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 第1章 第 1 章 这年头,能把肤浅当勋章还让人买账的主儿不多,崔璨算一个。您要问他凭什么?凭那张老天爷追着喂饭、还得是满汉全席级别的脸。具体来说,那脸盘儿,流畅得跟精修过的PS曲线似的,皮肤白得晃眼,却不是病态的白,是那种透着光、仿佛自带反光板的莹润。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看狗都深情,偏偏瞳仁里又藏着点漫不经心的冷,让你觉得那深情廉价又勾人。鼻梁挺得能当滑梯,嘴唇是时下最流行的、饱满得像是随时等人来吻的M形,常挂着点意味不明的笑,说好听点叫慵懒风流,说难听点就是没睡醒还欠揍。 今天他穿了件能闪瞎钛合金狗眼的亮片外套,颜色是骚气十足的绛紫,搭配破洞牛仔裤,膝盖处露出的皮肤比好些姑娘精心保养的脸还光洁。 媒体骂他“妖艳贱货”,粉丝捧他“人间富贵花”,他照单全收,顺便在微博发张对镜自拍,配文:“骂得对,但您气不气?我还能再红五百年。” 谢清发第一次见到活的崔璨,是在国家博物馆的文物修复中心。那天他正跟一幅宋代花鸟画较劲,画上的麻雀缺了半边翅膀,他拿着比头发丝细的毛笔一点点补全,感觉自己像个给古人做微创手术的大夫。 谢清发这人,搁人堆里属于立马“隐形”的那类。身形清瘦,像根还没完全舒展开的修竹。总穿着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质工作服,外面套着件藏蓝色的工装围裙,上面沾着些陈年的颜料和浆糊渍。头发有点长,软塌塌地遮住部分额头,一看就是自己随便剪的,或者压根没剪。黑框眼镜占了脸不小面积,镜片后面是一双颜色偏浅的眸子,看人时目光习惯性微微闪避,但看向古画时,却沉静得像两口深井,专注得能吸纳所有光。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短,干净得过分,带着一种长期精细工作磨砺出的稳定与敏感。 然后,门就被推开了。 先涌进来的是一股香味儿,不是博物馆里陈年的墨香和樟木味,而是一种……嚣张的、甜腻的、带着强烈攻击性的香,活像打翻了一整瓶什么花果。然后才是人。 崔璨就站在门口,穿着那身自行发电的亮片行头。他摘下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那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谢清发身上,嘴角一勾,那笑里掺着蜜也掺着针。 “哟,这就是咱们国宝级的修复专家?看着比电视上年轻。”崔璨开口,声音是经过训练的磁性,带着点刻意拖长的慵懒。 带他来的副馆长赶紧介绍:“谢老师,这是崔璨先生,对我们这次‘丝路丹青’展很有兴趣,特地来参观学习……” 谢清发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手里还捏着那支笔。他感觉自己的社交恐惧症正在以光速飙升。面对一张破损了八百年的绢本,他能心静如水;面对这么个活色生香、仿佛自带聚光灯和BGM的人形麻烦,他只想原地蒸发,或者把这麻烦关进恒温恒湿的库房里。 崔璨却不管他那套,溜溜达达走过来,俯身看谢清发手下的画。他靠近时,那精心打理过的栗棕色头发丝儿都透着精致,身上每一个细节仿佛都在叫嚣“快看我”。“这鸟儿画得不错,”他点评道,语气轻飘飘的,“就是毛秃了点儿。” 谢清发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讨厌这种对古物毫无敬畏的轻浮。但他没反驳,只是沉默地把手里的工具一样样放回托盘,动作慢条斯理,像在完成某种仪式。他那双惯常稳定的手,在刚才崔璨靠近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崔璨也不觉得尴尬,目光从画上移到谢清发脸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从头到脚,连同那身旧工作服,都写着“拒绝交流”和“生人勿近”,跟他身边那些恨不得贴上来的人形成惨烈对比。 “谢老师,”崔璨又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蛊惑,“听说您手艺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能不能给我也修复修复?” 谢清发终于抬眼看他,镜片后的浅色瞳孔里是纯粹的疑惑,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完好无损(甚至过于“完好”)的现代造物需要修复。 崔璨笑了,凑近了些,那股香气几乎要形成实质性的包围。“我这儿,”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半真半假地说,“缺了块东西,您看能给补上不?” 谢清发:“……” 他确定以及肯定,这人脑子可能也有点需要修复。他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表情幅度过大,有表演性质;瞳孔微缩,并非全然真诚;肢体语言具有侵略性,试图打破安全距离…… 结论:危险生物,需保持距离。 他甚至能闻到崔璨身上除了那甜腻香水味外,还有一丝极淡的、可能是妆品的味道。 见谢清发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没反应,崔璨也不恼,反而觉得更有趣了。他见过太多人,对他或巴结、或谄媚、或故作清高地批判,唯独没见过这种……把他当疑难杂症研究的。 “逗你玩的。”崔璨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亮片随着动作窸窣作响,“看把你吓的。行了,不打扰您伺候古人了。”他转身,外套划出一道炫目的弧线,带着那阵香风又出去了。 人走了,屋里还残留着那味儿。谢清发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缓缓吐出口气。他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让初秋微凉的风吹进来,冲散那甜腻的空气。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的手指,眉头皱得更紧。那手指触碰过无数脆弱珍贵的古物,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更不可控的风险。 真是个……麻烦。他在心里又确认了一遍。 而已经坐回保姆车里的崔璨,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却噙着一丝玩味的笑。他回味着刚才那修复专家一闪而过的僵硬和那双干净得过份的手。 “有意思。”他喃喃自语,“像个刚出土的唐三彩,碰一下都怕他碎了灰儿。” 让这么个老实人破戒,看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一定特别好玩。 这成了顶流明星崔璨,最新的,也是最有挑战性的恶趣味。 第2章 第 2 章 崔璨那趟博物馆之行,屁颠儿屁颠儿跟去的经纪人李姐心里直打鼓。这位爷什么时候对古画感兴趣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又憋着什么坏,想立个“热爱传统文化”的人设?结果人进去晃了一圈,出来脸上那笑,怎么说呢,像是偷着鸡的黄鼠狼,满足里透着蔫儿坏。 “怎么着,璨哥,受艺术熏陶了?”李姐一边刷着手机上看有没有被偷拍,一边揶揄。 崔璨瘫在后座,长腿一伸,懒洋洋地划拉着屏幕,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正在搜“谢清发”三个字。搜索结果寥寥无几,几张学术会议的大合影,人堆里找个模糊的侧影都费劲。唯一清楚点的是博物馆官网的介绍页面,证件照上的人顶着更乱的头发,眼神试图看镜头又有点飘,配着干巴巴的文字:“谢清发,副研究员,主要从事古书画修复与研究……” “啧,真够素的。”崔璨撇撇嘴,把这页截了个图,顺手设成了手机**相册的封面。他觉得这行为有点变态,但又挺刺激,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偷偷标记了一件独一无二的藏品。 李姐瞥见他屏幕一闪,那照片上的人跟时尚俩字儿根本不沾边,心里警铃大作:“我的祖宗,您可别告诉我您下一任‘灵感缪斯’是这位?这路子是不是太……曲高和寡了点儿?” 崔璨关机,把手机一扔,闭上眼:“你不懂,这叫返璞归真。” 李姐心说,我是不懂您这又作的是哪门子妖。 另一边,谢清发试图把那个亮闪闪的身影和那阵香风从脑子里格式化。他加强了工作室的通风,甚至考虑要不要点根线香驱驱那残留的俗世味道。但失败了。那人的形象太具有侵略性,像一滴浓稠的油彩掉进了他澄澈平静的水墨世界里,晕开一片无法忽视的斑斓污渍。 更让他烦躁的是,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析那滴“油彩”。面部骨骼结构优越,是上镜的底子;表情管理系统复杂,非一日之功;肢体语言看似随意,实则充满设计感……他甚至下意识地在修复笔记的角落里,画了几笔速写,试图抓住那种“嚣张的生命力”的神韵,画完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赶紧把那页纸揉成一团。 过了几天,风平浪静。谢清发刚觉得那“麻烦”终于过去了,副馆长又亲自来了电话,语气带着点为难和讨好。 “小谢啊,有个事儿……还是那个崔璨先生。他对咱们的修复工作非常感兴趣,想做个深度体验,拍点素材,也算是为传统文化做宣传……你看,方不方便让他偶尔……来观摩学习一下?” 谢清发握着话筒,手指收紧。他想说不方便,非常不方便。但副馆长接下来一句话把他堵死了:“他知道我们经费一直紧张,表示可以以个人名义,给咱们修复中心捐赠一批最新的设备和材料……” 挂了电话,谢清发看着窗外,感觉那片自己守护了多年的清净之地,即将被资本和流量以一种冠冕堂皇的方式入侵。他有一种预感,他那套基于确定性和“古法”的世界运行法则,可能要面临严峻挑战。 果然,第二天,那阵熟悉的、甜腻的香风再次席卷了修复中心。 崔璨今天穿得相对“低调”,一身黑,就是剪裁忒合身,勾勒出宽肩窄腰长腿,脖子上挂了条造型夸张的银色项链,依旧闪闪发光。他后面还跟着个扛着小摄像机的助理。 “谢老师,我又来学习了。”崔璨笑得人畜无害,仿佛前几天那个言语撩骚的不是他。 谢清发没理他,埋头给一幅字画全色。 崔璨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旁边转悠,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偶尔问些问题,什么“这纸是什么年代的?”“这颜色怎么调出来的?”,问题不算太外行,但配上他那腔调,总让人觉得不是真心求教。 谢清发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回答绝不用两个。 “宋。” “矿物。” “经验。” 崔璨听着他那干巴巴的回答,看着他专注侧脸上微微颤动的睫毛,心里那点恶趣味更是咕嘟咕嘟冒泡。他使了个眼色,让助理把摄像机对准谢清发工作的手。 那双手,在柔和的光线下,稳定得不像话。指尖带着薄茧,握着细小的工具,动作精准而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节奏感。沾取颜料,落笔,轻点,晕染……破损的墨迹在他的手下一点点恢复生机。 崔璨看着看着,有点出神。他见过太多双手,弹钢琴的,打碟的,签合同的,戴戒指的……都比这双手好看,保养得宜。但这双沾着颜料、略显苍白的手,却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能抚平时间留下的所有褶皱。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去碰一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谢清发手背的瞬间—— 谢清发像被电击一样,猛地缩回了手,工具“啪嗒”一声掉在宣纸上,染开一小团突兀的墨迹。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崔璨的身影,里面是全然的惊愕和……一丝被侵犯领地的恼怒。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厉色。 工作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扛摄像机的助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崔璨的手还悬在半空,他看着谢清发剧烈的反应,先是一愣,随即那玩味的笑容又爬回了脸上,甚至更深了。 “不好意思啊,谢老师,”他收回手,语气毫无诚意,“看您手上有灰,想帮您掸掸。” 谢清发胸口起伏了几下,看着宣纸上那团墨迹,脸色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工具,不再看崔璨一眼,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出去。” 崔璨挑了挑眉,没动。 谢清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请你们出去。现在。” 崔璨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意儿。他终于慢悠悠地直起身,对助理摆了摆手:“走吧,谢老师要清净。” 他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谢清发背对着他,肩膀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 崔璨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碰一下反应就这么大。 这游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3章 第 3 章 谢清发把那团染了墨迹的宣纸小心翼翼地揭下来,动作慢得像在给自己动手术。心里头那火,窝憋着,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这辈子,最恨两样:一是毁坏古物,二是被人强行打破安全距离。崔璨倒好,两样占全了,还他妈是一气呵成。 “出去”那两个字甩出去,带着他积攒了小半辈子的社交能量。效果显著,世界清净了。可那甜腻的香味儿阴魂不散,跟侵入他领地的幽灵似的,在鼻腔里,在空气里,在他刚被碰触过的手背皮肤上,挥之不去。 他跑去洗手,用冰冷的自来水冲了一遍又一遍,搓得手背发红,差点脱层皮。可那感觉还在——不是真的触感,是那种被冒犯、被入侵的警报,在神经末梢尖声啸叫。 副馆长的电话追过来,语气委婉得像裹了十八层棉花:“小谢啊,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但崔先生那边,毕竟是热心捐赠,而且人家也道歉了,说是不小心的……你看这,后面还要合作……” 谢清发听着,没吭声。他盯着窗外,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蹦跶,比屋里的人自在。 “合作可以,”他最终开口,声音干涩,“他,不准再进核心修复区。观摩,看监控录像。” 副馆长在那头噎住了,估计是没想到这书呆子轴到这地步。 崔璨听着李姐转达的“谢老师的最新指示”,乐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看监控录像?”他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他当我是来考保安证的呢?还是他觉得他那修复室是秦始皇陵,进去得买票还得穿无菌服?” 李姐一脸“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我的爷,您就消停点儿吧!那谢老师一看就不是您平时逗弄的那些小明星小模特,人家是正经搞研究的,您非得去撩这硬骨头干嘛?回头再给您扣个‘骚扰专家学者’的帽子,热搜预定!” “你不懂,”崔璨翘着二郎腿,指尖在手机上划拉着,屏幕上还是谢清发那张模糊的证件照,“越是这样油盐不进的,拆开来才越有意思。你见过那种老式的机械表没?外壳朴素,里头齿轮咬合得那叫一个精密,稍微拨动一下,就能走得分秒不差。谢清发就是那块表。” 李姐翻了个白眼:“我看您是魔怔了。” 魔怔不魔怔的,崔璨不在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谢清发缩回手时那惊惶的眼神,还有那句带着颤音的“出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毛都炸起来了,自以为凶悍,其实可怜又可爱。 不让进核心区?行啊。 崔大明星有的是办法。 第二天,谢清发发现自己工作室门口多了把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椅子上还贴了张便签纸,龙飞凤舞的字迹: 谢老师,您忙,我就在这儿‘观摩’,保证不越界。(另:椅子是捐赠物资,坐着舒服,保护腰椎。) 谢清发盯着那椅子和纸条,眉头能夹死苍蝇。他把椅子搬到走廊尽头,眼不见为净。 结果下午,椅子又回来了,旁边还多了个小茶几,上面摆着套紫砂茶具,和一罐看着就价值不城的茶叶。便签更新: 走廊风大,喝茶暖身。(茶具茶叶亦是捐赠。) 谢清发:“……” 他再次把东西挪走。 第三天,门口倒是没椅子了。取而代之的是崔璨本人。他也没非要进去,就靠在外面的墙上,拿着个平板电脑,戴着耳机,真像是在看监控录像。只是他那身打扮——今天是一件印着夸张抽象图案的卫衣,破洞牛仔裤——以及那存在感极强的气场,跟周围古旧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 谢清发进出几次,都能感觉到那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黏在自己背上,让他后颈发麻。他试图无视,但失败了。那感觉比直接的骚扰更让人烦躁,像是有只蚊子一直在耳边嗡嗡,你却打不着。 第四天,谢清发忍无可忍,准备出去跟那位爷“谈谈”。他刚拉开门,就看见崔璨正蹲在走廊边上,逗弄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溜进来的野猫。阳光从高窗洒下来,落在他低垂的睫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上,那神情……居然有几分罕见的柔和。跟他平时那副张扬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崔璨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见是谢清发,他愣了一下,随即那点柔和瞬间收起,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哟,谢老师,终于肯出来接见我了?” 谢清发到了嘴边的斥责,不知怎么,卡住了。