹严实、无法动弹的左腿,眼神黯淡。 秦牧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语气沉稳而肯定: “骨头接得很好,胡莽的手艺我信得过。只要你自己不放弃,按时用药,坚持活动,一定能恢复! 就算不能像以前一样冲锋陷阵,也能在后面教新兵蛋子,或者帮‘土拨鼠’组打造器械! ‘獠牙’不缺你一口饭吃,但‘獠牙’不要自暴自弃的孬种!” 年轻队员看着秦牧坚定的眼神,鼻头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旅帅,我……我一定好好恢复!” 除了安抚伤员,秦牧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对剩余队员的“重塑”上。 他将这近百人,按照特长和伤势恢复情况,重新编组,不再追求大规模作战能力,而是向着更加精锐、更加全能的方向打造。 他将前世特种兵训练中的许多科目,因地制宜地简化、改造后,融入到日常: 极限体能:背负沙袋在复杂地形下强行军,锻炼耐力和意志。 潜伏伪装:教授他们如何利用有限材料(草木、泥土)在野外完美隐藏自己,如何消除痕迹。 情报判读:利用沙盘和简陋地图,进行战术推演,教导他们如何从零散信息中分析敌情。 心理抗压:甚至进行模拟被俘后的反审讯训练(由队员互相扮演),锻炼他们在极端环境下的心理素质。 “记住这次教训!”秦牧在一次战术推演后,对围坐在一起的队员们沉声说道。 “我们个人勇武再强,也抵不过上位者的一道乱命! 我们要学的,不仅仅是杀敌的本事,更要学会如何在这种环境下活下去,如何看清局势,如何保护自己和身边的兄弟! 我们要变得让任何人,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不敢再轻易把我们当成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看透了背后的龌龊,这些原本淳朴的猎户和士兵,眼神中多了一份以往没有的深沉和坚韧。 就在秦牧暗中积蓄力量,“獠牙”悄然蜕变之际,前线的警讯如同雪片般飞来。 “报——!狄戎前锋已至黑风峪外五十里,兵力不详,但旌旗招展,声势浩大!” “报——!西线发现大量狄戎游骑活动,疑似在清理我军哨探!” “报——!抓获狄戎细作,其供称,兀朮脱朵扬言……半月之内,必破定北城!” 一道道紧急军情,送到了督军行辕。 然而,端坐其上的李文弼,却只是随意翻看了一下,便丢在一边,对下面神色凝重的众将笑道: “诸位何必惊慌?此乃狄虏惯用伎俩,虚张声势,意图扰乱我军心罢了! 想那兀朮脱朵,新败之余,哪来如此多兵力?定是疑兵之计!” 他捋着胡须,自信满满: “传令各军,紧守城池,不得擅自出战!待其兵锋受挫,士气低落,我军再以逸待劳,出城击之,必获全胜! 此乃《孙子兵法》之精要!” “督军大人!”一位老将忍不住出列。 “狄虏此次调动,规模空前,绝非虚张声势!且其游骑已开始清除我外围耳目,此乃大战前兆! 我军新经挫败,士气未复,是否应尽早向朝廷求援,并调整部署,以防不测?” “求援?”李文弼脸色一沉,“此时求援,岂非向朝廷表明我北州军无能? 本官自有破敌良策,何须援兵?至于调整部署…… 现有部署乃本官精心规划,合乎兵法正道,岂能轻易更改?尔等只需依令行事即可!” 他根本听不进任何不同意见。 固执地沉浸在自己“运筹帷幄”的幻想中,甚至开始盘算着等打退了这次“佯攻”,该如何向朝廷夸大自己的功劳。 李文弼的昏聩,给了兀朮脱朵最好的机会。 狄戎大军不再掩饰,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数个方向对定北城外围防线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猛攻! 这一次,兀朮脱朵吸取了教训,不再分散兵力,而是集中绝对优势力量,猛攻几处关键节点! 同时,他派出的精锐分队,专门袭扰定北城的粮道和后勤设施。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外围防线在狄戎不计代价的猛攻下,岌岌可危!告急的文书如同流星般飞入定北城。 “督军大人!东线鹰嘴崖失守!王将军殉国!” “督军大人!西线烽火台全线告急,请求增援!” “督军大人!我们的粮草被焚毁了三处!”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李文弼终于慌了神! 他想象中的“佯攻”变成了真正的灭顶之灾! 他仓促下令调动兵力,但往往拆东墙补西墙,指挥混乱,反而加剧了前线的崩溃。 更致命的是,由于他之前的瞎指挥和克扣军饷,许多部队士气低落,装备不整,面对狄戎的亡命攻击,抵抗意志薄弱,溃败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蔓延。 短短数日,定北城外围防线全面崩溃! 数万狄戎大军,如同铁桶般,将定北城团团围住! 这座北州雄城,陷入了自开战以来最危险的境地! 直到这时,李文弼才真正害怕起来。 他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狄戎营帐,听着震天的战鼓和号角,脸色惨白,手足无措。 他所有的“兵法”和“韬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笑话。 第43章 这……这可是通敌啊! “快!快向朝廷求援!八百里加急!”他声音颤抖地嘶吼着,但谁都明白,远水难救近火。 定北城,危在旦夕!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瘫坐在帅椅上,脑中一片空白。 风暴,终于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了! 定北城被围得水泄不通,城外狄戎的号角声日夜不息,如同催命的符咒。 城内,人心惶惶,物资开始出现短缺,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督军行辕内,李文弼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儒雅从容”,他像一头困兽,在奢华却压抑的大厅内焦躁地踱步。 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华丽的官袍也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惊惶。 但他浑浊的眼珠深处,除了恐惧,还闪烁着一丝不甘和更加阴暗的算计。 “不能就这么完了……绝对不能!” 他喃喃自语,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垂手侍立在一旁、同样面无人色的心腹师爷. “王先生,京里……京里还没有回音吗?援军呢?!” 王师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声道: “大人,八百里加急已经派出三拨了……但狄戎围困甚严,能否送达尚未可知。 就算送到了,朝廷调兵遣将,也需要时间啊! 恐怕……远水难救近火……” 李文弼身体晃了晃,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比谁都清楚,一旦城破,他这位督军绝对是狄戎首要目标,绝无幸理!但就这样坐以待毙?不!他还有筹码! 他的目光变得阴鸷起来,压低声音对王师爷道: “去,把库里那几箱……东西,准备好。还有,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上城外……哪怕付出再大代价,也要留一条后路!” 他所谓的“东西”,是他这些时日克扣、贪墨来的大量金银珠宝。 而“联系城外”,其意不言自明,竟是在考虑投降或逃跑的可能! 王师爷吓得浑身一抖:“大人!这……这可是通敌啊!万一泄露……” “闭嘴!”李文弼厉声打断,眼神凶狠。 “本官这是为了保全有用之身,以待将来!难道要陪着这满城贱民一起死吗? 快去办!要隐秘!” 打发走师爷,李文弼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他并非不懂军事的纯粹蠢货,他读过兵书,知道守城的基本道理。 但他更精通的是官场权术。 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排挤秦牧、打压苏烈、谎报军功,不仅仅是因为刚愎自用,更深层的原因是为了巩固权力,消除军中可能威胁他地位的“不稳定因素”。 并将北州的军功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作为他日后回京高升的政治资本。 他的一切决策,首要考虑的是政治影响和个人利益,而非军事得失。 如今局面崩坏至此,他首先想到的,依然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政治退路。 与督军行辕的绝望与算计不同。 秦牧所在的“獠牙”营地,气氛虽然凝重,却透着一股不甘沉沦的韧劲。 秦牧的伤势在草药和顽强意志的作用下,恢复得很快。 他站在营区临时搭建的沙盘前(用泥土和木块简单制作),眉头紧锁。 沙盘上,定北城及其周边地形一目了然,狄戎的包围圈如同铁桶,几个主要的进攻方向被标记出来。 “旅帅,狄狗这次是下了血本了,看这架势,不破城绝不罢休。” 章山指着沙盘上代表狄戎主力的密集木块,声音沉重。 他的箭伤还未痊愈,动作有些僵硬。 铁柱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恨声道: “要不是李督军那老匹夫瞎指挥,把外围防线都丢光了,我们何至于被堵在城里当缩头乌龟!” 秦牧没有附和他们的愤怒,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沙盘,大脑在飞速分析。 作为现代兵王,他脑子里有无数种守城、反击甚至突围的战术构想: 利用巷道进行层层防御、组织精锐小队夜间出城袭扰、制造简易的爆炸物或燃烧瓶…… 但每一个构想,都面临着巨大的现实限制。 技术限制: 他想制造类似“震天雷”的火器,但缺乏稳定的火药配方和可靠的引爆装置,贸然尝试可能先炸了自己人。 他想改进守城弩,但军械库被李文弼的心腹把持,优质材料和工匠都难以调用。 资源限制: “獠牙”减员严重,弹药、药材奇缺。城内存粮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若长期围困,后果不堪设想。 权限限制:这是最致命的!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振威校尉,手下仅有百余名残兵。 没有指挥权,他所有的战术构想都无法实施。 守城的指挥权依旧牢牢掌握在李文弼和他那几个同样庸碌的亲信将领手中。 他们此刻正按照最“正统”也是最笨拙的方式。 将兵力平均分布在城墙上死守——进行布防。 “苏参军那边有消息吗?”秦牧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苏烈是他目前唯一可能借助的力量。 胡莽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忧色:“苏参军还被软禁在府中,门口有督军的亲兵把守,我们的人接触不到。 听说……李督军似乎想把城防不利的责任也推到他头上。”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秦牧。 他空有超越时代的见识和技能,却被困在这座孤城之中,缚手缚脚,眼睁睁看着局势滑向深渊。 狄戎的进攻开始了。 巨大的攻城槌撞击着城门,投石机将燃烧的巨石和瘟疫尸体抛入城内,无数的狄戎士兵如同蚂蚁般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城墙之上,守军浴血奋战,伤亡惨重。 李文弼的“平均布防”策略,导致兵力无法有效集中,处处被动。 一些地段眼看就要被突破! 危急关头,一些中下层军官和士兵自发地组织起来,奋力堵口。 他们的抵抗,更多是出于保家卫国的本能和对狄戎的刻骨仇恨,而非对上层指挥的信任。 秦牧站在营地内,能清晰地听到远处震天的喊杀声和垂死者的哀嚎。 他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獠牙”的队员们也都站了起来,眼神焦灼地望向城墙方向。 第44章 历史的车轮 他们渴望战斗,渴望与兄弟部队并肩作战,而不是在这里“休整”! “旅帅!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铁柱眼睛通红地吼道。 “是啊,旅帅!让我们上城墙吧!哪怕当个普通小兵也行!”章山也按捺不住。 秦牧何尝不想? 但他知道,没有命令,私自上城墙,不仅可能被督军亲兵以“扰乱防务”为由拿下,甚至可能被当成替罪羊。 就在此时,营地外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队伤痕累累的士兵,在一个瘸腿老校尉的带领下,互相搀扶着退了下来,他们是从一段被突破的城墙上下来的溃兵。 那老校尉看到秦牧,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羞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认识秦牧,听说过“獠牙”的事迹。 “秦……秦校尉……”老校尉声音沙哑,。 “东门瓮城那边……快顶不住了……李督军派的援兵……根本没影儿!弟兄们……死伤太惨了……” 秦牧看着这些浑身是血、眼神绝望的士兵,又抬头望向火光冲天的东门方向,心中的那根弦,终于绷到了极限! 他不能再等了! 不能再顾忌那么多了! 他猛地转身,面对所有“獠牙”队员,目光如炬,声音斩钉截铁,穿透了营地的喧嚣和远方的杀声: “‘獠牙’全体!听令!” “检查武器!带上所有能用的箭矢、刀盾、以及我们自制的那些家伙!” “目标,东门瓮城!” “我们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命令! 但这座城里,还有我们的袍泽兄弟在流血!还有数万百姓在看着我们!” “今天,我们不为那狗屁督军而战! 我们为这座城,为身后的家园,为我们死去的兄弟而战!” “是爷们的,跟我上!”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动员和最决绝的行动! “獠牙”幸存的所有队员,无论伤势轻重,眼中都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们迅速拿起武器,默默地集结到秦牧身后。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那个被打残的编制,他们重新成为了那把渴望饮血的“獠牙”! 而秦牧,也做出了他来到这个时代后,最艰难也最果断的一次抉择。 在绝境中,无视腐朽的规则,以最直接的方式,投身于拯救这座危城的战斗! 历史的车轮,是否会因他这奋不顾身的一搏,而发生细微的偏转? 秦牧率领着不足百人的“獠牙”残部,如同一条沉默的溪流,逆着溃兵和恐慌的人潮,坚定地冲向火光冲天、杀声震地的东门瓮城。 此时的东门瓮城,已然是一片地狱景象。 狄戎士兵如同潮水般从被撞开一道缝隙的城门和数架搭上城头的云梯涌入,与守军进行着惨烈的肉搏。 守军指挥官已经战死,残余的士兵各自为战,眼看防线就要彻底崩溃。 “结阵!‘山猫’左翼,‘野猪’随我中路。 ‘鹰隼’占据右侧残破箭楼!自由猎杀! 目标:敌军军官、旗手、以及操作撞城槌的狄狗!” 秦牧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切开了战场的喧嚣。 “獠牙”队员们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按照平日训练,如同精密的齿轮般嵌入混乱的战场。 章山带着箭法最好的几人,迅速攀上右侧那座半塌的箭楼残骸。 居高临下,冰冷的箭矢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地点名着下方狄戎队伍中那些呼喝指挥的十夫长、百夫长以及挥舞着旗帜的传令兵。 铁柱怒吼着,带着“野猪”组的悍卒,如同一柄沉重的战锤,跟着秦牧直接撞进了瓮城内最为密集的战团! 秦牧手中的柴刀早已换成了一柄缴获的狄戎弯刀,刀法依旧简洁凌厉,每一刀都带着现代格杀术的效率,没有丝毫多余花哨,只有最快的杀戮。 他专门冲向那些试图组织起有效进攻的狄戎小股集群,将其指挥节点打掉。 “是秦校尉!” “‘獠牙’来了!兄弟们顶住啊!” 绝境中的守军看到这支突然出现、战术犀利、配合默契的小队。 尤其是看到那个如同战神般的身影,几乎熄灭的士气瞬间被重新点燃! 他们自发地向“獠牙”靠拢,听从秦牧下意识的指挥调遣。 在秦牧的带领下,涌入瓮城的狄戎先锋部队的攻势被硬生生遏制,甚至被一点点地反推回去! 那道被撞开的城门缝隙,也被守军冒着箭雨用尸体和杂物再次堵上! 城下的兀朮脱朵通过千里镜(简易版本)看到瓮城内的变故。 尤其是看到那面熟悉的、虽然残破但依旧顽强的“獠牙”战旗(秦牧让人临时找出来的)和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身影时,气得几乎咬碎牙齿。 “又是他!秦牧!”兀朮脱朵眼中闪烁着怨毒和一丝忌惮。 “传令!停止对东门的强攻!佯装后退!” 狄戎的攻势如同潮水般退去,东门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许多人瘫倒在地,甚至有人相拥而泣。 然而,秦牧却皱紧了眉头。 他登上城头,仔细观察着狄戎退却的阵型。 看似混乱,但核心部队却保持着建制,撤退得有条不紊。 这不像是因为受挫而溃败,更像是……主动的后撤调整。 “不对……” 秦牧喃喃自语,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城外狄戎大营的动静,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 突然,他猛地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冰冷的城墙地面。 “旅帅,怎么了?”章山不解。 秦牧没有回答,脸色却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他听到了一种极其微弱、但连绵不断的……挖掘声! 从城墙的西北方向传来! 那里是定北城相对老旧的一段城墙,地基更深,但墙体不如新建部分坚固,而且城外有一片小树林,便于隐蔽! “声东击西!”秦牧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狄戎的主力根本没想从东门硬闯!他们在挖地道!想从西北角炸塌或者挖穿城墙!” 众人闻言,皆尽骇然! 第45章 秦牧“妖言惑众” “挖地道?这……这怎么可能发现?” “旅帅,你会不会听错了?” 秦牧没有时间解释他前世受过的基础土木作业和声学侦察训练。 他一把抓过旁边一个惊魂未定的守军校尉: “快!带我去见现在负责城防的最高将领!立刻!十万火急!” 城防临时指挥部(原守将府,守将已殉国)内,一片混乱。 几位资格较老的郎将、都尉正在为接下来的防守争吵不休。 有人认为狄戎已退,当抓紧时间修补工事,有人认为应主动出击,骚扰敌军。 当浑身浴血、杀气未消的秦牧闯进来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秦校尉?你不是在东门吗?来此何事?” 一位姓张的郎将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秦牧如今的“刺头”名声和与李督军的矛盾,让这些老派将领对他观感复杂。 秦牧没有废话,直接说道:“诸位将军!狄戎佯退,实则在西北角挖掘地道,意图破城! 请立刻调派兵力、工匠前往西北城墙,挖掘壕沟,埋设大缸监听,并准备火油、滚木,应对敌军从地下突入!” “挖掘地道?”张郎将嗤笑一声。 “秦校尉,你莫非是杀红了眼,产生幻觉了? 狄戎蛮子,焉会此等精巧之术? 就算会,你又如何得知?莫非你有顺风耳不成?” 其他将领也大多露出怀疑之色。 在他们看来,守城就是守城墙,地道之类,多是演义话本里的故事。 秦牧心中焦急,知道跟这些被传统思维束缚的将领解释不清物理声学原理,他只能换一种说法: “末将曾听山中老猎户言,野兽掏洞营巢,其声闷响连绵。 方才末将伏地细听,西北方向确有类似异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等敌军地道挖通,一切都晚了!” 苏烈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门口(他似乎设法摆脱了部分监视),他虽被软禁,但威望犹在。他沉声开口道: “诸位,秦校尉虽年轻,但其洞察之力,屡经证实。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抽调部分兵力工匠前往西北角查探、预防,即便有误,也无大碍。 若真被其言中,则是救我全城性命!” 苏烈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张郎将等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勉强同意,拨给秦牧两百辅兵和少量工匠,让他自行去西北角“查看”。 有了人手,秦牧立刻行动起来。 他指挥辅兵在西北段城墙内侧迅速挖掘了一道深壕。 并找来十几口大缸,倒扣在壕沟底部,派人趴在缸底倾听。 这是古代应对地道战的土办法,能放大地下传来的声音。 果然,通过大缸,地下那“咚咚咚”的挖掘声变得清晰可辨! 甚至能判断出大致的方向和深度!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狄戎真的在挖地道!而且已经离城墙很近了! “快!沿着声音方向,向外挖掘反地道!准备柴草、火油、硫磺!”秦牧立刻下令。 就在秦牧带领众人紧张准备时,李文弼竟然在一队亲兵的保护下,来到了西北城墙。 他脸色苍白,但强作镇定,他是听说秦牧“妖言惑众”、调动兵力才过来的。 “秦牧!你又在此搅乱军心?什么地道……” 李文弼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脚下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隆”声,紧接着一段城墙猛地晃动了一下,墙根处泥土簌簌落下! 地道挖通了!狄戎士兵的嚎叫声已经从墙根一个新出现的洞口里传了出来! “啊!地道!真有地道!”李文弼吓得魂飞魄散,差点瘫软在地。 “点火!倒油!”秦牧怒吼道。 准备好的士兵立刻将点燃的柴草、火油顺着洞口猛灌进去! 同时,挖掘反地道的士兵也打通了与狄戎地道的连接,同样投入燃烧物!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从地道深处传来,浓烟和焦臭味儿弥漫开来! 狄戎苦心挖掘的地道,瞬间变成了他们的焚尸炉! 这一次的破城危机,被秦牧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的行动,再次化解! 地道战的失败,加上攻城损失惨重,以及定北城军民在秦牧等人激励下展现出的顽强抵抗力,让兀朮脱朵意识到,短时间内攻克定北城已无可能。 加之担心乾朝援军赶到,他不得不下令解围,大军缓缓后撤。 定北城,守住了! 全城军民欢声雷动,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刷着之前的恐惧和阴霾。 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狄戎退兵后数日,一队风尘仆仆、手持圣旨和刑部文书的天使(朝廷使者),在精锐禁军的护卫下,进入了定北城。 圣旨当众宣读: 查,北州督军李文弼,莅任以来,刚愎自用,嫉贤妒能,屡屡贻误战机;克扣军饷,贪墨军资,中饱私囊; 谎报军功,欺君罔上;更于危难之际,意图弃城叛逃,证据确凿! 着即革去一切官职,锁拿进京,交三司会审!其家产,抄没充公! 李文弼面如死灰,当场瘫软,被如狼似虎的禁军摘去官帽官服,套上枷锁铁链。 他直到此刻才明白,京城中的政敌和那位王御史,早已掌握了他的罪证,苏烈和秦牧的暗中努力也并未白费。 