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星瞳》 第1章 虚假现实 闲暇时,阮瞳偶尔会回顾过去的二十六年,却总觉得像雾里看花。虽然记得人生大事的轮廓,可一旦她想深究细节,记忆仿佛被浓雾笼罩,模糊不清。 就像是……有人在阻止她去深究。 她的人生也曾一帆风顺,却不知从何时起急转直下。 自上学起,阮瞳便成绩优异,轻松考入各阶段的重点学校。然而,谁也不曾想到,高中三年始终名列前茅的她会在高考时发挥失常。紧接着,她父亲投资的项目爆雷,损失惨重,而母亲却在此时火速和父亲离婚,果断放弃了她的抚养权,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 父亲变卖资产仍不足抵债,只得日夜为公司奔波,无奈将她托付给弟弟一家照顾。就在公司资金链终于恢复正常时,她父亲却在一次出国洽谈的途中,意外失踪,下落不明…… 此后,阮瞳被叔叔阮诚一家收养,原本应由她代管的股份,也顺理成章地由叔叔阮诚代管。 高考失利的她只比一本线高出十五分,这让所有知道消息的老师和同学大跌眼镜。毕竟在他们心中,阮瞳一直是冲刺国内顶尖学府的尖子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主课的任课老师在得知她的成绩后,还是第一时间聚在办公室,结合往年的分数线对阮瞳的成绩进行了详细的探讨,最终建议她报考L省的L大。虽然离S市很远,但L大毕竟是L省历史悠久的985高校。按照以往分数线,阮瞳的分数应该刚好能进L大的冷门专业。 然而,阿姨文颖在得知这件事后却极力劝阻,反而劝阮瞳报考S市的一所大学,话里话外都在担心她去了L大后,不能及时得知她父亲的消息。 仿佛是怕阮瞳阳奉阴违报考L大,文颖甚至紧盯着阮瞳的一举一动,直到亲眼看着她在报考页面上填了S市一所普通大学的志愿。 九月,阮瞳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大学报了道。叔叔阮诚原本想等她报完道再离开,但文颖却以“要来不及送堂妹阮茵茵去S大报道”为由,刚把阮瞳送到学校就拉着阮诚离开了大学。 高考失利、父亲失踪、母亲背叛家庭,毫不犹豫放弃她的抚养权……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阮瞳无暇顾及文颖骤然改变的态度,就连堂妹阮茵茵超常发挥考上重点大学这件事,她都是勉强提起精神,道贺了两句。 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父亲失踪这件事上。 一开始,阮瞳还会期待警方那边有新的进展,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有用的信息越来越少,和警方联络的频率也越来越低。渐渐地,阮瞳不再奢望奇迹的出现。 在慢慢适应大学的新环境后,阮瞳用忙碌的学业麻痹着她千疮百孔的心。当初录取的专业并非她喜欢的,所以在第二个学期,阮瞳就转了专业,换成了她喜欢且擅长的英语专业,还利用闲暇时间选修了德语。 大学四年和研究生三年,阮瞳无心交友,一心投入在学习上。虽然她偶尔会感觉头脑仿佛被薄雾般混沌、模糊,但凭借天生的语感和勤奋专研,她始终将成绩保持在专业前10%,在校期间拿过好几个竞赛得奖和校级奖学金。 可惜的是,一直到阮瞳硕士毕业,也没有父亲阮戚风的消息。 毕业后,阮瞳进了S市知名的外企工作,住在通勤半小时的小区里。 和本硕期间一样,她依旧很少回叔叔阮诚家。只有逢年过节这种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她才会回去。 不仅是因为每次回去都会遇到管控欲过强的阿姨文颖、无法掩饰眼底的怜悯和窃喜的堂妹阮茵茵,更是因为……那个家里,有从小到大就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的堂哥阮锡安。 如果只是小时候,还可以说是小孩之间的打闹,然而步入青春期后,阮瞳越发厌恶起阮锡安粘腻在她身上的视线。 只是没想到在26岁生日的前一天,阮瞳久违地接到了阿姨文颖的电话。 一顿毫无意义的嘘寒问暖后,文颖终于切入正题:“瞳瞳啊,你也26岁了,该考虑考虑以后的事情了,总是不谈恋爱也不是个事啊。阿姨这边有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你们可以见面聊一聊啊……” 经过九年的相处,阮瞳已经足够了解文颖的性格,如果她不同意,文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要用什么理由道德绑架她,甚至……有可能会亲自上门“带”她过去。 阮瞳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文颖多费口舌,便答应了碰面。 然而,等第二天,阮瞳到了餐厅后,却发现除了文颖和一个陌生的男性以外,阮锡安居然也在,还刚好坐在她旁边。 菜刚上齐,文颖就迫不及待地介绍起来:“我们家瞳瞳啊,从小就聪明,现在在外企上班……” 阮瞳无暇顾及文颖像推销商品般的语气以及对面男人透过厚厚的眼镜片不断打量着她的目光,她轻簇起眉头,借着桌布的遮挡,大腿微微向右偏,避开了阮锡安探向她大腿的手。 阮瞳垂眉掩去眼底的烦躁,阮锡安现在是越来越出格了,仗着她不愿意撕破脸就胆大妄为,而且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文颖安排的相亲上? 她赴约只不过是看在文颖是她的长辈,她本身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只是,阮瞳没想到文颖口中“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孩子”是指面前这位刚29岁就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头顶稀疏的头发、身上穿着的衣服也能明显看见皱痕的男士。 最让她忍受不了的是他那和阮锡安如出一辙的视线。自以为隐晦所以从头到尾打量着她,又在某些部位停留得格外之久。 阮瞳突然间没了胃口,只觉得浪费了难得的休息日。况且,从昨天文颖给她打电话到今天赴约,文颖似乎都不曾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突然觉得应付这些人真的很累。 “阿姨,我还有事,先失陪了。”阮瞳拿起手机和包,起身时只留下这么一句,不再给她挽留的余地。 走出包间的大门时,阮瞳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文颖诧异的呼喊和脚步声,呼喊声里夹杂着文颖在外人前被一向听话的“傀儡”拂了面子的薄怒。 阮瞳只当没听见她的呼喊,在文颖追出来前,脚步轻快地侧身闪进隔壁空着的包间,待文颖的脚步声远去,她才从另一边的楼梯悄然离开。 走出餐厅后,阮瞳打开微信,没有理会文颖持续不断的消息轰炸,转头给蛋糕店的老板打了电话:“老板,我现在能来取蛋糕吗?” 等阮瞳取了蛋糕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因为平时饮食不规律,阮瞳时常就会胃痛和胀气。她刚刚在餐厅没吃几口就提前离开,胃早就有些痛了。 