他看着那只蹭着崔璨裤脚的猫,又看看崔璨那张瞬间戴上假面的脸,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很轻微,但足够让他警惕。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 崔璨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谢老师,您说奇不奇怪,那猫不怕我。您怎么比猫还胆小?”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混着那熟悉的甜香。 谢清发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看着崔璨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桃花眼里清晰地映出自己失措的样子。 “离我远点。”他声音发紧,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崔璨从善如流地举起双手,后退两步,笑容扩大:“遵命。” 他看着谢清发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关上门,心情好得想吹口哨。 不怕你生气,不怕你拒绝,就怕你没反应。 现在看来,反应激烈得很嘛。 谢清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跳。他抬起手,看着那天被崔璨“觊觎”过的手背,皮肤似乎还残留着被对方气息灼烫的错觉。 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个叫崔璨的“麻烦”,不仅入侵了他的工作空间,似乎……也开始入侵他的大脑了。 这感觉,比修复一幅支离破碎的古画,还要让他感到失控和恐慌。 第4章 第 4 章 谢清发决定反击。不是用嘴,那非他所长。他用的是他最擅长的武器——规矩和流程。 他熬了个夜,洋洋洒洒写了一份《关于外部人员参与文物修复观摩的规范化管理建议及应急预案》,厚达二十页,引经据典,从《文物保护法》讲到修复室微生物控制标准,详细罗列了十七条“不准”、九项“必须”、以及遇到“突发性骚扰行为”(他斟酌了很久才用了这个相对中性的词)的三种处置预案。 报告直接呈给了副馆长,抄送了馆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 副馆长看着那摞比砖头还厚的材料,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找谢清发谈心:“小谢,你的专业性,馆里绝对信任。但崔先生那边,毕竟是公众人物,影响力大,而且捐赠事宜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你看这……” “规矩就是规矩。”谢清发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异常坚定,“文物保护,不容丝毫侥幸。他的影响力,不应成为破坏规程的理由。”他甚至准备好了如果馆里强行要求他妥协,他就申请去外地协助一个紧急的壁画修复项目,躲清静。 他这套“以规则为盾”的战术,某种程度上奏效了。馆里几位老专家对谢清发的严谨表示赞赏,副馆长也被那厚厚的报告弄得有点头大,不敢逼得太紧。崔璨那边果然消停了两天,没再在修复室门口“站岗”。 谢清发刚松了口气,觉得世界重归秩序,新的风暴却以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降临。 这天他刚上班,就被同事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等他打开几乎不用的社交媒体软件,才发现自己“火”了。 起因是某个知名八卦论坛的一个帖子,标题劲爆: 《顶流崔璨疑陷单恋苦海?神秘对象竟是博物馆修复师!》 帖子里图文并茂:偷拍的崔璨靠在修复室外墙上的侧影,他蹲着逗猫的样子因为角度刁钻,显得格外“深情”,甚至还有一张模糊的、谢清发低着头匆匆走过的照片,被红圈特意标出来。发帖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崔璨如何“放下身段”、“苦苦守候”,而那位“气质清冷、学识渊博”的修复师如何“不为所动”,将一场单方面的骚扰硬生生描绘成了一出“顶流为爱折腰”的苦情戏。 评论区更是炸了锅。崔璨的粉丝分成几派,有哭天抢地“房子塌了”的,有好奇“哥哥看上他什么”的,也有骂谢清发“不识抬举”、“装清高”的。看热闹的路人则津津有味地嗑起了这极其违和的CP,称其为“浮华与沉静的终极对决”。 谢清发看着屏幕上那些匪夷所思的猜测和不堪入目的评论,手指冰凉。他生活在一个由确切年代、化学成分和严谨技法构成的世界里,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被抛入一个如此喧嚣、扭曲、充满恶意和臆想的舆论漩涡。 他下意识想关掉页面,却瞥见一条被顶得很高的评论:“这人看着就一股穷酸书呆子气,身上那件破工作服洗得都发白了,哪点配得上我们璨璨?” 谢清发盯着那条评论,看了很久。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荒谬感涌上心头。他靠手艺吃饭,凭学识立身,从未因物质贫乏感到自卑,此刻却被人用如此肤浅的标准公开评判、践踏。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通。 “谢老师?”电话那头是崔璨的声音,少了平时的慵懒戏谑,带着点罕见的急促,“看到网上的东西了?不是我干的,我……” 谢清发没等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桌上。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可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却一波高过一波。 另一边,崔璨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他确实想逗弄谢清发,想看他的各种反应,但这种被媒体和大众过度解读、甚至伤害到对方的方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查!给我查出是哪个孙子拍的照、带的节奏!”他对着李姐低吼,脸上没了笑意,眼神阴沉。 李姐也头疼:“已经在查了。但现在的关键是,这事儿怎么收场?谢老师那边……” 崔璨抿紧嘴唇。他想起刚才电话里,谢清发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直接挂断。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让他难受。他意识到,自己这场“行为艺术”,可能真的玩过火了,触到了那老实人的底线,甚至波及了他的正常生活。 他原本只是觉得有趣,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想看涟漪。现在却仿佛引爆了一颗炸弹,湖水被搅得浑浊不堪。 而谢清发,坐在他那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工作室里,看着面前那幅尚未修复完成的古画。画上的山水静谧悠远,仿佛能隔绝一切尘世喧嚣。但他知道,不可能了。那个名叫崔璨的“变量”,已经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将他从这片精神的净土里,硬生生拽回了混乱的现实。 他拿起修复刀,手指微微颤抖,最终又放下。 他第一次感到,有些“破损”,或许是他无法用既有技艺去“修复”的。 这场由崔璨单方面开启的“游戏”,性质正在悄然改变。风月无边的试探,撞上了铁板一块的原则,溅起的,是始料未及的火星。 第5章 第 5 章 舆论风波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迅速平息。崔璨团队虽然很快发布了措辞严谨的声明,否认“单恋”说法,强调是“出于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和学习”,并警告了部分恶意造谣的账号,但吃瓜群众的想象力一旦放飞,就很难收回。 谢清发请了三天假。他把自己关在租住的、家徒四壁的小公寓里,手机关机,网络掐断,试图重新找回内心的秩序。他整理历年修复笔记,擦拭有限的几件仿古家具,甚至对着墙壁练习他师父教的、用来静心的呼吸法。 但脑海里总会不受控制地闪过崔璨的脸——逗猫时那瞬间的柔和,电话里那丝罕见的急促,以及更多时候,那副玩世不恭、仿佛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假面。 第四天,他回到博物馆。副馆长见他脸色苍白,宽慰了几句,并保证已加强安保,杜绝闲杂人等和偷拍。谢清发只是点点头,默默回到了工作室。 工作室被打扫过,那阵甜腻的香味终于彻底消散了。但他在自己常坐的工作椅旁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没有署名,没有纸条。 他迟疑了一下,打开。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更不是戒指之类容易引发误会的东西。而是一枚—— 墨锭。 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机器压制的款式。这墨锭形制古雅,色泽纯黑,隐隐透出紫玉光泽,侧面有细密如发的冰裂纹,正面以极其精妙的阳文刻着“玄霜”二字,底部有一个小小的葫芦形印款。 谢清发一眼就认出,这是某个几乎失传的清代制墨大家的独门款式,存世极少,是真正懂行的人才会寻觅的宝贝,价值不菲,且有价无市。 这礼物,太精准了。精准得不像那个张扬浮夸的崔璨会送的。它避开了所有可能引起反感的雷区——金钱、奢侈品、直白的讨好,直接切中了谢清发专业领域内最核心的审美与需求。这需要极其深厚的知识储备和用心。 谢清发拿着那枚墨锭,指尖能感受到丝绒的柔软和墨锭本身的温润凉意。他心情复杂。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某种更高级的、基于“洞察”的攻略? 他试图用研究古物的方法去分析这行为背后的动机,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崔璨这个人,像一本用浮夸封面包裹着的、内页却写着晦涩密码的书。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顶级公寓里。 崔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霓虹闪烁的夜景。手里端着的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晃动着。李姐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汇报着工作。 “……品牌活动推了,有个综艺想邀你当飞行嘉宾,开价不错,我看……” “推了。”崔璨头也没回,声音有些懒散。 李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那……博物馆那边,还去吗?” 崔璨晃酒杯的动作停了一下。“再说。”他抿了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 李姐看着他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忍不住多了句嘴:“你说你,绕这么大圈子,费劲吧啦弄来那块老墨,图什么?人家谢老师领情吗?我看他那样子,不像是个能被物质打动的人。” 崔璨转过身,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只是眼底没什么温度:“谁说我图他领情了?” “那你图什么?” “我高兴。”崔璨走到沙发边坐下,长腿交叠,“我就想看看,他那种活在条条框框里的人,收到一份完全超出他预料、却又恰好戳中他痒处的礼物,会是什么表情。惊讶?纠结?还是继续板着他那张性冷淡的脸?” 李姐无语:“您这恶趣味……” “恶趣味?”崔璨嗤笑一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有些空茫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李姐,你知道么,我小时候,隔壁住着一个老画家,穷困潦倒,但画得极好。他跟我说,最好的墨,‘轻胶十万杵,玄霜一点心’。那时候我不懂,只觉得他酸。后来他死了,画被亲戚当废纸卖了,没人在意他那点‘玄霜心’。” 他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世界吵得很,漂亮脸蛋和热钱来得太快,没人有耐心去分辨什么‘玄霜心’。他谢清发有,但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那有多稀罕,还当成负担,恨不得藏起来。”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声音也越来越低,像是自言自语。 李姐愣住了。她跟着崔璨多年,见过他各种面貌,算计的,张扬的,疲惫的,甚至偶尔脆弱的,但很少听他提起如此具有特定指向的过往。 这瞬间,她仿佛窥见了那华丽盔甲下的一丝裂痕,那肤浅人设背后,或许真的藏着一点对所谓纯粹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正视的在意。 那枚被送到谢清发面前的墨锭,与其说是讨好,不如说是一种连崔璨自己都未必完全理解的、笨拙的试探与致敬。 致敬那种他早已抛弃,或者说,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的“玄霜心”。 谢清发指间的墨锭冰凉,而崔璨杯中的酒液灼热。 两个世界的人,因为一场始于“恶趣味”的相遇,似乎都开始触及到对方,以及自己内心深处,某些被刻意掩埋的东西。 第6章 第 6 章 谢清发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枚“玄霜”墨。没扔,也没用,跟处理放射性物质似的,锁进了柜子深处。这事儿在他心里硌应着,比网上那些胡吣更让他闹心。那感觉,像你正潜心研究甲骨文,旁边有人非塞给你一本用金箔镶边的《故事会》,内容粗鄙,但做工实在考究,让你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天下午,他正跟一幅清代肖像画较劲,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位老太太,灰布褂子洗得发白,头发在脑后挽了个一丝不苟的髻,眼神清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 谢清发赶紧站起身:"师姑,您怎么来了?" 苏文澜,博物馆退了休的老专家,谢清发师父的同门师妹。手艺是顶天的,脾气是接地气的,最看不上那些拿腔拿调的假行家。 "听说你小子这儿最近挺热闹,"苏师姑背着手踱进来,眼睛在谢清发脸上扫了一圈,"惹上''麻烦''了?" 谢清发脸上那点活人气儿瞬间冻上了,吭哧半天憋出一句:"......没有的事。" 苏师姑也不深究,走到工作台前,瞄了眼那画:"这哥们儿官儿不小,可惜一脸俗气。"她拿起旁边的检测报告翻了翻,"你这数据做得倒是细。" 谢清发松了口气。跟师姑打交道就这点好,她骂街都带着专业的唾沫星子。 "那个叫崔璨的小子,"苏师姑话锋一转,"前两天摸到我那儿去了。" 谢清发心里咯噔一下。 "提着两盒一看就死贵的进口点心,"苏师姑撇撇嘴,"张口倒是没问你怎么着,捧着一本《历代名画记》——嚯,还是影印的宋版,问唐代青绿山水里的石膏、石绿怎么区分矿坑来源,问得还挺刁钻。" 谢清发愣住了。这不像崔璨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问他,你小子不是唱跳明星吗?琢磨这个干嘛?"苏师姑模仿着当时的语气,"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苏老师,您觉得我这脸,能红几年?总得琢磨点以后摔不碎的饭碗。''" 谢清发沉默着。这话听起来实际,甚至有点庸俗,但透着一股跟他那副"人间富贵花"形象不符的清醒。 "点心我没要,书我留下了。"苏师姑拍了拍谢清发的肩膀,"清发啊,这人哪,有时候就跟这古画似的,表皮儿一层浮尘污垢,底下的真颜色是啥,得刮开了才知道。" 送走师姑,谢清发对着那幅肖像画,半天没动地方。 同一天晚上,崔璨被按在某顶级会所的包厢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一个脑满肠肥的影视公司大佬,正唾沫横飞地吹嘘他下一部"史诗巨制"。 要在往常,崔璨能把这帮人溜得团团转。可今天,听着那大佬把艺术糟蹋成钞票的遮羞布,他脑子里没来由地闪过苏师姑那间堆满书籍的小客厅,闪过她提到"矿物结晶"时发亮的眼睛。 真他妈干净。他想。 那大佬越说越下道,手也开始不老实。崔璨突然就觉得腻味透了。他端起酒杯,"哐当"一声撂在玻璃转盘上。 全桌瞬间安静。 崔璨扯出个假笑:"赵总,您这''史诗'',听着跟城乡结合部开业大酬宾似的,吵得我脑仁疼。" 说完,也不管那赵总脸色由红转青,起身就走。 李姐追出来:"我的活祖宗!你又抽什么风?那赵总手里可攥着好几个大IP呢!" 崔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了根烟:"攥着金元宝也挡不住他一身人渣味儿。" 李姐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有点陌生。不是那个永远计算着得失的顶流明星,倒像个别扭的、赌气的人。 "就因为下午去见了那苏老师?" 崔璨没回答,只是狠狠吸了口烟。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住在隔壁、最终穷困潦倒的老画家,也曾对他说过:"小璨,你这孩子,眼神里有股灵气,别糟蹋了。" 他选择了更直接、更浮华的路,并且走得很好。可为什么,听到那些真正纯粹的东西,心里还是会他妈的刺挠呢? 谢清发在安静的修复室里,心里那本关于崔璨的密码书,似乎多了几页模糊的草稿。 崔璨在喧嚣的名利场外,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这条金光大道,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 第7章 第 7 章 崔璨撂挑子走人的报应来得飞快。 第二天一早,#崔璨耍大牌#、#崔璨得罪资方#的词条就挂上了热搜。几个营销号统一口径,说他“仗着有点名气就目中无人”、“专业素养堪忧”,配图是昨晚他会所门口冷着脸摔门而去的模糊身影。 李姐电话被打爆,焦头烂额。崔璨倒跟没事人似的,窝在家里那间“秘密房间”的旧沙发里,听着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手里翻着苏师姑借他的那本《历代名画记》影印本。