他的政治生命,连同他可能拥有的未来,都在这一刻彻底终结。 而圣旨的另一部分,则是对守城有功人员的嘉奖。 苏烈官复原职,并暂代北州军事。 秦牧擢升为游击将军,实授定北城防御使之职,统揽定北城防务及周边军事,“獠牙”得以重建并扩充编制。 站在城头上,看着被押解远去、狼狈不堪的李文弼。 ,再看着身边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明亮的“獠牙”兄弟。 以及下方劫后余生、开始重建家园的百姓,秦牧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凭借现代的知识和顽强的意志,一次次化解了危机,扳倒了昏官,赢得了权力。 但他知道,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复杂,未来的挑战只会更多。 他脚下的路,还很长。 第46章 冯保 但至少,他现在有了一个更高的起点,和一个相对干净的舞台,可以去践行他的理念,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 李文弼被枷锁镣铐,如同丧家之犬般押离了定北城,留下的是一片亟待重整的河山与复杂的人心。 朝廷的嘉奖令和新的任命,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苏烈暂代北州军事,总揽全局,但根基未稳,朝中各方势力对此职位虎视眈眈。 而秦牧,以弱冠之龄,火箭般擢升为游击将军、实授定北城防御使,更是引来了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 有敬佩,有嫉妒,也有深深的疑虑。 一个毫无根基的猎户小子,凭什么爬得这么快? 更让秦牧感到压力的是,朝廷在嘉奖的同时,也派来了一位新的“监军”内侍省少监,冯保。 此人大约三十岁年纪,面白无须,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带着一种宫中特有的阴柔气息,脸上常年挂着看似和煦、却让人看不透深浅的笑容。 冯保的到来,并未像李文弼那般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 他住进了原本属于李文弼的督军行辕,却并未立刻干涉军务。 只是每日里召见一些中下层军官、地方乡绅,甚至商贾,问询些风土人情、物价粮草之类的琐事,仿佛真的是来“观风”的。 但秦牧和苏烈都明白,这位冯太监,绝不仅仅是来“观风”那么简单。 他是皇帝的眼睛,也是朝中某些势力伸向北州的触手。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制衡。 “冯公公深得陛下信任,在宫内也是颇有手段的人物。” 苏烈私下里提醒秦牧。 “此人看似和气,实则心思缜密,手段圆滑。 与他打交道,需得多加小心,既不能得罪,也不能过分亲近,更要谨言慎行,莫要授人以柄。” 秦牧点了点头,他深知政治的复杂性。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一个得宠的太监,其能量有时远超外朝大员。 他现在的地位,看似稳固,实则如履薄冰。 握有实权后,秦牧立刻着手整顿定北城防务。 他首先做的,就是重建并扩充“獠牙”。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局限于猎户,而是面向全军乃至民间,选拔身体强健、心智坚定、有一定基础的年轻人。 选拔标准极其严苛,除了体能武艺,更看重纪律性、学习能力和团队意识。 训练场上,秦牧将现代军事管理的理念逐步渗透。 他制定了详细的操典,明确了各级军官的职责和权限,建立了相对公平的晋升和奖惩制度。 他大力推行文化学习,甚至亲自编写了一些简单的识字课本和算术教材,要求所有队正以上军官必须识字,普通士兵也要认识常用的军令和数字。 这些举措,在一些老派军官看来,简直是“不务正业”。 “秦防御使,”一位姓刘的老都尉(原李文弼旧部,虽未有大过,但观念陈旧)忍不住在军议上提出异议。 “当兵吃粮,讲究的是弓马娴熟,令行禁止。 让丘八们去认字打算盘,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有这功夫,多练几趟刀枪不好吗?” 秦牧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将,耐心解释道: “刘都尉,如今之战,非一人之勇。不识地图,如何理解军令? 不懂算数,如何管理粮秣器械? 一支不懂为何而战、不识大局的军队,不过是无头苍蝇。 我要的,不是只会听令砍杀的木偶,而是能独立思考、忠诚勇敢的战士! 此事,我意已决,还望各位配合。”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拥有实打实的战功和朝廷任命作为底气,加上苏烈的支持,这些老将虽然心中嘀咕,也不敢明着反对。 然而,理念的碰撞并不仅限于此。 在城墙修复、工事构筑、哨探布置等具体事务上。 秦牧提出的许多改进方案,如改进雉堞设计以增加射击角度、设置更科学高效的烽燧传讯系统、建立更严密的外围侦察网。 都因为触及了固有的习惯和利益(比如某些将领的防区、某些工匠的行会规矩),而遇到了或明或暗的阻力。 就在秦牧忙于内部整合之时,北方的狄戎并未因一次失利而沉寂。 狼帅兀朮脱朵虽然退兵,却并未远遁,而是在数百里外舔舐伤口,重新积聚力量。 更令人担忧的是,探马传回消息,狄戎王庭似乎派遣了一位新的“监军”位名叫“赤术”的年轻王子。 据说是狄戎大汗的侄子,以勇猛和……更加不择手段而著称。 “赤术王子?”秦牧看着手中简陋的情报,眉头微蹙。 兀朮脱朵是老辣的狼,那么这个赤术,会是什么? 一条更狡猾的狐狸,还是一头更嗜血的豹子? 很快,新的考验就来了。 定北城周边开始出现小股极其精锐的狄戎骑兵,他们不再像以往那样大规模劫掠,而是专门袭击落单的巡逻队、传递文书的信使、甚至是一些偏远的小型补给点。 他们行动如风,下手狠辣,一击即走,从不恋战,让守军疲于奔命,却难以捕捉其踪迹。 “是狄戎的‘血鹞子’!”一位熟悉狄戎情况的老斥候脸色凝重地对秦牧汇报。 “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擅长小队游击,装备也好。 那个赤术王子,据说就是他一手组建和训练了这支‘血鹞子’。” “血鹞子……”秦牧沉吟着。 这种非对称的袭扰战术,目的不仅仅是造成人员物资损失,更是为了打击守军士气,破坏后勤,制造恐慌,让他这个新上任的防御使难堪。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牧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立刻下令,从重建的“獠牙”中抽调最精锐的成员,组成数支猎杀小队,由赵山、孙小泉等人率领,同样以小队形式出击,针锋相对地猎杀这些“血鹞子”! 同时,他改进了巡逻制度和预警机制,在外围村落设立隐蔽的观察哨,并开始尝试训练信鸽,以改善通信效率。 第47章 赤术王子 这是一场隐藏在主流战场之下的、更加凶险和考验单兵素质的暗战。 秦牧将他所知的现代反游击、反恐作战的一些理念,与古代战场的实际情况相结合,与那位尚未谋面的赤术王子,隔空展开了第一轮较量。 就在秦牧全力应对狄戎新的骚扰战术时,监军冯保终于有了动作。 他派人请秦牧过府一叙。 督军行辕内,依旧是那般奢华,只是换了些摆设,多了几分阴柔气息。 冯保坐在铺着锦垫的椅子上,端着精致的茶杯,笑容可掬。 “秦将军年少有为,力挽狂澜,守住这定北雄城,真是国之栋梁啊!” 冯保开口便是赞誉,语气真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冯公公过奖,守土卫国,乃末将本分。”秦牧拱手,不卑不亢。 “诶,将军过谦了。” 冯保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道。 “咱家在京里就听闻将军练兵有方,麾下‘獠牙’更是骁勇异常。 只是……这练兵、守城,耗费甚巨啊。 将军新晋,想必在粮饷器械、人事安排上,也有些捉襟见肘吧?” 他话锋一转,看似关切,实则意有所指: “咱家虽不才,在宫内倒也认识几个人,与户部、兵部的几位大人也能说上几句话。 将军若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咱家或可代为周旋一二。” 这话听着是雪中送炭,但秦牧心中警铃大作。冯保这是在暗示可以给他提供超出常规的资源和支持,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接受了他的“帮助”,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很可能就是站队,或者在某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牧略一沉吟,恭敬却坚定地回道:“多谢冯公公美意! 如今苏代将军统筹北州,对定北城多有支持。 朝廷嘉奖的粮饷也已陆续到位,目前尚可维持。 末将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皇恩,亦不敢劳烦公公过多操心。” 他婉拒了冯保的“好意”,划清了一道界限。 冯保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呵呵笑道: “秦将军清廉自守,实乃军人之楷模。也好,也好。 那咱家就不多叨扰了,将军军务繁忙,请自便。” 离开督军行辕,秦牧的心情并未放松。 冯保的拉拢虽然被挡了回去,但这意味着,他已经被这位监军、乃至其背后的势力盯上了。 未来的路,不仅要面对外敌的明枪,还要提防来自内部的暗箭。 他必须尽快让定北城真正地强大起来,拥有足以让任何觊觎者忌惮的力量。 而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的智慧和手段。 定北城的春天来得迟,寒风依旧料峭,但校场之上,却是一片火热景象。 秦牧站在点将台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近两百名新选拔出来的“獠牙”队员。 这些人是经过初步筛选的苗子,有原“獠牙”幸存的老兵,有军中表现优异的悍卒,甚至还有几个身手矫健、心思活络的年轻猎户。 他们眼神中带着好奇、敬畏,以及一丝被选入这支传奇队伍的兴奋。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新的‘獠牙’!”. 秦牧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别高兴得太早。 ‘獠牙’之名,是用血与火铸就的,也是用最严苛的训练磨出来的。 在这里,你们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会骂我秦牧是魔鬼,甚至会想当逃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变得凝重的脸。 “但是,只要能熬过去,你们将成为大乾最锋利的尖刀! 让狄戎闻风丧胆,让任何敌人都不敢小觑! 你们将拥有最强的战力,最硬的骨头,以及……最值得托付后背的兄弟!” “告诉我,怕不怕苦?怕不怕死?!” “不怕!”台下响起参差不齐的回应,有些稀拉。 秦牧眉头一皱,厉声道: “没吃饭吗?还是娘们儿在绣花?我再问一遍,怕不怕?!” “不怕!!”这一次,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震得校场上的尘土似乎都跳了跳。 “好!”秦牧点头,“记住你们今天的话!训练开始!” 他没有沿用完全现代的体能训练方式,而是结合了这个时代的特点和战争需求,设计了一套“古代版”特种兵训练大纲。 极限体能与耐力: 不再是简单的负重跑,而是身负三十斤沙袋,在模拟战场环境的复杂地形——包括壕沟、矮墙、泥沼、荆棘丛中长途奔袭,并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同时加入团队协作项目,如扛运巨木,要求全组步伐一致,培养绝对的团队默契。 技能专精与协同: “鹰隼”组(远程狙击与侦察):由章山负责。 不仅要求百步穿杨,更强调伪装潜伏。 秦牧教授他们利用草木、泥土、甚至牲畜粪便进行伪装,如何判断风向、湿度对箭矢的影响,以及最基本的测距方法。 他还弄来了一些质量参差不齐的弩,让他们熟悉不同弩械的特性。 “野猪”组(正面突击与破障):铁柱带领。着重训练小队楔形突击阵型,以及使用重斧、撞木等器械破开城门、栅栏的技巧。 秦牧甚至画了些草图,让胡莽带着“土拨鼠”组尝试制作简易的飞钩、攀城索,用于突袭作战。 “山猫”组(侧翼袭扰与渗透):由一名身手敏捷、心思缜密的老兵暂领。训练重点在于悄无声息地移动、设置陷阱、夜间侦察以及小规模遭遇战的快速反应。 情报与心理:这是最让队员们感到新奇和“头疼”的部分。 秦牧利用沙盘,进行简单的兵棋推演,设定各种突发情况,如被围困、断粮、遭遇伏击等,逼迫他们思考对策。 他甚至会突然抓捕一名队员,进行模拟审讯(严格控制程度,以心理压迫为主),锻炼他们在压力下保持冷静和忠诚。 文化学习:这一项遭到了最大的阻力。 许多大字不识的糙汉子,握着笔比握着刀还难受。 第48章 改革并非一帆风顺 一个络腮胡大汉忍不住抱怨: “防御使大人,咱们是舞刀弄枪的命,学这劳什子字有啥用? 能当饭吃还是能杀狄狗?” 秦牧没有发火,而是拿起一支笔,在木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定北城周边地形草图,标出几个点。 “不认识字,可以。那你看得懂这个吗? 这里是黑风峪,这里是鹰嘴崖。如果军令让你带一队人,三天内赶到鹰嘴崖设伏,需要带多少干粮? 走哪条路最近且不易被发觉?路上可能遇到几条河? 需要准备渡河工具吗? 这些,不靠脑子记,不靠简单的计算和地图判读,你能行吗?” 他看着那汉子逐渐茫然的脸,沉声道: “我要的,不是只知道冲杀的莽夫。 我要的是能独当一面,在绝境中也能想办法活下去、完成任务的头狼! 识字、算数,就是为了让你们更能判断形势,更理解军令,更有效地杀敌保命!” 他立下规矩:队正以上,必须能读写常用军令和文书; 普通队员,至少要认识常用的方向、数字、以及“敌”、“危”、“撤”等关键指令。 他用缴获和部分军饷作为奖励,激励学习进步快的人。 训练是艰苦的,每天都有人因极限的疲惫而呕吐,有人因严苛的要求而被罚。 但也有人在这种磨砺中飞速成长,眼神变得越来越锐利,行动越来越默契。 秦牧的改革并非一帆风顺。 以刘都尉为首的一些老派军官,对秦牧的练兵之法嗤之以鼻,私下里议论纷纷。 “整天弄些花里胡哨的,爬泥坑、学认字,成何体统!” “就是,打仗靠的是血气之勇,他这般搞法,把兵都练废了!” 这些议论有时也会传到秦牧耳中,他只是淡淡一笑,不予理会。 他相信,成果是最好的反驳。 苏烈则在背后默默支持,利用代掌北州军事的权限,尽力为秦牧调配所需的物资,挡住一些来自上层的不必要干扰。 然而,外部的压力接踵而至。狄戎王子赤术率领的“血鹞子”越来越猖獗。 一支十人的巡逻队在城外三十里处被全歼,尸体被摆成挑衅的图案。 两名前往邻县求援的信使被狙杀在路上,求援文书不翼而飞。 一个靠近边境、刚刚恢复生息的小村落被血洗,鸡犬不留,手段极其残忍。 “血鹞子”行动如鬼魅,来去如风,专门挑防御薄弱处下手,极大地打击了军心民心,也让秦牧这个新上任的防御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城内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说他秦牧只会关起门来练兵,对外面的狄戎却束手无策。 这一日,秦牧正在查看沙盘,推演“血鹞子”可能的藏身地和活动规律,章山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旅帅(老队员们仍习惯旧称),又出事了。 我们的一支运粮队在东边老鸦岭被袭,护送的二十名弟兄……全部战死,粮车被焚。” 秦牧猛地一拳砸在沙盘边缘,木屑纷飞。 “对方有多少人?痕迹呢?” “根据现场痕迹判断,不会超过十五人。 行动干净利落,用的是狄戎制式的弯刀和狼牙箭,但……手法很老道,专攻要害,配合默契,不像普通狄戎骑兵。” 章山补充道,“他们在现场,留下了这个。” 章山递过来一根箭矢。 箭簇是普通的狄戎狼牙箭,但箭杆上,却用鲜血画了一个狰狞的鹞子图案,鹞子的眼睛,是诡异的暗红色。 “赤术……”秦牧盯着那鹞子图案,眼中寒光闪烁。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旅帅,让俺带兄弟们出去吧! 不宰了这帮杂碎,俺咽不下这口气!”铁柱闻讯赶来,双眼通红地请战。 章山也看向秦牧:“‘鹰隼’组已经初步成型,可以执行猎杀任务。” 秦牧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铁柱急了。 “因为我们还不了解他们。”秦牧走到沙盘前,指着老鸦岭的位置。 “这里地势复杂,沟壑纵横,适合埋伏也适合撤离。 对方人数虽少,但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对我们可能采取的追击路线了如指掌。 贸然派出大队人马,只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甚至可能落入更大的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面对这种非对称作战,冲动是最大的敌人。 “传令下去,加派双倍哨探,扩大侦察范围,重点监控所有适合小股部队潜伏的区域。 运粮队、信使全部加派护卫,并改变例行路线和时间。”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嚣张?”铁柱不甘道。 “当然不。”秦牧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他们想玩狩猎的游戏,我们就陪他们玩。不过,猎人是谁,还说不定呢!” 他看向章山和铁柱: “从即日起,‘獠牙’暂停大规模协同训练,化整为零。 以五到七人为一‘猎杀小组’,由老队员带领新队员,携带五日干粮和信号焰火,潜入老鸦岭、黑风峪外围等‘血鹞子’频繁活动的区域。” “你们的任务,不是寻找并歼灭他们的大队人马,而是——” 秦牧目光锐利如刀: “一、熟悉他们活动区域的所有地形,包括每一条小路,每一个可以藏身的山洞、密林。” “二、观察他们的行动模式,寻找规律。 他们喜欢在什么时间、什么天气出动?选择目标的偏好是什么?撤退路线通常指向何方?” “三、如果遭遇小股落单的‘血鹞子’,在确保绝对优势且有把握全歼、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可以动手! 记住,我要活口,至少一个! 但如果情况不利,立刻隐匿,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 “我要让这些‘血鹞子’,在他们的‘猎场’里,感受到被阴影中的毒牙盯上的恐惧!” “是!”章山和铁柱精神一振,齐声领命。 这种以小对小的战术,正合他们平日训练的科目,也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兴奋。 第49章 “猎杀小组” 就在“獠牙”的猎杀小组如同水滴融入大地般悄然潜出定北城时,监军冯保再次邀请秦牧过府。 这一次,不是在奢华的大厅,而是在一间更为私密、陈设雅致的书房。冯保亲自烹茶,动作优雅,茶香袅袅。 “秦将军,近日城中流言蜚语,多有对将军不利之处,咱家听闻,甚是忧心啊。” 冯保将一盏清茶推到秦牧面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有劳冯公公挂心。守土有责,末将但求问心无愧。”秦牧端起茶盏,轻轻嗅了嗅,并未立即饮用。 “呵呵,将军豁达。”冯保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只是这为官之道,有时并非仅仅‘问心无愧’四字便可。 将军练兵之法,别具一格,然则……是否过于急切了些?引得军中一些老成持重之辈,颇有微词啊。” 秦牧心中冷笑,知道这是冯保在试探,也可能是在挑拨。 他放下茶盏,正色道:“冯公公,北州直面狄戎兵锋,定北城更是门户所在。 狄虏凶残,若我军不能精益求精,锐意进取,如何能保境安民? 末将所为,无非是想让将士们少流点血,让城池守得更稳固些。 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公公明示。”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外部威胁的紧迫性,又将练兵的目的归于公心,让冯保抓不到把柄。 冯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年轻的武将如此沉稳老练。 他呵呵一笑,岔开话题:“将军言重了。咱家只是提醒将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将军年少高位,已惹人注目,行事更需谨慎。 譬如这应对狄戎游骑之事,将军按兵不动,城内已有些许怨言…… 若是长久下去,恐伤将军威信啊。” 秦牧心中明了,冯保这是借流言施压,或许还想看他与狄戎硬碰硬,消耗实力。 他淡然道:“公公放心,末将已有安排。 狄戎游骑不过疥癣之疾,跳梁小丑而已,待时机成熟,自会一举铲除,以靖边患。” “哦?不知将军所谓时机是?”冯保饶有兴致地问。 “天时、地利、人和。”秦牧吐出六个字,便不再多言。 冯保知道问不出更多,也不再追问,转而聊了些风土人情,便端茶送客。 离开督军行辕,秦牧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府邸,目光深沉。 与冯保的周旋,丝毫不比面对狄戎铁骑轻松。 他必须尽快拿出战果,堵住悠悠之口,也让自己在这定北城,真正站稳脚跟。 三天后,老鸦岭深处。 一支由章山亲自带领的六人“猎杀小组”,如同幽灵般在密林中穿行。 他们脸上涂着泥浆和汁液,身上披着伪装,行动时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章山打了个手势,小组立刻停止,隐入灌木丛中。 他锐利的目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死死盯住前方山谷小溪旁。 那里,五名狄戎骑兵正在饮马休息。 他们装备精良,眼神彪悍,马鞍旁挂着短弓和弯刀,其中一人的皮甲上,隐约可见一个暗红色的鹞子图案。 “是‘血鹞子’!”一名新队员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章山默默观察着。 对方看似松懈,但占据的位置视野开阔,彼此之间距离适中,随时可以相互支援并上马撤离。确实是精锐。 按照秦牧的命令,他们本应继续观察,记录这支小队的动向。 但章山发现,这五人似乎是在等待什么,短时间内没有离开的迹象。 而且,其中一人走到远处解手,脱离了同伴的视线范围。 机会! 章山脑中飞快计算。 他们六人,对方五人,有心算无心,速战速决,有极大把握在不放跑一人的情况下吃掉对方! 活捉一个,是旅帅最需要的! 他不再犹豫,迅速用手语分配任务: 两人用弩箭远程狙杀溪边四人中看似头目和弓箭手的两个,自己和另外三人近距离突袭,解决另外两人以及那个落单者,务必留活口! 手势落下,行动开始! “咻!咻!”两支弩箭几乎是同时射出,精准地没入溪边两名狄戎的咽喉! 与此同时,章山如猎豹般窜出,手中腰刀直取另一名狄戎。 另外三名“獠牙”队员也同时扑向自己的目标。 事发突然,剩下的三名“血鹞子”反应极快,怒吼着拔刀迎战。那名落单的狄戎也提着裤子往回跑。 战斗在瞬间爆发,又在一分钟内结束。 章山小组配合默契,以多打少,又是偷袭,迅速解决了三名抵抗者。 那名落单的狄戎被一名“獠牙”队员用刀背狠狠砸在腿弯,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随即被卸掉下巴,捆了个结结实实。 “清理痕迹,带上俘虏,撤!”章山快速下令。 队员们迅速将狄戎的尸体和战马拖入密林深处掩藏。 抹去明显的打斗痕迹,带着那名惊恐万分的俘虏,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老鸦岭的茫茫林海之中。 