阮瞳将打包的简餐和6寸蛋糕放在铺着碎花餐布的小桌子上,她拆开蜡烛,认真地在蛋糕上插上6根蜡烛。 一个人吃的6寸的蛋糕插不下26根蜡烛,只能用6根替代了。 “喵~”养得油光水亮的狸花猫从一旁的置物架跳到椅子上,歪着头打量蜡烛上闪烁的火焰,兽瞳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 “小堇,不可以捣乱哦。” 阮瞳一眼就看穿了小猫的意图,她眼疾手快地摁住邪恶狸花猫的爪子,将他抱在怀里。她垂下眼望向蛋糕,浓密修长的睫羽在火光的照耀下在脸上垂下一片阴影,掩去了她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小堇,该许愿啦。许什么愿好呢?”阮瞳捏了捏柔软的猫咪爪爪,望着燃烧的蜡烛出神。 想到下落不明的父亲、冷漠绝情的母亲和曾经那个还年轻、还充满希望的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她好想回到她的16岁。 那个一切都还未发生的16岁,依然充满了希望的16岁。 …… 那天,阮瞳做了一个格外长的梦。 梦的开端,她听到两个略显怪异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对话,内容也让人匪夷所思。 “001,为什么会选择她?这只是个普通人吧?” 被称做001的那方没有回应,一阵电流声后,才听到不含感情的电子音:“她帮过我。” 像是感受到阮瞳不解的情绪,一段回忆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小时候的她和父母住在南方,那时候父亲刚开始创业,一家三口租房住在一栋居民楼的顶楼。主卧外面就是居民楼的露天花园,平时只有房东一家和阮瞳家可以进出花园。 花园的花坛里种了一颗绿叶青葱的芒果树和其他大大小小的果树,有时候房东阿姨会将比手掌还大的青芒分给她。 一天,一只受伤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掉在了花园里,坐在窗前看书的阮瞳听到动静后,好奇地打开窗户,便看到了落在土堆上、奄奄一息的麻雀。 在父亲的陪同下,年幼的她带着小麻雀去了宠物医院,后来还用蛋卷铁盒给麻雀做了个窝。等麻雀养好伤后,她才站在院子里,仰着头看着小麻雀展翅飞翔,回归自然。 再然后,就是前几天的台风天,一只麻雀和落叶被吹得七零八落地掉在她房间的阳台上。阮瞳抱起它时,还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原来……是她忘了小时候的这件事。 回忆结束后,001出现在阮瞳的脑海里:“看来你想起来了。” 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微微波动的白色光圈。 阮瞳眨了眨眼,显然没办法将这团白色的未知生物和记忆里娇小柔软的麻雀划上等号,而且……无论是这段对话,还是这个光圈001,都更像是她光怪陆离的梦境的产物。 她经常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她还没有失去一切,虽然父亲忙于工作、母亲平日里对她要求严格,但她不是孑然一身,依然有人可以依靠。通过高中三年的努力学习,她也考上了名校…… 因而,每次大梦惊醒时,阮瞳总会抱住陪在她身旁的小堇,怅然若失地呆坐在床上。 001没有指望阮瞳回答,继续说道:“为了报答你,我会实现你的愿望,同时恢复你的自主意识,摆脱原著的限制。” “原著……?”001的话猛然拉回阮瞳飘忽的思绪,虽然她依然怀疑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梦,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期盼起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或许,这个叫001说的会是真的。她的人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由一本书创造出来的小世界,我会为你导入原著的所有内容,你可以不再受原著内容的控制,重新回到16岁。” 001没再多说,直接传输了整本书的内容。 那是本叫《逆袭锦鲤》的书。 书中的主角,是阮瞳再熟悉不过的人…… 她的堂妹阮茵茵。 第2章 可笑真相 阮茵茵的父亲阮诚在工商局上班,母亲文颖在高中任教,夫妻感情谈不上恩爱,倒也相敬如宾。结婚后很快诞下一子阮锡安,第二年诞下一女阮茵茵。 父母双体制的背景下,阮茵茵的家庭条件明显优于其他同龄人,然而……无论是容貌、身高,还是学习成绩,只要有阮瞳在,外人永远不会注意到影子般的阮茵茵。 阮诚夫妻俩平时工作忙碌,顾不上阮锡安和阮茵茵是常态,然而即便是周末这样的闲暇时刻,两人也不是能在家呆得住的性子,不是出去打麻将就是和朋友交际应酬,阮锡安和阮茵茵从小就是由家政阿姨一手带大。 没有父母管制,阮茵茵格外挑食,只爱吃油炸食物和肉类。而家政阿姨对阮锡安和阮茵茵也没有那么尽心尽力。为了应付文颖每日的检查,阿姨不顾阮茵茵的喜好,只顾菜式营养均衡,以至于阮茵茵每次吃饭时只挑她喜欢的吃,其余一概不碰。 结果就是,阮茵茵到了高二,身高堪堪突破一米五的关卡。虽然五官清秀,身形却格外瘦小。 而阮瞳从小在南方长大,因为阮戚风工作需要,初中才回到了S市。南方的水土养人,加上阮瞳从不挑食,肤色、长相和身高都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因而,每次阮瞳和阮茵茵在一起时,只能听到别人夸赞阮瞳,到阮茵茵时,则是不咸不淡地说一句“挑食不好,多和你姐姐学学”。 转折是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原著里,文颖在上山为阮茵茵祈福的途中,机缘巧合碰上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她从老者那得知了能够逆风翻盘、改变命运的方法。 然而在001的叙述里,阮瞳看到了真相。 是文颖千方百计找到这位老者,威逼利诱得到了损人利己的方法。偏偏,她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女儿阮茵茵。 按照老者的说法,文颖需要找到和阮茵茵生辰相近的人,并拿到对方长期贴身佩戴之物,通过法术窃取对方的气运。一旦双方之间相距过远,法术就会失效。 于是,在这个暑假,阮瞳外婆离世前送给她的吊坠就弄丢了。 也正是从高三起,阮瞳就感觉记忆力和反应能力慢了许多。以往背英语单词,她基本上念一遍就能记住,现在却要念三遍。做题目时,她也始终感觉有一层迷雾隔着,做题速度直线下降。虽然她能勉强保持成绩不下滑,但整体上要比从前更加费劲。 阮茵茵的成绩反而逐渐好了起来,从班级中下游慢慢进步到班级中上游。在好几次联考中,阮茵茵更是押中重点题型,被班上同学戏称为锦鲤。在高考时,阮茵茵超常发挥,考上S市的重点大学,彻底坐实了“锦鲤”这一称号。 阮瞳看到这里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明白了她曾经感觉到的违和以及……文颖这些年来对她过强的掌控欲是因何而起。 