房间里没开主灯,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落地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把他整个人裹在一种与外界隔绝的静谧里。 手机震了一下,是他那个便宜爹发来的微信,言简意赅:“又惹事?安分点,别影响公司股价。” 崔璨瞥了一眼,没回。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反扣在沙发上。影响股价?他那个搞房地产起家的爹,当年靠着钻营和运气发家,如今把他这个儿子也当成一项光鲜亮丽的资产经营着,生怕这资产贬值。他早就习惯了。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谢清发。那个活在另一个维度的人,会不会也有这种烦恼?大概不会。那人最大的烦恼,可能只是某块颜料调不出古意,或者又被自己这种“人形麻烦”骚扰了。 想到谢清发可能皱着眉、一脸困扰的样子,崔璨莫名有点想笑,心里那点因热搜而起的烦躁,反而散了些。 谢清发也看到了热搜。是在食堂吃午饭时,听见隔壁桌两个实习生小声议论才知道的。他没什么反应,继续慢条斯理地嚼着他的青菜。只是回到工作室后,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上了锁的柜子,把那枚“玄霜”墨拿了出来。 墨锭躺在掌心,冰凉沉手。他想起苏师姑的话,想起崔璨问“矿物结晶”时的样子,又想起热搜上那些指责他“专业素养堪忧”的言论。 专业素养?谢清发觉得有点讽刺。一个能精准找到“玄霜”墨、能问出唐代矿物颜料来源的人,专业素养会比那些在网上敲键盘的人差?他虽然对娱乐圈一无所知,但也觉得这顶帽子扣得有点歪。 下午,副馆长又来了,这次脸色比上回还难看,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小谢,你看看这个。”副馆长把文件递过来。 是一份关于崔璨捐赠设备和材料的最终确认函,后面附着了长长的清单,从高精度电子显微镜到特制的仿古宣纸,林林总总,价值不菲。但在这份确认函的最后,用钢笔手写添了一行附加条件: “以上捐赠,需由谢清发老师全程参与验收及使用指导。” 副馆长搓着手:“你看这……崔先生那边态度很坚决,说这是最后的要求。馆里的意思呢,这批设备确实是我们急需的,而且……他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我们这边要是再拒绝,恐怕……” 谢清发看着那行力透纸背、带着点嚣张劲儿的字,沉默了。他几乎能想象出崔璨写下这行字时,那副算计得逞又带着点无赖的表情。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他是不是,”谢清发抬起头,第一次主动问起崔璨的情况,“遇到什么麻烦了?” 副馆长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含糊道:“啊,是有点小风波,他们那个圈子,常态,常态。” 谢清发没再追问。他低头看着那份确认函,又看了看手里那枚墨锭。 他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排斥了。至少,不像一开始那样,恨不得把这人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清除出去。 这认知让他有点心惊。 三天后,捐赠设备陆续运抵博物馆。崔璨也来了,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没什么精神的眼睛。他没像以前那样往谢清发身边凑,只是远远站在仓库门口,看着工人们搬东西,偶尔跟负责交接的馆方人员低声说几句。 谢清发则在仓库里,对照着清单一一清点验收。他工作起来心无旁骛,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拿着检测仪器,对着一台新到的光谱分析仪操作起来,眼神专注。 崔璨靠在门框上,看着谢清发在里面忙碌的背影。那人穿着和往常一样的工作服,背影清瘦,但在那些冰冷的仪器中间,却有一种异常沉稳可靠的气场。跟他在名利场里见到的那些浮华喧嚣完全不同。 他忽然觉得,花这笔钱,挺值。至少,能看到这么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谢清发检测完一台设备,直起身,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崔璨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了一下。 谢清发率先移开眼,继续低头记录数据,耳根却有点不易察觉的发烫。 崔璨则勾了勾嘴角,拉低了帽檐。 风波还没过去,麻烦也还没解决。 但有些东西,好像在悄无声息地改变。比如,谢清发发现自己对那阵熟悉的、若有似无飘过来的香水味,似乎没那么敏感了。而崔璨觉得,这个充斥着樟木和陈旧纸张味道的仓库,比他那个豪华却冰冷的公寓,更让人待得住。 一个还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另一个却已经开始偏离既定的航线。 第8章 第 8 章 设备验收的事儿,到底还是漏了风声。不知道哪个孙子偷拍了几张崔璨在仓库门口的照片,虽然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但那身段儿和侧脸,铁粉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下可好,网上又炸了。#崔璨博物馆#、#崔璨谢清发#的词条跟比赛似的往上窜。这回的画风却有点跑偏。 “我靠,哥哥这是真·沉浸式体验传统文化了?” “赌五毛,绝逼是追人呢!谁家明星天天往博物馆跑?” “只有我觉得……有点好磕吗?顶流明星×清冷修复师,这什么晋江设定!” 李姐看着这走向,心情复杂。骂声还有,但嗑CP的异军突起,把水搅浑了。她试探着问崔璨:“要不……顺势营销一把‘文化人’设?” 崔璨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拍精华,闻言眼皮都没抬:“营销个屁。老子现在是他妈‘捐赠方代表’,正经事儿,懂?” 李姐:“……” 她心说您以前可没这么“正经”。 另一边,谢清发被那几个实习生用好奇又暧昧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副馆长居然拿着个平板过来,指着一条“浮华与沉静!论崔璨与谢清发的性张力”的万字分析文,小心翼翼地问:“小谢啊,这个……没对你造成困扰吧?馆里考虑发个声明澄清一下?” 谢清发看着屏幕上那些“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虎狼之词,脸都绿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他算是明白了,这年头,你越澄清,那帮人越来劲。 崔璨的“麻烦”却远不止于此。那个被他撅了面子的赵总,开始使绊子了。原本谈好的一个高奢代言,黄了。几个在接触的剧本,也突然没了下文。业内开始有小道消息流传,说崔璨“脾气大”、“难合作”。 李姐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崔璨倒是稳坐钓鱼台,该吃吃,该喝喝,往博物馆跑得更勤了——美其名曰“监督设备使用情况”。 这天,他又溜达过来,正碰上谢清发在教几个实习生用新到的光谱仪分析一幅古画的颜料成分。谢清发讲得细致,声音不高,但条理清晰。几个实习生听得认真,偶尔提问。 崔璨没打扰,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听。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落在谢清发微微低着的脖颈上,皮肤白得晃眼。崔璨看着他那副专注认真的样子,心里那点因赵总使绊子而起的阴霾,莫名其妙散了不少。 等实习生们都散了,崔璨才慢悠悠晃过去,手指在那台崭新的光谱仪上敲了敲:“这玩意儿,好用吗?” 谢清发正在整理数据,头也没抬:“嗯。” “比我送的点心好用?” 谢清发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没理他。 崔璨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那姓赵的孙子,截胡了我几个代言。” 谢清发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崔璨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哦。”谢清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不会。幸灾乐祸?那更不可能。 崔璨看着他有点无措的样子,忽然笑了:“怎么?谢老师这是……担心我了?” 谢清发立刻板起脸,低下头继续敲键盘,耳根却有点热。 崔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放心,老子红的时候,他还在玩泥巴呢。这点风浪,翻不了船。”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谢清发下意识地想躲,脚下却像生了根。 “你……”他张了张嘴。 “嗯?”崔璨挑眉。 “你为什么……非要来这儿?”谢清发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他抬起头,直视着崔璨的眼睛,“找清净?还是觉得逗我好玩?” 崔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看着谢清发那双清亮的、带着认真困惑的眼睛,第一次没有立刻用插科打诨搪塞过去。 为什么? 他想起苏师姑那个堆满书的小客厅,想起谢清发修复古画时那双稳定的手,想起这里那种与世隔绝的、缓慢而确定的时间流速。 也许,只是因为在这里,他不需要扮演“崔璨”。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李姐。 “喂?”他接起电话,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知道了,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他脸上那点难得的认真又消失了,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经纪人催命了。谢老师,下回再聊。”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了谢清发一眼,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挥挥手走了。 谢清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莫名空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完全了解这个叫崔璨的人。就像一本只翻了几页的奇书,刚看到一点有趣的眉目,就被强行合上了。 而崔璨坐回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第一次对自己这种“撩完就跑”的行为,产生了一丝……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这感觉,挺新鲜。也挺他妈要命。 第9章 第 9 章 赵总那孙子下手是真黑。没过两天,网上就开始流传"内部消息",说崔璨当年是靠"特殊手段"上位的。说得有鼻子有眼,还配了几张模糊不清的夜店合影,暗示他跟某些圈内大佬关系匪浅。 这招阴损,直接往根子上泼脏水。 李姐这边紧急公关,律师函发得跟不要钱似的,但效果有限。吃瓜群众就爱看这种"跌落神坛"的戏码,真假不重要,热闹就行。 崔璨表面还是那副浑不吝的德行,该干嘛干嘛,但身边人都能感觉出来,他气压低得能冻死人。连着推了几个通告,手机一关,窝在公寓里谁也不见。 谢清发是从苏师姑那儿听说这事儿的。老太太一边泡茶一边摇头:"那小子,看着张扬,骨子里傲着呢。这种脏水泼身上,够他喝一壶的。" 谢清发没说话,捧着茶杯,看着里面沉浮的茶叶梗。他想起崔璨说起"摔不碎的饭碗"时的表情,想起他靠在仓库门框上听讲时的侧影。那样一个人,会用那种手段?他直觉不信。 可信不信的,关他什么事?他一个修古画的,跟那个光怪陆离的圈子八竿子打不着。 心里这么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摸出了手机。点开那个几乎不用的社交软件,搜索崔璨的名字。铺天盖地的谩骂和嘲讽,夹杂着少数粉丝苍白无力的辩解。那些字眼,比他看过的任何虫蛀、霉斑都更让人不适。 他皱着眉,一条条往下翻,手指越划越快。直到看见一条被顶到前面的评论:"早就觉得他不是好东西,一脸狐媚相,不知道爬了多少人的床才混到今天。" 谢清发的指尖顿住了。 他盯着那条评论,胸口莫名堵得慌。一种陌生的、类似于愤怒的情绪,慢慢涌了上来。这感觉,比他自己被骂"穷酸书呆子"时,更让他难以忍受。 崔璨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三天。没开灯,没拉窗帘,周围堆着空酒瓶。他不在乎那些脏水,真的。这圈子里谁屁股底下没点屎?他早就麻木了。 可这次不一样。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最隐秘、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让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无助的、除了这张脸一无所有的自己。 门铃响了很久。他懒得理。 外面的人似乎放弃了。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是李姐发来的信息:"祖宗!开门!谢老师来了!" 崔璨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 门铃又响了,带着点固执的意味。 他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果然是谢清发。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外面套了件深色羽绒服,鼻尖冻得有点红。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盒看起来就不便宜的葡萄。 "你......"崔璨嗓子哑得厉害,"你怎么来了?" 谢清发没回答,目光扫过他凌乱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身后一片狼藉的客厅,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沉默地走进来,绕过地上的酒瓶,把葡萄放在还算干净的餐桌上,然后径直走到窗前,"唰"地一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午后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崔璨眯起了眼。 "脏。"谢清发看着满地的狼藉,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 崔璨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这反客为主的架势,有点想笑,又有点莫名的鼻酸。"谢老师大驾光临,就为了批判我的室内卫生?" 谢清发转过身,面对着他,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边。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那些话,是假的。" 崔璨愣住了。 谢清发看着他,眼神认真得像在鉴定一幅古画的真伪:"你不是那样的人。" 空气瞬间凝固了。 崔璨看着逆光而站的谢清发,看着他脸上那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胀痛,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暖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他习惯了算计,习惯了伪装,习惯了在所有人的或追捧或鄙夷里维持那副无所谓的面具。可偏偏是这个最不该、也最不可能站出来的人,用最笨拙的方式,告诉他:"你不是那样的人。" 真他妈......要命。 他猛地别过头,避开谢清发的视线,声音沙哑:"......你懂什么。" 谢清发没反驳,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过了很久,崔璨才转回头,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只是眼底有些发红:"行,谢老师说不是,那就不是。"他走到沙发边,踢开一个空酒瓶,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灌了下去,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放下水杯,他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谢清发,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调笑,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怎么着?谢老师这是......心疼我了?还特意买葡萄来看我?" 谢清发耳根一热,没接话,转身开始收拾地上的酒瓶。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崔璨看着他那清瘦的背影在阳光里忙碌,心里那点因为脏水而泛起的恶心和暴戾,奇异地被一点点抚平了。 他忽然觉得,这世界或许也没那么糟。 至少,还有这么一个人,活得像块未经雕琢的古玉,干净,坚硬,还他妈的......有点烫手。 谢清发把空酒瓶一个个捡起来,放进垃圾桶,心里想的却是:这人家里的垃圾桶,也该消毒。 第10章 第 10 章 谢清发收拾完最后一个酒瓶子,直起腰来一瞅,崔璨已经在沙发上睡成死狗了。阳光照在他脸上,平时那股子张扬劲儿全没了,就剩下两个大黑眼圈挂在脸上。 谢清发站那儿端详了半天,最后还是从卧室摸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动作轻得跟处理刚出土的唐三彩似的。 临走前,他瞥见茶几上有张旧照片。上面的崔璨也就十六七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画架前,眼神亮得吓人。画架上是一幅半拉子素描。 谢清发盯着照片看了会儿,心里直犯嘀咕:这他妈跟现在沙发上的孙子是一个人? 