当天夜里,这名被生擒的“血鹞子”俘虏,被带到了秦牧面前。 秦牧没有用刑,只是让人给他治伤,给了他食物和水。 然后,他坐在俘虏对面,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用这段时间学会的简单狄戎语,混杂着手势,开始了审讯。 一开始,俘虏还很硬气,闭口不言。 但当秦牧准确地说出他们小队此次的任务是接应另一支小队传递情报,并点出了他们几个可能的汇合地点时,俘虏的眼神变了,充满了惊骇。 秦牧靠的不仅是猜测。 更是基于之前“血鹞子”活动规律的分析,以及对地形、时间的综合判断。 这种仿佛洞悉一切的能力,比严刑拷打更能摧毁人的心理防线。 最终,俘虏崩溃了,吐露了大量情报: 关于“血鹞子”的编制、大致人数、常用的几个隐蔽据点、联络方式,以及…… 他们的首领,赤术王子的一些性格特点——骄傲、残忍,崇尚武力,但也极其狡猾多疑。 “很好。”秦牧看着记录下来的口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50章 端了这窝鸟人 有了这些情报,他就能更准确地描绘出“血鹞子”的行动图谱,预测他们的下一步行动,甚至…… 为他们布置一个致命的陷阱。 他走到窗边,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 赤术王子,你的“血鹞子”确实厉害,但你的游戏规则,我已经开始熟悉了。 接下来,该轮到我来制定规则了。 定北城的暗战,因为这次成功的猎杀与审讯,悄然扭转了风向。 秦牧和他的新“獠牙”,正在黑暗中,磨利他们的爪牙,准备给予敌人更致命的一击。 被生擒的“血鹞子”俘虏名叫乌勒。 在秦牧恩威并施(主要是展现出的、仿佛洞悉一切的能力带来的心理压迫)的审讯下,吐露的情报价值连城。 “赤术王子……他就像草原上的白毛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刮到身上,能要人命。” 乌勒磕磕巴巴地用狄戎语混杂着手势描述。 “他信不过很多人,只带着三百‘血鹞子’,分成三十个小队。 像撒出去的鹰……联络靠的是狼粪混着特殊香料点燃的烟,还有…… 在固定的石头下留记号。” 秦牧面前摊开了一张简陋但不断补充细节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乌勒供出的几个“血鹞子”常用补给点和疑似集结区域。 其中一个,位于老鸦岭深处一个叫“鬼哭林”的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有多条小路通往不同方向,非常适合作为临时巢穴。 “鬼哭林……”秦牧手指点在那个位置,眼神锐利。 “乌勒说,这里可能是他们一个小型的中转站,储存着少量箭矢、肉干,甚至可能关押着他们掳掠的我们的人。” “旅帅,干他娘的!”铁柱摩拳擦掌,上次章山小队成功猎俘,让他和手下那群突击悍卒早就心痒难耐。 “让俺带‘野猪’组打头阵,端了这窝鸟人!” 章山则相对谨慎:“旅帅,鬼哭林地形复杂,乌勒的话未必全信,万一有诈……” 秦牧点了点头:“章山顾虑得对。 赤术狡诈,乌勒的供词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他故意放出的诱饵。 但无论如何,这是个机会,不能放过。”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部署: “章山,你带‘鹰隼’组精锐,提前潜入鬼哭林外围,占据制高点。 密切监视,确认乌勒供词的真伪,并绘制详细的地形和哨位分布图。” “铁柱,‘野猪’组做好强攻准备,但不是蛮干。 等章山情报确认,我们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漂亮,最好能抓到更大的鱼。” “另外,通知苏代将军,请他协调一支骑兵,在鬼哭林外围二十里处游弋。 一旦我们得手,或遭遇大队狄戎,负责接应和阻截追兵。” “是!”章山和铁柱领命而去。 秦牧又看向胡莽:“老胡,你带‘土拨鼠’组,根据乌勒描述的狼烟配方,想办法弄点类似的出来,我们有用的。” 胡莽挠了挠头:“防御使,这玩意儿不好弄,狼粪好找,那特殊香料……得试试看。” “尽力而为。”秦牧拍了拍他的肩膀。 暗流涌动,监军施压 就在秦牧紧锣密鼓准备反击“血鹞子”时,监军冯保那边又有了新动静。 他没有直接找秦牧,而是以“视察防务、抚慰军心”为由,在几名亲随和小吏的陪同下,来到了“獠牙”的营地。 此时的营地,大部分精锐已被派出,只剩下部分伤员和新兵在进行基础训练和文化学习。 冯保穿着绯色宫监官袍,面白无须,脸上挂着惯有的和煦笑容,在一群挥汗如雨的军汉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到一些士兵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沙土上练习写字。 不由得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问旁边一个满头大汗、正跟一个“撤”字较劲的年轻士兵: “小兄弟,当兵吃粮,保家卫国便是本分,何故在此舞文弄墨?可是秦防御使的要求?” 那士兵见是监军大人,吓得连忙起身,结结巴巴地回答: “回…回公公,是…是防御使大人让学的。 说…说认字能看懂军令,算数能…能管好粮草,不容易被糊弄……” 冯保笑了笑,未置可否,又走到器械旁。 看着几名新兵在老兵带领下练习使用改进后的弩机(秦牧根据现有弩机微调了望山和扳机,略微提升了精度和可靠性)。 “秦防御使,还真是……心思巧妙啊。”冯保对陪同的秦牧笑道。 “连这军中杀器,也能加以改进。只是不知,效果如何?可曾经过实战检验?” 秦牧平静地回答:“回公公,略有提升,已在日常巡狩中小规模试用,效果尚可。 强敌环伺,末将不敢固步自封,凡有益于提升战力、减少伤亡之法,皆愿尝试。” “尝试……是好。”冯保慢悠悠地说道,目光扫过那些练习写字的士兵。 “只是这练兵之道,犹如烹小鲜,火候过了,反而失了本味。 将士们的心思若都放在这些旁支末节上,这血勇之气,怕是会有所消磨啊。 咱家听闻,近日城外狄骑愈发猖獗,我军却只能闭门苦练,长此以往,军心士气,恐生懈怠。”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一些士兵耳中,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或愤懑的神色。 秦牧心中冷笑,知道冯保这是故意在将士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动摇军心。 他朗声道:“公公所言极是!血勇之气,确是军中根本! 正因如此,末将才更需让将士们明白为何而战,如何更有效地杀敌保命! 闭门非我愿,磨刀正为斩敌酋! 请公公放心,时机一到,‘獠牙’必出,定叫犯境之狄虏,有来无回!” 他声音铿锵,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和杀伐之气,瞬间冲淡了冯保话语中那股阴柔的挑拨之意。周围士兵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冯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面上笑容不变: “哦?看来秦将军已是成竹在胸?那咱家就拭目以待了。” 他又随意看了几眼,便带着人离开了营地。 看着冯保远去的背影,秦牧目光深沉。 第51章 “风险与机遇并存。” 这个太监,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吐出信子。 他必须尽快用一场实实在在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军心。 鬼哭林,猎杀时刻 两日后,章山带回了鬼哭林的详细情报。 “旅帅,乌勒没说谎,那里确实是个窝点。 大概有二十名左右的‘血鹞子’,看守着五六个我们被掳的百姓。 他们很警惕,明哨暗哨交叉,而且在林外设置了绊索和响铃。” 章山在地上画出简易的布防图。 “有没有发现赤术的踪迹?或者其他异常?”秦牧问。 “没有发现赤术。但……感觉不太对劲。”章山皱着眉。 “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补给比平时多,哨位也比常规中转站要严密。” 秦牧盯着布防图,大脑飞速运转。 赤术多疑,用一个小型据点做诱饵不是没可能。 但如果这是诱饵,他的目标是什么?吃掉一支前来清剿的小部队? 还是想试探定北城的反应和秦牧的战术风格? “风险与机遇并存。”秦牧最终下定决心。 “打!但要改变打法。他们不是设了陷阱吗?我们就将计就计!” 行动在次日凌晨,天色将亮未亮,最是人困马乏之时。 铁柱率领的“野猪”组主力,并没有直接强攻鬼哭林。 而是按照秦牧的指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林子东侧一处陡坡下,这里是章山发现的哨位视野死角。 而在林子西面和北面,由几名“獠牙”老队员带领的新兵小组。 故意制造出一些轻微的响动,吸引了“血鹞子”哨兵的注意。 “有动静!”林中的“血鹞子”头目,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百夫长,警惕地竖起耳朵。他得到的指令是坚守此地,并留意是否有乾军前来清剿。 很快,西面和北面都传来了类似衣甲刮擦灌木和压低的人语声,似乎有乾军正在试图包围。 “果然来了!发信号,按计划行事!” 刀疤百夫长狞笑一声,下令点燃了特殊的狼烟,一股灰白色、带着奇异气味的烟柱袅袅升起。 与此同时,他命令大部分手下向西北方向移动。 做出要迎击或突围的假象,只留下少数人看守俘虏。 他相信,只要信号发出,埋伏在附近的王子亲率的主力,很快就会赶到,将这些不知死活的乾军反包围!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赤术的主力,而是从东侧陡坡突然发起的致命突击! 就在林中“血鹞子”被西北方向的佯动吸引时。 铁柱暴喝一声,率先攀上陡坡,如同下山的猛虎,直扑留守的狄戎! 他身后的“野猪”组队员如下饺子般跃入林中,刀光闪烁,瞬间就将留守的几个狄戎砍翻在地! “中计了!”刀疤百夫长听到身后的喊杀声,脸色剧变。 想要回援,却被章山带领的“鹰隼”组用精准的弩箭死死压制在林子边缘,寸步难行。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獠牙”以有心算无心,以精锐打分散,很快就将这小股“血鹞子”彻底歼灭,救出了被掳的百姓。 “清理战场,带上缴获和俘虏,按预定路线,撤!”铁柱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瓮声下令。 他按照秦牧的事先吩咐,特意留下了那个刀疤百夫长的活口。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异变陡生! 地面隐隐传来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是大队骑兵!方向……南边!是我们回城的方向!” 章山趴在树上,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秦牧的预料成真了! 赤术果然有后手,而且极其狡猾,他没有埋伏在鬼哭林附近,而是算准了乾军得手后的撤退路线,亲自率领主力骑兵,直接切断了他们的归路! “妈的!这狄狗好生狡猾!”铁柱骂道,“旅帅,现在怎么办?硬冲吗?” 秦牧通过章山小组携带的简易信号旗(不同颜色的布条)得知了情况,他此刻正在鬼哭林外一处高地上观察。 “不能硬冲。”秦牧冷静地判断,赤术的亲卫骑兵至少有两百人,而且是养精蓄锐的生力军,自己这边虽然精锐,但刚经历战斗,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硬碰硬是送死。 “传令铁柱,放弃原定撤退路线,向东北方向,进入黑风峡!”秦牧果断下令。 “黑风峡?”身边的亲兵一愣,“旅帅,那里是死路! 两边都是悬崖,一旦被堵在里面……” “就是因为它像死路,赤术才可能想不到我们会往那里走!”秦牧目光闪烁。 “而且,谁说那里一定是死路? 胡莽之前勘探过,黑风峡中段有一处裂缝,勉强可以攀爬,虽然险峻,但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让章山的‘鹰隼’组先行占领峡口两侧制高点,迟滞敌军追击! 命令苏代将军派出的接应骑兵,向黑风峡方向靠拢,制造声势,佯装接应,吸引赤术注意!” 命令一道道传达下去。“獠牙”队员们虽然心中忐忑,但对秦牧的命令已经形成了近乎本能的信任,立刻执行。 当赤术王子率领着他麾下最精锐的两百“血鹞子”主力,风驰电掣般冲到鬼哭林南侧预定伏击点时,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战场和几具狄戎尸体,以及…… 远处一股乾军正仓皇逃向东北黑风峡方向的烟尘。 赤术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有着狄戎贵族特有的深刻轮廓。 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此刻却充满了被戏弄的怒火。 “黑风峡?他们竟然往那里跑?自寻死路!”赤术冷笑。 “追!一个不留!我要用秦牧的头骨做酒碗!” 他毫不犹豫地率军追向黑风峡。 在他看来,这支乾军已是瓮中之鳖。 然而,当他追至峡口时,两侧山崖上突然射下冷箭,虽然因为距离和角度问题,造成的伤亡不大,却成功地迟滞了他们的速度。 “下马!给我攻上去,把那些老鼠揪下来!”赤术怒道。 就在狄戎下马步战,试图清除两侧制高点的“鹰隼”组时,后方又传来探马急报: “王子殿下!南面发现大量乾军骑兵踪迹,似乎想要包抄我们后路!” 第52章 真是神了 赤术脸色一变。 乾军还有接应? 他看了一眼如同巨兽之口般的黑风峡,又看了看身后,心中权衡。峡内情况不明,乾军可能真有埋伏,而后路被抄的风险更大…… “哼!算他们走运!”赤术恨恨地看了一眼幽深的峡谷,最终还是稳妥起见,下令道: “撤退!清理掉山上的老鼠,我们走!” 他终究没敢冒险进入地形不明的黑风峡,也没敢在有可能被夹击的情况下久留。 章山小组在完成迟滞任务后,也凭借对地形的熟悉,迅速撤离。 当秦牧率领“獠牙”主力,带着俘虏和缴获,沿着胡莽发现的险峻裂缝,有惊无险地攀出黑风峡。 与前来接应的苏烈派出的骑兵汇合时,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旅帅,您真是神了! 连赤术那孙子会堵咱后路,还有这逃生路线都算到了!”铁柱看着身后险峻的群山,心有余悸又充满敬佩。 秦牧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 虽然这次行动成功端掉了一个“血鹞子”据点,救回了百姓,还抓到了一个百夫长,但赤术的狡猾和反应速度,也让他心生警惕。 这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而且,经过这次交手,赤术必然会对他的战术风格有更深的了解,下一次交锋,只会更加凶险。 他望向定北城的方向,冯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内部的掣肘,外部的强敌,他脚下的路,依然布满荆棘。 但经此一役,“獠牙”的锋芒初试,军心士气为之一振。 他手中这把尖刀,算是真正开了刃。接下来,就是要如何用好这把刀,在这危机四伏的北境,劈开一条生路了。 缴获的狄戎物资中,除了常规的兵器粮秣,秦牧还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几封用狄戎文和一种奇怪密码书写的信件,以及一小包颜色暗沉、质地特殊的泥土。 “看来,赤术带来的麻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秦牧捻着那撮泥土,眉头紧锁。 定北城防御使府邸内,烛火摇曳。 秦牧、苏烈,以及被秘密请来的、军中仅有的两位通晓狄戎文字的老文书,正围坐在桌前,盯着那几封从鬼哭林缴获的密码信。 信件主体是狄戎文,夹杂着一些扭曲的符号和看似随意的数字,完全无法理解其意。 “防御使,苏将军,”一位老文书惭愧地摇头。 “这……这非是寻常狄戎文书,这些符号闻所未闻,老朽才疏学浅,实在…… 实在无能为力。” 苏烈眉头紧锁:“连你们都看不懂? 赤术此举,所图非小啊。”他看向秦牧。 “秦牧,你如何看待?” 秦牧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那一小包颜色暗沉、质地特殊的泥土上。 他拿起一点,在指尖捻开,细腻,带着一股淡淡的、不同于周边土壤的腥气。 “信的内容一时难解,但这东西……” 秦牧将泥土展示给众人,“章山,你常年打猎,可认得这土?” 章山上前,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迟疑道: “旅帅,这土……不像是咱们北州常见的。 倒有点像……我听老辈人说过,北边靠近‘死寂沼泽’那边,有一种黑淤土,带着股水腥腐气,跟这个有点像。” “死寂沼泽?”苏烈面色一凝。 “那里环境恶劣,狄戎大部也难以通行,赤术的人怎么会沾染上那里的泥土?除非……” “除非他们探索,或者说,已经找到了一条能够绕过定北城主要防区,通过沼泽区域的隐秘路径!” 秦牧接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这才是最致命的威胁! 如果狄戎能绕过定北城正面防线,直接从侧翼甚至后方出现,整个北州的防御体系将瞬间崩塌。 这个猜测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必须尽快核实!”苏烈立刻道。 “我马上加派斥候,重点侦察死寂沼泽边缘地带!” “光派斥候不够。”秦牧摇头。 “沼泽范围太大,地形复杂,常规侦察效率太低,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赤术既然用了密码,说明这条路径可能还在探索或初步使用阶段,他不想让我们察觉。” 他拿起那封密码信,目光锐利:“破解它,是关键。 这些符号和数字,一定有规律。” 他让两位老文书先将狄戎文部分翻译出来,虽然不成句读,但至少能得到一些零散的词汇。 然后,他尝试用自己前世接触过的、最基础的密码学知识来分析那些符号和数字。 “频率分析……替代法……或者移位法……” 秦牧喃喃自语,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并非密码专家,但他拥有超越时代的思维方式和解决问题的耐心。 他假设这些符号对应狄戎文字的字母或常用词汇,数字可能代表移位或坐标。 他让老文书列出狄戎文中最常出现的字母和词汇,然后与符号的出现频率进行比对。 这是一个枯燥而漫长的过程。 连续几个夜晚,秦牧房中的烛火都亮到深夜。 苏烈派人送来的食物,往往原封不动地又端出去。 就在秦牧全力破解密码时,监军冯保终于找到了发难的借口。 定北城内,关于秦牧“畏敌如虎”、“练兵无用”的流言再次甚嚣尘上。 虽然鬼哭林一役小胜,但过程凶险,且最终未能与赤术主力正面交锋,在冯保的有意引导下,反而被曲解为秦牧侥幸逃脱,损兵折将(实际上“獠牙”伤亡极小)。 这一日,冯保以“商议军饷调配”为由,请秦牧和苏烈至督军行辕。 厅内,冯保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下方还坐着几位以刘都尉为首的、对秦牧练兵之法素有微词的老将。 “秦将军,苏代将军。 ”冯保放下茶盏,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笑容,但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 “近日军中关于狄虏游骑肆虐、而我军应对不利的议论颇多,咱家虽在深宫,亦有所耳闻啊。 长此以往,恐伤国体,动摇军心。不知二位,可有良策以安众心啊?” 第53章 请给末将十日时间 苏烈沉声道: “冯公公,狄戎新至,其游骑战术刁钻,我军正在适应,并已采取针对性措施。鬼哭林一役,便是明证。 还请公公稍安勿躁,给予前线将士些许时间。” “时间?”刘都尉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不满,“苏代将军,时间不等人啊! 狄虏在我城外烧杀抢掠,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秦防御使的‘獠牙’倒是练得辛苦,可除了上次冒险出击,稍有斩获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营里认字爬泥坑! 这……这岂不是本末倒置?若依末将看,就当集中兵力,出城寻敌决战!方能震慑狄虏,安定民心!” “刘都尉此言差矣!”秦牧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力量。 “赤术所部,皆为其麾下精锐‘血鹞子’,来去如风,惯于游击。 我军若大队出动,彼则远遁;若分兵追剿,则易被其逐个击破。 鬼哭林之役已证明,唯有以精锐对精锐,以小股潜行猎杀,方是克制之道。‘獠牙’平日所学,正是为此!盲目决战,正中赤术下怀!” “精锐?猎杀?”刘都尉嗤笑,“秦防御使,你那‘獠牙’满打满算不过两百人,就算个个是以一当十的好汉,又能杀得了几多‘血鹞子’? 杯水车薪罢了!况且,谁能保证他们次次都能得手? 若下次失手,折了你这把‘尖刀’,又当如何?” “刘都尉!”苏烈脸色一沉,正要呵斥。 冯保却抬手制止,笑眯眯地看着秦牧: “秦将军,刘都尉话虽直率,却也不无道理。 你这‘以精猎精’之法,听起来巧妙,然则见效太慢,难以解眼下燃眉之急。 朝廷粮饷有限,北州诸军亦需平衡。 若‘獠牙’迟迟不能展现与其消耗相匹配的战果……咱家就算想替将军说话,也难以服众啊。” 他这话绵里藏针,直指“獠牙”的投入产出比,隐含削减其资源甚至编制的威胁。 秦牧心中怒火升腾,但他知道,此刻冲动毫无益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目光直视冯保:“冯公公,刘都尉,‘獠牙’成效如何,非是口舌之争可定。 请再给末将十日时间。 十日内,‘獠牙’必有所获,若不能斩获足以令诸位信服之战果,末自愿请辞防御使之职,并解散‘獠牙’编制,听凭公公与苏代将军处置!”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苏烈都愕然看向秦牧,觉得他这话说得太满。 冯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玩味,随即笑道: “哦?秦将军竟有如此把握? 少年意气,倒是令人钦佩。也罢,既然将军如此有信心,咱家便拭目以待。就以十日为期。” 回到防御使府,苏烈忍不住担忧道:“牧之,你太冲动了!十日之期,万一……” “苏兄,我没有冲动。”秦牧脸上看不到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我们没有退路了。冯保步步紧逼,军中旧派离心,若不能尽快拿出决定性的战果,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他拿起桌上经过连日奋战,终于有了一丝眉目的密码信。 “而且,我已经找到点头绪了。 这些密码,核心是一种基于狄戎古老民歌韵律的移位替换法…… 结合那些数字,很可能代表的是方位和距离坐标!” 他指着纸上破译出的几个零散词组: “‘月圆’、‘鸦鸣’、‘黑水’、‘第三条腿’……听起来莫名其妙,但结合那包沼泽黑土…… ‘黑水’很可能指的就是死寂沼泽的某条支流!‘第三条腿’……可能是指某个地标,比如三岔河口?” 秦牧的大脑飞速运转,将破译出的碎片信息与地图、已知情报进行拼接。 “赤术不是在单纯地骚扰! 他是在用‘血鹞子’的频繁活动,掩盖其探索和利用沼泽通道的真实意图! 他可能已经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正在秘密向沼泽另一侧输送人员或物资! 下一次‘月圆之夜’,很可能就是他们一次关键行动的时间节点!” 这个推断让苏烈悚然动容。