直到,她看到文颖拿到她送给爸爸阮戚风的平安扣,如出一辙地动了手脚,阮瞳面上强撑的冷静瞬间碎裂,她呼吸急促起来,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沉默地看着后面的内容。 阮茵茵学渣逆袭进入重点大学后,像是脱胎换骨般,美白、护肤、化妆和穿搭一样没落下,寝室桌子和柜子里都是品牌的化妆品和各式各样的裙子。她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学生会和社团,更是因为“锦鲤”运气,获得班长、系草、学生会会长等众多优质男生的青睐。 在一系列读者最爱看的“她逃他追”、“追妻火葬场”等经典内容后,阮茵茵才选择了追求者中家境最好的男生。没等毕业,阮茵茵就和对方订了婚。 订婚晚宴上,阮茵茵不胜酒力,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休息时,她抚摸着手上的钻戒,不禁回想起高中时的“初恋”,有些惋惜最后没能和对方在一起。 不过,阮茵茵很快就想起先前听闻对方如今性情大变,早已不是当年模样,这种惋惜又霎时散尽。 …… 显然,在阮茵茵进入大学后,原著就着重描写她和不同男人的爱恨情仇,对阮瞳的着笔反而少了很多,但阮瞳还是东拼西凑凑出了全貌。 在后面涉及到她的地方,001甚至一改先前走马观灯的叙述方式,让她身临其境地体会了那些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到26岁为止,都和阮瞳曾经经历过的一样。 后来,文颖又“好心”给阮瞳介绍了好几个男性,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优质青年”。不是性格有缺陷、有暴力倾向,就是本事不大、脾气却很大。 最后一个相亲对象是阮锡安“倾情”推荐的,见面那天,文颖刚好有事,只有阮瞳一个人赴约。 没有文颖在场,于情于理都应该将位置订在餐厅的大堂,然而阮瞳收到的是包厢的信息。 一向谨慎的她留了个心眼,但还是没想到阮锡安会出现在包厢里。关上包厢的门后,他和那位所谓的相亲对象甚至想一左一右坐在阮瞳两边。 见文颖不在场,阮瞳觉得没有必要虚以委蛇,她停在最外侧的位置,声音清冷道:“看来是我走错了包厢,那我先走了。” 阮锡安却不想轻易放她离开,用文颖的名义硬是让阮瞳留了下来。 饭席间,阮瞳注意到阮锡安和另一个男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她微微蹙起眉头,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两人很快就借着敬酒的由头,往阮瞳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阮瞳没有错过阮锡安凑近和她说话时,另一人隐晦的动作。 等她接过酒杯时,阮瞳趁阮锡安放松警惕的瞬间,将满满一杯白酒尽数泼到他的脸上。 辛辣的白酒透过镜框飞溅到眼睛里的痛楚让阮锡安狼狈不堪地捂住了脸,他语气狰狞:“阮瞳,你……”只是一张嘴,白酒便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反而让他呛到不行。 见状,另一人没管阮锡安的狼狈,反而直接越过餐桌,仗着体型和力量的优势,擒住了阮瞳的右手。 悬殊的差距让阮瞳根本无法挣脱。 挣扎无果后,阮瞳没再白费力气,她知道这种一对一的局面只是暂时的,一旦阮锡安恢复正常,一对二的情况下,她想要离开这个包厢只会是天方夜谭。 必须要在阮锡安还没处理好之前,解决掉另外一个人。 见对方根本没把她放一回事,甚至还嘲笑起阮锡安,阮瞳没再试图挣开手腕,反而打量起手边能用的东西。忽然,她的视线一顿,落在转盘上的一道菜。 鲜嫩翠绿的螺丝椒搭配着油润焦香的肉片,即便这道菜已经放在桌上好一会了,呛人的香味依然扑面而来,足以看出这道菜的麻辣鲜香。 阮瞳不太能吃辣,所以不曾动过筷,这下……正好可以将这盘菜全部让给面前这个男人了。 确定那男人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后,阮瞳看准时机,稍稍拉开距离,一脚踢中握着她手腕的男人的□□,又端起辣椒炒肉毫不留情地盖在他脸上。在他吃痛松开手的功夫,她顾不上放在椅子上的包,踉跄着跑出包间。 结果还没跑出多远,阮瞳就迎面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阮瞳?”说话的人嗓音低沉悦耳,念出她名字时,语气莫名缱绻柔和了几分。 阮瞳惊魂不定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眸里。 男人身形极高,走廊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投下一道冷硬的光影,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凌厉和冷峻。他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短袖,棉质布料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肌肉线条,极具压迫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是平时,阮瞳或许还有心情赞叹一声,毕竟这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算得上是天菜。然而,在刚刚逃离虎口的情况下,她的心里充斥着猜忌和担忧。 她很确定她不曾见过面前这个男人,那他为什么会认识她?他……会不会也是阮锡安的同伙? 阮瞳喉头发紧,莫名升起的恐惧和战栗感窜过脊背,她下意识就想越过男人。即便他不是阮锡安的同伙,她也没有在这逗留的时间。一旦阮锡安他们追出来,凭她的体格和力气是对付不了两个成年男性的。 她必须趁现在离开,去报警。 既然阮锡安不顾堂兄妹仅剩的情分和体面,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那她也没有再粉饰的必要。 “出什么事情了?”男人没有错过阮瞳苍白惊慌的脸色和轻颤的手,他拧起眉头,轻拉住她的手腕。 温和干燥的掌心贴在手腕时的触感让阮瞳一颤,她敏锐地察觉到男人语气里难掩的关怀和克制的接触,她面上一怔,看起来,他并不像是阮锡安的同伙。 只是,没等阮瞳细想,她就听到身后紧闭的包厢门再次被用力拉开,阮锡安气急败坏的声音紧接着就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阮瞳!你别给脸不要脸,在我家白吃白喝九年,让你陪我们玩玩怎么了?装清纯给谁看?一股子狐媚劲……” 听清阮锡安的污言秽语后,阮瞳的神情冷了下来,总算是明白了他出格行为背后的想法。 原来阮锡安是这么看待她的?白吃白喝? 真是好笑…… 她父亲阮戚风失踪前,公司资金链已经恢复正常。这几年在职业经理人的运作下,每年盈利更是可观,但分红都被文颖牢牢捏在手中。阮锡安的新车、阮茵茵买的别墅和他们家新购置的房产,哪一样不是出自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分红? 这些年,阮瞳碍于叔叔阮诚的情面,即便文颖和阮锡安越来越过分,她也不曾提出想要拿回分红。 