他想起苏师姑说过:"那小子,可惜了。" 崔璨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他揉着快炸开的脑袋坐起来,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再一看茶几,那张旧照片明显被人动过。 "操。"他骂了一句,随即又笑了。看见就看见吧,反正那点儿破事也不值钱。 手机都快被李姐打爆了。他接起来,又恢复了那副要死不活的调调:"知道了姑奶奶,这就去公司。" 洗脸的时候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这张脸挺没劲的。这些年靠着这张脸混饭吃,都快忘了自己原来长什么样了。 到公司,李姐把一摞资料拍他面前:"有个文化综艺,《匠心传承》,主打传统手艺。我觉得你现在需要洗洗白。" 崔璨翻着资料,突然冒出一句:"谢清发去吗?" 李姐一愣:"关他什么事?" "随便问问。"崔璨把资料一合,"接了吧。" 谢清发这几天干活老是走神。那张旧照片上的少年总在他眼前晃悠。他发现自己对崔璨的了解可能有点偏差。 这天他正跟一幅宋代山水画较劲,崔璨又溜达过来了,倚在门框上吊儿郎当地说:"谢老师,有个综艺想请咱俩。" 谢清发头都没抬:"不去。" "是关于传统手艺的,"崔璨说,"你那些修复手艺,不该让更多人看看?"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谢清发听出了点别的意思。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崔璨眼里一闪而过的认真。 "我想想。"他说。 崔璨笑了,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那天谢了。葡萄不错。" 谢清发看着他背影,突然问:"你以前学过画?" 崔璨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时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假笑:"苏老师跟你说的?都是陈年旧事了。" "怎么不画了?" 崔璨眼神暗了暗,随即又亮起来,带着他惯有的混不吝:"画画能挣几个钱?不如现在这样来钱快。" 谢清发突然就明白了他那句"摔不碎的饭碗"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苏师姑那句"可惜了"的分量。 "那个综艺,"谢清发说,"我去。" 崔璨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成。" 录节目那天,谢清发头回见着工作状态下的崔璨。这小子在镜头前跟换了个人似的,既能插科打诨,又能说几句内行话。 休息的时候,崔璨凑过来:"怎么样谢老师,没给您丢人吧?" 谢清发看着他额角的汗,突然问:"昨晚又没睡好?" 崔璨怔了怔,笑了:"担心我?" "嗯。"谢清发应得干脆。 这一个字把崔璨整不会了。他张了张嘴,最后啥也没说,就伸手碰了下谢清发的手背。 两人都愣了一下。 摄影师在那头喊:"两位老师,开工了!" 崔璨迅速收回手,又恢复了那副德行:"走着,谢老师。" 但谢清发看见,这小子耳朵尖红了。 录制继续。轮到谢清发演示"全色"技法。他完全沉浸进去了,压根忘了镜头这回事。 崔璨在旁边看着,突然对主持人说:"知道吗?谢老师这双手比有些人一辈子说的话都实在。" 主持人乐了:"那你觉得谢老师的手在说什么?" 崔璨看着谢清发专注的侧脸,轻声说:"在说,这世上有些东西,值得好好守着。" 现场突然安静了。 谢清发抬起头,正好撞上崔璨的目光。那一刻,他好像又看见了照片上那个站在画架前的少年。 录完节目,崔璨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谢清发在边上等着,听见个小姑娘问:"璨璨你怎么会来参加这种节目啊?" 崔璨笑了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谢清发身上:"找个靠谱的饭碗呗。" 谢清发听着,心里莫名舒坦了些。 第11章 第 11 章 节目播出那天,李姐特意在崔璨家守着看。片头刚放完,她就拍着大腿乐了:"成了!这回真成了!" 电视上,崔璨穿着素色中式褂子,安安静静站在谢清发旁边看修复古画。镜头推近时,他眼神里那股专注劲儿,跟平时判若两人。 "你瞧见没?就刚才那个眼神!"李姐激动得直拍沙发,"网上肯定得炸!" 崔璨窝在沙发里刷手机,果然看见热搜上已经挂了好几条:#崔璨文化人#、#崔璨谢清发反差萌#。点进去全是好评: "以前觉得崔璨就是个花瓶,没想到肚子里真有货!" "他看谢老师的眼神好认真啊,莫名好嗑......" 崔璨把手机一扔,嗤笑一声:"这帮人真有意思,前几天还骂我靠脸上位,今天就说我是文化人了。" "管他们说什么,黑红也是红!"李姐把一摞合同拍在茶几上,"看看,都是新找上门的。有个文化访谈节目,开价这个数!" 崔璨瞥了眼合同上的数字,确实诱人。但他脑子里闪过的却是节目录制时,谢清发手把手教他调朱砂的画面。那双修长的手稳稳握着他的手腕,声音低沉:"手腕放松,力道要匀。" "接了吧。"崔璨说。 李姐正要高兴,又听见他补了一句:"以后这种装文化人的活儿多接点,比走红毯轻松。" 谢清发这几天快被烦死了。自从节目播出,来找他的人就没断过。有想合作的,有想采访的,最离谱的是有个土豪直接扛着个青花大罐来博物馆,非说是祖传的永乐官窑。 "谢老师您给瞧瞧,"那胖子搓着手,"要是真的,我捐给博物馆!" 谢清发只扫了一眼就皱眉:"仿的。去年景德镇出的高仿品,做旧手法太糙。" 胖子的脸顿时垮了:"不能吧?我花了八十万呢!" 谢清发懒得多说,直接指出几处破绽:釉面火光太浮,青花发色太艳,底足打磨痕迹明显。每说一句,胖子的脸就白一分。 最后胖子灰溜溜地抱着罐子走了,临走还嘟囔:"什么专家,我看也是徒有虚名......" 副馆长在旁边直叹气:"小谢啊,你就不能说得委婉点?" "假的真不了。"谢清发继续低头修他的画。 这天下午,谢清发正在给一幅明代绢本做清洗,突然接到苏师姑电话。 "清发,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苏师姑语气严肃。 "怎么了?" "有个姓王的收藏家,到处跟人说你鉴定水平不行,把他一件真品说成仿品。"苏师姑顿了顿,"这人我听说过,专门倒腾高仿品骗外行,在圈子里名声很臭。" 谢清发想起那个青花大罐的胖子:"随他说去。" "不能随他去!"苏师姑提高音量,"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他这是要坏你名声!听说他还要去找崔璨的麻烦,说你们俩在节目上都是演戏,根本不懂装懂。" 谢清发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崔璨这几天心情不错。新接的几个高端代言价格翻了一番,活动上那些老板对他的态度也恭敬多了。他坐在化妆间里,由着化妆师往脸上扑粉,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真去报个国画班装装样子。 李姐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有个姓王的收藏家,说要找你谈合作。" "什么来头?" "说是搞古董收藏的,想请你代言。"李姐压低声音,"我打听过了,这人专门卖高仿品,前阵子还被谢老师打眼过。" 崔璨挑眉:"找我代言假货?" "开价很高。"李姐比了个数字,"而且他说有办法让你在文化圈站稳脚跟。" 化妆师正好在画眼线,崔璨突然睁眼:"让他滚。" "什么?" "我说让他滚。"崔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老子现在走的是文化人路线,不干这种缺德事。" 李姐还要劝,崔璨直接站起来:"你要接你自己接去,我不伺候。" 这时助理小跑进来:"璨哥,外面有个姓王的先生非要见你,说是谢清发老师介绍来的......" 崔璨脸色一变,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会客室里,王总正翘着二郎腿喝茶,见崔璨进来,立刻堆起笑脸:"崔先生,久仰大名啊!" 崔璨在他对面坐下,单刀直入:"谢清发介绍你来的?" "这个......"王总搓着手,"我和谢老师有点误会,想着请您帮忙说和说和。" "什么误会?" "就前阵子我有个青花罐,谢老师非说是仿的......"王总凑近些,压低声音,"其实那件是真品,谢老师看走眼了。这事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所以想请您......" 崔璨突然笑了:"王总,您知道我和谢老师什么关系吗?" "听说你们在节目上合作很愉快......" "何止愉快。"崔璨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他是我的人。您说他看走眼,就是在说我眼瞎。" 王总脸色变了:"崔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崔璨收起打火机,站起身,"您现在可以滚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您去找谢老师麻烦,否则......"他俯身,在王总耳边轻声说,"我就把您那些买卖假货的账本都发网上。听说您上周刚八十万卖了个''宋代官窑''给某个地产老板?" 王总的脸瞬间惨白。 崔璨处理完这事,直接开车去了博物馆。到了修复室,看见谢清发正在教几个实习生调颜料。 "手腕要稳,"谢清发握着其中一个学生的手,"颜料要这样一层层薄薄地罩染......" 他抬头看见崔璨,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学生们都识趣地找借口溜了。 "你怎么来了?"谢清发继续低头调色。 "路过。"崔璨凑过去看他的颜料盘,"这什么颜色?" "石膏。"谢清发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矿物颜料,比化学颜料沉稳。" 崔璨看着他那双沾满颜料的手,突然说:"那个王总来找过我了。" "嗯。" "我把他打发走了。" "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修复室里只有毛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谢了。"谢清发突然说。 崔璨笑了:"怎么谢?请我吃饭?" "食堂吃不吃?" "吃!" 去食堂的路上,碰见苏师姑。老太太看看崔璨,又看看谢清发,笑了:"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吗?节目我看了,演得不错。" 崔璨难得正经:"没演,是真跟谢老师学了不少。" 苏师姑点点头,对谢清发说:"你这徒弟收得不错,比前几个都机灵。" 等苏师姑走了,崔璨碰碰谢清发:"我真能当你徒弟?" "你吃不了这个苦。" "小看人?" "这行要坐得住冷板凳。" "我拍戏候场的时候也能坐一天。"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谢清发停下脚步,看着他:"修复文物是一辈子的事。" 崔璨也认真起来:"我知道。" 两人在食堂吃了顿简单的午饭。崔璨居然把盘子里的菜都吃光了,连不爱吃的青菜都没剩。 "可以啊,"谢清发挑眉,"不像你的风格。" "不能浪费粮食。"崔璨一本正经,"我现在是文化人,得注意形象。" 吃完饭,崔璨非要跟着谢清发回修复室。看他修复一幅清代花鸟画,一看就是一下午。 夕阳西下时,崔璨突然说:"其实小时候,我最想当的就是画家。" 谢清发没抬头:"现在也不晚。" "晚了。"崔璨看着窗外,"走岔了路,就回不去了。" "路都是人走的。"谢清发放下笔,"觉得走错了,换一条就是。" 崔璨转过头看他。夕阳给谢清发镀了层金边,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在发光。 "那你教我?"崔璨轻声问。 谢清发与他对视片刻,点点头:"好。" 这一刻,修复室里的空气似乎都不一样了。窗外传来归鸟的鸣叫,远处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两个世界的人,在这一方天地里,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第12章 第 12 章 自打谢清发松口要教崔璨,博物馆修复室就多了个编外人员。崔璨推了三个通告,专门空出每周二周四下午来学画。 李姐气得直跳脚:"你疯了吧?那个破画能画出钱来?知道推掉那几个活动损失多少吗?" 崔璨一边翻着谢清发给他的《芥子园画谱》一边回:"急什么?我这是在投资长远。等我真的学成了,价格还能再翻一番。" "你就扯吧!"李姐把行程表摔在桌上,"下个月巴黎时装周,你去不去?" "不去。"崔璨头都不抬,"那天谢老师要教我皴法。" 李姐差点背过气去。 谢清发教徒弟的方式很特别——基本不说话。他把崔璨往修复室角落一扔,给了他一沓宣纸一方砚台,让他自己对着画谱临摹。 "手腕要活。"谢清发偶尔路过时指点一句,"你这是在拿毛笔,不是拿砍刀。" 崔璨临了三天竹子,临得手都快抽筋了。第四天他实在忍不住了:"谢老师,咱能换个花样吗?" 谢清发扫了眼他画的竹子:"根基不牢,地动山摇。" "我都画了三百多根竹子了!" "齐白石画虾画了一辈子。" 崔璨没话说了,继续跟竹子死磕。 这天下午,苏师姑来串门,看见崔璨画的竹子直乐:"哎哟,这竹子长得跟甘蔗似的。" 崔璨脸都绿了。 谢清发在旁边补刀:"还行,比前两天画的像扫把强点。" 苏师姑更乐了:"清发啊,你这教徒弟的方式跟你师父一模一样。当年我们学画的时候,也是这么被折磨过来的。" 等苏师姑走了,崔璨凑到谢清发身边:"谢老师,你小时候也这么学过画?" "嗯。" "学了多久?" "到现在还在学。" 崔璨看着谢清发专注修复古画的侧脸,突然不说话了。 这天崔璨正在跟一丛兰花较劲,突然接到他爸的电话。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最近在搞什么名堂?推了那么多活动去学画?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崔璨把手机拿远,等那边骂完了才说:"我这不是在给自己找后路吗?等哪天这张脸不值钱了,还能靠手艺吃饭。" "放屁!"他爸更火了,"我告诉你,下个月张总的女儿回国,你给我好好表现。要是能跟张家联姻,咱们家的生意......" 崔璨直接挂了电话。 谢清发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事?" "没事。"崔璨把笔一扔,"烦。" 谢清发没再多问,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茶:"歇会儿。" 崔璨接过茶杯,看着里面浮沉的茶叶,突然说:"有时候真羡慕你。" 谢清发挑眉。 "活得太自在了。"崔璨苦笑,"想修画就修画,想教徒弟就教徒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 "自在?"谢清发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修复室守则》,"光是这些规矩就有十八条。" "那不一样。"崔璨摇头,"你这儿的规矩是死的,我那边的规矩是活的——全看人下菜碟。" 两人正说着,副馆长领着个人进来了:"小谢啊,这位是电视台的李导,想找你谈个合作。" 李导热情地握住谢清发的手:"谢老师,我们想做个文物修复的纪录片,想请您做技术指导......" 谢清发还没说话,崔璨先开口了:"什么类型的纪录片?" "主要是展示修复过程,普及文物知识......" "预算多少?拍摄周期多长?团队专业背景怎么样?"崔璨一连串问题把李导问懵了。 谢清发诧异地看着崔璨。这小子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崔璨把李导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李导的脸色从惊讶到尴尬,最后讪讪地说:"那我们再回去调整下方案......" 等李导走了,谢清发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这种打着文化旗号捞钱的节目我见多了。"崔璨撇嘴,"说是纪录片,其实就是想拍点你的手艺,找个明星来演修复师,最后做成个四不像。" 谢清发沉默片刻:"谢谢。" "谢什么?"崔璨笑了,"你是我老师,我得替你把关。" 转眼一个月过去,崔璨的竹子总算画得像点样子了。这天谢清发破天荒夸了一句:"有进步。" 就这三个字,让崔璨高兴了一整天。 晚上收工时,谢清发从柜子里取出个长条盒子:"给你的。" 崔璨打开一看,是套毛笔。笔杆温润,笔锋饱满,一看就不是凡品。 "狼毫的,"谢清发说,"适合画竹。" 崔璨拿着笔,心里五味杂陈。他收过无数贵重礼物,从跑车名表到豪宅游艇,却从没有哪件让他这么......不知所措。 "太贵重了......" "拿着吧。"谢清发转身收拾工具,"好笔配勤快人。" 崔璨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说:"谢老师,我能抱你一下吗?" 谢清发动作一顿。 "就一下。"崔璨声音很轻,"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送我笔。" 修复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窗外的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过了很久,谢清发轻轻"嗯"了一声。 崔璨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这个拥抱很轻,很克制,却让两个人都红了耳朵。 "谢谢。"崔璨在他耳边说。 谢清发没说话,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这一刻,什么明星身份,什么修复专家,都不重要了。他们就是两个普通人,在一个平凡的黄昏,分享着一个不平凡的拥抱。 窗外,晚霞满天。 第13章 第 13 章 自打那个拥抱之后,修复室的气氛就有点微妙。崔璨还是每周二四来学画,但不再咋咋呼呼,安静得让李姐都觉得反常。 "你最近吃错药了?"李姐摸他额头,"这么安静,我瘆得慌。" 崔璨拍开她的手:"我这叫沉淀。" "沉淀个屁!"李姐把一沓照片摔桌上,"看看,狗仔拍的。你俩现在可是热搜常客了。" 照片上是他和谢清发在博物馆食堂吃饭,角度刁钻,看着还挺亲密。 标题更惊悚:《顶流崔璨疑恋上文博专家,食堂约会甜度爆表》。 崔璨翻着照片,居然笑了:"拍得不错,把我拍瘦了。" "你还有心思笑?"李姐夺过照片,"现在网上都传疯了,说你被下降头了!" "让他们说去。"崔璨满不在乎,"总比传我吸毒强。" 话是这么说,但崔璨心里门儿清。这事要处理不好,谢清发那边肯定得受影响。 果然,第二天他去博物馆,发现门口堵了不少记者。副馆长急得团团转:"小谢啊,要不你这几天先休息?" 谢清发正在修复一幅唐代敦煌绢画,头都不抬:"不用。" "可是这些记者......" "他们爱拍就拍。"谢清发语气平静,"我又没做亏心事。" 