如果真是这样,那定北城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必须阻止他们!”苏烈斩钉截铁。 “没错。”秦牧目光冰冷,“而这,也是我们一举扭转局势的机会! 赤术自以为得计,将注意力都放在沼泽通道上,其老巢必然相对空虚。 而且,为了掩护这次行动,‘血鹞子’的活动近期肯定会异常频繁,甚至故意挑衅,试图将我们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正面。” “你的意思是……”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秦牧一拳砸在地图上赤术王庭大帐可能所在的区域,“他不是想偷偷摸摸运东西吗?我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趁其主力被沼泽行动和正面骚扰牵制,直捣他的老巢!” “这太冒险了!”苏烈震惊,“深入狄戎腹地,攻击王子大帐? 一旦被发现,有去无回!”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秦牧眼神灼灼。 “苏兄,这是我们唯一能在十日内,取得足以震慑所有人、并彻底粉碎赤术阴谋的战果! 而且,我们并非孤军深入。”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疑兵: 派出小股部队,大张旗鼓地向死寂沼泽方向佯动,做出我军已察觉其通道意图,并派兵封堵的假象,进一步吸引赤术的注意力。 潜行: “獠牙”主力轻装简从,借助章山等老猎户对边境地形的熟悉,避开狄戎常规巡逻路线,长途奔袭赤术可能的驻跸之地。 雷霆一击:找到目标后,不求全歼,只求最大程度的破坏和震慑。 烧毁粮草,夺取重要物资(如王旗、印信),若能找到赤术,尝试进行斩首! 一击之后,立即远遁,利用事先规划好的多条撤离路线返回。 接应:苏烈坐镇定北城,协调各方,并派出一支精锐骑兵在预定区域接应。 “可是,赤术的大帐位置,我们并不确切知道。”苏烈指出关键难点。 “所以,需要最后的情报确认。”秦牧看向窗外,“是时候,让那个刀疤百夫长开口了。” 第54章 创造奇迹,还是自寻死? 阴暗的牢房内,被俘的刀疤百夫长兀良哈虽然伤势渐好,但精神萎靡。 连续多日的冷处理和心理施压,已经让他的心理防线变得脆弱。 秦牧没有用刑,只是将那张画着部分破译密码和地图的纸,不经意地放在他面前。 然后状似无意地与陪同的章山用狄戎语讨论着“月圆之夜”、“黑水三岔口”、“王子殿下的大帐是否已移至鹰坠涧以南”等零碎信息。 兀良哈听着这些零碎却精准地指向核心机密的话语,看着纸上那些熟悉的密码符号和地图标记,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崩溃。 “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他惊恐地嘶吼。 “我们知道得,比你想象的要多。” 秦牧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刺入兀良哈的心底。 “兀朮脱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赤术王子确实狡猾,但他的计划,在我们眼中,并非无迹可寻。 兀良哈百夫长,是时候为你自己,和你部族的未来,考虑一下了。” 强大的心理攻势,加上秦牧适时给出的、关于保证其性命甚至未来在战俘营中待遇的承诺,终于摧毁了兀良哈最后的抵抗。 他吐露了关键情报: 赤术的大帐,并未固定一处,但近期为了指挥沼泽通道的开拓(代号“暗流”行动),确实移驻到了距离死寂沼泽不远、一个名叫“野马泉”的地方。 那里水草相对丰美,且有多条小路通往沼泽和正面战场。 下一次大规模物资输送,定于五日后的月圆之夜,通过沼泽北部一条新探明的小径进行。 情报核实了! 秦牧与苏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行动!”秦牧没有任何犹豫。 当夜,一百五十名经过严格挑选、状态最佳的“獠牙”队员,在秦牧亲自率领下,如同暗夜中的群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定北城,融入了北方的茫茫夜色之中。 他们携带了足够的干粮、弩箭、火油以及攀爬工具。 每个人都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决然的火焰。 苏烈站在城头,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拳头紧握,心中默念:“牧之,定要平安归来!” 而督军行辕内,冯保听着心腹汇报“秦牧已率‘獠牙’精锐离城,方向不明”的消息。 轻轻吹了吹茶杯中漂浮的茶叶,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十日之期……秦牧啊秦牧,你是要创造奇迹,还是自寻死路呢?咱家,真的很期待啊。” 北境的夜空下,一场关乎定北城命运、甚至可能影响整个北州格局的奇袭,拉开了序幕。 秦牧和他的“獠牙”,正踏着冰冷的土地,向着未知的危险与荣耀,坚定前行。 野马泉的冲天火光,在漆黑的草原夜空中格外刺眼,仿佛一颗坠落的星辰,燃烧着赤术王子的骄傲和野心。 秦牧率领的“獠牙”如同真正的狼群,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他们带着缴获的赤术王旗、部分重要文书以及几个身份特殊的俘虏(包括一名负责“暗流”行动的狄戎工正官员)/ 沿着预先规划的、最为险峻的撤离路线,迅速隐入茫茫群山之中。 身后是狄戎大营彻底的混乱和赤术暴怒如狂的咆哮。 粮草被焚,工正官员被掳,连象征身份的王旗都丢了,这对心高气傲的赤术而言,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的奇耻大辱。 他疯狂地派出所有能调动的“血鹞子”追击。 但“獠牙”选择的撤退路线充分利用了复杂地形,章山的“鹰隼”组不断设置陷阱、利用冷箭迟滞追兵,让狄戎的精骑在山区难以发挥优势。 五日后,当秦牧带着一百四十余名“獠牙”队员(有数人在突击和撤离中伤亡)风尘仆仆。 却眼神锐利如初地出现在定北城下时,整个城池都轰动了。 赤术的王旗被高高挑起,挂在长竿之上,那狰狞的鹞子图案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幸存的俘虏被押解入城,其中那名狄戎工正官员面如死灰。 缴获的文书虽未完全破译,但已足够证明赤术开辟沼泽通道的阴谋。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全城。 之前所有的质疑、流言、非议,在这一刻被这实实在在、近乎传奇的战绩冲击得粉碎! “我的老天爷!秦防御使真的端了赤术那狗王子的大营!” “连王旗都抢回来了!看以后哪个狄狗还敢嚣张!” “‘獠牙’!真他娘的是咱们定北城的獠牙!” 军民士气大振,欢呼声直冲云霄。 普通士兵和百姓看着那些虽然疲惫却浑身散发着精悍之气的“獠牙”队员,眼中充满了敬佩和狂热。 督军行辕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冯保端坐在上,脸上依旧是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看着风尘仆仆却脊梁挺直的秦牧,以及摆放在面前的赤术王旗和俘虏名录,轻轻拍掌。 “精彩!真是精彩绝伦!”冯保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赞叹。 “秦将军真乃国之勇士,勇毅无双! 仅率百余人深入虎穴,竟能建此奇功,扬我国威,震慑狄虏! 咱家定要上奏朝廷,为将军及‘獠牙’将士,请功!” 他话说得漂亮,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和忌惮。 秦牧此举,不仅完美兑现了十日之约,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更将其个人威望和“獠牙”的地位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对他这个监军而言,并非全是好事。 “冯公公过誉,此战之功,归于全体‘獠牙’将士用命,归于苏代将军运筹帷幄,末将不敢贪天之功。” 秦牧拱手,语气不卑不亢。 他深知冯保的为人,这番“嘉许”背后,未必安着好心。 “诶,将军过谦了。”冯保摆摆手,话锋一转。 “不过,将军此番行动,虽战果辉煌,却也兵行险着,万一有失,定北城防务岂不危矣? 日后还望将军以大局为重,谋定而后动。” 第55章 功过之间,新敌浮现 他轻轻一点,既肯定了战功,又暗指秦牧行事冒险,不够稳重。 这时,冯保身边一位一直沉默的青袍文官上前一步,微笑着对秦牧拱手道: “秦防御使骁勇,下官佩服。 今日得见将军虎威,实乃三生有幸。” 秦牧看向此人,大约三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瘦,眼神灵动,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冯保笑着介绍:“这位是咱家特意从京中请来的王朗,王主事。 精通刑名律法,善于理财算账,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如今北州事务繁杂,李文弼虽已伏法,但其贪墨案后续清查、军需账目核对等一应琐碎,正需王主事这等干才协助料理。 日后,他也会协助咱家,处理一些与城防后勤相关的文书事宜。” 王朗再次躬身,笑容谦和:“下官初来乍到,诸多事务还需秦防御使、苏代将军多多指点。” 秦牧与苏烈交换了一个眼神。 冯保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往定北城的核心管理层面塞人了。 王朗表面上是协助处理后勤文书,实则是冯保的眼线和制衡他们的棋子,尤其可能针对秦牧和苏烈在军中的影响力以及“獠牙”的资源调配。 “王主事客气了,欢迎之至。”苏烈作为上官,率先表态,语气平淡。 秦牧也微微点头:“王主事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心中却已暗自警惕,这个王朗,看起来比冯保更容易打交道,但往往咬人的狗不叫。 就在定北城为秦牧的胜利欢欣鼓舞时,狄戎王庭却因为野马泉之败而掀起了轩然大波。 赤术王子拖着受伤的胳膊和破碎的尊严,跪在金色大帐之中,承受着大汗的雷霆之怒。 “废物!蠢货!”狄戎大汗额尔敦,一位年约五旬、身材雄壮、目光如鹰隼般的王者。 将手中的金杯狠狠砸在赤术面前。 “本王予你精兵,许你独断之权,你竟被一个乾人小校尉摸到枕边,焚了粮草,夺了王旗! 我狄戎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赤术脸色惨白,额头紧贴地面,不敢辩驳。 他引以为傲的智谋和武力,在秦牧那迅如雷霆、狠辣精准的打击下,显得如此可笑。 “父汗息怒。”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坐在大汗下首的一位中年将领。他穿着传统的狄戎皮袍,并未像其他贵族那样装饰华丽,面容粗犷,眼神沉静,与暴躁的额尔敦和桀骜的赤术形成鲜明对比。 他是大汗的弟弟,左贤王乌木罕,在部落中以稳健和老谋深算著称。 “赤术侄儿虽有过失,但那个叫秦牧的乾人将领,确实非同一般。 其用兵诡谲,善于奇袭,更兼麾下有一支极为精锐的小股部队,防不胜防。 我们需重新审视这个对手。” 额尔敦喘着粗气,狠狠瞪了赤术一眼:“看在左贤王为你求情的份上,滚下去! 闭门思过!‘血鹞子’的指挥权,暂时交由左贤王掌管!” 赤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不甘和怨毒,但在额尔敦威严的目光下,只能咬牙应道: “是……父汗。”他退下时,眼角余光狠狠剜了乌木罕一眼。 乌木罕面色平静,仿佛没看到赤术的怨恨,他对额尔敦道: “大汗,秦牧此子,已成我心腹之患。 其战术灵活,不拘一格,与我狄戎惯常战法迥异。 若任其成长,日后必是我南下大业之劲敌。 然则,对付此类敌人,不宜再沿用赤术侄儿之前之法。” “哦?王弟有何高见?”额尔敦压下怒火,问道。 他对这个弟弟的智谋一向倚重。 乌木罕走到帐中悬挂的羊皮地图前,手指点向定北城: “秦牧善出奇兵,我便以正合。不再与其纠缠于小股袭扰。 我大军压境,步步为营,切断其与外界的联系,困死定北城!同时,可遣使联络西边那几个不太安分的部落,许以重利,让他们骚扰乾朝西线,使其不能全力支援北州。”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此外,据报乾朝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那个新去的监军太监,与秦牧似乎并非一心……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想想办法。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额尔敦看着地图,沉吟良久,缓缓点头: “就依王弟之言。本王再予你三万精锐,务必在入冬之前,给本王拿下定北城! 至于那个秦牧……本王要活的!我要亲手剥下他的皮,做成战鼓!” 秦牧的奇袭胜利,虽然带来了巨大的声望,但也带来了新的压力。 王朗的到来,像一滴清水滴入油锅,看似平静,实则让定北城的管理层面泛起了涟漪。 他以其“专业”的能力,迅速接手了军需账目的核对和部分后勤调度工作。 很快,一些原本顺畅的物资调拨开始出现“按规章需要进一步核实”、“账目存在微小出入需厘清”等理由的迟滞。 “防御使,王主事那边卡着‘獠牙’新一批弩箭的批文,说是规格与兵部存档略有不同,需要行文请示。”胡莽找到秦牧,一脸郁闷。 “还有之前申请用来加固城防外侧陷坑的木料,也被他以‘需优先保障民房修复’为由,暂时搁置了。” 章山补充道,眉头紧锁。 这些手段不算激烈,却如绵里藏针,有效地牵制着秦牧的备战效率。 苏烈对此也颇为头疼:“王朗此人,行事滴水不漏,一切皆以‘规章’、‘律法’为凭,让人抓不到错处。 冯保将他推出来,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掣肘我们。” 秦牧揉了揉眉心,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战场明刀明枪的疲惫。 他沉声道:“既然他讲规章,那我们就比他更懂规章。 苏兄,可否将朝廷历年关于边镇防务、军需调拨的律令、章程,尽量搜集齐全?我们要让他知道,想在规矩内玩花样,我们也能奉陪。” 另一方面,关于狄戎左贤王乌木罕接替赤术、并调集大军准备再度南下的消息,也由斥候陆续传回。 第56章 定北城的暗涌 校场之上,秦牧召集了“獠牙”全体和城中主要将领。 他让人将赤术的王旗高高悬挂在点将台旁,指着它,声音传遍全场: “兄弟们!看到了吗?这就是犯我疆土者的下场! 狄戎的王旗,如今是我们的战利品!” 台下响起一阵自豪的欢呼。 但秦牧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 “但是,胜利值得骄傲,却绝不能冲昏头脑! 我们烧了赤术的粮草,夺了他的王旗,打痛了他!但这并不意味着狄戎就会退缩! 相反,他们派来了更老辣、更沉稳的左贤王乌木罕,正在调集更多的兵马!” “狼,被打痛了,只会变得更加凶狠,更加狡猾! 接下来的战斗,将不再是之前的小股袭扰和奇袭反击,而是可能面对敌军主力的正面强攻,是更为残酷的攻城战和消耗战!”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变得严肃的脸: “‘獠牙’的锋芒已现,但还不够!我们要在乌木罕大军压境之前,变得更强! 训练,不能有丝毫松懈!城防,必须进一步完善!从今日起,全员进入战时状态!” “我们要让乌木罕知道,定北城,不是他想象中可以轻易啃下的骨头! 这里,有无数颗比他狄戎狼牙更坚硬、更锋利的——獠牙!” “吼!吼!吼!”震天的呼应声在校场上空回荡。 会后,秦牧单独留下了章山和铁柱。 “乌木罕不同于赤术,他更稳重,也更注重情报。我们的反制手段也要变。” 秦牧低声道。 “章山,扩大‘鹰隼’组的侦察范围,尤其注意狄戎大军调动迹象和后勤补给线的位置。 铁柱,带人协助胡莽,加紧赶制守城器械。 尤其是应对大规模攻城的擂石、滚木、火油,我画的那几种简易的‘夜叉擂’和‘狼牙拍’,要优先打造。” “是,旅帅!” 秦牧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赤术的锋芒被挫败,但更强大的敌人已经亮出了獠牙。 内部有冯保、王朗的掣肘,外部有乌木罕的大军压境。 定北城的天空,依旧阴霾密布。 但他相信,只要“獠牙”仍在,只要城中军民之心未散,他们就还有一战之力。 “乌木罕……就让我看看,你的‘正合之道’,能否挡得住我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奇袭之锋’。” 秦牧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不屈的战意。 乌木罕的到来,像一块沉重的阴云,笼罩在定北城上空。 他不同于赤术的锐气逼人与诡诈刁钻,他的威胁是沉甸甸的、步步为营的。 狄戎大军并未急于攻城,而是在定北城以北三十里外扎下连绵营寨。 深沟高垒,斥候游骑如同梳篦般反复清扫战场外围,彻底隔绝了定北城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 同时,数支精锐分队开始有步骤地拔除定北城外围残存的烽燧、哨卡,逐步收紧包围圈。 这是一种阳谋,凭借绝对的实力优势,挤压你的生存空间,消耗你的物资与士气。 “乌木罕这是要困死我们。” 苏烈站在城头,望着远方狄戎营寨升起的袅袅炊烟,面色凝重。 “他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要彻底瓦解北州的防御。” 秦牧点头,他比苏烈更清楚这种围城战的残酷。 “他在等,等我们粮草耗尽,等我们士气崩溃,或者等我们犯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然而,城内的掣肘却愈发明显。 王朗以其精熟的“业务能力”,将后勤管理变得“井井有条”,却也变得僵化无比。 任何超出常规的物资申请,都会陷入繁琐的文书流程。 “秦防御使,不是下官有意为难。” 王朗捧着一卷账册,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无奈笑容。 “只是朝廷规制在此,军械打造、粮秣调配,皆有定例。 您要求的这批加急打造守城器械的木料、铁料,数量远超定额,若无兵部特批或紧急军情文书,下官实在不敢擅专啊。 若人人如此,这规矩岂不乱了套?” 秦牧强压着火气: “王主事,狄戎大军压境,围城在即,这难道不是最紧急的军情?难道要等敌人的刀架在脖子上,才算紧急吗?” 王朗微微躬身:“防御使息怒。军情紧急,下官自然知晓。 然则,规矩就是规矩。下官已行文向北州府库及兵部报备请示,想必不日便有回音。 在此期间,还望防御使体谅下官职责所在,暂且按现有定额支用。”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责任推给了遥远的朝廷(官僚体系)和尚未到来的“回音”。 让秦牧有火发不出。 冯保则稳坐督军行辕,偶尔召见一些将领“抚慰军心”,话里话外却总是暗示秦牧年轻气盛,仍需“老成持重”之辈辅佐,隐隐有分化拉拢之意。 面对内外交困,秦牧知道,必须打破僵局。 一、以技术破资源困局,他不再完全寄望于王朗掌控的后勤体系,转而向内挖掘潜力。 “胡莽,带‘土拨鼠’组,发动城内工匠和百姓,收集一切可用之物! 废旧房屋的梁柱、门板,甚至棺材板,只要能用的木料,都收集起来! 城内的石匠、铁匠,全部动员起来,优先打造守城器械!” 他亲自绘制了改进版的“夜叉擂”(带刺的重型滚木)和“狼牙拍”(布满铁钉的拍板)的草图。 虽然材料受限,无法完全达到理想效果,但力求在现有条件下做到最好。 他甚至利用有限的火药(主要是烟花爆竹改制),尝试制作简易的“火药包”,虽然威力远不如后世,但爆炸的声响和火光在特定时刻或许能起到奇效。 二、以训练破兵力劣势,“獠牙”的训练并未因围城而放松,反而更加严苛。 秦牧将守城战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融入训练:如何快速堵缺口、如何有效投掷滚木礌石、如何在城头进行小范围反突击、如何应对火攻…… 同时,他开始推行“全员皆兵”的策略。 第57章 孰轻孰重,我们分得清 从普通守军和青壮百姓中,选拔有一定基础者,由“獠牙”的老兵担任教官,进行基础的守城技能和纪律训练。 不求他们能像“獠牙”一样精锐,但至少要让他们知道如何听从指挥,如何保护自己,如何有效地给敌人造成杀伤。 三、以情报破战场迷雾,乌木罕的大军封锁了主要通道,但秦牧并未放弃对外界信息的获取。 “章山,挑选最精干的‘鹰隼’,设法渗透出去。 不需要你们攻击,只需要弄清楚三件事: 乌木罕的主力确切位置和动向;他们的粮道和补给点在哪里;西线狄戎部落的骚扰情况如何,朝廷是否有援军消息。” 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任务,章山等人每一次出城,都可能是永别。 但他们毫无怨言,如同真正的鹰隼,一次次潜入黑暗,带回宝贵的情报碎片。 四、以人心破内部掣肘,秦牧深知,与冯保、王朗的争斗,不能摆在明面上,否则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他改变策略,不再硬碰硬地申请物资,而是转而争取中下层军官和士兵的支持。 他频繁出现在城防工事修筑现场,与士兵、民夫一同劳作,分享干粮,倾听他们的困难和想法。 他利用自己的威望和“獠牙”的战绩,激励士气,让守城军民相信,只要团结一心,定北城就守得住。 他还暗中授意胡莽等人,利用民间渠道,绕过王朗的官方体系。 秘密收集一些急需的物资,如治疗伤病的草药、制作弓弦的牛筋等。 虽然数量有限,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 一日深夜,秦牧正在灯下研究城防图。 亲兵来报,抓住了一个试图偷偷溜下城墙的人。 被抓的是一名低级文书,负责部分粮仓记录。 秦牧亲自审讯。那文书起初嘴硬,但在秦牧冷静而富有压迫感的追问下,以及暗示其家人可能受到牵连后,终于崩溃。 “是……是王主事身边的小吏让我做的…… 他让我记下‘獠牙’和您亲卫队的每日粮食消耗。 还有……还有城防器械的具体布防位置……小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贪图那几两银子……” 秦牧心中一震。 王朗(或者说他背后的冯保)的手,竟然已经伸得这么长了! 他们不仅在物资上卡脖子,甚至开始收集可能用于构陷的情报! 他没有声张,只是将这名文书秘密关押起来。 这件事给他敲响了警钟,内部的敌人,其危害可能不亚于城外的乌木罕。 他必须更加谨慎,也要开始建立自己的反制情报网络。 苏烈找到了秦牧,脸上带着忧色:“牧之,王朗那边卡得越来越紧,冯保的态度也暧昧不明。 我担心,长此以往,不等狄戎攻城,我们自己内部就先垮了。” 秦牧给苏烈倒了一杯水,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疲惫: “苏兄,我明白。但现在我们不能乱。冯保和王朗要的是权,是让我们低头。 乌木罕要的是城,是我们所有人的命。孰轻孰重,我们分得清。” 他看向苏烈,眼神坚定:“他们想用规矩困死我们,那我们就跳出他们的规矩。 物资不够,我们就省着用,自己想办法造; 人手不足,我们就动员全城;他们收集情报想构陷,我们就行事光明,让他们抓不到把柄,同时也要掌握他们的动向。” 苏烈看着秦牧,这个他一路看着成长起来的年轻人,身上已经褪去了最初的青涩与些许莽撞,多了一份沉静与坚韧,那份属于现代灵魂的洞察力与解决问题的能力,在困境中愈发凸显。 “你说得对。”苏烈重重拍了拍秦牧的肩膀。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你放心,只要我苏烈还在这个位置上,定北城的军务,就由你我说了算! 冯保那边,我去周旋。 你只管专心应对乌木罕!” 就在定北城内暗流涌动之际,乌木罕终于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实质性攻击。 