阮锡安竟然好意思说她白吃白喝? 第3章 她的决心 因为刚才那杯白酒,阮锡安已然没有了先前的风度翩翩,额前的头发狼狈地耷拉着,眼镜镜片上还残留着水渍,整个人散发着阵阵酒味。 阮锡安抹了把脸,抬眼就看到走廊里拉扯着的两人,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怎么?原来是已经有小白脸了,所以看不上我们?还是说,嫌我们两个还不够?”他最了解男人的劣根性,越是这种违背道德和底线的行为,有时候反而越让人觉得刺激。 “怎么样?哥们,要不要一起?”阮锡安嘴角噙着笑,走近了些。他早就收买了餐厅的工作人员,只要他这边没联系,工作人员就不会让其他人来这一片区域。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到这里,但阮锡安并不介意让他加入。 毕竟……人多一些,也会更有意思。 看清阮锡安的真面目后,阮瞳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眉眼间掩不住对他的厌恶:“阮锡安,你真恶心。” 见阮锡安还没动手的迹象,阮瞳快速思考着破局的办法,她早就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走廊上都没有其他人出现。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阮锡安的手笔。 看来……她只能从旁边这个陌生的男人入手了。他刚才的关心不像是假的,或许,他不会助纣为虐。 阮瞳打从心底反感这种被动、只能依赖他人的情况,但也清楚仅凭她一人无法对抗阮锡安和他的同伙,她思索着说服陌生男人的理由。 而阮锡安走近之后,才看清了阮瞳身边的人的长相,他有些意外:“姜酌?你怎么在这?” 姜酌? 阮瞳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认识,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阮锡安玩得好的人会是什么好人? 局面骤然间对她极其不利,阮瞳下意识咬住发白的下唇,垂眼望向地面,看来她只能孤注一掷了。 只是…… 还没等她抬脚狠狠踩上那个叫姜酌的人,对方便松开了她的手腕。随着姜酌的动作,阮瞳的身侧带起一阵风,风中隐约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松木气息和烟味,那烟味不重,更像是别人抽烟时沾上的味道。 一声惨叫拉回了阮瞳发散的思绪,这声音……怎么像是阮锡安的? 阮瞳怔愣着循声望去,便看到刚刚还站在她面前的阮锡安此时正面色痛苦地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而匆忙从包厢里跑出来的另一个人也被姜酌单手擒住,强行摁在墙壁上。 阮瞳缓慢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这个人还没等她开口,就已经放倒了阮锡安他们…… 明明是她刚才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的人,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摁在墙上、动弹不得。 姜酌没有理会被他摁在墙上的男人发出的哀嚎,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后,递给阮瞳,余光瞥见阮锡安伸手、想要阻拦的动作时,他毫不犹豫地补上一脚。他眉眼凌厉,嗓音因为压抑着怒火格外低哑:“报警。” 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机,阮瞳睫毛轻颤了两下,强忍着的酸意还是涌上眼眶,她握住手机,竭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好,谢谢你。” 阮锡安痛苦地喘息着,和阮瞳相比,他自然是有体型和力量的优势,但在姜酌面前,这种优势荡然无存。只有他知道姜酌刚刚用了多大力气,现在疼得他连呼吸都在痛。 阮锡安咬紧牙关:“姜酌你他妈的……多管什么闲事?你以为她还是高中时候的阮瞳?就算你现在对她乞怜摇尾,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阮瞳没再在意阮锡安话里对她的贬低,反而是“高中”两个字让她一怔。 听这意思,这个叫姜酌的男人是高中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可为什么……她对他没有一点印象? 阮瞳抿紧唇瓣,压下心底的疑问,现在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指尖触上快要黑屏的手机屏幕,刚准备拨号,手机壁纸便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阮瞳瞳孔微缩,余光注意到姜酌向她投来的视线,她故作镇定地快速按下三个数字,静静等待电话接通。 短短的几秒里,阮瞳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阮锡安狰狞丑陋的真面目、突然出现却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的姜酌、知道这件事后文颖和阮诚可能的反应…… 还有刚才那张手机壁纸…… …… 和她有关的内容到这里戛然而止,阮瞳的意识重新回笼,但方才身临其境体会到的恶意仍让她心有余悸。 她无从得知阮锡安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或许原著里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会又一次被文颖的威逼利诱和阮诚的无奈说服,只是不再和他们来往…… 然而,在摆脱了原著强行施加的降智光环、得知了真相和未来的走向后,阮瞳却绝对不会再妥协。 如果是她……她一定要阮锡安付出代价。 即便他是叔叔阮诚的儿子,她名义上的堂哥。 还有文颖…… 对于文颖的动机,原著里分毫没有提到,仿佛阮瞳一家就应该被她拿来踩在脚下,就应该是所谓的女主阮茵茵的对照组。 也就只有曾经的她傻傻地认为,即便文颖有意拉踩她来捧高阮茵茵,但她还有阮诚这个亲人。为了这点仅存的亲情,她可以尽量去无视文颖若有若无的针对。 结果呢? 原来她过去九年所遭受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什么命运弄人,而是人心歹毒。 想到这些,阮瞳控制不住地握紧拳头,指尖掐进掌心的痛感却远不及她心头的万分之一。 等阮瞳再抬起头时,一向柔和的杏眼凌厉起来。既然遇到了001,并且获得了重来的机会,那么这一次,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她都要夺回来。 至于那个突然出现、毫不犹豫帮助了她的人…… 姜酌。 阮瞳在心底默念了几遍他的名字,再次确定她在高中时并没有见过对方。她不确定原著里姜酌后来的情况,如果阮锡安的事情被文颖摆平了,那么以阮锡安的性子,他一定不会放过对他动手的姜酌。 而那个被所谓的“亲情”绊住手脚的阮瞳,恐怕不能保住她的救命恩人。 