崔璨站在门口听了会儿,转身给李姐打电话:"给我约几个正经的文化媒体,要那种有分量的。" "你要干嘛?" "不是爱拍吗?"崔璨冷笑,"让他们拍个够。" 三天后,《国家文史》杂志的专访出来了。封面是崔璨在修复室临摹古画的照片,内页整整八版,标题是《从顶流到学徒:崔璨的文化转身》。 文章写得相当扎实,把崔璨这几个月学画的经历写得详详细细,还附了不少他临摹的作品。最绝的是最后一段: "有人问我为什么推掉高额通告来学画,我说这是在找我的''根''。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总要有人去守护那些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东西。" 李姐看完直咂嘴:"这文案谁写的?太会了!" 崔璨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我口述,他们整理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跟谢老师学的。"崔璨看了眼手机,"对了,把下个月那个真人秀推了。" "又推?那可是今年最火的节目!" "谢老师要带我去看敦煌壁画。"崔璨说得理所当然,"机会难得。" 李姐瞪大眼睛:"你俩真要去敦煌?" "嗯,跟馆里的考察队一起去。"崔璨顿了顿,"放心,费用我出,算是赞助学术活动。" 去敦煌的飞机上,谢清发一直在看资料。崔璨凑过去:"谢老师,给我讲讲?" "莫高窟,始建于前秦,现存洞窟735个......" "不是这个。"崔璨指着资料上的壁画图片,"我是说,这些画好在哪?" 谢清发看他一眼,难得耐心地讲解起来:"你看这幅飞天,线条多流畅,衣带当风,栩栩如生。还有这个配色,历经千年依然鲜艳......" 崔璨听得很认真。等谢清发讲完,他突然问:"你说,当年的画匠知道自己画的东西能流传千年吗?" "不知道。"谢清发合上资料,"他们只是把当时最好的技艺留下来了。" 飞机穿越云层,舷窗外阳光灿烂。崔璨看着谢清发被阳光镀金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东西确实值得守护。 到了敦煌,考察队住在一家简陋的招待所。崔璨的明星身份在这儿完全没用,该爬脚手架爬脚手架,该吃盒饭吃盒饭。 这天他们在第45窟做数据采集,崔璨举着相机拍壁画细节,一拍就是三小时。下来的时候脖子都快僵了。 "累了吧?"谢清发递给他一瓶水。 "还行。"崔璨揉着脖子,"就是没想到这么耗体力。" "文物保护本来就是体力活。"谢清发指着洞窟顶部的壁画,"你看那些飞天,画师当年也是这么仰着头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晚上回到招待所,崔璨累得直接瘫在床上。谢清发却还在整理白天拍的照片。 "谢老师,你不累啊?" "习惯了。"谢清发头也不抬,"这些数据回去要归档。" 崔璨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爬起来:"我来帮你。" 两人一个整理照片,一个记录数据,忙到深夜。窗外是戈壁滩的风声,屋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好了。"谢清发合上电脑,"睡吧。" 崔璨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漫天的繁星,突然说:"谢老师,等回去我捐笔钱给博物馆吧,专门用于文物修复。" "为什么?" "就当是......"崔璨想了想,"交学费了。" 谢清发在黑暗中轻笑一声:"你的学费已经交得够多了。" "那不一样。"崔璨转身面对他,"以前是装样子,现在是真觉得这事有意义。" 沉默片刻,谢清发说:"随你。" 考察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榆林窟。站在那些历经千年的壁画前,崔璨久久无言。 回程的车上,他突然说:"谢老师,我想办个画展。" 谢清发挑眉。 "就展我临摹的这些敦煌壁画。"崔璨语气认真,"卖画的钱全部捐给敦煌研究院。" "你确定?那些画......" "我知道画得不好。"崔璨打断他,"但至少是份心意。" 谢清发看着他,突然想起苏师姑说过的话:"那小子,骨子里是块材料。" "回去我帮你看看画。"谢清发说。 崔璨笑了,阳光照在他脸上,格外明亮。 飞机落地时,北京正在下雨。崔璨的保姆车等在机场外,他却对谢清发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雨大。"崔璨拉开车门,"顺便给你看看我新画的飞天。" 谢清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车上,崔璨真的拿出画本。上面是他这几天抽空画的飞天,虽然笔法稚嫩,但能看出用心。 "这里,"谢清发指着飞天的衣带,"线条可以再流畅些。" "这样?"崔璨拿起笔修改。 "嗯,好多了。" 车窗外雨声淅沥,车里两人头碰头地讨论着画作。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悄悄笑了。 这一刻,外在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们只是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在雨夜里分享着对美的追求。 而这份追求,才刚刚开始。 第14章 第 14 章 从敦煌回来,崔璨算是跟画笔杠上了。每周二四雷打不动往博物馆跑,其他时间见缝插针地练。有回在片场等戏,他支个画板在那儿临摹,把来探班的粉丝都看傻了。 李姐倒是乐见其成:"这波文化人设算是立住了。你猜怎么着?刚接了个书法学习机的代言,开价翻了一番。" 崔璨正跟一幅兰花较劲,头都不抬:"别吵,这花瓣老是画不好。" "哟,还真当回事了?"李姐凑过来看,"要我说差不多得了,你这水平糊弄外行绰绰有余。" 崔璨把笔一搁:"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谢老师说了,画画最忌心浮气躁。" "行行行,您慢慢画。"李姐翻个白眼,"不过提醒你啊,明天那个珠宝代言可得去,金主爸爸点名要你。" 第二天拍摄现场,崔璨状态不对。摄影师要求他摆个深情的姿势,他愣是给演成了苦大仇深。 "璨哥,笑一下,想象在看你爱的人。"摄影师引导着。 崔璨脑子里闪过谢清发教他调色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扬起。 摄影师赶紧抓拍:"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拍完看样片,品牌方很满意:"崔老师最近演技见长啊,这眼神特别有故事感。" 崔璨心说我这哪是演戏,我这是想起老师检查作业时的恐惧。 谢清发这边也没闲着。馆里要办个青年修复师作品展,副馆长非要他也送两幅作品。 "我就算了吧。"谢清发推辞,"都是工作所需,谈不上创作。" "别谦虚了。"苏师姑在旁边帮腔,"你那手淡彩山水,得了你师父真传。" 最后谢清发勉强交了一幅扇面。展出那天,崔璨特意溜过来看。 "这画真好。"崔璨站在谢清发的作品前,"看着心里特别静。" "基本功而已。"谢清发说。 "我什么时候能画成这样?" 谢清发看他一眼:"再练十年。" 崔璨也不气馁:"那行,我记下了。" 这时有个收藏家凑过来:"谢老师这幅画卖不卖?我出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 "不卖。"谢清发一口回绝。 "价钱好商量......" "这是非卖品。" 收藏家悻悻地走了。崔璨小声问:"真不卖?这价钱够买套房了。" "有些东西不能卖。"谢清发指着画上的题字,"你看这八个字——''守拙归真,不忘初心''。" 转眼到了年底,各大颁奖礼扎堆。崔璨照例拿奖拿到手软,但今年有点不一样——获奖感言里多了些新内容。 "感谢组委会,感谢粉丝......"他顿了顿,"最后要特别感谢我的绘画老师,让我明白了坚持的意义。" 台下掌声雷动。直播弹幕刷疯了:"璨璨真的好认真在学画!""这才是优质偶像!" 李姐在后台乐得合不拢嘴:"可以啊,这段明天肯定上热搜。" 崔璨把奖杯随手递给助理:"谢老师看了吗?" "看了,刚发信息说你有进步,知道说人话了。" 崔璨笑了:"这小老头,夸人都不会好好夸。" 庆功宴上,不少人来敬酒。有个导演喝高了,搂着崔璨肩膀:"老弟,听说你在学画?我下部戏正好需要个会画画的男主角......" "不了。"崔璨推开他的手,"我这才刚入门,不敢糟蹋艺术。" 导演不依不饶:"装什么装?你们这些明星不都这样,学个皮毛就敢显摆......" "您说得对。"崔璨放下酒杯,"所以我得再学几年,等配得上了再说。" 说完转身就走,把导演晾在那儿。 李姐追出来:"你疯了吧?那可是张导!" "爱谁谁。"崔璨扯松领带,"我现在听见''装''字就烦。" 这天练完画,崔璨突发奇想:"谢老师,咱们办个联展怎么样?你出两幅作品,我也出几幅,卖的钱都捐了。" 谢清发头都不抬:"你现在的水平,还不够格办展。" "我知道。"崔璨凑过来,"所以不是正经画展,就是个慈善义卖。我出钱你出力,怎么样?" "不怎么样。" "别啊。"崔璨死缠烂打,"你看啊,第一能做公益,第二能推广传统文化,第三......" "第三能给你脸上贴金?"谢清发挑眉。 "这话说的......"崔璨笑了,"我是那种人吗?" 两人对视片刻,谢清发叹了口气:"随你。" 义卖的消息一传出,果然上了热搜。黑粉骂他作秀,粉丝夸他正能量,吃瓜群众看个热闹。 开展那天人山人海。崔璨的画标价都不高,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初学者作品。但让他意外的是,最后卖得最好的居然是他临摹的那套敦煌飞天。 "没想到吧?"李姐得意洋洋,"现在网上都管你叫''被演艺事业耽误的画家''。" 崔璨没搭理她,径直走到谢清发那幅扇面前。标签上写着"非卖品",但还是有人不断来问价。 "真不卖?"一个企业家模样的人问,"我出五十万,捐给敦煌研究院。" 谢清发摇头:"说过不卖。" "八十万?" "不卖。" "一百万!" 崔璨忍不住插嘴:"这位老板,您就别费劲了。我们谢老师说过,有些东西是无价的。" 企业家悻悻离去。谢清发看崔璨一眼:"学得挺快。" "那是。"崔璨得意洋洋,"不过说真的,你那画要是肯卖,我能帮你炒到两百万。" "然后呢?"谢清发问。 "然后......"崔璨卡壳了。 "然后我就再也画不出这样的画了。"谢清发淡淡地说。 崔璨怔在原地,突然明白了什么。 义卖结束后一算账,总共募得三百多万。崔璨自己又悄悄添了点,凑够五百万捐给了敦煌研究院。 回去的车上,谢清发突然说:"今天那幅飞天,线条有进步。" "真的?"崔璨眼睛一亮。 "嗯。"谢清发看向窗外,"再练五年,或许真能办个展。" 崔璨笑了:"那就说定了,五年后咱们办个真正的联展。" 窗外华灯初上,车内两人相视而笑。 他们都在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5章 第 15 章 崔璨这阵子算是跟画笔杠上了,连做梦都在琢磨怎么把飞天的衣带画飘逸。有回半夜灵感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开灯画画,把起夜的助理吓得差点报警。 "璨哥,您这是中邪了?"助理揉着眼睛问。 "去去去,别打扰我创作。"崔璨头都不抬,"这飘带的弧度总算找到感觉了。" 助理瞅了眼画纸,心说这跟昨天那幅没啥区别啊。但不敢说,只能赔着笑:"您慢慢画,我给您泡杯咖啡去。" 这边谢清发也没闲着。馆里新来了个实习生,叫王晓东,美院毕业的高材生,仗着有几分才气,眼睛长在头顶上。第一天报到就指着谢清发修复的一幅明代山水画评头论足:"谢老师,您这处补色是不是太保守了?我觉得可以更大胆些......" 苏师姑在旁边听得直皱眉,谢清发却只是淡淡回了句:"修古画不是搞创作,得按古人的规矩来。" 王晓东碰了一鼻子灰,转头看见崔璨在角落临摹,更是嗤之以鼻:"现在什么人都能来学画了。" 崔璨正好在画关键的几笔,被这么一打岔,手一抖,一幅画全毁了。他"啪"地把笔一搁,扭头盯着王晓东:"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晓东被他的气势吓住,但嘴上还不服软:"我说错了吗?你们这些明星不就是来镀金的......" "镀金?"崔璨笑了,拿起旁边一瓶矿物质颜料,"知道这玩意儿多少钱一克吗?比你一个月工资都贵。我要真想镀金,买它一吨回家泡澡不好?" 谢清发出声打断:"要吵出去吵。" 两人顿时都蔫了。 这天崔璨有个商业活动,主办方非要他现场表演书法。他推脱不过,硬着头皮写了"宁静致远"四个字。没想到视频传到网上,居然收获一片好评。 "可以啊璨璨,这字有几分功力了!" "听说他跟谢清发学的,看来是真下功夫了。" 李姐趁热打铁,给他接了个文化类综艺《笔墨生香》。节目里都是些老艺术家,就崔璨一个年轻明星。录制现场,有个叫赵一鸣的老书法家,看崔璨的眼神那叫一个不屑。 "现在的年轻人,会写两个毛笔字就敢称书法家了。"赵老阴阳怪气。 崔璨也不恼,笑眯眯地回:"赵老说得对,所以我这不来跟各位老师学习了吗?" 节目有个环节要临摹《兰亭序》,其他嘉宾都在炫技,唯独崔璨老老实实照着拓本一笔一画地写。镜头推近时,他额角的汗珠都拍得一清二楚。 录制结束,赵老破天荒走到他身边:"小伙子,今天这几个字,写得还算端正。" 就这一句话,让崔璨乐了半天。 回到博物馆,崔璨发现王晓东还在跟谢清发较劲。这次是为了修复一幅清代花鸟画,王晓非要用新型化学颜料,说色彩更鲜艳持久。 "胡闹!"谢清发难得动了气,"古画修复讲究的是修旧如旧,你当是画年画呢?" "可是谢老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也得尊重历史!" 崔璨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插了句:"王同学,要不咱俩打个赌?你用你的新方法,我用传统方法,各修复一幅画,让苏老师评判。" 王晓东年轻气盛,一口答应。 赌约就这么立下了。崔璨白天赶通告,晚上泡在修复室,跟着谢清发学习传统技法。有次拍到凌晨,直接在修复室打了个地铺。第二天助理来找他,看见他抱着《营造法式》睡得正香,差点以为走错了门。 一个月后,两幅画同时完成。苏师姑带着几个老专家来评判,结果毫无悬念——崔璨那幅虽然手法生涩,但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古画神韵;王晓东那幅颜色鲜亮得像印刷品,完全失了古意。 王晓东看着两幅画的对比,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憋出一句:"我认输。" 崔璨拍拍他肩膀:"哥们儿,传统这东西,能流传千年总是有道理的。" 这事不知怎么被媒体知道了,第二天就上了热搜:#崔璨赌约赢了美院高材生#。评论区炸开了锅: "卧槽,崔璨来真的啊?" "这波装逼我给满分!" "只有我注意到他瘦了吗?肯定是熬夜练的。" 李姐趁机放出一段崔璨深夜在修复室看书的视频,又圈了一波粉。连那个赵一鸣老先生都特意发微博:"后生可畏,望持之以恒。" 庆功宴上,王晓红着脸给崔璨敬酒:"崔哥,之前是我不对......" "打住。"崔璨跟他碰杯,"以后好好跟谢老师学,他肚子里干货多着呢。" 谢清发在角落看着,嘴角微微上扬。苏师姑凑过来:"怎么样?这孩子没让你失望吧?" "还早着呢。"谢清发抿了口茶,"不过......确实比某些科班出身的强。" 窗外月色正好,窗内灯火通明。崔璨被众人围着,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角落里的谢清发。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当个文化人好像也不错。至少,能理直气壮地站在那个人身边。 第16章 第 16 章 崔璨最近添了个新毛病——照镜子。不是顾影自怜那种,是拿着放大镜研究自己眼角若隐若现的细纹。李姐看得直发毛:"祖宗,您这是要转行当皮肤科大夫?" "你懂什么。"崔璨放下放大镜,叹了口气,"谢老师眼角也有纹路,但是笑起来特别好看。我这纹路怎么长得这么......这么俗气?" 李姐翻了个白眼:"人家那是笑纹,您这是熬夜打游戏熬出来的。" 这话戳了崔璨肺管子。他最近确实睡得少,白天赶通告,晚上不是练画就是往博物馆跑。有回在片场等着拍戏,裹着军大衣都能睡着,被站姐拍下来发到网上,粉丝嗷嗷叫"心疼"。 其实崔璨自己清楚,他就是不想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心慌,总觉得要抓住点什么。以前是抓住钱、抓住名,现在是想抓住点更实在的东西——比如谢清发看他画作时偶尔点头的那个瞬间。 谢清发这几天在修复一幅宋代罗汉图。画中罗汉眉眼低垂,宝相庄严。他修复得格外仔细,连苏师姑都说:"清发这次格外上心啊。" 确实上心。谢清发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每次拿起修复刀,眼前就会闪过崔璨那双不安分的眼睛。那小子最近不知从哪弄来一本《宋代佛教绘画研究》,看得似懂非懂,逮着空就问他:"谢老师,罗汉为什么都这个表情?是天生面瘫还是装的?" 谢清发懒得理他,但第二天修复时,竟真的多看了几眼罗汉的表情。 这天崔璨又来蹭课,正赶上谢清发在给罗汉开脸。只见他手持毫锥,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给他镀了层金边。崔璨第一次发现,谢清发的睫毛其实很长,垂眼时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鼻梁挺直得像尺子量出来的,但鼻尖又带着点难得的圆润;最绝的是那双手,骨节分明,执笔时稳如磐石,偏偏小指微微翘起,带着点说不出的风流。 "看够了?"谢清发头也不抬。 崔璨这才回神,讪笑:"谢老师,您这长相,不进娱乐圈真是暴殄天物。" "修你的画。"谢清发把另一幅临摹稿推过去,"今天把这尊罗汉的衣纹勾完。" 王晓东最近安分了不少,但看崔璨的眼神还是带着刺。这天崔璨正在勾衣纹,王同学溜达过来,"哟,崔哥这线条有进步啊,不像上次跟蚯蚓爬似的。" 崔璨笔都没停:"多谢夸奖。比不得王同学天赋异禀,连化学颜料都敢往古画上抹。" 王晓东脸一绿,正要反驳,谢清发开口了:"王晓东,去库房把那份《营造法式》拓本拿来。" 支走了王晓东,谢清发走到崔璨身边,俯身握住他执笔的手:"手腕下沉,力道贯穿笔尖。对,就这样。" 崔璨整个人都僵了。谢清发的呼吸拂过他耳畔,带着淡淡的茶香。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骚话缓解气氛,可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专心。"谢清发松开手,"记住这个力道。" 等谢清发走开,崔璨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他低头看刚才那笔——果然流畅了不少。 这天收工晚,崔璨非要请谢清发吃宵夜。两人在博物馆后街找了家馄饨摊,老板是个满头白发的老爷子,看见谢清发就笑:"小谢来啦?老规矩?" 崔璨稀奇:"您常来?" "嗯。"谢清发掰开一次性筷子,"修完画习惯来一碗。"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崔璨饿坏了,埋头就吃。谢清发却吃得很慢,一个个馄饨细细地嚼。