没有全线压上的狂攻,而是选择了城防相对薄弱的西南角,投入了约两千兵力,进行了持续半日的猛烈攻击。 攻城槌、云梯、弓箭压制,战术正统而有效。 秦牧亲临一线指挥。 他早已预判到乌木罕可能会选择此处作为突破口,提前进行了加固和兵力配置。 “弩手,集中射击操作攻城槌的狄狗!” “滚木,对准云梯!” “‘野猪’组,随时准备反突击,把爬上城头的敌人赶下去!” 战斗异常激烈。 狄戎士兵在乌木罕的指挥下,进退有序,悍不畏死。 守军则依托工事和秦牧的精准调度,顽强抵抗。 关键时刻,秦牧动用了胡莽小组秘密赶制的几架简易“夜叉擂”,沉重的滚木带着铁刺从城头落下。 沿着云梯碾压,造成了狄戎士兵惨重伤亡,成功遏制了其攻势。 半日激战,狄戎丢下数百具尸体,未能越雷池一步,缓缓退去。 城头守军爆发出胜利的欢呼。但秦牧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这仅仅是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乌木罕的主力尚未动,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而且,守城物资的消耗,尤其是箭矢和滚木,远超预期,王朗那边能否及时补充,还是未知数。 他走下城头,看着那些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士兵,看着远处依旧望不到边的狄戎营寨,心中那股压力有增无减。 “乌木罕……你的‘正合’确实难缠。 但你想困死我,也没那么容易。” 秦牧攥紧了拳头,目光投向南方,“朝廷的援军,到底在哪里? 冯保,你又在盘算着什么?” 定北城的攻防战,才刚刚开始。 而城内的暗战,也随着第一次攻城的结束,悄然升级。 王朗那边,似乎对秦牧能守住西南角并不意外,但他呈送给冯保的关于此次防守“物资超额消耗”的详细报告,却已经准备好了。 乌木罕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被打退,但定北城的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愈发令人窒息。 第58章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最直接的压力,来自物资,尤其是粮食。 王朗捧着最新核对的账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向苏烈和秦牧汇报: “苏代将军,秦防御使,库中存粮……恐只能再支撑半月。 这还是在每日口粮削减三成的基础上。” “半月?!”苏烈脸色难看。 “朝廷的援军和粮草呢?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王朗摇头:“狄戎围困甚严,信使派出三拨,皆无回音。 下官已按规制,行文催促,然远水难解近渴。” 秦牧沉默着。 他知道王朗说的是事实,但其中未必没有他刻意拖延、夸大困难的因素。 削减口粮的命令已经下达,军营和百姓中开始出现不满的苗头。 饥饿,是瓦解士气最快的方式。 “王主事,城内富户、商贾家中,想必还有存粮吧?”秦牧忽然开口。 王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 “确有。然则,按律,征用民间存粮需有朝廷明令或至极危急之时,且需按市价给付补偿,。 否则与劫掠无异,恐失民心……”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秦牧打断他,语气坚决。 “并非征用,是‘借’! 以定北城防御使衙署名义,向城内所有存粮超过一定数额的富户、商贾借粮,出具借据,言明城围解后,由北州府库按市价加一成偿还! 若城破,借据作废,他们留着粮食也是资敌!” 苏烈眼睛一亮:“此计可行!总比坐吃山空,等着饿死强!” 王朗沉吟片刻,道: “此法……虽不合常规,但情有可原。 下官可协助拟定借据文书,登记造册。只是,恐怕有些人家……未必愿意。” “不愿意?”秦牧冷笑一声,“那就请他们到城头上看看狄戎的营寨! 看看一旦城破,他们的粮食、家产,乃至身家性命,还保不保得住! 是现在借粮搏一个未来,还是等着城破人亡,让他们自己选!此事,就劳烦王主事立刻去办!” 他这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甚至有一丝隐含的杀气。 王朗深深看了秦牧一眼,躬身道:“下官……遵命。” 借粮令一出,城内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有深明大义者主动献粮,也有囤积居奇者哭穷叫苦,更有甚者,开始暗中散播流言。 “听说了吗?秦防御使要抢咱们的粮食了!” “当兵的都吃不饱,还能守住城吗?” “唉,早知道当初就该想法子逃出去……” 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混杂着对未来的恐惧和对削减口粮的不满,城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 更让秦牧心惊的是,军营中也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几名原李文弼旧部的军官,私下里抱怨连连,虽未敢公然违抗军令,但其消极情绪影响了部分士兵。 “旅帅,查清楚了。”章山深夜来报,脸色阴沉。 “是刘都尉手下两个队正,在营中散布谣言,说…… 说您和苏代将军克扣军粮,中饱私囊,准备弃城而逃。” 秦牧眼中寒光一闪。他知道,这背后未必没有冯保或王朗的影子,他们不敢明着对抗,就用这种阴损手段动摇军心。 “抓!”秦牧没有任何犹豫,“以扰乱军心、构陷上官之罪,当众拿下! 查清是否有人指使!” 第二天,校场点兵。那两名队正被捆得结结实实押到台上,罪状公之于众。 台下将士鸦雀无声,看着台上脸色铁青的秦牧。 秦牧没有长篇大论,只是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冰冷而清晰: “我知道,大家饿着肚子守城,心里有怨气,有恐惧。” “我也饿!”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和你们一样,每日的口粮也只有那么一点!” “但是!”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饿肚子,不是我们动摇、不是我们散布谣言、不是我们构陷袍泽的理由!” “城外,是数万想要我们命的狄戎!一旦城破,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是屠刀!是烈火!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沦为奴隶!” “我们现在守着的,不仅仅是这座城,更是我们身后千千万万个家!” “这两个人!”他指着那两名面如死灰的队正。 “在敌人兵临城下之时,不思报国,反而散布谣言,动摇军心!其心可诛!” “今日,我秦牧把话放在这里!守城期间,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凡英勇杀敌者,我必为其请功!凡动摇军心、临阵脱逃、通敌卖国者——杀无赦!” “斩!”秦牧厉声下令。 刀光闪过,两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校场的黄土。 全场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吼声:“杀!杀!杀!” 秦牧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震慑了宵小,凝聚了即将涣散的军心。 他知道,慈不掌兵,在这种时候,任何心软都可能导致全线崩溃。 借粮和整肃暂时稳定了局面,但秦牧知道,这仍是治标不治本。 他必须想办法,在有限的资源下,支撑更久。 他再次展现了其超越时代的思维。 一、食物开源,他组织老弱妇孺,在城内一切可以利用的空地——废弃的院落、甚至屋顶,搭建简易的“架子”。 种植生长周期极短的豆芽、野菜。 虽然产量有限,但至少能补充一些维生素,缓解饥饿感。 他让胡莽带人挖掘地鼠、捕捉一切可以找到的飞鸟、昆虫,甚至开始研究如何安全地处理一些平时不吃的植物根茎。 用他的话说,“只要能吃、毒不死人,就是好东西。” 还用物资循环利用,他下令,所有阵亡将士和敌人的衣物、皮革,必须回收,清洗处理后,用于制作绷带、修补军服靴子。 损坏的兵器,尽可能回炉重铸,或者改造成箭簇、枪头。 他甚至让人收集城内的夜香(粪便),与草木灰混合,制成土法制硝的原料,虽然效率低下,但为那点珍贵的火药提供了微薄的补充。 其次卫生防疫,秦牧深知,围城期间,瘟疫有时比敌人更可怕。 他强制推行卫生条例:划定固定的饮水区和排污区,严禁污染水源; 死亡的人畜必须及时深埋或火化;军营和人口密集区定期撒石灰消毒。 第59章 真正的杀招 这些措施起初遭到不少抵触,认为他“穷讲究”。 但当其他被围城池常有疫病流行的消息隐约传来,而定北城却基本保持洁净时,反对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秦牧的一系列举措,冯保都冷眼旁观着。 “这个秦牧,倒是有些急智。”冯保对王朗淡淡道。 “可惜,终究是杯水车薪。乌木罕大军未动,他便已左支右绌。 咱家倒要看看,他这口气,能撑到几时。” 王朗恭敬道:“公公明鉴。 秦防御使所为,虽于规矩不合,但确是为了守城。 下官按您的吩咐,只在规则内稍加限制,并未过度为难。只是这粮草……终究是硬伤。” “嗯。”冯保眯着眼,“让他折腾去吧。 等他山穷水尽,自然会来求咱家。 到时候……这定北城,才能真正听谁的话。” 王朗低头称是,心中却对秦牧生出几分复杂的感慨。 此人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看似莽撞,却总能在绝境中蹚出一条路来。 与之为敌,并非易事。 乌木罕很有耐心。 他并不急于发动总攻,只是不断地用小股部队骚扰,消耗定北城的防守资源和精力。 同时,他派出的游骑彻底切断了定北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连章山派出的精锐斥候,也多次无功而返,甚至折损人手。 时间一天天过去,城内存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尽管有“借”来的粮食和种种开源节流措施,但坐吃山空的压力越来越大。 士兵们的脸色日渐菜色,百姓中开始出现因饥饿导致的浮肿。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乌木罕再次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他选择了多个方向同时进行佯攻,牵制守军兵力,而真正的杀招。 是一支五百人的精锐死士,利用夜暗和守军疲惫。 悄悄潜行到一段因为之前战斗而有所损坏、修补不及的城墙下,架起云梯,发动了突袭! 警报响起时,秦牧刚刚巡视完另一段城墙。 他心中一惊,立刻带亲卫队赶往出事地点。 那段城墙下,狄戎死士已经如同蚂蚁般攀附而上,与守军展开了惨烈的肉搏!缺口眼看就要被打开! “铁柱!带‘野猪’组,跟我上!”秦牧拔出腰刀,率先冲入战团! 战斗异常残酷。狄戎死士悍不畏死,战斗力极强。 守军因为饥饿和疲惫,体力明显不支。 秦牧手中刀光闪烁,每一刀都倾尽全力,他知道,一旦这里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顶住!为了身后的爹娘妻儿!顶住!” 他嘶声怒吼,声音在夜空中格外沙哑。 关键时刻,章山带领“鹰隼”组赶到,占据侧翼制高点,用精准的弩箭支援,大量杀伤后续攀爬的狄戎士兵。 胡莽也带着“土拨鼠”组和一群临时组织的青壮,扛着连夜赶制的、布满铁钉的狼牙拍冲了上来。 对着城下的狄戎死士狠狠砸下! 血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将这股狄戎死士全部歼灭,堵住了缺口。 秦牧拄着刀,喘着粗气,看着城上城下遍布的尸体,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 守军的伤亡很大,物资消耗更是雪上加霜。 “旅帅,这样下去……我们还能守多久?” 铁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秦牧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望向南方依旧沉寂的夜空。 援军,到底在哪里? 冯保,你还在等什么? 乌木罕,你的下一刀,又会砍向哪里? 定北城,仿佛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在物资耗尽、人心疲惫的深渊边缘,苦苦挣扎。 秦牧知道他必须想出真正的破局之法,而不能仅仅是被动地等待和消耗。 乌木罕的死士夜袭虽被击退,但留给定北城的喘息之机微乎其微。 城墙破损处需要抢修,伤亡需要安置。 而最致命的,是粮食即将告罄的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中每一个角落蔓延。 王朗送来的最新账册显示,即便算上从富户手中“借”来的粮食,全城存粮也仅够维持五天, 而且是在每日仅供应一顿稀粥的情况下。 校场之上,负责分发粥食的伙头兵面前,排着望不到头的队伍。 士兵、民夫、百姓,人人面黄肌瘦,端着破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那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根本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饥饿和寒意。 “防御使,这样下去不行啊!”一个老卒捧着粥碗,浑浊的眼睛望着秦牧,声音嘶哑。 “弟兄们饿得连刀都快提不动了,怎么守城?” 秦牧看着那一张张绝望而麻木的脸,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知道,老卒说的是事实。 饥饿正在迅速瓦解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也在摧毁这座城市的抵抗意志。 秦牧的“豪赌” 深夜,防御使府邸内,烛火摇曳。秦牧、苏烈、章山、铁柱、胡莽等核心人员齐聚,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不能再等了。”秦牧的声音因为疲惫和压力而有些沙哑。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打破乌木罕的封锁,至少要搞到粮食!” “出击?”苏烈眉头紧锁,“牧之,乌木罕大军围困,我们兵力不足,如何出击?贸然出城,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是大军出击。”秦牧目光锐利,指向地图上狄戎营寨后方的一个点。 “是这里——乌木罕的粮草转运点,野狐峪。” 众人皆是一惊。野狐峪位于狄戎大营后方约二十里,地势险要,必有重兵把守。 “旅帅,这太冒险了!”章山首先反对。 “我们人手不足,对野狐峪的布防一无所知,长途奔袭,一旦被发现,就是全军覆没!” “是啊,旅帅!”铁柱也瓮声瓮气道,“弟兄们现在走路都打晃,哪还有力气去打人家的粮草转运点?” 秦牧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看向胡莽: “老胡,之前让你们悄悄收集的材料,还有我让你试着做的那种‘小玩意儿’,怎么样了?” 第60章 砍出一条生路 胡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又忐忑的神色: “防御使,您说的是那种……能冒浓烟,还带响声和火光的‘药包’? 材料东拼西凑,倒是弄出来十几个,威力不大,但动静不小,吓唬人、制造混乱应该管用。” “足够了。”秦牧点头,又看向章山。 “章山,你之前派出的斥候,虽然没能突破封锁,但有没有发现狄戎巡逻队的规律? 尤其是夜间?” 章山思索片刻,道:“有! 狄戎外围游骑,每隔两个时辰会换一次岗,换岗前后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警戒会相对松懈。 而且,他们似乎认为我们绝无可能主动出击,夜间巡逻多集中在靠近城墙的区域,对后方……反而有些大意。” “好!”秦牧一拳砸在地图上,“我们就利用他们的麻痹和大意!这不是大军作战,是特种突袭!目标不是歼灭守军,是制造混乱,烧毁粮草!”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精兵简从,从“獠牙”和守军中挑选还能行动的、最精锐的五十人,由他亲自率领。 隐秘渗透,利用章山发现的巡逻间隙,夜间缒城而下,避开主要通道,依靠老猎户的指引,从山间小路迂回穿插至野狐峪侧后方。 声东击西,使用胡莽制作的“药包”和少量弓弩,在野狐峪一侧制造巨大动静和混乱,吸引守军注意力。 雷霆一击:主力趁乱从另一侧发起突袭,以火油等物优先焚烧粮草,不求歼敌,只求最大破坏。 分散撤离,得手后,不按原路返回,化整为零,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分散撤离,约定在城西三十里外的一处隐蔽山谷集合。 “可是,防御使,您亲自去太危险了!” 苏烈第一个反对,“你是定北城的主心骨,若有闪失……” “正因为我是主心骨,我才必须去!”秦牧打断他,眼神决绝。 “苏兄,城内需要你坐镇。 这次行动,风险极大,只有我亲自去,才能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场情况做出最果断的决策,也才能让兄弟们心甘情愿跟我去拼命! 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城里的情况,你也清楚。 如果我们搞不到粮食,五天之后,不用乌木罕攻打,定北城自己就完了。 这是唯一的生机,我必须赌一把!” 众人沉默。他们都知道,秦牧说的是残酷的现实。 这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豪赌,赌赢了,或许能争得一线生机;赌输了,万事皆休。 出发前夜,秦牧站在挑选出来的五十名死士面前。 这些人个个眼神疲惫,面容憔悴,但眼底深处,还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秦牧没有说太多慷慨激昂的话,他只是指着南方,沉声道: “兄弟们,我们的身后,是定北城数万军民!是我们的父母、妻儿、兄弟! 乌木罕想困死我们,饿死我们!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低沉的回应在夜风中回荡。 “我们饿着肚子守了一个多月,死了那么多兄弟,难道最后要像个饿殍一样倒在城里吗?” “不能!” “好!”秦牧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知道大家很累,很饿。 但我们现在,要去敌人的肚子里掏食吃! 要去烧了乌木罕的粮草,让他也尝尝挨饿的滋味! 此行九死一生,怕死的,现在可以退出,我秦牧绝不怪他!” 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道道坚定的目光。 “既然都不怕死,那就跟我走!”秦牧拔出腰刀,刀锋在冷月下泛着寒光。 “让我们用这把刀,为定北城,砍出一条生路!” 五十人的队伍,如同幽灵般缒下城墙,融入漆黑的夜色。 他们口衔枚,蹄裹布,在章山和几名老猎户的带领下,沿着崎岖难行的山间小路,无声无息地向野狐峪迂回。 饥饿和疲惫如影随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求生的欲望和肩上的责任,支撑着他们前行。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终于抵达了野狐峪外围。 借着微弱的天光,可以看见峪口矗立着简易的木寨,隐约有哨兵的身影晃动,峪内堆积如山的草料和粮袋隐约可见。 按照计划,秦牧将队伍分成两队。 一队二十人,由章山带领,携带大部分“药包”和弓弩,潜行至峪口东侧。 另一队三十人,由秦牧和铁柱带领,埋伏在西侧密林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狄戎哨兵偶尔的咳嗽声和战马的响鼻声。 突然!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野狐峪东侧的天空,随即轰然炸开一团火光! 这是章山发出的信号! 紧接着,东侧方向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药包”被投掷出去,虽然威力有限,但爆炸的火光、浓烟和巨响在寂静的黎明前格外骇人! 与此同时,弩箭破空声和喊杀声骤然响起! “敌袭!东面有敌袭!” 野狐峪内的狄戎守军顿时大乱,警锣声、叫骂声、脚步声乱成一团。大部分守军都被吸引到了东侧。 “就是现在!跟我上!” 秦牧低吼一声,如同猎豹般从西侧密林中窜出,直扑防守相对空虚的峪口西侧木寨! “杀!”铁柱怒吼着,带着“野猪”组的悍卒紧随其后。 饥饿仿佛在这一刻被肾上腺素的狂潮冲散,他们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力量。 留守西侧的狄戎士兵猝不及防,瞬间被砍翻数人。 秦牧等人如同楔子般狠狠钉入木寨,迅速向峪内的粮草堆突进! “快!泼火油!点火!”秦牧一边格挡着零星冲来的狄戎士兵,一边厉声下令。 队员们迅速将携带的火油泼洒在粮垛、草料堆上,火折子点燃。 干燥的粮草遇火即燃,火苗迅速窜起,很快就连成一片,熊熊烈焰映红了半边天空! “粮草!粮草着火了!”狄戎士兵发出惊恐的嚎叫,更加混乱。 “撤!分散撤!”秦牧见目的已达到,毫不恋战,立刻下令撤退。 第61章 我说过,要把你们都带回去! 五十人如同水滴般迅速散入黎明前的黑暗中,按照预定路线,向集合点遁去。 身后,是野狐峪冲天的火光和狄戎气急败坏的追捕声。 秦牧带着部分队员,沿着最险峻的路线撤离。 他们翻山越岭,躲避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 饥饿和疲惫再次袭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 在一次穿越一条湍急的溪流时,一名队员因为体力不支,被河水冲倒。 秦牧想也没想,扑过去抓住他,两人一起被冲向下游。 冰冷的河水刺骨,秦牧死死抓住那名队员,另一只手拼命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才勉强稳住身形。 “旅帅……放开我吧……我不行了……”那名队员虚弱地说道,脸色苍白。 “闭嘴!”秦牧咬着牙,手臂青筋暴起。 “我说过,要把你们都带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最终,在铁柱带人接应下,他们艰难地爬上了对岸。 清点人数,五十人出击,最终有三十七人活着抵达了集合点,其中大半带伤,但他们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们成功了!他们烧了乌木罕的粮草! 虽然不知道具体造成了多大损失,但那冲天的火光,就是最好的战果! 当秦牧带着这支残破却骄傲的队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奇迹般地出现在定北城下时,整个城池再次沸腾了! 尽管他们没能带回一粒粮食,但他们带回了比粮食更宝贵的东西——希望! 消息很快传来,乌木罕因为粮草被焚,攻势不得不暂缓,甚至可能被迫分兵去后方调运粮草。定北城,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苏烈紧紧抓住秦牧的肩膀,眼眶微红:“秦牧……辛苦了!” 秦牧摇了摇头,看着城头那些因为希望而重新焕发出些许生机的面孔,沙哑道:“还不够……我们只是……暂时喘了口气。” 