既然她不能在未来报答他,就让她在这一次找到他、报答他吧。 001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在看到阮瞳坚韧的眼神后,001适时开口说道:“你的自主意识已觉醒,不会再受剧情和人设控制,如果其他没有问题,现在送你回去。” 001的声音让阮瞳猛然回过神来,她看着那柔和波动着的光圈,话在嘴边辗转几番,才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帮我?” 即便001已经给出解释,阮瞳仍感觉难以置信。仅仅是因为那种小事,这个明显属于更高次元的思想体就会如此慷慨地施以援手吗?曾经的001又为什么会以麻雀的形态出现在这个世界? 这一切,真的不是她的奢望吗?或许一觉醒来,她会发现她还是那个孑然一身的阮瞳。 可是,如果这真的是梦,那这个梦也太长、太真实了,她会梦到自己的人生不过是小说里的一场闹剧吗?或许,这并不是她的梦,她也可以相信这个叫001的思维体。 “……” “抱歉,由于缄默原则,我不能向你解释过多。我在这个世界能用的能量只够回溯一次和完整了解一个人物的生平事迹,如果你后续确定想了解的人,只需要在心里默念你的诉求。” 阮瞳没再多问,001的善意让她无所适从,她沉默了片刻后,声音微哽:“001……谢谢你。”她看着那团光圈,下意识伸手轻碰了下,触感意外的柔软,像是一团棉花糖,“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点点光屑萦绕在指尖,又缓缓消散。 “或许会。”001不确定,这一次回溯耗尽了他攒了许久的能量,下一次再来这个小世界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不过,他并不后悔,毕竟当初在他能量即将耗尽、连正常形态都无法维持时,是阮瞳救了他。 看到阮瞳微微抿起的唇,光圈微微闪烁,它的声音依旧平稳,听起来却多了点温度:“阮瞳,去改变你的人生吧。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001说完,阮瞳的梦境也结束了。然而梦里的内容却像烙印般深深刻在她脑海里,她想忘也忘不了。 阮瞳再次醒来时,是被闹铃的振动吵醒的,她本能地循着声音关掉了手机闹钟。睡眼朦胧,但她的头脑格外清明,没有丝毫的困意,这种身体和思维的割裂感让她微微蹙起眉头,她点开手机屏幕。 系统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二十,不是她以往工作日设定的七点半的闹铃,手机的型号也是很久以前的,厚度和手感都和她前不久刚换的手机有所区别。 身上盖着的不是她往常盖的夏凉被,而是套着碎花被套的薄被,更重要的是,她所在的房间也不是租的房子里面积不超过十五平方米的卧室,而是更宽敞、更明亮的房间。 “小堇?”阮瞳下意识像往常一样拍了拍身边的床,却没有听到他的叫声。 这么说……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无论是001,还是她亲身经历的未来,而她也真的回到了以前。 回到了她生日愿望里的16岁。 只是,时间似乎不太对得上。 她16岁时,应该是在念高二的第二学期,但是现在显示的日期却是8月28日。 是高二上学期即将开学的时候。 阮瞳来不及细想,身体的本能让她迅速掀开被子,走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她所在的重点高中早读从六点五十开始,当时阮戚风在阮瞳收到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后,就在学校门口旁的小区里买下了一套独栋的小别墅,她早上即便掐着点睡到六点二十也不会迟到。 大概是因为她经常怀念从前,阮瞳意外地发现她居然还记得不少高中时候的事情,自然也包括每个学年的第一学期,学校都会重新组织分班考试这件事。 想到这里,阮瞳想起以前她就吐槽过学校为什么多此一举,明明可以直接用上一学年期末考试的排名进行分班的,还偏偏要在开学后再进行一次分班考试。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就是分班考试的日期。 换做是旁人,大概就跟整个假期都没复习、直接去裸考一样,心里指不定得多慌张。不过,对于阮瞳而言,还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毕竟,她本科和研究生都在和英语打交道,即便顶着降智光环,她也拿了好几次校级和市级英语竞赛的奖项。 念书的时候,为了多赚点生活费,阮瞳还接过家教的兼职,所以她大概还记得高中语文和数学的基本知识,但具体到古文默写和一些公式,她是忘得一干二净,更不用提专业性强的物理和化学了。至于剩下的几门副科,她倒是可以用常识先应付一下。 不过,对于阮瞳而言,她现在这个水平正好。 初步的计划已然在她脑海中成型。 阮瞳对着镜子将水乳轻柔地涂抹在脸上,高中时期的她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脸颊带着些许婴儿肥,肌肤透亮到看不到明显的毛孔。长而密的睫毛低垂时,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衬得那双湿润明亮的杏眼愈发清澈。鼻头圆润小巧,下面是不施脂粉也粉嫩湿润的唇。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这副模样了。 高三以后,阮瞳的视力直线下降,除了睡觉以外,镜框眼镜几乎焊在她的脸上。等到后来读研和工作,虽然换成了隐形眼镜,但脸上的疲态也浓重了许多,哪里比得上胶原蛋白最丰富的高中时期? 阮瞳用黑色皮筋简单地扎了个高马尾,将细碎的额发拨至耳后,她回到床前,换上了衣柜里挂着的蓝白色校服。 高中时期的她不爱运动,腰间和大腿还带着软肉,但简单宽松的校服已然遮不住玲珑有致的曲线。短袖校服的领口露出白得晃眼的脖颈、纤细精致的锁骨以及一小截红绳。 阮瞳抬手抚上领口下的玉坠,因为紧贴着肌肤,玉坠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摸起来格外温润。 是外婆送给她的玉坠,也还没有弄丢。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都还来得及…… 第4章 分班考试 阮瞳指腹摩挲着颈间的玉坠,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她扣好校服领口的纽扣,默不作声地将书桌上的笔记本和笔袋收进书包,转身走出了房间。 清晨六点半,别墅的二楼以上仍是一片寂静。这个时间,估计家里醒着的只有她和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的王阿姨。 阮瞳刚走下楼梯,王阿姨就从厨房探出了头,“瞳瞳,起床了呀。阿姨今天做了你爱吃的鸡蛋饼。” “王阿姨早呀。” 望见那张久违的笑脸,阮瞳一时有些恍惚。前一世,她父亲投资破产后,王阿姨便被辞退,自此再无音讯。算起来,她已经有九年不曾见过王阿姨了。 从初中到高中,王阿姨照顾了她整整六年,早就超越了雇佣关系,成为这个家里为数不多真心待她的人。 