崔璨偷眼看他,发现这人连吃东西都透着一股认真劲儿,仿佛在完成什么神圣仪式。 "谢老师,"崔璨忍不住问,"您是不是从来不会慌?" 谢清发抬眼:"为什么这么问?" "就觉得您特别稳。"崔璨比划着,"像......像那尊罗汉。" 谢清发低头喝了口汤:"修古画的人,最知道什么东西留不住。"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崔璨却听懂了。他想起自己那些价值连城的奢侈品,那些前呼后拥的粉丝,确实都像指间沙,攥得越紧流得越快。 "那您说,什么能留住?" 谢清发看向他:"你觉得呢?" 崔璨张了张嘴,没说话。馄饨摊的灯泡在夜风里摇晃,把两个人的影子搅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崔璨接到他爸的电话。老头又在催他相亲,说某个地产商的千金刚从英国回来,非要安排见面。 "没空。"崔璨直接挂了电话。 谢清发看他一眼:"家里有事?" "催婚。"崔璨扯了扯嘴角,"说我再不抓紧,好的都让人挑完了。" "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崔璨踢开脚边的石子,"人又不是白菜,还分好坏。" 走到博物馆门口,崔璨突然站住:"谢老师,您说人活着到底图什么?" 谢清发沉默片刻,指指身后灯火通明的修复室:"图个心安。" 那天晚上崔璨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幅古画,而谢清发正拿着修复刀,一点点修补他斑驳的底色。 第17章 第 17 章 崔璨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蹲在化妆间里捯饬。化妆师盯着他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直嘬牙花子:"璨哥,您这眼袋都快垂到嘴角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 "少废话,"崔璨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粉底打厚点,遮瑕多上几层。今天要见个重要人物。" 李姐端着咖啡进来,闻言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见投资方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投资方能跟谢老师比吗?"崔璨小心翼翼整理衣领,"今儿是他师父的忌日,说要带我去扫墓。" 化妆师手一抖,眼线笔差点戳他眼睛里。 墓园在西山脚底下,车开到半路就下起了毛毛雨。谢清发穿着一身素色中山装,撑着一把老式黑伞站在门口,远远看去像幅水墨画。 崔璨今天特意穿了件鸦青色衬衫,连平时最爱的钻石耳钉都摘了。可往谢清发身边一站,还是觉得自己像个误入水墨画的油画人物,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协调。 "来了。"谢清发递给他一把伞,"山上滑,跟紧我。" 崔璨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谢清发清瘦的背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这人连后脑勺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发梢被雨水打湿了,软软地贴在颈子上。 墓碑很朴素,只刻着"先师陈景云之墓"七个字。谢清发摆好祭品,点了三炷香,跪下磕了三个头。 崔璨有样学样,也跟着跪下。起身时裤腿上沾了泥,他下意识想拍,瞥见谢清发肃穆的侧脸,又把手缩了回去。 "师父生前最爱干净。"谢清发突然开口,"我第一次跟着师父扫墓时,裤脚沾了泥,被他念叨了半年。" 崔璨一愣:"您师父他......" "走了十年了。"谢清发轻轻拂去墓碑上的落叶,"胃癌。临走前还在修复一幅《千里江山图》的残卷。" 雨渐渐大了,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崔璨看着谢清发被雨水打湿的肩头,突然想起李姐昨天的话:"你知道谢老师为什么从来不收徒吗?听说他师父临终前嘱咐过,这行太清苦,别耽误年轻人。" "谢老师,"崔璨轻声问,"您后悔学这行吗?" 谢清发转头看他,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滴:"后悔什么?" "又赚不到钱,又不出名,还......"崔璨卡壳了。 "还什么?"谢清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还容易打光棍。"崔璨破罐子破摔。 谢清发居然笑了,虽然很浅:"师父说过,修画如修心。心静了,其他都是次要的。" 下山时雨停了,夕阳从云层里漏出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崔璨盯着地上交叠的影子看了会儿,突然说:"谢老师,我想正式拜师。" 谢清发脚步一顿:"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崔璨踢开脚边的石子,"我知道我天赋不行,坐不住,还爱嘚瑟。但是......"他深吸一口气,"但是我想学点能留得住的东西。" 谢清发没说话,只是把伞往他那边偏了偏。 当晚崔璨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幅残破的古画,被扔在垃圾堆里。谢清发拿着修复刀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走了。他在梦里急得大喊:"谢老师!我还能救!"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崔璨瞪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突然跳起来给李姐打电话:"把下个月那个恋爱综艺推了。" 李姐在电话那头尖叫:"你疯了?那可是今年最大的项目!" "就说我要闭关修炼。"崔璨抓了抓头发,"对了,再帮我找几本《中国画颜料研究》《古书画修复概论》......" "您真要改行啊?" "少废话,赶紧的。" 挂断电话,崔璨走到窗前。天刚蒙蒙亮,城市还在沉睡。他想起墓园里那块朴素的墓碑,想起谢清发被雨水打湿的肩头。 "修画如修心。"他轻声重复着这句话,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踏实了。 第18章 第 18 章 崔璨拜师的事到底没成。倒不是谢清发不答应,是崔璨自己最后怂了——拜师前夜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正行拜师礼呢,一低头发现穿的是露脐装,当场把谢清发气晕过去。 "这说明你潜意识里还是放不下偶像包袱。"李姐一边给他贴面膜一边分析。 "放屁!"崔璨瞪着俩黑眼圈,"我这是对传统文化心存敬畏。" 敬畏归敬畏,该骚还是得骚。第二天去博物馆,崔璨穿了件骚紫色的真丝衬衫,领口开到锁骨以下三寸,走路带香风。王晓东看得直撇嘴:"孔雀开屏都没您招摇。" "嫉妒是吧?"崔璨把墨镜推到头顶,"哥哥我这叫尊重观众——万一有粉丝蹲点呢?" 结果粉丝没蹲着,倒是在修复室门口撞见个不速之客。某时尚杂志主编cindy,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挎着限量款鳄鱼皮包,正跟谢清发套近乎:"谢老师,我们下期想做中国风专题,想请您当顾问......" 谢清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没空。" "报酬好商量......" "不是钱的事。" 崔璨溜溜达达过去,往两人中间一站:"cindy姐,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了?" "璨璨!"cindy眼睛一亮,"正好,你帮我劝劝谢老师......" "劝什么劝。"崔璨胳膊往谢清发肩上一搭,"我们谢老师是文化人,不搞你们那套花里胡哨的。" cindy脸色变了变,又堆起笑:"那......璨璨你来当封面模特?谢老师做艺术指导?" "我?"崔璨挑眉,"我现在走文化路线,不拍时尚大片。" 等cindy悻悻走了,谢清发把崔璨的胳膊甩开:"谁跟你是''我们''?" "哟,过河拆桥啊?"崔璨凑近了,"刚才要不是我,您能被那女魔头生吞活剥了。" 谢清发瞥了他一眼:"领口系好,像什么样子。" "怎么就不像样子了?"崔璨故意把领口又扯开些,"我这叫艺术——人体美学懂不懂?" "修复室有规定,衣着得体。" "得,您是老师您说了算。"崔璨嘴上服软,手却不安分地摸上谢清发的工作服扣子,"不过谢老师,您这扣子都快扣到下巴了,不勒得慌?" 谢清发拍开他的爪子:"修画。" 下午有个商业活动,崔璨在后台被七八个人围着捯饬。化妆师往他脸上扑金粉,造型师往他头上别钻石发卡,服装师拎着件镶满水钻的外套往他身上套。崔璨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突然问:"是不是太浮夸了?" 全场静了三秒。 李姐伸手摸他额头:"没发烧啊?" 崔璨把钻石发卡拽下来:"换个素的。" 最后他穿了件黑色丝绒西装,除了枚祖母绿胸针,什么配饰都没戴。上台时粉丝尖叫得比以往还凶,闪光灯差点把他晃瞎。 主持人打趣:"璨璨今天走禁欲风啊?" 崔璨对着镜头懒洋洋一笑:"最近在研究宋代美学,讲究个留白。" 活动结束,他连庆功宴都没去,直接让司机开回博物馆。谢清发果然还在修复室,正对着灯光检查一幅绢本的破损情况。 "谢老师,看我今天这身怎么样?"崔璨靠在门框上摆pose,"够素了吧?" 谢清发抬头扫了一眼:"像只开屏开到一半的孔雀。" 崔璨不怒反笑:"那您就是养孔雀的——诶,说起来您这修复室是不是该添点生机?养几只孔雀怎么样?" "养你就够吵了。" "那不能白吵啊。"崔璨凑到工作台前,"今儿活动结束得早,我陪您加班?" 谢清发没说话,把一沓临摹纸推过去。崔璨熟门熟路地摸到自己的专属角落,铺纸研墨。真丝衬衫的袖口沾了墨汁也浑不在意。 窗外华灯初上,窗内一室静谧。只有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夹杂着崔璨的嘟囔:"这罗汉的眉毛怎么比我的还挑......" 谢清发抬头看了眼。崔璨正咬着笔杆皱眉,午夜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那些精心打理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平时张扬的眉眼。 倒真有几分像修行人了——如果忽略他衬衫领口那颗摇摇欲坠的钻石扣子的话。 第19章 第 19 章 崔璨最近在圈里得了个新诨号——"崔半仙"。起因是某次时尚晚宴,他被一群名媛围着问星座运势,这厮装模作样掐指一算:"本大仙近日夜观天象,发现尔等印堂发黑,恐有破财之灾。不如把买包的钱捐去修敦煌壁画,积点功德。" 名媛们笑得花枝乱颤,转头真有人往敦煌捐了二十万。这事被狗仔爆出来,热搜挂了三天:#崔璨劝富从良#、#当代活菩萨#。 李姐看着舆情报告直乐:"可以啊,这人设算是立住了。" "立什么立。"崔璨翘着脚涂指甲油——墨绿色的,说是复原唐代流行色,"我那是真心疼那些壁画。上回跟考察队去,你是没看见,脱落得跟头皮屑似的。" 正说着,谢清发的视频通话请求弹出来。崔璨手一抖,指甲油涂歪了,赶紧把摄像头对准墙上的仿古画:"谢老师您看,我新收的《韩熙载夜宴图》摹本,是不是挺像那么回事?" 屏幕那头的谢清发正在吃泡面,闻言凑近看了看:"摹得还行,就是这颜色太艳了,像是KTV装修风格。" "要不您过来给指点指点?"崔璨把摄像头转回自己,"我这儿还备了上好的龙井..." "修画呢,没空。"谢清发顿了顿,"指甲油擦了,像什么样子。" 视频挂断后,李姐啧啧称奇:"这位谢老师真是...比你们公司老板管得还宽。上回敦煌捐款的事也是,非要你把汇款凭证拍照发他看过才放心。" 崔璨盯着自己墨绿色的指甲,突然笑出声:"你说我要是真去修壁画,得戴什么颜色的指甲油配?" 机会说来就来。敦煌研究院要拍宣传片,想请个明星当志愿者。消息刚放出来,半个娱乐圈都动了心思。李姐动用所有人脉,总算把崔璨塞进了候选名单——毕竟有上回捐款和考察的经历,算是熟门熟路。 面试安排在研究院的会议室。崔璨穿了身亚麻中式褂子,腕上缠了串沉香木佛珠,进门先给各位老师行了个拱手礼。抬头看见坐在角落的谢清发,差点破功——这人居然被拉来当评委。 "崔先生为什么想参与这个项目?"院长问。 崔璨张口就来:"敦煌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瑰宝,我作为文艺工作者..." "说人话。"谢清发头也不抬。 "...就想蹭个热度。"崔璨立马改口,"最近黑粉说我立文化人设,我寻思得干票实在的。再说上回捐款之后,总觉得跟这儿有了点缘分。" 满屋子人都乐了。院长转头问谢清发:"谢老师觉得呢?" 谢清发终于抬头,目光在崔璨身上扫了一圈:"能吃苦就行。" 于是崔璨真就跟着科考队二进敦煌。这次是实打实干苦力,每天跟着修复师们爬脚手架、清灰除尘。有回遇着沙尘暴,他在洞窟里吃了一嘴沙子,还乐呵呵发自拍:"璨璨公主和她的沙雕日常。" 粉丝在评论区嗷嗷哭:"宝贝瘦了!""这得敷多少面膜才能补回来!" 谢清发难得给他点了个赞。 这天他们在修复第57窟的美人菩萨。崔璨举着软毛刷,小心翼翼清理菩萨裙角的积尘。干到日落时分,突然停电了。洞窟里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幽幽地亮着。 "站那儿别动。"谢清发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等电工修电路。" 崔璨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忽然问:"谢老师,您说这菩萨在这儿站了一千多年,寂寞不寂寞?" "菩萨没有寂寞这种凡俗情绪。" "那您呢?您一个人待在修复室的时候,寂寞吗?" 谢清发没回答。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他在整理工具。 电来时,崔璨看见谢清发站在三步开外,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应急灯的光从他头顶洒下来,给睫毛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修文物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寂寞。"谢清发把水递给他,"有那么多故事陪着。" 崔璨拧瓶盖的手顿了顿。他想起自己那个四百平的大平层,每晚都要开着重低音音响才能睡着。 宣传片播出那天,崔璨包了家IMAX影院请全体员工看。放到他在洞窟里吃泡面的镜头时,李姐直接哭了:"我崽受苦了..." 片尾有个彩蛋,是崔璨蹲在沙地上画飞天。画完对着镜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看,我这飞天的衣带是不是比上次飘逸了?这可是得到谢清发老师真传的!" 影院灯亮起时,所有人都在鼓掌。崔璨摸出手机给谢清发发消息:"怎么样?没给您丢人吧?" 过了十分钟,谢清发回了一张照片——他工作室的墙上新贴了张飞天色稿,线条稚嫩得像小学生作品,但衣带确实画得飘逸。正是崔璨上回在敦煌沙地上画的那幅,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拍了下来。 照片底下跟着一行字:"下次手腕再沉三分。" 崔璨抱着手机傻笑了半天。 李姐凑过来:"谢老师夸你了?" "嗯。"崔璨把手机捂在胸口,"他说我衣带画得飘逸。" "就这?" "您不懂。"崔璨望着滚动字幕,"这可是谢清发式的最高褒奖。" 窗外下起了雨,影院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万千光点。崔璨突然觉得,当个文化人真不赖——至少能光明正大地,在某人心里画下一道衣带般飘逸的痕迹。 第20章 第 20 章 崔璨从敦煌回来,整个人黑了三度。李姐举着粉饼追着他满屋跑:"祖宗您倒是让我遮一遮!晚上还要见品牌方呢!" "见什么见。"崔璨瘫在沙发上啃西瓜,"我现在是文化工作者,得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 话是这么说,晚上见到那个瑞士腕表品牌代表时,崔璨还是稍微收拾了下——换了件丝绒西装,就是没打领带,锁骨上若隐若现挂着条敦煌飞天的银链子。 品牌代表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操着口蹩脚中文:"崔先生,我们很欣赏您在文化领域的贡献..." 崔璨翘着二郎腿,指尖在桌上敲着《阳关三叠》的节奏:"直接说报价。" 老外报了个数。李姐在桌子底下猛踹崔璨的脚。 "价钱还行。"崔璨把玩着那条飞天链子,"就是你们去年那个广告太土了,跟乡镇企业宣传片似的。要合作可以,创意我得参与。" 老外眼睛一亮:"崔先生对广告创意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崔璨扯嘴角一笑,"就是不能糟蹋老祖宗的东西——你们上回把汉服拍成影楼风的事,当我不知道?" 最后合同愣是加了个补充条款:所有涉及中国元素的创意必须经崔璨审核。李姐送走客户后直咂嘴:"您这是要改行当艺术总监?" "没办法。"崔璨对着手机屏整理头发,"近朱者赤,跟谢老师混久了,看不得丑东西。" 谢清发最近在修复一套清代《红楼梦》册页。王晓东自告奋勇要帮忙,结果把林黛玉的眉毛修成了张飞款。谢清发看着画页上那道浓黑粗犷的眉毛,沉默了整整三分钟。 "谢老师,我觉得这样更有戏剧性..."王晓东还在狡辩。 "出去。"谢清发指着门口,"现在。" 崔璨进来时正撞见王晓东灰溜溜往外走。"哟,王同学这是又创新失败了?" 谢清发没理他,继续修复那两道粗眉。崔璨凑过去看热闹:"要我说,您这就外行了。现在流行野生眉,林妹妹走在时尚前沿啊。" 见谢清发不理他,崔璨又贱兮兮地凑近些:"谢老师,您说林黛玉要活到现在,会不会也是个顶流?病美人的人设多带感。" "修画呢,别吵。" "得嘞。"崔璨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我就安静看着,学学您的手艺。" 这一坐就是俩小时。谢清发修复完一抬头,发现崔璨居然真安安静静在临摹,就是那姿势不太雅观——咬着笔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手腕。"谢清发出声提醒。 崔璨吓得笔一抖,纸上多了个墨点子。他哭丧着脸:"谢老师,您这声儿比闹钟还吓人。" 谢清发走过去,俯身握住他执笔的手:"说了多少次,手腕要沉。" 崔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突然走了神。这味道他在敦煌闻过,在修复室闻过,如今竟觉得比什么高级香水都好闻。 "专心。"谢清发敲他手背。 "哦。"崔璨低头,发现谢清发右手虎口有道新结的痂,"您手怎么了?" "刮刀划的。" 崔璨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个创可贴——印着骚包的小骷髅图案。