他抬头望向北方,乌木罕的大营依旧如同乌云压顶。 他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 但至少,他证明了,即使是在绝境中,只要敢于亮剑,就一定能劈开一丝微光。 而经此一役,“獠牙”的魂,秦牧的威望,以及定北城军民不屈的意志,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淬炼和升华。 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残酷,但他们已经无所畏惧。 野狐峪粮草被焚,如同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乌木罕脸上。 狄戎的攻势果然暂缓,大规模的军队调动迹象表明,乌木罕不得不分兵处理后勤危机,并重新评估定北城的韧性。 定北城赢得了喘息之机,但城内的状况并未根本好转。 存粮依旧见底,饥饿的阴影依然笼罩。 秦牧冒险取得的胜利,更像是一剂强心针,药效过后,现实的冰冷更加刺骨。 然而,就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进了定北城——朝廷的援军,到了! 不是传闻,不是猜测。 一支约五千人的先锋部队,打着“靖北”的旗号,突破了狄戎并不严密的南部封锁线。 抵达了定北城南三十里外的落雁坡,并已站稳脚跟,建立营寨。 消息传来,全城几乎沸腾! 绝处逢生的喜悦冲刷着连日来的阴霾和绝望。 士兵们相拥而泣,百姓们跪地叩谢苍天。 苏烈长舒一口气,脸上多日来的凝重终于化开些许: “天佑大乾!天佑定北!” 连一向沉稳的章山,嘴角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铁柱更是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娘的!终于来了!看乌木罕那老小子还怎么嚣张!” 唯有秦牧,在最初的振奋之后,眉头却微微蹙起。 援军到了,自然是好事。 但……为何是五千先锋?主力何在?领兵者是谁? 为何停在三十里外落雁坡,而不是趁狄戎调度混乱之机,迅速与城内守军汇合? 答案很快揭晓。 援军抵达落雁坡的次日,一队衣甲鲜明、打着监军旗号的骑兵,护卫着一名身着青袍的文官,抵达了定北城。 来的不是冯保,而是冯保麾下的一名亲信太监,姓孙,面白无须,眼神倨傲。 他并未带来援军主帅的问候,而是直接宣读了监军冯保的手谕。 手谕内容冠冕堂皇:嘉奖定北城军民奋勇抗敌,肯定秦牧、苏烈之功绩。 然则,援军新至,需稳妥行事,不可冒进。 令定北城守军继续坚守,援军将于落雁坡整备,待摸清敌情、时机成熟,再行与城内里应外合,破敌解围。 同时,为“协助”守城,特派孙公公及随行书吏,入驻防御使府。 “协理”军务,尤其是——核查军需账目,确保粮秣器械“用之有道”。 手谕宣读完毕,孙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对秦牧和苏烈道: “秦防御使,苏代将军,冯公公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确保朝廷援军能发挥最大效用。 也是为了……避免某些人,拥兵自重,虚报战功,靡费粮饷啊。” 他特意在“拥兵自重”、“虚报战功”、“靡费粮饷”几个词上加重了语气,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秦牧。 秦牧的心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援军是来了,但冯保也借此机会,将他的手更深地插入了定北城的核心! 这五千援军,非但不是及时雨,反而可能成了冯保挟制他的筹码!停在三十里外,既是观望,也是威慑! 苏烈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但他毕竟官场经验丰富,强压下怒火,拱手道: “冯公公深谋远虑,末将等遵命。 孙公公一路辛苦,请先至驿馆安歇,军务之事,容后再议。” 打发走孙公公一行,苏烈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 “冯保这是想干什么?援军到了却不让我们汇合,反而派个阉人来查我们的账? 他是想等我们和乌木罕拼得两败俱伤,他再来收拾残局,顺便把我们也收拾了吗?!” 秦牧相对冷静,他走到地图前,看着落雁坡的位置,缓缓道: “苏兄,看来我们指望援军立刻解围,是不现实了。 第62章 靖北军先锋营都尉林晟 冯保不想让我们和援军合流,是怕我们兵力壮大,更不好控制。 他让援军停在落雁坡,一可牵制部分狄戎兵力,二可……坐山观虎斗。”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被他卡着脖子?城里的粮食可撑不了几天了!”铁柱急道。 就在秦牧与苏烈一筹莫展之际,亲兵来报,援军先锋部队派来了一名信使,求见秦防御使。 来的是一名年轻的军官,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眼神清澈而锐利,虽风尘仆仆,但举止间自带一股剽悍之气。 他身穿制式皮甲,腰佩横刀,对着秦牧抱拳行礼,声音清越: “靖北军先锋营都尉,林晟,参见秦防御使!” 林晟?秦牧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观其气度,绝非寻常子弟。 “林都尉不必多礼。不知先锋官派你来,所为何事?”秦牧问道。 林晟站直身体,目光坦然地看向秦牧: “秦防御使,末将此来,非奉监军之令,乃是我家将军私下所派。 将军知定北城被困日久,粮草必然紧缺,特命末将率领一队精锐,押运一批粮草。 绕过狄戎哨探,秘密送达城中,以解燃眉之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秦牧猛地抬头,紧紧盯着林晟:“此话当真?粮草在何处?” 苏烈也又惊又喜:“林都尉,你家将军是……?” 林晟道:“粮草已秘密运至城西五里外的废弃山神庙,有五十名弟兄看守。 我家将军乃靖北军指挥使,忠武将军,李崇信。” 李崇信!秦牧和苏烈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李崇信是朝中少数以勇猛善战、不涉党争著称的将领之一,出身将门,素有威望。 他派林晟秘密送粮,显然是不满甚至绕开了冯保的指令! “李将军高义!秦牧代定北城数万军民,谢过将军,谢过林都尉!”秦牧郑重抱拳行礼。 这批粮食,无疑是雪中送炭! 林晟连忙侧身避礼:“防御使言重了! 同为大乾军人,守土卫国,分所当为!冯监军……过于谨慎了。 李将军认为,当务之急是让定北城恢复元气,方能与援军形成犄角之势,共破狄虏!” 他话语中对冯保的不满几乎不加掩饰,这让秦牧对他好感大增。 “林都尉,如今城内情况复杂,冯监军的人已入驻……”秦牧沉吟道,暗示运送粮草入城可能会被冯保的人发现。 林晟微微一笑,露出与他年轻面容不符的沉稳:“防御使放心。 末将带来的都是军中好手,善于潜行。 粮草分装,可由贵部信任之人,于夜间分批运入,混入原有库存。只要防御使安排好接应,保证消息不走漏即可。” 秦牧眼中精光一闪,这林晟,不仅胆大,而且心细!是个难得的人才! “好!就依林都尉之言!章山,胡莽,此事由你二人全权负责,务必隐秘!” “是!” 当夜,在章山和胡莽的周密安排下,林晟带来的数百石粮食(虽不算多,但足以再支撑十余日),被悄无声息地运进了定北城。 混入了防御使直接掌控的秘密粮仓之中。 有了这批粮食,秦牧心中大定。 他连夜与苏烈、以及秘密留下的林晟商议。 “林都尉,李将军对眼下局势,有何看法?”秦牧问道。 林晟显然深受李崇信信任,直言不讳: “李将军认为,乌木罕老辣,冯监军……掣肘。若按冯监军之策,拖延日久,恐生变故。 乌木罕粮草被焚只是暂时困难,以其能力,很快就能恢复供应。 届时,他若发现援军与城内并不齐心,很可能集中兵力,先击破一路。” “李将军的意思是……”苏烈追问。 “主动出击,打破僵局!”林晟目光灼灼。 “李将军希望,能与秦防御使约定时间,里应外合,对乌木罕大营发动一次突袭! 不求全歼,但求打乱其部署,重创其士气,最好能迫使乌木罕后撤,为后续主力大军到来创造战机!” 秦牧心中一动,这与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被动防守,终是死路。唯有主动出击,才能争得生机。 “如何联络?如何协同?”秦牧问到了关键。 林晟从怀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骨笛,递给秦牧: “此乃军中用以传递简单信号的‘鹰笛’,声音尖锐,可传数里。 具体行动方案,李将军已有初步构想,三日后,末将再来,与防御使细商! 此事,需绝对保密!” 秦牧接过骨笛,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果敢的都尉,仿佛看到了军中一股新的、充满活力的力量正在崛起。 “好!三日后,静候林都尉佳音!” 送走林晟,秦牧站在城头,望着南方落雁坡方向隐约的灯火,又看了看北方乌木罕连绵的营寨,心中豪气顿生。 冯保想困住他,乌木罕想困死他。 但他们都不知道,一股来自外部的强大助力,已经带着打破僵局的决心,悄然降临。而城内,他秦牧,也绝非坐以待毙之辈! “林晟……李崇信……”秦牧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看来,这盘死棋,又要开始动了。” 定北城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夜,因为一个年轻都尉的冒险潜入和一批秘密粮草,以及一个大胆的里应外合计划,而悄然发生了偏转。 夜色如墨,定北城头火把在寒风中明灭不定. 映照着守军士兵们憔悴却坚定的面庞。 秦牧送走林晟后,并未立刻休息,他需要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局,以及其中蕴含的风险与机遇。 苏烈走到他身边,递过一个水囊,里面是所剩不多的清水。 “秦牧,这林晟……可靠吗?”苏烈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冯保的掣肘历历在目,他担心这是另一个陷阱。 秦牧接过水囊,抿了一口,冰冷的液体让他精神一振。 他望着城外狄戎营寨星星点点的火光,缓缓道: “苏兄,我们现在是溺水之人,哪怕看到一根稻草也会抓住。 第63章 打他一个时间差 李崇信将军风评不错,林晟此人……眼神清正,行事果决且有章法,不像奸佞之辈。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他们送来了实实在在的粮食,这是冯保绝不会给的。这至少证明了他们解决问题的诚意。” “可是,里应外合,风险太大了!”苏烈眉头紧锁。 “乌木罕不是赤术,他营寨稳固,戒备森严。 我们兵力不足,将士们饥饿疲惫,如何能担当主攻一侧?” “不是主攻,是奇袭,是牵制。” 秦牧纠正道,眼中闪烁着他在制定特种作战计划时常有的光芒。 “林晟说得对,不能等。 乌木罕被烧了粮草,正是惊疑不定,忙于整顿后勤之时,也是他心理防备可能出现松懈的窗口期。 冯保想拖,我们偏要快!打他一个时间差!” 他揽着苏烈的肩膀,走向城墙内侧,避开可能的耳目: “苏兄,你留在城内,任务同样艰巨。 一要稳住冯保和王朗,不能让他们察觉我们的计划,必要时,可以放出风声,说我们因粮草将尽,准备收缩防线,甚至…… 可以考虑部分突围,麻痹他们和城外的乌木罕。 二要组织好城内的守军,一旦我们城外动手,乌木罕很可能狗急跳墙,疯狂攻城,城内绝不能乱!” 苏烈看着秦牧,这个年轻人的侧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棱角分明,那双眼睛里没有年轻人的躁动,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冷静和历经生死后的沉淀。 他重重叹了口气,又用力拍了拍秦牧的臂膀: “好!城内交给我!你……一定要小心! 定北城可以没有苏烈,但不能没有你秦牧!” 秦牧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 他深知,在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个人勇武的作用被大大限制。 他不再是那个能依靠单兵素质扭转战局的现代兵王,更多的是依靠对战术的理解、时机的把握和麾下将士的用命。 接下来的两天,定北城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秦牧以“加强夜间警戒,防止敌酋再次偷袭”为由,调动“獠牙”和部分信得过的老兵,进行小范围的适应性训练,重点是夜间辨识信号、小队协同和接敌反应。 他没有透露具体计划,但多年的战场直觉让这些老兵意识到,可能有大事要发生。 胡莽的“土拨鼠”组则被秘密动员起来,利用一切能找到的材料。 破损的枪头、磨利的铁片、甚至坚硬的骨片,加紧制作便于携带的近战武器和简易的燃烧物。 秦牧亲自检查了那些火药包,威力依旧感人,但他看中的是它们制造混乱的能力。 章山的“鹰隼”组则承担了最危险的任务。 利用夜色渗透出城,尽可能靠近乌木罕的大营,侦察其布防变化,尤其是粮草被焚后,巡逻路线和警戒重点是否有调整。 每一次回报,都让秦牧对乌木罕的沉稳和老辣有新的认识。 即便遭遇如此打击,乌木罕的大营依旧秩序井然,防御体系并未出现明显漏洞。 与此同时,冯保的行辕内。 孙公公尖细的嗓音正在汇报:“干爹,那秦牧这两日倒是安分,只是加强了夜间巡守。 苏烈那边,似乎在清点库房,看样子是真快撑不住了。 王朗那边递来消息,库房存粮确实只够三五日之用。” 冯保眯着眼,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盖碗: “困兽犹斗罢了。他秦牧不是能折腾吗? 咱家倒要看看,没了粮,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告诉王朗,把账目做得再‘清楚’些,等城破之后……哦不,等援军‘顺利’解围之后,咱家要好好参他一本‘靡费军资、作战不力’之罪!” 他压根没想过秦牧敢主动出击,在他的认知里,兵力悬殊,困守孤城才是正理。 秦秦牧前的冒险,在他看来不过是侥幸和垂死挣扎。 第三天夜里,林晟如约而至。 这次他更加谨慎,只带了两名亲卫,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中。 防御使府邸的密室中,油灯如豆。 秦牧、苏烈、林晟三人围在地图前。 “秦防御使,苏代将军,”林晟语气沉稳,手指点在地图上乌木罕大营的侧后方。 “李将军之意,三日后子时,以火光为号。 我靖北军先锋营五千人马,将从此处,猛攻乌木罕大营左翼。 此处看似防守严密,但据末将连日观察,因其背靠山峦,狄戎有所懈怠,且此处是其一部附庸部落兵马驻防,战力相对较弱。” 他抬头看向秦牧,目光灼灼: “李将军希望,届时定北城守军能全力出击,猛攻乌木罕大营正面! 不必死战,但求制造巨大压力,吸引其主力注意力,为我军突破左翼创造机会! 一旦我军突破,乌木罕腹背受敌,必乱! 届时,你我两军夹击,可获大胜!” 苏烈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正面强攻? 林都尉,不是我苏烈畏战,你也看到城内情况,将士们食不果腹,如何能承担强攻之任?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秦牧却盯着地图,沉默不语。他在脑中飞速推演着这个计划。 李崇信的选择很刁钻,攻击点也找得准。 但是,让定北城守军正面强攻……他抬起头,看向林晟: “林都尉,李将军此计,是堂堂正正之师,但风险极大。 我城内守军疲敝,正面强攻,恐怕未能吸引敌军主力,自身已伤亡殆尽。 届时,即便李将军成功突破左翼,我定北城也名存实亡了。” 林晟似乎料到秦牧会有此问,他并无不悦,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那依防御使之见?” 秦牧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弧线,点向了乌木罕大营与后方联系的一处必经之路,那里有一个不大的山谷,名为“响马谷”。 “我们不正面强攻。”秦牧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依旧奇袭。 目标,是这里的响马谷。” 林晟和苏烈都愣住了。 秦牧解释道:“乌木罕用兵沉稳,大营防御坚固。 第64章 奇袭响马谷 但正因如此,他更依赖后勤和信息畅通。响马谷是他大营与后方联系,以及可能撤退的咽喉要道。 三日后子时,李将军按计划攻击其左翼,乌木罕必然会调兵增援。 而我,将亲率‘獠牙’及所有能战的弟兄,不是攻击他的大营,而是趁乱潜出,直扑响马谷!” 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们的任务有三: 一,占据有利地形,截断他左翼溃兵或援军的退路和通道; 二,制造混乱,虚张声势,让乌木罕以为我们有大股部队断了他的后路; 三,如果可能,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逮住一两条大鱼,比如……被迫后撤的乌木罕本人!” “这……”林晟被这个大胆至极的计划震惊了。 这完全超出了常规战法的范畴,不追求攻城略地,而是直指敌军指挥体系和心理防线。 “可是,防御使,你们如何能穿过乌木罕的封锁,抵达响马谷? 那里距离定北城有十余里,途中必有游骑巡视。”林晟提出关键问题。 “所以需要章山的‘鹰隼’提前清理出一条路,也需要林都尉你,在发动攻击时,在左翼制造足够大的动静,吸引乌木罕所有注意力。” 秦牧看着林晟。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正面强攻,我们死,定北城亡。 奇袭响马谷,若能成功,可乱其军心,甚至可能一击毙命!即便不成,也能最大程度保存我军力量,牵制敌军。” 密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油灯噼啪作响。 良久,林晟重重吐出一口气,看向秦牧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决然: “防御使用兵,神鬼莫测!末将佩服!就依防御使之计! 三日后子时,靖北军先锋营必全力猛攻狄戎左翼,火光为号!届时,请防御使见机行事!” 他站起身,对秦牧深深一礼:“末将这就回去禀报李将军。预祝防御使,马到成功!” 送走林晟,苏烈看着秦牧,眼神复杂: “秦牧,你这计划……太险了。一旦被乌木罕察觉,你们就是孤军深入,有去无回。” 秦牧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声道: “苏兄,我们本来就是在绝境中求活。 特种作战的精髓,就在于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略效果,或者……撬动整个战局的平衡。 我们现在没有力量打堂堂之阵,只能行险一搏。 赌赢了,定北城之围可解,赌输了……也不过是早几天和晚几天的区别。”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烈知道,秦牧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不再劝阻,只是沉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准备好接应。”秦牧回头,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锐利的笑容。 “如果我们能回来,估计也是狼狈不堪。 另外,看好冯保和王朗,别让他们在我们背后捅刀子。” 决定命运的三天,在一种异样的平静和暗流涌动中度过。 秦牧挑选了包括“獠牙”全体在内的三百名身体状况相对最好的士兵。 他没有进行战前动员,只是让章山、铁柱、胡莽等人将任务细节层层传达下去。 这些士兵大多跟随秦牧经历过黑山村的逆袭、校场的整训、以及野狐峪的火攻,他们对秦牧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出发前夜,秦牧仔细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一把保养良好的腰刀,一张强弓,两壶箭,以及几个胡莽特制的、加了更多铁钉和碎瓷片的“加强版”火药包。 他抚摸着冰冷的刀鞘,心中感慨。 在现代,他拥有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和后勤支持,而在这里,他只能依靠这些简陋的装备和麾下士兵的血肉之躯。 “旅帅,都准备好了。”章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 “‘鹰隼’已经清理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沿途标记已做好。 狄戎的巡逻队似乎因为粮草被焚,加强了后方巡逻,但对侧翼山林地带的搜索有所减弱。” “好。”秦牧点头,“告诉兄弟们,检查装备,饱餐一顿,抓紧时间休息。子时出发!” 子时将近,定北城南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 三百名士兵如同暗夜中流淌的溪水,无声无息地涌出城门,迅速没入城外的黑暗之中。 秦牧走在队伍最前面,章山和几名老猎户出身的“鹰隼”成员作为尖兵,在前引路。 夜晚的荒野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寒风呼啸,枯草摇曳,每一步都可能踩到碎石或折断的枯枝。 士兵们咬着牙,竭力控制着呼吸和脚步声,跟着前面同伴模糊的背影。 饥饿和疲惫依旧折磨着他们,但求生的欲望和即将到来的战斗,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秦牧能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这种敌后渗透的任务,他执行过无数次,但这一次,感觉截然不同。 没有夜视仪,没有无人机侦察,没有即时通讯,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感官和判断力。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让他找回了一丝久违的、属于猎手的兴奋与紧张。 队伍在崎岖的山林地带的阴影中穿行,避开官道和可能设伏的地点。 章山留下的标记很隐蔽,但足够指引方向。 途中,他们遇到了两股狄戎的游骑小队,都在“鹰隼”组精准的弩箭下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尸体被迅速拖入草丛掩盖。 时间一点点流逝,距离响马谷越来越近。 突然,远处乌木罕大营的左翼方向,亮起了一道冲天的火光!紧接着,喊杀声、号角声隐隐传来! 靖北军的攻击开始了! “快!加快速度!”秦牧低喝一声。 队伍立刻提速,向着响马谷方向狂奔。他们必须在乌木罕反应过来,向响马谷方向派出援军或警戒部队之前,抢占有利地形! 响马谷入口就在眼前,地形果然如地图所示,两侧是陡峭的山坡,中间一条不算宽阔的道路蜿蜒穿过。 “铁柱!带‘野猪’组占据左侧高地!胡莽,带你的人上右边! 设置绊索,布置滚木礌石! 第65章 这下可真是要玩命了 章山,‘鹰隼’组散开,警戒谷外,狙杀任何试图靠近或通过的狄戎信使和军官!” 秦牧一连串命令下达,队伍立刻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 士兵们利用谷口原有的石块、树木,迅速构建简易的防御工事。 胡莽小组则将携带的简易燃烧物和火药包布置在道路中央和两侧。 就在这时,谷内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约百人的狄戎骑兵,正沿着道路从大营方向疾驰而来,看样子是赶往左翼支援的部队! “准备!”秦牧伏在一块巨石后面,眯起眼睛,估算着距离。他手里握着一个火药包,火折子已经准备好。 狄戎骑兵毫无防备,一头扎进了埋伏圈。 “放!” 