等阮瞳走到餐桌前,看清那份裹满鸡蛋、火腿、香菇和芝士后厚实得不容忽视的鸡蛋饼,心中那丝恍惚终于消散,她忍不住笑了,“王阿姨,我还是带着路上吃吧。”王阿姨总担心她用脑过度,做饭都是铆足了劲,恨不得把所有的营养塞进一道菜中。 “好嘞,喝豆浆还是牛奶啊?”王阿姨笑着擦了擦手上的水,动作利落地从橱柜里拿出保鲜袋。 “豆浆吧,谢谢王阿姨。” 趁王阿姨忙着打包的间隙,阮瞳歪头打量着这个她高中住了三年的家。 当初买房时,在所有备选里,只有这一栋是紧挨着学校北门的。三层的小别墅外加院子,不仅上下学方便,环境也很清幽,是再好不过的学区房。 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王阿姨住在这里,别墅里有不少闲置的房间。王阿姨睡在一楼的卧室里,阮戚风夫妇的卧室在二楼,阮瞳的卧室、书房和琴房都在三楼。 别墅的装修和家具大部分是阮戚风敲定的,只有三楼属于阮瞳的部分,是她自己布置的,所以三楼温馨可爱的画风和楼下规整的画风截然不同。 王阿姨很快装好了早餐,阮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将玻璃杯塞进书包里,拎着还滚烫的鸡蛋饼推门而出。 别墅区在小区普通公寓楼的后面,正好挨着小区侧门,从侧门出去就是学校北门。只要她走快一点,从家到教室只需要花五分钟。 八月底的清晨,阳光依旧毒辣,微风拂过,带着灼人的热意。 快走到校门口时,阮瞳看到门卫正在逐一检查学生证,她心里猛地一沉,收拾书包时,她并没有看到她的学生证。 她的学生证放在哪里了? 身体的本能优于她的思考,阮瞳下意识伸手摸向书包侧袋,果然在里面摸到了硬质的学生证。 等顺利进了学校后,阮瞳缓步走在阴凉的树荫下,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过了这么久,但她好像还记得她高中时候的一些小习惯。她的学生证不用时就会收进书包侧袋、次日要穿的校服会提前挂在衣柜最外侧、除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要看的笔记以外,她会提前收拾好书包…… 阮瞳向来是个秩序感和规划性很强的人,善于利用所有碎片化时间。若是从前,走进学校后,她就会拿出便携式的单词本默背英语单词,又或者在脑中复盘前一天学习的内容和错题,将短短五分钟不到的路程填充得密不透风。 阮瞳曾经优异的成绩,固然有天赋的加持,但更重要的是她从不倚仗这份天赋,始终勤奋努力。 只不过,这一次,阮瞳没再试图去回忆任何单词和公式,她的目光掠过道旁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不禁陷入沉思。 早在001给她展示原著内容时,她就满腹疑惑,根本无法理解文颖的动机。 明明在她小时候,两家人是经常走动的,除了一般节假日的来往,文颖甚至会在平时旅游回来时,给她带许多伴手礼。有几次暑假,文颖还把阮茵茵送到阮瞳家里长住,让她带着阮茵茵一起玩。 然而,阮瞳现在再回想前一世和阮茵茵的接触,她不禁怀疑,对于文颖的所作所为,阮茵茵是否知情? 毕竟,她前一世借住在叔叔家里时,阮茵茵没少用那种微妙的神情看她。像是怜悯,又像是窃喜。然而,现在细想起来,她总觉得其中还夹杂着阮茵茵终于把她踩在脚下的畅快。 作为最终的受益者、原著的女主,阮茵茵这个所谓的“锦鲤”真的不知道她的好运气是从哪来的吗? 阮瞳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小。 虽然她对阮茵茵的了解还停留在小时候,停留在前一世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但也知道阮茵茵喜好攀比、喜形于色,很多时候根本克制不住心里的情绪。即便勉强克制住上扬的嘴角,也掩饰不了眼底的窃喜。 阮茵茵那么多次的真情流露足以证明她的不清白。 既然这样,她把阮茵茵算在复仇对象里,应该不算过分吧? 阮锡安、文颖、阮茵茵,她一个都不会落下。 很显然,现阶段最好、最容易对付的就是阮茵茵。因为她和阮茵茵是同龄人、高中时期的阮茵茵更单纯好懂,更因为她们都在重点高中读书。 只不过阮瞳在竞赛班,阮茵茵却在普通班。 而阮锡安,虽然他中考的分数没有达到重点高中的分数线,但阮诚和文颖通过走关系的方式,硬是把他塞进了重点高中的普通班。他比阮瞳和阮茵茵要高一个年级,现在正处于关键的高三学年。 当然,这个关键只是对于其他高三学生而言,对于阮锡安,大概和高一高二没什么区别。 前一世,即便文颖严格监督他高三一整年的学习并控制娱乐时间,阮锡安最后只考上个二本院校,让一向喜欢在亲戚面前立人设的文颖丢尽了脸面。 这一次,有她的干预,不知道阮锡安还能不能考上文颖曾经嗤之以鼻的二本院校呢?反正对他那样的人渣而言,学历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至于阮茵茵…… 既然阮茵茵事事都想与她争个高下,那她便给阮茵茵这个机会。只不过,如果还和以往一样,隔着班和班的距离,怕是不太好比。 阮瞳清楚地记得分了文理科后,阮茵茵一直都在理科七班,那她干脆就考到阮茵茵所在的七班。 只有在一个班上,才能看出到底谁优谁劣,谁才是……那个伪劣品。 等阮瞳到教室时,班上已经来了不少人。她凭记忆走到教室中间第五排的位置时,邻座的女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继续背着古文。 看她的反应,阮瞳确定她没走错位置。同桌不咸不淡的反应并不奇怪,毕竟在竞赛班,大家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交友反而是次要的。 她和同桌性格不合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的阮瞳,在母亲温晚的洗脑下,心里只有学习。对于任何可能影响她学习的事情,她都远而避之。因而,高一一整年,她在班上都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反而因为长相和身材遭到一些女生的非议和排挤。 不过,一心只有学习的阮瞳不曾放在心上。既然曾经不在意,现在重活一世的她更不可能在意了。 等班主任到教室后,分班考试相关的事宜在班主任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分发准考证、布置考场、各自去考场做准备…… 考场并没有按照曾经的成绩排名,而是随机分配的。碰巧的是,阮瞳的考场就是现在的教室,她只需要挪个位置。 为了尽快分好班,考试安排很紧凑。第一天早上考语文和化学,下午是数学和政治。第二天早上是英语和物理,下午则是剩下的学科。这几天晚上的晚自习取消,学生考完试就可以直接回家,而老师们则加班加点地批改试卷,确保学生在回校时就能知道分班结果。 阮瞳坐在座位安静地吃着鸡蛋饼,隐约听到周围的人讨论起分班机制,和她猜测的一样,是单纯按成绩排名分班。 他们这一届一共十三个班,她记得分班的时候是分了四个文科班,九个理科班。倘若阮茵茵在八班或九班,倒还简单些。 偏偏是七班,不太好把握分数的区间。考高了会去五班或者六班,考低了会直接去最末尾的九班。 阮瞳在脑海里思索起关于阮茵茵高中成绩的记忆,总算想起高二这年吃团圆饭时,文颖在餐桌上似乎抱怨过阮茵茵暑假光顾着玩,没心思复习,结果分班考试只考了那么点分数。 获得想要的答案后,阮瞳收敛心神,将保鲜袋团成一团丢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她大概知道要考多少分了。 分班考试中,阮瞳唯独没有在英语上藏拙,对于这门她曾经接触将近十年、已然成为她一部分的语言,阮瞳实在难以忍受她故意答错。 不过,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 阮瞳想起,前一世,文颖在好几次家庭聚会时,都曾经若有若无地炫耀过阮茵茵的英语成绩,说她还参加了英语竞赛。虽然阮瞳记不得阮茵茵的具体成绩,但大概能猜出英语是阮茵茵的拿手科目。 既然如此,那她更要在阮茵茵擅长的领域,发挥全部的实力。 整套英语试卷写起来几乎是得心应手,等她写完作文时,甚至还多出二十多分钟。阮瞳默默估算着分数,除去主观题可能会被扣的分,满分120分的卷子,她应该能考115分以上。 至于语文和数学,除了本来就已经忘记的默写内容和选择题以外,一些她会的阅读理解题目,阮瞳也不得不往偏得不能再偏的方向作答。 都是为了平衡语数英三门主课的总分。 物理和化学这两门,阮瞳倒是不用特地去控分。因为这两门,她是真的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最基础的自由落体运动、平抛运动和元素周期表。因而,除了一些简单的常识和化学方程式配平以外,只能看哪个选项顺眼选哪个。主观题就把题目里的条件凝练一下,或者干脆直接空着。 虽然历史、生物、政治和地理会得比物理和化学要多,但阮瞳也没有写太多。写多了,她怕分数太高,直接分到其他班去。 等分班考试结束,回忆起每个学科大致的内容的同时,阮瞳不得不承认,摆脱原著的降智光环后,她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不再像前一世的高三,明明她看到题目是有思路的,但真要动笔时,她总觉得浑浑噩噩,不知从何入手,要花好几倍的时间才能做对题目。 现在的头脑清明、触类旁通,是曾经的她无比怀念的状态。这个时候的她,注意力、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在峰值。 第5章 家庭冷暖 周五傍晚。 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阮瞳合上笔帽、收拾好文具,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最后一排的同学从后往前将答题纸收齐,交到讲台处。 分班考试暂时告一段落,但阮瞳心里没有轻松半分,她知道,是时候面对悬而未决的家事了。 昨天中午回家时,阮瞳发现母亲温晚并不在家。听王阿姨说,温晚和几个朋友去泰国旅游,要过些日子才会回国。 得知这个消息时,阮瞳不自觉松了口气,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温晚。 阮瞳对温晚的感情很复杂。 她始终记得,在阮戚风创业初期,他们一家三口只能住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只有主卧装了空调,她的床就紧挨着父母的床。有时候为了省电,空调会在半夜自动关闭。她偶尔热醒时,朦胧中会看到温晚坐到她的床边,就着床头微弱的台灯光亮,轻轻摇着蒲扇替她驱赶蚊子,面容温和地看着她重新陷入睡梦。 前一世,因为这份刻在记忆里的温柔和原著对她的限制,阮瞳从来不曾真正记恨过温晚,更不曾深究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背叛了家庭。 然而,对于现在的阮瞳而言,在经历了无数个孤独难眠的夜晚后,那份遥远的温情早已消磨殆尽。 或许,温晚真的爱护过她,可这份爱太过脆弱。否则,她怎么会在阮戚风事业出现危机时,毫不犹豫地离婚,抛下孤助无援的她,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 现在回想起来,阮瞳发现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前一世,在阮瞳念初中时,阮戚风的事业逐渐风生水起,家里的条件改善了不少,但温晚和阮戚风之间的争吵却骤然增加。阮戚风不想让阮瞳知道大人之间的纷争与不和,而温晚恰恰相反,她常在争执时将阮瞳拽到身边,声泪俱下地控诉阮戚风的不作为。 每逢此时,阮戚风总会沉默地让王阿姨带走阮瞳,也正因如此,阮瞳至今无从知晓他们争吵的具体原因。 自那以后,温晚就很少出席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和家长会,连节假日也常在外“与朋友聚会”。 即便是偶尔在家,温晚只会对阮瞳进行不间断的思想灌输,她总是暗示阮戚风心里只有公司,从来不懂得关心家人,是个失败的父亲和丈夫。有时候,她甚至会和阮瞳说,她怀疑阮戚风在外面有女人,所以总是借口出差,不愿回家。 久而久之,阮瞳也就信了,在和阮戚风相处时,总是态度疏离淡漠,仅仅维持着最表面的父女礼仪。她好像全然忘记了曾经的阮戚风会在每次出差回来时,给她带不同的礼物,忘记了阮戚风总是让年幼的她骑在肩膀上玩耍…… 在阮瞳考上重点高中后,温晚更是奉行“成绩至上”,严格限制她平日的交友和娱乐。一旦阮瞳的成绩稍有下滑,等待着她的就是无止境的指责和失望的眼神。 因此,阮瞳的心里渐渐变得只有学习,她不再在意是否在学校交到朋友,不再在意阮戚风有没有回家…… 至于阮戚风,或许是因为前世的阮瞳足够“优秀”,从不需要他额外操心她的学业,他慢慢习惯了这种疏离的相处模式。他会在节假日和她生日时,给她转一笔数额不菲的钱,以为这就是表达关爱的方式。 然而,这些钱大多数并没有留在阮瞳手里。 温晚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以“你还小,妈妈先替你保管,等你成年了再给你”为由,轻松地将钱转走。那时,阮瞳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并未深想,毕竟温晚平时给她买衣服和零食也从不吝啬。 直到温晚与阮戚风离婚,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她似乎都不曾想起她手下还有这么一笔数额不菲的保管金。 …… 恢复自我意识后,阮瞳不得不承认她眼中曾经温柔的母爱早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想到这里,阮瞳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她很想告诉自己,温晚首先是独立的个体,然后才是她的母亲。父母婚姻的成败,根源在于他们自己,作为子女,她无权也无力干预过多。 然而,一想起曾经那个孤助无援、只能蜷在角落哭泣的“阮瞳”,阮瞳明白,她根本无法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更不能轻易原谅温晚的抛弃。温晚所带来的伤害,远比文颖和阮锡安带来的更重、更深,是永远无法化解的。 不过,现在温晚远在国外,阮瞳不想在她身上耗费过多心神。 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如何让她那个素来重视家庭和睦、顾全兄弟情面的父亲发现文颖暗藏的祸心呢?