随着秦牧一声令下,几支火箭射向道路中央预设的燃烧物! 轰!火焰猛地窜起,挡住了骑兵的去路!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队形瞬间大乱! “掷!” 隐藏在两侧山坡上的士兵,奋力将准备好的滚木礌石推下! 沉重的木头和石块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入混乱的骑兵队伍中,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四起! “弩箭,自由射击!”秦牧冷静地补充命令。 密集的弩箭从黑暗中射出,精准地收割着陷入混乱和狭窄地形的狄戎骑兵的生命。 那支百人队,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就被彻底打残,仅有少数几人侥幸逃脱,仓皇退回大营方向。 “清理道路!收集箭矢和马匹!快!”秦牧下令。 首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士兵们动作麻利地打扫战场,将还能用的箭矢回收,受伤未死的战马补刀,将尸体堆砌起来,作为额外的障碍物。 很快,更大的动静从乌木罕大营方向传来。 左翼的战斗似乎更加激烈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显然,李崇信的攻击非常猛烈,乌木罕不得不投入更多兵力。 而秦牧他们这边,在消灭了那支百人队后,暂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只有远处震天的喊杀声和隐约可见的火光,提醒着他们主战场的惨烈。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乌木罕不是庸才,他肯定已经知道后路被断(至少是被骚扰),他会怎么做? 突然,章山从警戒位置飞快跑来,脸色凝重: “旅帅!大队狄戎兵马,正朝响马谷而来!看旗号……是乌木罕的亲卫‘铁骑’!人数至少五百!” 来了!秦牧心中一凛。乌木罕果然反应迅速,而且直接派出了他最精锐的力量,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迅速打通这条生命线。 或者……碾碎他们这支胆大包天的奇兵! “准备迎敌!死守谷口!”秦牧厉声喝道。 他们这三百疲惫之师,要面对的是乌木罕麾下最凶悍的“铁骑”! 五百对三百,而且是精锐对疲兵。 形势,瞬间危急到了极点! 定北城的命运,秦牧的生死,乃至整个北境的战局,都系于这狭小的响马谷口,即将爆发的这场惨烈战斗之上。 章山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乌木罕的“铁骑”! 那可是狄戎王庭精锐中的精锐,据说个个都能在马上开硬弓,力能搏狼,是乌木罕压箱底的力量。 如今竟然派来对付他们这支三百人的孤军! 铁柱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瓮声道:“旅帅,看来咱们捅到马蜂窝了!”他脸上没有惧色,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握紧了手中那根满是尖刺的狼牙棒。 胡莽则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个火药包,喃喃道: “奶奶的,五百铁骑……这下可真是要玩命了。” 秦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的是计算,是找出那一线生机。 他迅速观察着谷口的地形,两侧陡坡,中间通路狭窄。 这是典型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但也意味着,一旦被对方不计代价地冲进来,他们连迂回的空间都没有。 “慌什么!”秦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瞬间压下了众人心头的躁动。 “他们人是多,是精锐,但这谷口,他们展不开! 记住,我们不是要全歼他们,我们是钉子! 是扎进乌木罕嗓子眼里的一根刺!我们要做的,就是钉死在这里,让他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决绝的脸: “铁柱!‘野猪’组顶在最前面! 用所有能找到的东西,把谷口给我堵死一半,只留一条窄道! 章山,‘鹰隼’组,给我盯死了他们的军官和旗手,优先射杀! 胡莽,把你剩下的‘家当’都给我用到刀刃上,听我号令!” “是!”三人齐声应命,立刻行动起来。 残存的狄戎骑兵尸体、破损的马鞍、甚至刚刚砍伐的树木,被迅速堆砌在谷口,形成了一道简陋却有效的障碍。 只留下一个仅容三四匹马并行的缺口。 铁柱带着“野猪”组的悍卒们,如同磐石般矗立在障碍之后,长枪如林,狼牙棒在手,眼神凶狠地盯着谷外越来越近的烟尘。 章山和他手下的弩手们,如同幽灵般消失在两侧山坡的岩石和灌木之后,弩箭上弦,呼吸调整到最轻微的状态。 胡莽则带着人,将最后几个火药包和所有能燃烧的东西,都布置在了那条留下的窄道及其两侧。 大地开始轻微震动,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股惨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五百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铁流,涌到了响马谷外。 他们并未立刻冲锋,而是在谷外百余步处停了下来,队伍严整,鸦雀无声,只有战马偶尔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 这份沉默,比喧嚣的冲锋更令人窒息。 一名身披锁子甲,头戴狼盔的狄戎将领策马出列。 他目光阴鸷地扫过谷口那简陋的工事和后面严阵以待的守军,用生硬的大乾官话喝道: “里面的乾狗听着!放下兵器,跪地投降! 乌木罕大王或可饶你们不死!负隅顽抗,鸡犬不留!” 第66章 身先士卒 回答他的,是一支从侧面山坡悄无声息射出的弩箭! “噗!”弩箭精准地钉在了他马前一步远的地面上,箭尾兀自颤抖不止。 这是警告,也是回答。 那狄戎将领脸色一沉,眼中杀机暴涨,猛地拔出弯刀:“铁骑!踏平他们!” “呜——呜呜——”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 第一波,约百名铁骑,并未直接冲向那狭窄的缺口,而是分为两股,试图沿着谷口两侧相对平缓的坡地向上仰攻,意图清除山坡上的弩手! “章山!挡住他们!”秦牧厉喝。 “鹰隼一组,左翼!二组,右翼!自由散射,把他们压下去!” 章山冷静的声音在山坡上响起。 霎时间,弩机嗡鸣,箭矢如雨点般泼洒向试图攀爬的铁骑。 狄戎铁骑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在疾驰的战马上尚且能开弓射箭。 此刻虽地形不利,依旧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和悍勇,一边用圆盾格挡,一边用弓箭还击。 “啊!”一名“鹰隼”组的弩手被冷箭射中肩膀,闷哼一声从岩石后滚落。 立刻有同伴将他拖到安全地带。 山坡上的对射瞬间进入白热化。 铁骑仰攻吃亏,不断有人中箭滚落马下,但守军的弩箭也在快速消耗,而且铁骑的弓箭给“鹰隼”组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秦牧看在眼里,心知不能这样消耗下去。 “铁柱!带二十人,支援左翼山坡!胡莽,右翼交给你,用火油和石头!” “得令!”铁柱怒吼一声,带着一队手持短兵和盾牌的士兵,如同猛虎般扑向左翼山坡。 与试图冲上来的铁骑撞在一起,顿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胡莽则指挥着右翼的士兵,将准备好的火油罐奋力砸向攀爬的铁骑,随后扔下火把,顿时燃起一片火墙,同时巨大的石块轰隆隆滚下,砸得铁骑人仰马翻。 第一波仰攻被打退了。 谷口留下了几十具铁骑和数名守军士兵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 那狄戎将领脸色更加难看。 他显然没料到这支看起来疲敝不堪的乾军如此难啃。 “第二队!正面突击!给我冲开那个口子!” 他改变了战术,派出另一支百人队,不再理会两侧山坡,集中所有力量,如同一柄铁锤,直直地砸向谷口那狭窄的通道! 马蹄声再次如雷鸣般响起,百名铁骑排成密集的冲锋阵型,弯刀雪亮,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冲了过来! “稳住!长枪顶住!”铁柱已经回到了正面防线,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双手紧握狼牙棒,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秦牧站在障碍物后方,眯着眼睛计算着距离。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胡莽!”秦牧猛地挥手。 “点火!”胡莽嘶声大吼。 几名士兵立刻用火把点燃了布置在通道前的引线。 嗤嗤的火花迅速蔓延。 三十步!铁骑先锋已经冲到了通道入口,甚至能看清他们狰狞的面孔和雪亮的刀锋! “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猛然响起! 胡莽特制的、加了铁钉碎瓷片的火药包在铁骑密集的队伍中炸开! 虽然威力依旧有限,无法直接炸死太多人,但那巨大的声响、刺眼的火光和四处飞溅的铁钉瓷片,却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战马受惊,希律律惨叫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 被铁钉瓷片划伤的战马和士兵发出痛苦的嚎叫! 原本严整的冲锋阵型瞬间大乱! “放箭!”章山抓住机会,指挥弩手们对着混乱的铁骑队伍进行了一轮急促的精准射击。 “杀!”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秦牧已经拔刀在手,身先士卒,从障碍物后一跃而出! “野猪”组的士兵们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跟着他们敬爱的旅帅,狠狠地撞进了混乱的狄戎骑兵队伍中! 狭窄的通道限制了骑兵的机动,混乱的阵型让他们无法发挥集团冲锋的优势。 而守军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铁柱的狼牙棒每一次挥舞,都带着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 秦牧的刀法则刁钻狠辣,专挑甲胄缝隙和战马要害; 其他士兵也是三人一组,互相掩护,长枪突刺,刀斧劈砍,死死地将铁骑堵在通道之外! 这是一场最残酷的肉搏战,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力量碰撞和意志较量。 每一秒都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汇聚成涓涓细流。 秦牧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麻木,只是机械地挥刀、格挡、突刺。 一名铁骑百夫长盯上了他,挥舞着沉重的铁骨朵砸来。 秦牧侧身闪避,刀锋顺势划向对方肋下,却被对方的锁子甲挡住,溅起一溜火星。 那百夫长狞笑着,再次砸下。 就在这时,一支弩箭“嗖”地射来,精准地钉入了那百夫长的眼眶!是章山! 秦牧来不及道谢,反手一刀劈翻了旁边一名试图偷袭的铁骑。 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守军士兵已经倒下了近三分之一,还站着的人也个个带伤,但他们的眼神依旧凶狠,死死地顶在通道口,一步未退! 第二波冲锋,再次被打退!谷口通道前,尸体堆积得更高了,几乎要堵死那唯一的通路。 那狄戎将领远远看着,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他五百铁骑,连续两次冲锋,竟然拿不下这区区三百疲兵把守的谷口!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重要的是,左翼的战斗声音似乎有减弱的趋势,他不知道李崇信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乌木罕大王那边情况如何。 “所有铁骑!下马!步战!给我杀光他们!” 他彻底疯狂了,拔出弯刀,亲自跳下战马。 剩余的近三百铁骑纷纷下马,拔出弯刀,准备进行最后的步战强攻! 看着谷外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下了马的铁骑,秦牧的心沉到了谷底。 守军的弩箭几乎耗尽,火药包用光,体力也接近极限。 面对这些下马后依旧彪悍的狄戎精锐,他们还能撑多久? 第67章 以命搏命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们,看到了铁柱身上新增的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看到了胡莽被硝烟熏黑的脸庞和颤抖的手臂,看到了章山从山坡上撤下来,弩箭袋已经空空如也。 “兄弟们!”秦牧的声音因为力竭和嘶吼而变得沙哑不堪,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咱们守了多久了?” 有人下意识地回答:“快……快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秦牧猛地提高音量。 “我们三百人,挡住了乌木罕五百铁骑一个时辰!杀了他们至少一百多人!我们够本了吗?” “够本了!”残存的士兵们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 “不够!”秦牧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乌木罕想从我们这里过去,去支援他的左翼,去打败李将军!我们能让他过去吗?” “不能!” “好!”秦牧举起卷了刃的腰刀,指向潮水般涌来的狄戎步兵。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大乾的‘獠牙’!什么叫做定北城的骨头! 今天,就算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也要崩掉乌木罕满嘴牙!” “吼!杀!杀!杀!”震天的怒吼再次响起,疲惫到极点的身体里,仿佛又被注入了最后一股力量。 秦牧转头对章山低声道:“带几个人,把剩下的马集中起来,如果…… 如果最后守不住,放马冲出去,能扰乱他们一下也是好的。” 章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点头:“旅帅,保重!” 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没有呐喊,只有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和粗重的喘息。 守军士兵们背靠着背,组成一个个小小的圆阵,在狭窄的谷口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每一个人都在透支生命,每一刀都可能是最后一刀。 铁柱的狼牙棒已经挥舞得慢了许多,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但他依旧如同门神般挡在最前面,每一次挥击,都至少能砸翻一个敌人。 胡莽捡起一把狄戎的弯刀,他的武艺不算高强,但胜在一股狠劲,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秦牧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手臂沉重如山。 一名铁骑嚎叫着扑来,他勉强格开对方的弯刀,却被另一名铁骑从侧面刺中了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 “旅帅!”附近的士兵目眦欲裂,拼命想来救援。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与狄戎号角截然不同,更加苍凉悠长的号角声,从乌木罕大营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如同海啸般的欢呼声!那是大乾语的声音! “破了!左翼破了!” “靖北军万胜!” 已经冲到秦牧面前的铁骑动作一滞,脸上露出了惊惶的神色。 那正在后方督战的狄戎铁骑将领,也是脸色剧变,猛地回头望去。 只见乌木罕大营左翼方向,火光冲天,隐约可见“李”字大旗正在向前迅猛推进! 靖北军,突破了! “撤!快撤!回援大营!”那狄戎将领再也顾不得消灭谷内残敌,声嘶力竭地大吼。 左翼被突破,大营危矣!若是乌木罕大王有失,他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原本气势汹汹的铁骑,瞬间士气崩溃,如同潮水般向后撤退,比来时更快! 绝处逢生! 谷口残存的守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守住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和无法抑制的狂喜! “赢了!我们赢了!” “援军突破了!乌木罕败了!” 士兵们相互搀扶着,发出嘶哑的欢呼,有人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有人则直接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秦牧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溃退的铁骑,听着远方震天的欢呼,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 赌赢了……他们真的撬动了这场战争的平衡…… “旅帅!你怎么样?”铁柱、胡莽、章山都围了过来,看着秦牧腹部的伤口,脸色大变。 “还……死不了……”秦牧虚弱地摆摆手,“清点人数……救治伤员……小心狄戎溃兵……”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旅帅!” “快!包扎!找伤药!” 当秦牧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趴在马背上,颠簸前行。 天已经蒙蒙亮了。腹部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过,依旧剧痛,但流血似乎止住了。 “旅帅,你醒了?”旁边传来章山惊喜的声音。 “我们……这是在哪?”秦牧虚弱地问。 “在回城的路上。林都尉派了一队人马接应我们,李将军主力正在追击乌木罕溃军,定北城之围,解了!”章山的声音带着激动。 秦牧抬起头,看向远方。 定北城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城头上,大乾的旗帜依旧飘扬。 城下,可以看到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和民夫。 苏烈亲自带着人出城迎接。当他看到被章山和铁柱小心翼翼搀扶下马,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浴血的秦牧时,这位硬汉将军的眼圈瞬间红了。 “秦牧!”苏烈快步上前,一把扶住秦牧,声音哽咽,“好兄弟!你们……你们都是好样的!定北城,欠你们一条命!” 秦牧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苏兄……城内……没事吧?” “没事!没事!”苏烈连连摇头,“冯保那阉货,昨夜见城外火起,还想搞小动作,被我看住了!王朗也老实得很!现在乌木罕败退,他们翻不起浪了!” 他看着秦牧,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挺直了脊梁的士兵,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迎英雄!回城!” 定北城的城门大开,幸存下来的守军和百姓自发地聚集在道路两旁,看着这支创造了奇迹的小队,看着他们满身的伤痕和疲惫,却坚毅无比的眼神,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哭泣声。 “秦防御使!” “獠牙!” “英雄!” 第68章 内部的斗争 秦牧被这热烈的气氛包围着,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他靠在苏烈身上,看着那一张张激动、崇敬、劫后余生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 没有先进的武器,没有完善的后勤,他依靠着超越时代的战术理念和这群愿意跟随他赴死的袍泽,硬生生在这绝境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这就是他的战争,属于这个时代的,残酷而真实的战争。 他被抬回了防御使府邸,军中医官早已等候多时。 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剧烈的疼痛让他再次冷汗直流,但他咬紧牙关,一声未吭。 处理完伤口,喝了点参汤,秦牧的精神稍好了一些。苏烈、章山、铁柱、胡莽等都守在外面。 “伤亡……如何?”秦牧问走进来的苏烈。 苏烈的脸色黯淡了一下,低声道:“出击三百人,回来的……包括轻重伤员,只有一百零七人。‘獠牙’……折损过半。” 房间内一片沉默。虽然胜利了,但代价同样惨重。 那些熟悉的面孔,再也回不来了。 秦牧闭上了眼睛,胸口一阵发闷。这就是战争的代价。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但每一次,都依然会感到刺痛。 “冯保和王朗呢?”他再问。 “冯保一早就派人去落雁坡‘劳军’了,看样子是想去摘桃子,顺便和李崇信将军套近乎。 王朗嘛,正在忙着‘统计’战果和损失,准备向朝廷报功请赏的文书呢。”苏烈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秦牧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内部的斗争,并没有因为外敌的暂时退却而结束。 “苏兄,阵亡将士的抚恤,伤员的救治,必须优先落实,你亲自盯着,绝不能让人克扣。” “我明白。”苏烈点头。 这时,亲兵来报:“防御使,靖北军先锋营林晟都尉在外求见。” “快请!” 林晟大步走了进来,他甲胄上同样沾满血污,但精神奕奕。 看到秦牧躺在榻上,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 “秦防御使!末将来迟,让防御使受如此重伤,末将之过!” 秦牧勉强抬手虚扶:“林都尉快快请起! 若非贵部猛攻左翼,吸引了乌木罕主力,我等早已葬身响马谷。 是我们该感谢李将军和林都尉及时来援才对。” 林晟起身,看向秦牧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防御使过谦了!末将和李将军都已知晓响马谷之战! 以三百疲兵,硬撼五百铁骑近一个时辰,毙敌近两百,最终迫使其回援,导致乌木罕全线动摇! 此战,防御使当居首功! 李将军已在战报中,将防御使之奇功,如实上奏朝廷!” 他顿了顿,又道:“乌木罕虽败,但主力尚存,已向北溃退百里。 李将军正率军追击清扫残敌,不日将抵达定北城。 届时,再与防御使把酒言欢,共商北境防务!” 秦牧点了点头:“有劳李将军和林都尉了。” 送走林晟,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秦牧苍白的脸上。 外部的巨大威胁暂时解除,但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朝堂的封赏?冯保的下一步动作?乌木罕是否会卷土重来?还有,如何重建被打残的“獠牙”? 一个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 但他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活下来了,带着满身的伤痕和荣耀,也带着对战争、对权力、对人性的更深理解。他的路,还很长。 定北城的暗涌,并未平息,只是转入了新的阶段。 而秦牧,这位来自异世的灵魂,已经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深深地扎下了根。 经过这次大战,秦牧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五天。 腹部的伤口很深,失血也多,加上之前长期的精力透支,这一次,他的身体终于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高烧、虚弱、疼痛轮番上阵,将他牢牢钉在了这方寸之地。 期间,苏烈每天都会来,有时带着军医,有时只是沉默地坐一会儿,看着他喝药,然后简单说说城内外的情况。 “乌木罕退得很干脆,李崇信将军追击了百余里,斩获不少,但狄戎主力未损,只是暂时缩回了他们的地盘舔伤口。” 苏烈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递到秦牧嘴边。 “冯保那老阉货,这几天可是忙得很,天天往落雁坡跑,恨不得把李将军捧到天上去。 王朗也没闲着,那报功的文书写得花团锦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王主事亲临战阵,指挥若定呢。” 秦牧咽下苦涩的药汁,皱了皱眉:“阵亡将士的抚恤……” “放心,我盯着呢。” 苏烈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冯保和王朗这次倒没在这上面做文章,毕竟功劳太大,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只是……功劳的分配,可就由他们一支笔了。” 秦牧了然。 冯保是想把水搅浑,将解围之功大头揽到他和李崇信(或者说,是“在他冯保协调下”的李崇信)身上。 淡化秦牧和定北城守军,特别是“獠牙”那近乎自杀式的阻击作用。 “由他们去。”秦牧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却清冽。 “将士们用命搏来的东西,不是几纸文书就能抹杀的。 苏兄,城防修复和‘獠牙’重建,必须立刻开始。” 苏烈看着他苍白却坚定的脸,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先把身子养好。 ‘獠牙’的魂还在,只要你在,骨架就在。 城防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章山、铁柱和胡莽也常来看他。 章山沉默地帮他换药,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斥候;铁柱则会带来一些城内外最新的“小道消息”, 比如哪个王八蛋又在吹嘘战功,或者哪个兄弟伤势好转了; 胡莽则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又找到了什么新材料,可以试着改进守城器械。 看着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秦牧心中温暖,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也愈发清晰。 他带来的现代理念,如同一颗种子,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但成长的过程,必然伴随着血与火的淬炼,以及……无处不在的倾轧。 第69章 此番立下大功,却未必是福 也就在这一天,靖北军指挥使,忠武将军李崇信,率领大军主力,抵达了定北城。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数千靖北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开进北门,引得城内百姓万人空巷,夹道欢迎。 经历了漫长的围困和绝望,援军的到来,尤其是这支打了胜仗的军队,无疑给劫后余生的定北城注入了强大的信心。 李崇信年约四旬,面容刚毅,身材魁梧,一双虎目不怒自威,顾盼之间自有久经沙场的悍将气度。 他没有先去督军行辕见冯保,而是直接来到了防御使府。 “秦防御使!”李崇信人未至,声先到,洪亮的声音震得房梁似乎都嗡嗡作响。 他大步走进房间,看到正要挣扎起身的秦牧,连忙快走几步,伸手虚按,“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他仔细端详着秦牧,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赞赏之色: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响马谷一战,我已听林晟详细禀报。 以三百疲卒,力阻乌木罕狼骑,为大军突破左翼创造决胜之机! 此等胆略,此等功绩,李某佩服!” 秦牧靠在榻上,微微欠身:“李将军谬赞了。 若非将军及时猛攻,吸引乌木罕主力,末将等早已尸骨无存。 此战之功,首在将军运筹,靖北军将士用命,末将不敢居功。” 李崇信大手一挥,朗声道:“诶!功是功,过是过!我李崇信带兵,向来有一说一! 你秦秦牧功,谁也抢不走!”他话里有话,显然对冯保和王朗的小动作心知肚明。 他拉过一张胡凳,坐在秦牧榻前,语气变得郑重: “秦防御使,你可知,经此一役,乌木罕虽退,但北境局势,反而更加微妙了?” 秦牧心中一动,点了点头:“末将略有猜测。 乌木罕新败,但主力未损,狄戎王庭未必会甘心。而我大乾内部……”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李崇信欣赏地看了他一眼,接口道:“不错!朝中……并非铁板一块。有人主战,有人主和,还有人……只想争权夺利。”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冯保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你此番立下大功,却未必是福。” 秦牧沉默。他当然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他一个毫无根基的边军小将,骤然获得如此显赫的军功,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忌惮和打压。 冯保,不过是第一个跳出来的而已。 “多谢将军提点。”秦牧诚恳道。 “末将只求问心无愧,对得起麾下将士,对得起定北城百姓。” 李崇信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暗赞。 此子不仅有能力,更有风骨,难得的是还如此年轻。 “好一个问心无愧!”李崇信拍了拍大腿,“你放心,是非功过,自有公论。 我李崇信的战报,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至于冯保那边……”他冷哼一声,“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你安心养伤,北境的安稳,还需要你我这样的军人来守护!” 李崇信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极大地改变了定北城的力量平衡。 冯保虽然依旧上蹿下跳,但在手握重兵、战功赫赫且明显欣赏秦牧的李崇信面前,他的很多小动作不得不收敛起来。 十天后,秦牧的伤势好了大半,已经可以正常行走和处理军务。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整编“獠牙”。 校场上,气氛肃穆。原本近两百人的“獠牙”,如今能站在这里的,不足八十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 空出来的位置,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心。 秦牧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这些伤痕累累却眼神锐利的老兵,心中百感交集。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兄弟们,我们很多人,永远留在了响马谷。” 台下一片死寂,只有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 “他们用命,换来了定北城的喘息,换来了这场胜利。” 秦牧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我想告诉他们,想告诉每一个战死的兄弟,你们的血,没有白流!”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 “但是,‘獠牙’不能倒!北境的狼还在盯着我们!定北城需要它的獠牙! 我们需要变得更强大,才能对得起死去的兄弟,才能保护好还活着的人!” “从今天起,‘獠牙’扩编!不仅从原守军中选拔,也从靖北军中招募好手! 标准不变,甚至要更高! 我们要让‘獠牙’成为北境最锋利的那把刀,让所有敌人听到我们的名字,就闻风丧胆!” “吼!”残存的“獠牙”老兵们用尽全力发出怒吼,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新生的斗志。 秦牧将扩编和训练的任务交给了章山和铁柱。 章山负责选拔和侦察训练,铁柱负责体能和近战格斗。 他自己则开始着手将更多现代特种作战的小队战术、渗透技巧、心理素质训练等内容,更加系统、也更加符合这个时代特点地融入日常训练中。 他不再追求不切实际的高精尖,而是强调实用性、协同性和极限环境下的生存能力。 与此同时,秦牧与李崇信的接触也愈发频繁。 两人就北境防务、狄戎动向、军队建设等诸多问题进行了深入交流。 李崇信发现,这个年轻人对战争的理解远超他的年龄,很多想法看似天马行空,细想之下却极具前瞻性和可操作性。 而秦牧也从李崇信那里学到了许多这个时代正统的用兵之道和官场生存的智慧,弥补了他作为“外来者”的某些认知空白。 一日,在李崇信的临时帅帐中,林晟也在场。 “秦牧你之前提的那个……以小队精锐,深入敌后,扰袭补给、刺探军情,甚至必要时进行斩首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李崇信指着地图上的狄戎腹地。 “只是,此事风险极大,对士卒要求极高。” 秦牧点头:“确实。 所以‘獠牙’的训练,一直在向这个方向靠拢。 我们需要更精确的地图,更需要熟悉狄戎语言、风俗习惯的向导。” 第70章 圣旨下的暗流 林晟在一旁开口道:“将军,秦防御使,末将愿带一支小队,先行潜入狄戎境内进行侦察!” 李崇信看向秦牧,秦牧沉吟片刻,道:“林都尉勇气可嘉,但时机未到。 ‘獠牙’新遭重创,需要时间恢复和整合 。而且,我们对乌木罕败退后的具体布防和内部情况一无所知,贸然深入,恐有不测。 当务之急,是巩固现有防线,同时利用商队、游牧部落等渠道,尽可能收集狄戎内部的情报。” 李崇信赞同地点点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秦牧,你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冯保请李将军和秦防御使过府一叙,说是京城有天使(皇帝使者)将至,商议接旨及后续事宜。 秦牧和李崇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京城的封赏来了,但随之而来的,恐怕还有更多的风波。 定北城的暗涌,在短暂的平静后,似乎又将掀起新的波澜。 秦牧知道,他不仅要面对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要学会在这官场的暗流中生存和前行。 冯保的督军行辕今日布置得格外庄重,香案早已设好。 李崇信、秦牧、苏烈以及定北城有品级的将领、文官皆已到场,按品阶肃立。 冯保一身崭新的监军太监冠服,站在最前方,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肃穆,但眼底深处那抹志得意满却难以完全掩盖。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圣旨不仅关乎封赏,更关乎定北城乃至整个北境未来权力的重新洗牌。 秦牧站在李崇信身后稍侧的位置,他官阶本不够站在如此靠前,但李崇信特意让他站在了自己身侧,其意不言自明。 秦牧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含义各异的目光。 有关切,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如王朗那般隐藏在恭敬下的冰冷审视。 他微微垂着眼睑,面色平静,仿佛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让他无暇他顾。 只有熟悉他的人,如身旁的苏烈,才能从他微微绷紧的嘴角,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使臣到”门外一声长喝。 一名面白无须,身着青色宦官袍服,神色严肃的中年太监,在一队宫廷侍卫的护卫下,手捧明黄绢轴,缓步而入。 此人乃是司礼监随堂太监,姓张,地位虽不及冯保,但代表的是京城皇宫,身份尊崇。 “臣等(末将等)恭迎天使!”以冯保、李崇信为首,众人齐刷刷躬身行礼。 张太监站定,展开圣旨,尖细而清晰的嗓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北境不宁,狄虏犯边,定北城将士,浴血奋战,力保疆土,朕心甚慰…… 监军太监冯保,协调有力,洞察军机,辅助有功,着赏穿蟒袍,赐玉带,仍督北境军事……” 冯保脸上瞬间绽放出压抑不住的笑容,上前一步,躬身道: “老奴叩谢皇恩!”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蟒袍玉带,这可是内官极高的荣耀了。 张太监继续念道:“……靖北军指挥使、忠武将军李崇信,驰援及时,破敌有功,扬我军威,擢升为镇北将军。 赐爵三等伯,食禄八百石,仍统领靖北军,总揽北境边务……” 李崇信神色不变,上前抱拳,沉声道:“臣,李崇信,谢主隆恩!” 镇北将军,已是正三品武职,加上一个伯爵的勋位,可谓恩宠有加,实权在握。 接下来, 又念了几个靖北军将领和定北城原有将领的封赏,苏烈也被正式任命为定北城守将,官升一级。 众人皆面露喜色,叩谢皇恩。 秦牧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他知道,重头戏往往在后面,无论是厚赏,还是…… 终于,张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念到了他的名字: “……原定北城防御使秦牧,出身微末,忠勇可嘉,于围城之际,屡出奇谋,挫敌锐气; 更亲率孤军,深入险地,焚敌粮草,于响马谷力拒强敌,功勋卓著…… 特擢升为扬威将军,授定远将军散官,赐金百两,帛五十匹……” 扬威将军!从四品上的武散官! 对于一个数月前还是白身,甚至被视作痴儿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坐了火箭般的蹿升! 厅中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秦牧身上,羡慕、嫉妒、难以置信…… 秦牧自己也有些意外,这封赏比他预想的要重。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谢恩。 然而,张太监的话并未结束,他语调微顿,继续念道: “……然,查秦牧此前多有擅专之举,虽情有可原,亦属僭越。 且年少资浅,骤登高位,恐非福泽。 着其暂领‘獠牙’营指挥使,于镇北将军李崇信麾下听用,多加磨砺,以观后效。钦此——” 最后的转折,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暂领“獠牙”营指挥使?于李崇信麾下听用? 这意味着,他虽然得到了一个很高的散官衔(扬威将军,地位尊崇但无固定实权)。 和丰厚的物质赏赐,但实际的兵权和地盘,定北城的防务,却被剥离了! 他变成了李崇信麾下的一员部将,虽然依旧统领“獠牙”,但这支队伍的性质,从定北城的核心精锐,变成了北境边军体系下的一支特殊部队。 大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品出了这圣旨中蕴含的复杂意味。 厚赏其功,以示皇恩浩荡;削其实权,以防尾大不掉。 这其中,若说没有冯保“协调有力”、“洞察军机”的“功劳”,谁也不信。 秦牧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上前一步,撩起衣袍,平静地跪下,叩首:“臣,秦牧,叩谢皇恩!”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这份冷静,让暗中观察的冯保微微有些失望,也让李崇信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接旨仪式结束后,众人心思各异地散去。 冯保热情地挽留张太监,显然是准备私下“沟通感情”。 李崇信对秦牧使了个眼色,两人并肩走出行辕。 “心里不痛快?”李崇信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地问。 第71章 我们只听您的。 秦牧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一开始有点意外,现在……还好。 至少,‘獠牙’保住了,而且有了正式番号。 至于其他……”他顿了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结果,或许不算最坏。” 李崇信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能如此快地想通其中关窍,并且如此冷静。“你能这么想,很好。” 他赞许地点点头,“扬威将军的散官衔不低,见了大多数文武官员,你都可平起平坐,这是陛下给你的体面。 至于实权……哼,”他冷哼一声,“在我麾下,只要你真有本事,还怕没有仗打,没有兵带? 冯保那点心思,不过是膈应人罢了。” “末将明白。”秦牧点头。他知道李崇信说的是实情。 背靠李崇信这棵大树,虽然失去了对定北城的直接控制,但也避免了被冯保和王朗等人时刻掣肘的窘境。 可以更专注于军事本身和“獠牙”的建设。 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不过,你也要小心。”李崇信话锋一转,语气凝重。 “冯保此人,锱铢必较。 他此番没能彻底摁死你,反而让你名声大噪,必定怀恨在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 “谢将军提醒,末将谨记。” 回到临时安排的扬威将军府(其实也就是一座稍大些的院落),苏烈、章山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秦牧,这……”苏烈性子急,一见面就忍不住开口,脸上满是愤懑,“这圣旨分明是……” 秦牧抬手打断了他,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苏兄,不必多言。结果是好的,我们都还活着,‘獠牙’也在,而且级别更高了。 至于定北城防务,由你这位名正言顺的守将负责,我放心得很。” 苏烈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重重拍了拍秦牧的肩膀:“委屈你了,兄弟。” “没什么委屈的。”秦牧看向章山、铁柱、胡莽。 “倒是你们,以后就是正经的朝廷军官了,‘獠牙’营的骨干。担子更重了。” 章山沉声道:“旅帅……将军,无论您在哪里,无论‘獠牙’番号如何,我们只听您的!” 铁柱和胡莽也用力点头。 秦牧心中温暖,但还是肃然道:“此言差矣! 既然身在军中,便要遵守军规。以后,我们同属镇北将军麾下,更要恪尽职守,不可授人以柄。” 他话虽如此,但众人都明白,“獠牙”的灵魂,早已和秦牧绑定,绝非一纸调令能够改变。 接下来的几天,定北城权力交接平稳进行。 苏烈正式接管城防,他本就是老成持重之将,经验丰富,上手很快。 王朗依旧管着他的钱粮后勤,只是如今头顶多了李崇信这尊大神,他行事也收敛了不少,至少明面上不敢再刻意刁难秦牧系统的人。 秦牧则开始着手“獠牙”营的正式整编和扩充。 有了朝廷认可的番号和来自李崇信的支持,兵员和物资的补充顺畅了许多。 他严格按照标准,从靖北军和定北城守军中遴选精锐,同时也吸收了一些有特殊技能的民间人士(如猎人、草药师等)。训练强度和科目,在秦牧的规划下,比之前更加系统和严苛。 李崇信偶尔会来视察,看到“獠牙”营那迥异于常规部队的训练方式(如小组战术协同、野外生存、伪装渗透、心理抗压等),虽然有些项目在他看来略显“古怪”。 但感受到那股彪悍精干的气息,他也不由得暗暗点头,给予了秦牧极大的自主权。 这一日,秦牧正在校场观看“獠牙”进行小组对抗演练,亲兵来报,兵部来了位员外郎,姓赵,点名要见扬威将军。 兵部的人?秦牧心中微动。冯保刚走,兵部就来人,这时间点未免太巧。 他在将军府的正厅接待了这位赵员外郎。 对方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白净,留着三缕长须,一副标准的文官模样,眼神却带着几分精明与审视。 “下官兵部员外郎赵文渊,见过扬威将军。” 赵文渊拱手行礼,礼节周到,却带着一股文官面对武将时固有的疏离感。 “赵大人不必多礼,请坐。”秦牧还礼,吩咐看茶。 寒暄几句后,赵文渊切入正题,笑容可掬: “秦将军年少有为,屡立奇功,如今名动京城,下官在兵部亦是如雷贯耳啊。 此番奉部堂之命,一来是核查此次北境之战功绩细节,以备存档; 二来嘛,也是想向将军请教一些……关于狄虏战法,以及将军独特的练兵之道。” 果然来了。秦牧心中冷笑。核查功绩是假,探听虚实,甚至寻找纰漏才是真吧? 至于请教练兵之道,无非是想套取他那些“不合常规”的方法,以便加以评判,甚至扣上“标新立异”、“蛊惑军心”的帽子。 “赵大人过奖了。”秦牧神色不变,语气平淡。 “末将所为,不过是形势所迫,侥幸成功,当不得‘独特’二字。 至于狄虏战法,李崇信将军处有详细战报呈送兵部,末将所见,皆在其中。 练兵之道,更是遵循李将军将令,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一番话推得干干净净,把一切都归功于“形势所迫”和“遵循将令”。 让赵文渊有种无处下嘴的感觉。 赵文渊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脸上笑容不变: “将军过谦了。比如那响马谷之战,以寡敌众,将军是如何精准判断敌情,选择伏击地点的? 还有那‘獠牙’营,下官观其训练,似乎与寻常军伍大不相同,不知其中有何奥妙?” 秦牧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道: “响马谷乃交通要道,扼守此处,可断敌联络,此乃兵法常理。 至于选择该地,乃是章山校尉多次侦察所得,非末将一人之功。 ‘獠牙’营训练,旨在强化小队协同与野外生存能力,以适应北境复杂地形与狄虏飘忽战法,一切皆为实战,并无甚奥妙可言。 若赵大人有兴趣,可随时观摩,末将军务繁忙,恐难一一细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