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阮瞳清楚,仅凭现在的她,很难彻底扳倒文颖。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阮戚风不会因为她的一言两语就轻易怀疑文颖,反而会怀疑她受了什么刺激,甚至转头去询问文颖。 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阮瞳需要更多的时间,捋顺思路。 好在,距离文颖采取行动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而眼下,她的首要目标是阮茵茵。 周六,阮戚风在家休息。 见阮瞳下楼,正靠在沙发上看文件的阮戚风抬起头,温声问道:“瞳瞳,分班考试考得怎么样?” 和温晚曾经说的一样,阮戚风平日工作繁忙,不出差的日子里,也要到深夜才会回家。 重生回来后,这是阮瞳第三次在家里看到他。 然而在几次短暂的接触里,阮瞳意外地发现,阮戚风对她的关心并不少,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全然不似寻常父女间的自然。 意识到这一点后,阮瞳心头五味杂陈。 此时,王阿姨在院子里浇花,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阮戚风。面对这久违的独处,阮瞳有些无所适从,又格外珍惜,她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语气平稳地回道:“估计不太理想。” 说罢,阮瞳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取出王阿姨手作的脆皮雪糕,说出了她事先想好的理由:“考试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这次恐怕得去普通班了。” “感冒了?”阮戚风立刻放下手里的文件,眉头不自觉地簇起,“怎么还吃雪糕?” “现在已经没事了。”阮瞳咬下一块裹着巧克力脆皮的雪糕,寒意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静下来。等回头望向阮戚风时,她面上的表情已然恢复到以往面对阮戚风时的淡然,“爸,你不用太担心。” 阮戚风嘴唇动了动,话在嘴边辗转几道,最后只化作一句干涩的叮嘱:“不要贪凉,空调温度调高点。”他错过了阮瞳太多的成长时刻,如今想要弥补,却连关心都如此笨拙,更怕过多的叮嘱会惹得正值青春期的阮瞳不喜。 “好,我知道了。”阮瞳从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阮戚风面前,她没多说什么,离开客厅时,只留下一句,“那我回房间看书了。” 作为曾在职场历练两年的成年人,阮瞳自然能理解阮戚风以前的无可奈何。重新见到前世下落不明的父亲,她心里亦是充满失而复得的喜悦,她何尝不想和阮戚风更亲近些? 然而,阮瞳知道,无论是对于心存愧疚的阮戚风,还是对于阮戚风心中那个别扭、疏离的“阮瞳”,破冰,都需要时间。 * 回校前,阮瞳仔细翻阅了她高一的笔记和课本。她不得不感叹她高一时的刻苦勤奋,笔记和错题集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完全可以作为复习提纲使用。 她只是顺着曾经的思路走一遍,那种熟悉的学习状态就渐渐回来了。 前世的她,即便气运被窃、被原著强行加上降智光环,仍能在竞争激烈的高三学年里,将成绩保持在年级前列。如今,重新取回属于她的能力后,理解和记忆能力更是远超从前。 在分班考试的结果出来前,她已经将所有笔记都翻了一遍。 周日下午。 学校只安排学生回校确认分班结果并到新班级报道,没有安排上课和晚自习,所有人只需要在两点半前抵达新班级即可。 阮瞳下楼时,有些意外在餐桌前看到阮戚风。没等她细想,就见阮戚风放下手里的咖啡,望向她:“瞳瞳,方老师刚刚打电话,说你成绩不太理想,来问问情况。” 阮瞳很快反应过来,阮戚风提到的方老师是竞赛班的班主任。她成绩下滑这么多,班主任会关心她的成绩在她的意料之中。好在,她早和阮戚风说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即便班主任询问,阮戚风也有理由解释。 阮瞳停在餐桌前,从容地拈起果盘里洗得干干净净的车厘子,“方老师说我分去几班了?” “七班。需要爸爸再和老师沟通一下吗?” 平日里,有妻子温晚管着阮瞳,他一向不多过问阮瞳的学习。只是,从竞赛班掉到普通班,阮戚风难免担心阮瞳能否适应。 “不用。”阮瞳摇摇头,用湿巾擦干手指上残留的汁水,语气温和,“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很好,教学水平也没差别。在七班我一样能学得很好。” 阮戚风微微一怔,他注意到阮瞳和他说话时的态度,不再像以往那样淡漠,让他无从接近。 再三确认阮瞳的神情并不勉强,萦绕在阮戚风心头的担忧终于消散几分。他沉吟了片刻,终是缓声道:“好,爸爸相信你。不过,如果在七班有任何不习惯,一定要告诉爸爸。” “好,那我出门了。” 虽然已经知道分班结果,但走到教学楼时,阮瞳还是在贴着分班结果的告示板前停下了脚步。 名单上只有班级和姓名,并没有每个人具体的成绩。 阮瞳一眼就在七班的名单上找到了她的名字,而阮茵茵的名字则在她前面几行里。她心下了然,看来除了英语,其他科目的分数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她的名字安静地落在七班中下游的位置,一个不起眼,甚至会让人掉以轻心的位置。 就在阮瞳准备移开目光时,她的视线倏地一顿,牢牢停在分班名单的某个位置上。 姜酌。 这么罕见的名字,应该不会是同名。 会是他吗?是那个义无反顾挡在她身前的人吗?他当时究竟为何会出手相助? 阮瞳原本以为要在偌大的校园里找到姜酌,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她没想到,她仅仅是改变了分班考试的结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 原来,他们不仅是校友,更是同一个年级的。 可前一世,她竟然对姜酌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不过,一想到前世的她一心扑在学习上,一切又情有可原起来。 原来,他们离得这样近,或许早就在校园的某个转角擦肩而过,她却不曾留意过。 只是…… 一想起成年后的姜酌居然用着那张手机壁纸,阮瞳的睫毛止不住轻颤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又深深看了眼他的名字。 或许,对于这个时候的姜酌而言,她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她一定会找到机会,看清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一次,就让她主动找到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