谢清发皱眉:"不用。" "必须用!"崔璨强行给他贴上,"您这双手可是国家级文物,比我这张脸金贵多了。" 当晚崔璨有个直播带货。卖到某国货彩妆时,他突发奇想,拿着眼线笔在胳膊上画飞天。 "家人们看好了,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敦煌色系。"他边画边唠,"什么斩男色女王色,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弹幕疯狂滚动: "璨璨这是真要改行啊?" "画得居然有模有样!" "旁边那个骷髅创可贴好眼熟..." 崔璨瞥见最后一条,得意洋洋地把镜头拉近:"识货啊各位!这可是谢清发老师同款,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下播后李姐气得跳脚:"您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品牌方差点疯了!" "疯什么疯。"崔璨欣赏着自己胳膊上的飞天,"销量不是破纪录了吗?" "那是..."李姐噎住了,"但您能不能别老提谢老师?现在全网都在扒他手上为什么贴着你送的创可贴。" "让他们扒去。"崔璨浑不在意,"正好给传统文化涨涨热度。" 第二天崔璨去博物馆,发现谢清发手上的创可贴换成了最普通的肉色。他不乐意了:"我那个多好看,您怎么换了?" "太显眼。" "显眼怎么了?"崔璨从兜里又掏出个印着皮卡丘的,"今儿换这个?" 谢清发懒得理他,继续修画。崔璨自顾自把袖子撸起来展示昨晚画的飞天:"您看我这衣带飘得是不是比上周有进步?" 小臂上,飞天的颜色有些晕染,皮肤明显有些红肿。谢清发皱眉:"化学染料也敢往皮肤上画?" "这不是直播效果需要嘛..."崔璨话音未落,就被谢清发拽到洗手台前。 "那些化学颜料跟矿物颜料能一样吗?"谢清发拧开水龙头,握着他的手腕冲洗,"矿物颜料经过千年考验,现代化学染料你也敢乱用?" 冰凉的水流冲在皮肤上,激得崔璨一哆嗦。谢清发握着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正好让他挣脱不得。 "谢老师,"崔璨看着他低垂的睫毛,"您要是一直这么管着我就好了。" 水流声哗哗作响。过了好久,久到崔璨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见淡淡一声: "嗯。" 窗外,蝉鸣突然喧嚣起来。 第21章 第 21 章 崔璨胳膊上那个飞天到底发炎了。半夜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疼得他直抽气,最后灰溜溜跑去急诊。医生一边给他清创一边乐:"小伙子挺时髦啊,文身文个飞天?" "什么文身,"崔璨龇牙咧嘴,"我这是为艺术献身!" 这事不知怎么被狗仔知道了,第二天就上了热搜:#崔璨急诊#、#疑似为情所伤#。配图是他戴着口罩帽子的糊图,胳膊上缠着绷带。 李姐气得在病房里转圈:"你能不能消停点?下个月电影就要开机了,你这胳膊怎么拍打戏?" "改文戏呗。"崔璨满不在乎地刷手机,"正好展示下我日益精进的演技。"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谢清发拎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白大褂都没脱,额头上还带着汗。 崔璨手机"啪嗒"掉被子上:"谢、谢老师?你怎么来了?" "顺路。"谢清发把保温桶放床头,"苏师姑炖的冬瓜排骨汤。" 李姐识相地溜了。崔璨美滋滋地打开保温桶,发现汤里飘着几颗明显的枸杞:"这不会是你自己炖的吧?苏师姑最讨厌枸杞。" 谢清发没接话,伸手检查他胳膊上的绷带:"还疼?" "疼!"崔璨立马撒娇,"特别疼,需要谢老师吹吹才能好。" 谢清发面无表情地按了下红肿的边缘,疼得崔璨嗷一嗓子。 "活该。"谢清发从兜里掏出管药膏,"早晚各一次,别沾水。" 崔璨盯着那管毫无包装的药膏:"这什么三无产品?" "自己配的。"谢清发转身要走,"不要就算了。" "要要要!"崔璨赶紧把药膏抢过来,宝贝似的揣怀里,"你亲手做的,这可是御赐圣药。" 谢清发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电影什么时候开机?" "下个月五号。"崔璨眼睛一亮,"你要来看我拍戏?" "看情况。"门关上了。 崔璨抱着保温桶傻乐,连汤里的枸杞都觉得眉清目秀。 电影是个古装武侠片,崔璨演个亦正亦邪的剑客。开机仪式上,他穿着戏服舞剑,广袖翻飞间露出小臂上还没消透的红印。 导演喊卡后,他溜达到监视器后面:"刚才那剑挽得怎么样?是不是特有敦煌飞天的神韵?" 导演还没说话,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手腕太浮,下盘不稳。" 崔璨猛地回头。 谢清发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人群外围。这人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扣子依旧扣到最上面一颗,身形清瘦挺拔,往那儿一站就跟周围花花绿绿的人群隔出个结界。新来的场务小声问:"那是谁啊?看着跟仙鹤成了精似的。" 崔璨蹿过去:"谢老师!你真来了?" "采风。"谢清发示意手里的速写本,"剧组借了几个文物仿制品当道具,我来看看有没有用错。" 崔璨才不管什么理由,美滋滋地拽着他往自己休息室走:"我给你看个好东西——服装师按敦煌壁画改的戏服,袖口纹样可是你上回夸过的那款..." 全剧组都看见顶流明星屁颠屁颠跟着个穿衬衫的年轻人,那殷勤劲儿比见了导演还甚。制片眯着眼看了会儿:"这专家气质真绝了,往那儿一站就跟刚出土的玉器似的,温润里带着凉气。" 拍到第十天,有场雨夜打戏。崔璨吊着威亚在人工雨里翻飞,剑光如练。拍到第三条时,他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道具假山上撞去。 现场一片惊呼。电光石火间,有人影冲过去拽了他一把。 "谢老师!"崔璨手忙脚乱地想站稳,"你没事吧?" 谢清发白着脸扶住他胳膊:"重。" 导演和医护人员围上来。谢清发左手胳膊不自然地垂着,额角擦破一块,血混着雨水往下流。 "没事。"他试图站直,"扭了一下而已。" 崔璨眼睛都红了:"你冲过来干什么?我有威亚又摔不死!" "假山边缘有处锐角。"谢清发示意那个方向,"真撞上去,轻则破相,重则伤颈。" 现场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看见那处被道具组疏忽的锐角,在雨中闪着寒光。 崔璨张着嘴,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他突然一把架起谢清发——几乎是半抱着往医务室冲。 "我自己能走!"谢清发试图挣脱。 "别动!"崔璨搂得更紧,"你这胳膊要是废了,我上哪儿再找个老师去!" 全场目瞪口呆地看着顶流明星架着个清瘦男子在雨中狂奔,戏服广袖翻飞如鹤翼。新来的化妆师喃喃道:"这专家看着清瘦,没想到肩膀这么宽,骨相生得真好..." 医务室里,队医检查后说确实只是扭伤。崔璨蹲在病床前,拿着棉签小心翼翼给谢清发额角消毒。 "谢老师,"他声音有点哑,"你要是破相了,我得内疚一辈子。" "皮外伤而已。" "那也不行。"崔璨凑近了吹气,"你这张脸,比敦煌壁画还珍贵。" 谢清发看着他湿漉漉的睫毛,突然伸手抹掉他脸上的雨水:"演戏就演戏,别太拼命。" "我这不是...想演给你看嘛。" 窗外雨声渐歇,蝉鸣又起。医务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亲密得如同双生。 第二天,#崔璨片场意外#和#神秘男子英勇救人#同时上了热搜。有站姐拍到崔璨架着谢清发在雨中疾走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足够引爆舆论。 李姐电话被打爆了:"璨璨!现在全网都在扒谢老师!" "扒呗。"崔璨对着镜子往谢清发额角贴创可贴——这次是哆啦A梦的,"正好让大家都知道,咱们文化工作者有多敬业。" 谢清发抢过创可贴自己贴上:"今天拍哪场?" "告白戏。"崔璨突然笑了,"谢老师,你说剑客该怎么对心上人表白?" 谢清发整理衣袖:"不知道。" "我知道。"崔璨凑近他耳边,"就该说——''你比我的剑还重要''。" 场务来催场时,看见谢老师耳根泛红地走出休息室,而崔璨哼着歌跟在后面,戏服袖口下,小臂上若隐若现着个飞天文身。 阳光正好,蝉鸣正欢。 第22章 第 22 章 谢清发救人的视频到底在网上传开了。虽然像素糊得跟马赛克似的,但架不住网友福尔摩斯附体,愣是从蛛丝马迹里扒出他身份。博物馆官网差点被挤爆,副馆长捧着保温杯直嘬牙花子:"小谢啊,你这比明星还火了。" 肇事者崔璨还在那儿嘚瑟:"这说明什么?说明人民群众对传统文化工作者充满热情!" 热情过头了。第二天博物馆门口堵满了粉丝,举着"谢老师我要给你生猴子"的灯牌。王晓东挤在人群里看热闹,被大妈当成黄牛揪着领子质问:"有没有内部票?" 谢清发直接从后门翻墙进的办公室——这招还是跟崔璨学的。苏师姑端着茶缸子直乐:"挺好,让咱们老古董也感受下新时代的热情。" 这热情差点把房顶掀了。下午有个女粉丝混进修复区,抱着谢清发的胳膊就要签名。谢清发僵得像尊罗汉,最后还是崔璨把人拎开的:"大姐,追星可以,不能耍流氓啊。" 女粉丝嗷一嗓子:"璨璨!我是你俩的CP粉!" 崔璨立马变脸,笑眯眯给人签了个to签:"有眼光!下回记得带谢老师的应援棒。" 风波还没完。第三天有个综艺找上门,说要给谢清发做个专题。制片人把企划书拍得啪啪响:"我们准备打造文化界新顶流!" 谢清发把企划书推回去:"不需要。" "别啊谢老师!"制片人唾沫横飞,"您这形象、这气质,比现在那些小鲜肉强多了!我们连slogan都想好了——''比明星有文化,比学者有颜值''!" 崔璨翘着脚在旁边乐:"王总,您这马屁拍得比我经纪人还响。" 最后是崔璨把人哄走的:"这么着,您让我跟谢老师组个CP上节目,价钱好商量。" 人一走,谢清发就瞪他:"胡闹什么?" "我这叫战略性撤退。"崔璨凑过来,"你要不乐意,我还有个主意——咱俩私奔吧?" "滚。" "好嘞!"崔璨麻溜地滚去倒茶,"谢老师,说真的,你这波热度不利用可惜了。要不咱们开个直播?就讲古画修复,我给你当助手。" 谢清发盯着他看了会儿:"你?" "我怎么了?"崔璨把茶杯一放,"我现在可是正经学过《历代名画记》的人!" 最后直播还真开了。背景是修复室,打光是崔璨亲自调的,美其名曰"要突出谢老师的学术氛围"。结果开播十分钟,弹幕全在嗑CP: "璨璨看谢老师的眼神好甜!" "谢老师耳朵红了!" "这什么神仙爱情!" 崔璨念弹幕念得正欢,谢清发突然伸手关了他的麦克风:"再念就下播。" "别啊!"崔璨压低声音,"观众爱看这个,咱们得与时俱进。" "修画不需要与时俱进。" "那谈恋爱需不需要?" 谢清发手一抖,正在修复的绢本上多了道褶。崔璨赶紧找补:"我意思是,传播传统文化需要创新手段..." 直播结束,观看人数破了平台记录。副馆长捧着数据报表的手都在抖:"小谢啊,下季度经费有着落了!" 谢清发看着崔璨跟工作人员插科打诨的背影,突然问:"你电影拍完了?" "没啊,请了半天假。"崔璨扭头一笑,"怎么,想我了?" "..." 麻烦事接踵而至。先是谢清发他爸打电话来,语气严肃:"听说你在外面抛头露面?我们谢家..." "我在工作。"谢清发直接挂了。 接着是崔璨他爸,电话打到李姐那儿:"告诉那小子,要是敢跟个修文物的搞出什么丑闻,遗产没他的份!" 崔璨听完转述,乐了:"告诉他,我看上的这位比他那点遗产值钱多了。" 最绝的是某个高端代言找上门,点名要签"谢崔CP"。李姐把合同念给崔璨听:"''双方需保持亲密互动,每月至少合体亮相两次''...这什么鬼条款?" "接!"崔璨一拍大腿,"告诉他们,加钱就行。" 谢清发知道后,直接把崔璨按在修复台上:"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崔璨眼珠一转,"当心上人?" 空气突然安静。窗外传来游客的喧哗,屋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谢清发松开他,转身整理工具:"下不为例。" 崔璨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伸手拽住他衣角:"谢清发,我要真追你,你答不答应?" 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谢清发侧脸投下细密的阴影。过了很久,久到崔璨以为等不到答案了,才听见一声: "随你。" 崔璨愣在原地,看着那人通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这破日光灯也挺浪漫。 第23章 第 23 章 崔璨这几天走路都带风。在片场拍戏,ng十遍都不带急眼的,抱着道具剑傻乐。导演忍不住问:"璨璨,你这是中彩票了?" "比中彩票带劲。"崔璨翘着兰花指整理头套,"哥们儿快要脱单了。" 全剧组都支棱起耳朵。化妆师凑过来:"哪个天仙把咱们顶流迷成这样?" "什么天仙,"崔璨一甩头套,"是谪仙!" 这话传到李姐耳朵里,当天就杀到片场:"祖宗!你可别乱来!谢老师那边刚有狗仔蹲点!" "蹲呗。"崔璨对着镜子补妆,"正好官宣。" "官宣个屁!"李姐抢过粉扑,"你爸昨天又打电话,说你要敢跟男人搞在一起,就断你经济来源!" "断啊!"崔璨乐了,"正好让他看看,没他那几个臭钱老子能不能活。" 话是这么说,晚上收工回酒店,崔璨还是做了噩梦。梦见谢清发被他爸拿着扫帚赶出博物馆,怀里抱着个破铺盖卷儿。他在梦里急得大喊:"我养你啊!"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崔璨瞪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突然给谢清发发消息:"要是哪天我穷得叮当响,你还让我去修复室蹭课不?" 过了五分钟,谢清发回:"修复室不缺你那双筷子。" 崔璨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 谢清发这边也不消停。先是馆长找他谈话,委婉表示要注意影响;接着是几个老藏家阴阳怪气,说现在专家学者都开始走明星路线了。 最绝的是他师兄,专程从国外打来视频:"听说你被个小明星缠上了?要不要师兄帮你摆平?" 谢清发对着镜头擦修复刀:"管好你自己。" "啧,护上了?"师兄在屏幕那头挤眉弄眼,"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看着不太安分。" "比你安分。" 挂了视频,谢清发继续修画。修着修着走了神,毛笔在宣纸上洇开一大团墨。他盯着那团墨迹看了会儿,突然想起崔璨第一次来修复室的样子——穿着亮片外套,浑身上下写着"招摇",却对着幅宋代花鸟画看得移不开眼。 "麻烦。"他轻声说,嘴角却微微扬起。 崔璨的麻烦说来就来。某个八卦周刊爆出他早年在地下酒吧驻唱的照片,穿着破洞牛仔裤,抱着吉他嘶吼。配文极其恶毒:"揭秘顶流不堪往事,曾为钱陪酒卖唱"。 李姐急得嘴上都起泡了:"这明显是对家搞鬼!已经联系律师了..." "联系什么律师。"崔璨翻着照片,"拍得还挺带感,比我现在那些精修图真实多了。" "你疯了吧?这要掉代言的!" "掉就掉。"崔璨把照片存手机里,"正好转型实力派。" 话虽如此,舆论还是发酵了。黑粉把他围堵在停车场,举着"劣迹艺人滚出娱乐圈"的牌子。崔璨戴着墨镜往外走,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陪酒卖唱的也配立文化人人设?" 崔璨还没说话,身后传来冷淡的声线:"他十六岁在酒吧唱的是《阳关三叠》。" 众人回头。谢清发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白大褂外面套着件黑色风衣,手里拎着个保温盒。 "《阳关三叠》是唐代古琴曲,"谢清发扫视在场众人,"你们谁听过?" 黑粉们面面相觑。 "没听过就回去读书。"谢清发拉起崔璨就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崔璨被他拽着,眼睛亮得吓人:"谢老师,你刚才帅炸了!" "闭嘴。" "你专门来给我送饭?" "顺路。" "保温盒里装的什么?" "..." "是不是冬瓜排骨汤?" 谢清发突然停下脚步,把他按在车门上:"再啰嗦就自己走回去。" 崔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凑上去亲了一下。 时间静止了。 谢清发僵在原地,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崔璨舔了舔嘴唇:"汤咸了。" 第二天, #崔璨停车场激吻# 爆了热搜。 照片拍得唯美,暮色里两人靠在车边,谢清发的大衣下摆被风掀起一角,崔璨踮着脚,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李姐在电话里咆哮:"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注意什么,"崔璨翘着脚涂指甲油,"我们正经谈恋爱。" "谈你个头!谢老师电话都打到我这了!" 崔璨一个激灵坐起来:"他说什么?" "他说..."李姐顿了顿,"让你今天去修复室上课。" 崔璨愣了三秒,突然蹦起来往浴室冲:"给我半小时!不,二十分钟!" 到了修复室,谢清发正在教王晓东调颜料。见崔璨进来,眼皮都没抬:"迟到了,加练十张速写。" "好嘞!"崔璨屁颠屁颠铺纸。 王晓东看得目瞪口呆,小声问:"谢老师,您真跟他..." "修你的画。"谢清发把颜料盘推过去,"今天把这尊菩萨的宝冠补全。" 崔璨一边画速写一边偷瞄谢清发。那人专注工作的侧脸在晨光里像尊玉雕,只有耳根还残留着可疑的红晕。 "谢老师,"崔璨忍不住开口,"昨天那个...算盖章确认了吗?" 谢清发笔尖一顿,纸上多了个墨点。 王晓东识相地溜了。 修复室里只剩下两人。谢清发放下笔,走到崔璨面前。崔璨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十张速写,"谢清发说,"少一张都不行。" 崔璨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成交。" 第24章 第 24 章 崔璨这几天活像只开屏的孔雀,走哪儿都带着股嘚瑟劲儿。拍广告时对着镜头抛媚眼,导演喊卡后还意犹未尽:"刚才那个wink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勾人?" 化妆师小声嘀咕:"璨哥这几天骚得没边了。" 这话传到谢清发耳朵里,当天晚上崔璨来修复室加练时,就吃了瘪。 "手腕。"谢清发敲他手背,"抖什么?" "我这不是..."崔璨凑近些,香水味直往人鼻子里钻,"想到你就手抖。" 谢清发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再不好好画就回去。" 崔璨悻悻坐直,余光瞥见谢清发耳根那抹红,又乐了。这人嘴上赶他,手上却把他昨天画废的宣纸一张张抚平,按修复古籍的法子压好。那专注劲儿,跟对待什么文物似的。 李姐那边焦头烂额。崔璨他爸直接杀到公司,把一沓照片摔桌上:"看看你带的好艺人!跟个修破烂的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照片是狗仔偷拍的,有崔璨扒在博物馆围墙上的,有两人在馄饨摊分食一碗的,最绝的是还张暮色夜景——崔璨踮脚亲谢清发那下,拍得跟电影海报似的。 "叔您消消气。"李姐赔笑,"这都是工作需要,炒作..." "炒个屁!"老头一脚踹翻垃圾桶,"让他立刻分手!不然滚出家门!" 崔璨接到电话时正在画罗汉,闻言笔都没停:"告诉他,我今晚就搬去博物馆住。" 挂了电话,他继续勾线,就是手腕有点抖。谢清发突然伸手按住他:"别慌。" "谁慌了?"崔璨嘴硬,"我这是激动的..." "你父亲来找过我了。"谢清发语气平淡,"昨天。" 崔璨笔尖一顿,纸上洇开团墨。他猛地抬头:"他说什么了?" "说我不配。" "放他娘的..." "他说得对。"谢清发松开手,继续调颜料,"我确实不懂你们那些名牌、跑车、红毯。" 崔璨张着嘴,半天憋出一句:"那些玩意有什么好懂的..." "但我懂你。"谢清发转头看他,"比懂任何古画都懂。" 崔璨愣在那儿,看着谢清发在灯下清俊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名牌跑车都是狗屁。这人随便一句话,比他在红毯上听过的所有奉承都受用。 王晓东最近学乖了,见着崔璨都绕道走。倒是苏师姑常来串门,有回撞见崔璨趴在桌上睡觉,谢清发正给他披外套。 "啧,"老太太摇头,"你这哪是收徒弟,分明是养祖宗。" 谢清发没说话,把崔璨蹭到脸上的墨迹擦掉。动作轻得,跟处理刚出土的绢本似的。 其实崔璨没睡着,眯着眼偷看谢清发近在咫尺的睫毛。这人长得真他娘的好看,不是那种明星的耀眼,是山涧清泉似的,凉丝丝往人心里钻。他忍不住装梦呓:"谢老师..." "嗯?" "你要是个姑娘,我早把你娶回家了。" 谢清发手一顿,外套直接盖他脸上:"睡觉。" 麻烦找上门时,崔璨正在拍杂志。突然冲进来几个记者,话筒差点怼他脸上:"崔先生!请问您和谢清发是真的在交往吗?您父亲对此强烈反对,您作何回应?" 崔璨摘下墨镜,笑得明媚:"关你屁事。" 现场一片哗然。李姐在后面直掐他腰眼。 当晚热搜爆了:#崔璨爆粗#、#顶流疑出柜#。对家趁机买水军,把他早年黑料又翻出来炒。最损的是有个段子:"昔日酒吧卖唱,今朝博物馆卖身"。 崔璨刷着评论区乐:"一点韵都押不上啊。" "你还笑!"李姐摔平板,"三个代言要解约!" "解呗。"崔璨翘着脚涂指甲油,"正好专心谈恋爱。" 这时谢清发打来视频。背景是修复室,他正在修那幅宋代罗汉图。 "看了?"他问。 "看了。"崔璨把手机支在化妆镜前,"怎么样?我怼得帅不帅?" 谢清发放下修复刀:"过来。" "现在?我这儿..." "现在。" 崔璨屁颠屁颠赶到博物馆时,已经半夜了。修复室亮着灯,谢清发在教王晓东修补绢本裂缝。见他进来,王同学识相溜了。 "伸手。"谢清发说。 崔璨伸出刚做好美甲的手。谢清发往他手心放了枚印章——鸡血石的,刻着"璨"字。 "这什么?" "师门信物。"谢清发低头继续修画,"以后出去惹事,报我名字。" 崔璨盯着那枚印章,突然红了眼眶。他十六岁在酒吧卖唱时,最盼着有人能给他这么个东西,告诉他"我罩你"。 "谢清发,"他嗓子发紧,"你这人怎么这么..." "怎么?" "这么招人疼。" 谢清发抬头看他。灯光下,崔璨眼里水光潋滟,比任何古画上的矿物颜料都鲜活。 "傻话。"他轻声说,耳根又红了。 第25章 第 25 章 崔璨把那枚鸡血石印章穿根链子挂脖子上了,贴身戴着,洗澡都不摘。有回拍沐浴露广告,胸口的红绳子在水汽里若隐若现,导演喊卡后凑过来问:"璨璨,这什么护身符?" "我老师给的。"崔璨扯着红绳嘚瑟,"开过光的。" 这话传到谢清发耳朵里,第二天崔璨来上课时,发现修复室桌上摆着本《印章源流考》。 "把这个看了。"谢清发头都不抬,"免得你出去胡说八道。" 崔璨翻开书,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谢清发的名字,日期是十年前。书页泛黄,边角却平整如新,只有某些段落旁留着极淡的铅笔批注。 "你这人真没劲。"崔璨嘴上抱怨,手指却小心翼翼抚过那些字迹,"送都送了,还不让显摆。" 谢清发正在修复一幅明代美人图,画中女子执扇掩面,只露一双含情目。崔璨凑过去看:"这姐姐眼神跟我挺像。" "你比她吵。" "那当然,"崔璨得意,"我这是活色生香。" 谢清发笔尖顿了顿,在美人眼尾添了极淡的一笔。那双眸子顿时活了起来,带着三分娇七分俏,竟真有几分崔璨的神韵。 李姐最近发现个怪事。崔璨那些奢侈品包包里,渐渐混进些不相干的东西——一本《古画品录》,半卷宣纸,甚至还有块用了一半的朱砂墨。 "您这包现在拎着沉不沉?"她忍不住问。 "你懂什么,"崔璨把玩着胸口的印章,"这都是精神食粮。" 确实食出效果了。有回去参加艺术展,有个收藏家指着墙上的仿古画吹牛,崔璨冷不丁插嘴:"您这《清明上河图》摹得不错,就是虹桥结构画错了,宋代桥墩不是这样。" 全场寂静。收藏家脸都绿了:"崔先生还懂这个?" "略懂。"崔璨翘着兰花指抿香槟,"跟我老师学的。" 事后李姐问他:"你真看出来了?" "废话。"崔璨得意,"谢老师上礼拜刚讲过宋代桥梁结构。" "你居然记笔记?" "没记,"崔璨指指脑袋,"他讲的东西,听一遍就忘不了。" 谢清发这边也不清净。他师兄从国外回来,非要给他介绍对象。"是个女博士,搞艺术史的,跟你肯定有共同语言。" "不去。" "你都三十了!"师兄痛心疾首,"难道真跟那个小明星混一辈子?" 谢清发正在修补一幅敦煌残卷,闻言抬头:"他叫崔璨。" "管他叫什么!那种人我见多了,图你个新鲜..." "他图我什么?"谢清发放下修复刀,"图我年薪不到他一场通告?图我住七十平老破小?" 师兄噎住了。 晚上崔璨来送夜宵,听见谢清发在打电话:"...我的事自己清楚。" 等挂了电话,崔璨把馄饨摆桌上:"你师兄又逼你相亲?" "嗯。" "要去也行,"崔璨掰开筷子,"带我一起去,我帮你把关。" 谢清发看他一眼:"胡闹。" "我说真的。"崔璨凑近,"你得找个配得上你的。至少...得知道松烟墨和油烟墨区别吧?" "你知道区别?" "当然!"崔璨挺胸,"松烟墨色冷,适合画山水;油烟墨色暖,适合写书法——谢老师我背得对不对?" 谢清发把馄饨推到他面前:"吃你的。" 转折发生在某个深夜。崔璨在片场拍大夜戏,威亚突然断裂,他从三米高处摔下来。救护车到时,他疼得满头冷汗,却死死捂着胸口:"项链...我的项链..." 李姐急得直哭:"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项链!" 医院检查结果是左腿骨折。崔璨打着石膏还不安分,非要护士帮他把红绳从脖子上解下来。那枚鸡血石印章沾了血,在灯光下红得触目。 "可惜了,"他喃喃,"弄脏了..." 谢清发是凌晨赶到的,白大褂上还沾着颜料。见崔璨完好无损地躺在病床上啃苹果,他扭头就走。 "哎你别走啊!"崔璨单脚蹦着追到门口,"我腿都折了!" 谢清发站在走廊尽头,背影僵直。崔璨蹦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吓死我了...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胡说。" "真的,"崔璨把脸埋在他背上,"摔下来那会儿我就想,要是就这么死了,还没把你追到手,太亏了。" 谢清发转身,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腿上:"疼吗?" "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谢清发没亲他,却伸手碰了碰他胸口的印章。冰凉的指尖擦过皮肤,激得崔璨一哆嗦。 "以后,"谢清发声音很低,"别做危险动作。" "那你得看着我才行。"崔璨得寸进尺,"我这么好看,摔坏多可惜。" 护士来查房时,看见顶流明星单脚站着,把脸埋在一个穿白大褂的怀里。窗外的晨曦照进来,给两人镀了层金边。 后来崔璨总说,他那是疼哭的。但李姐看得分明,这祖宗拆石膏时都没掉一滴泪,分明是借机撒娇。 不过没人拆穿他。毕竟谢老师那只修惯了文物的手,轻轻拍在背上的样子,确实挺像那么回事。 第26章 第 26 章 崔璨摔断腿这事,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粉丝把剧组骂上热搜,对家趁机发通稿说他耍大牌导致事故。最绝的是有个自称前工作人员的爆料,说崔璨拍戏从不背台词,全靠提词板。 李姐急得嘴角起泡,崔璨却躺在VIP病房里优哉游哉地刷手机:"这照片拍得不错,把我病容拍出几分林黛玉的娇弱。" "您还有心思开玩笑!"李姐抢过手机,"现在舆论对我们很不利!" "有什么不利的?"崔璨伸手够床头的葡萄,"我这是因公负伤,该赔钱的赔钱,该道歉的道歉——对了,让剧组把我那威亚师傅留下,人家养家糊口不容易。" 谢清发提着保温桶进来时,正听见这句。他把汤放在床头,突然问:"你十六岁在酒吧唱歌,一晚上多少钱?" 崔璨愣了下,随即笑开:"怎么?谢老师要包养我?" "回答问题。" "三百。"崔璨敛了笑,"唱三场,遇上大方的客人能给小费。" "现在呢?" "现在?"崔璨扯了扯病号服领子,"摔一跤够那时候唱十年。" 谢清发盛了碗汤递给他:"那时候快乐,还是现在快乐?" 崔璨捧着碗的手顿了顿。窗外暮色渐沉,病房里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时候..."他声音低下去,"至少知道自己为什么唱歌。" 夜深人静时,崔璨做了噩梦。梦见十六岁的自己穿着不合身的演出服,在烟雾缭绕的酒吧里唱《天涯歌女》。台下有人往台上扔钞票,硬币砸在脸上生疼。 他惊醒时浑身冷汗,发现谢清发坐在床边看书。 "吵醒你了?"谢清发合上书,是那本《印章源流考》。 崔璨摇头,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觉不觉得我特别可笑?明明就是个卖唱的,非要装文化人。" "不可笑。" "那是什么?" 谢清发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轻轻拂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像幅被错估年代的画。" 崔璨怔住。 "表面浮华,内里却是老的。"谢清发声音很轻,"可惜太多人只看得见包浆。" 这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崔璨心里那间锁着的房间。他想起第一次见谢清发时,那人看他的眼神——不是看明星,不是看笑话,是像在博物馆灯下端详一件器物,透过所有浮尘看本质。 "谢清发,"他把脸埋进枕头,"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 "又胡说。" "真的,"声音闷闷的,"那样我就能正大光明娶你回家了。" 谢清发没说话,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他唇角极淡的弧度。 第二天剧组来探病,导演带着主要演员,乌泱泱挤了一病房。崔璨坐在轮椅上,笑得春风满面,仿佛昨晚那个做噩梦的不是他。 "璨璨好好养伤,"导演拍胸脯,"我们等你回来!" "必须的,"崔璨翘着石膏腿,"下回给我换根结实的威亚,最好能吊着翻跟头那种。" 众人哄笑。只有谢清发站在角落,看见崔璨攥着轮椅扶手的手,指节发白。 人走后,崔璨累得瘫在轮椅上:"演戏比拍戏还累。" "何必勉强。" "不勉强怎么行?"崔璨仰头看他,"难道真让人看我笑话?" 谢清发推着轮椅往阳台走。午后的阳光很好,楼下花园里有个孩子在放风筝。 "你看那孩子,"谢清发突然说,"风筝飞得再高,线都在自己手里。" 崔璨眯着眼看了会儿:"要是线断了呢?" "那就换个风筝。" "你说得轻巧。"崔璨苦笑,"我的线都在别人手里攥着——公司、粉丝、我爸..." "现在多了根线。"谢清发把轮椅转过来面对自己,"在我这儿。" 崔璨看着他被阳光照得通透的眸子,突然想起敦煌壁画上那些飞天。千年来被风沙侵蚀,颜色却愈发沉静。 "谢老师,"他轻声问,"要是我哪天过气了,丑闻缠身,人人喊打...你还要我吗?" 谢清发俯身,指尖掠过他锁骨上的红绳:"修文物的人,最不怕的就是残缺。" 风把窗帘吹得鼓起,像只巨大的翅膀。崔璨看着那人近在咫尺的睫毛,突然觉得,就算真从天上摔下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第27章 第 27 章 崔璨出院那天,搞出了大阵仗。三十辆粉丝应援车把医院围得水泄不通,他坐着轮椅被推出来,墨镜口罩全副武装,还骚包地穿了件印着"重伤员"的定制T恤。 李姐在人群里挤得发型都乱了:"祖宗!咱能低调点吗?" "低调什么,"崔璨隔着墨镜朝粉丝飞吻,"我得让金主爸爸们知道,爷还火着呢。" 等上了车,他立马瘫成烂泥,把石膏腿架在谢清发腿上:"疼死我了...快给我揉揉。" 谢清发正在看一本《唐代绢本修复技法》,头都不抬:"装的挺像。" "谁装了!"崔璨把石膏腿往他手里塞,"真疼!你摸摸,都肿了..." 前面开车的李姐翻了个白眼。这祖宗自从摔断腿,撒娇功力与日俱增。 车开到十字路口等红灯,旁边车道的粉丝突然摇下车窗大喊:"璨璨要早日康复!我们永远支持你!" 崔璨瞬间切换营业模式,摇下车窗抻直了上半身,露出完美笑容:"谢谢宝贝们...哎哟!"话音未落被谢清发拽回座位。 "腿不要了?" "要要要!"崔璨顺势靠在他肩上,"谢老师,你说我要是真残了怎么办?" "修。" "怎么修?" "接骨,复健,"谢清发翻过一页书,"总有好的一天。" 崔璨看着他淡漠的侧脸,突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那猫从楼上摔下来,瘸了条腿,宠物医生说没救了,他愣是抱着猫蹲在宠物医院门口哭到半夜。后来猫还是死了,他再也没养过宠物。 "谢清发,"他轻声说,"你比我坚强。" "不是坚强,"谢清发合上书,"是见得多了。" 崔璨在家养伤这些天,谢清发天天来报到。有时带着修复到一半的古画,有时拎着食材,有回甚至抱来盆兰花。 "这什么?"崔璨拄着拐杖凑过去看。 "寒兰。"谢清发把花放在窗台,"修画修累了,看看绿色。" 崔璨盯着那盆其貌不扬的兰花看了半天,突然乐了:"谢老师,你这算金屋藏娇吗?" "..." "把我当娇花养?" 谢清发转身进厨房做饭。崔璨蹦跶着跟过去,靠在门框上看他切菜。这人连切土豆丝都像在修画,每一刀都精准利落。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师父走后。"谢清发把土豆丝泡进水里,"一个人住,总要吃饭。" 崔璨想起苏师姑说过,谢清发的师父是胃癌走的。那会儿谢清发才二十出头,一边完成师父留下的修复工作,一边照顾病重的老人。 "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清发切菜的手顿了顿:"倔老头。临终前还在病床上改我的修复笔记。" 水龙头哗哗响着,崔璨看着谢清发清瘦的背影,突然明白这人身上的沉稳从何而来——那是见过生死,守过离别,在无数个深夜里与千年古物对话淬炼出的定力。 "谢清发,"他声音发哑,"要是我比你早死,你怎么办?" 菜刀落在砧板上,"咚"的一声。 "胡说八道。" "真的,"崔璨拄着拐杖蹦过去,"我们这行,看着光鲜,其实耗心血。好多前辈四十出头就一身病..." 谢清发突然转身,手上还沾着土豆淀粉。阳光从厨房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毛边。 "崔璨,"他说,"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古画都难修。" 崔璨怔在原地。 "但既然开始修了,"谢清发继续切菜,"就会修到底。" 这天晚上崔璨睡不着,溜达到谢清发暂住的客房。那人已经睡了,床头灯还亮着,照见摊开的修复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颜料配方,某页角落却夹着张便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飞天——是崔璨的手笔。 便签背面有行小字:"今日授课,学生走神十七次,偷瞄教师三十五次。罚临帖十张。" 崔璨拿着便签,站在月光里笑了很久。 他想起第一次见谢清发时,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站在博物馆昏黄的灯光里,像幅被时光浸染的古画。而他像个误入宝山的暴发户,满身珠光宝气,内里却空空如也。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谢清发到底看上他什么。现在突然明白了——这人爱的不是他的光鲜,也不是他的狼狈,是他所有伪装下那颗赤诚的、笨拙的、想要触碰真实的心。 就像那盆寒兰,不要锦衣玉食,只要一方净土,半缕阳光。 崔璨轻轻爬上床,从后面抱住谢清发。那人睡眠很浅,立刻醒了,却没推开他。 "谢老师,"他把脸埋在那人颈窝,"等我腿好了,咱们去敦煌看星星吧。" "嗯。" "就咱们俩。" "..." "我保证不发微博。" 谢清发翻过身,在黑暗里看着他。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崔璨亮晶晶的眼睛。 "睡吧。"他说,伸手盖住那双眼睛。 崔璨在黑暗中弯起嘴角。他想起小时候那只猫,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蹭他手心。 原来真的有人,会修他这块碎成八百片的破镜子。 第28章 第 28 章 崔璨的腿伤好利索后,接了个烫手山芋——某卫视要办个传统文化竞技综艺,请他当常驻导师。消息一出,网上炸了锅:"顶流也配当导师?""这是要毁了传统文化啊!" 李姐看着舆情报告直嘬牙花子:"要不推了?你这刚摔断腿..." "推什么推!"崔璨对着镜子试节目组送来的中山装,"谢老师教了我这么久,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节目录制第一天,崔璨就碰上个硬茬。评委席里坐着位德高望重的老学者,姓郑,看崔璨的眼神跟看苍蝇似的。选手表演传统戏曲时,郑老直接发难:"崔先生觉得这段唱得如何?” 全场目光聚焦过来。崔璨慢悠悠放下茶杯:"《牡丹亭》游园惊梦,唱得不错,就是身段差点意思——杜丽娘这时候该是‘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是‘老娘最美’。" 现场一片哄笑。郑老脸都绿了:"你懂戏曲?" "略懂。"崔璨翘起二郎腿,"跟我老师学过点皮毛。" 节目播出后,#崔璨毒舌点评#上了热搜。有夸他专业的,有骂他装逼的,最绝的是戏曲协会官微转发表情包:"年轻人有点东西.jpg" 谢清发在修复室看回放时,王晓东凑过来:"谢老师,崔先生这波装得可以啊。" "没装。"谢清发暂停画面,"他确实学过。" 画面定格在崔璨讲解昆曲水袖的瞬间,那手势,那身段,分明是下过苦功的。 麻烦来得猝不及防。第三期录制时,有个选手表演古琴曲《高山流水》,弹到一半琴弦突然断了。郑老当即发难:"节目组准备的什么劣质乐器!这是对传统文化的不尊重!" 导演急得直冒汗,崔璨却溜溜达达走上台,接过断弦的古琴看了看:"良琴配知音,弦断说明选手功力不够。" 全场哗然。郑老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崔璨从道具箱里找出新弦,手法娴熟地换上,"《高山流水》讲的是知音难觅。伯牙摔琴是为子期,您这摔话筒是为哪般?" 他随手拨了下新弦,清越琴声流淌而出。镜头特写他修长手指在琴弦间翻飞,腕间红绳若隐若现。 这段视频被疯传,#崔璨古琴#再上热搜。有专业琴友扒出他换弦的手法极其专业,没十年功底练不出来。 李姐在后台激动得直拍大腿:"你什么时候学的古琴?怎么不早说!" "小时候我妈教的。"崔璨对着镜子补妆,"她以前是剧团琴师。" 谢清发看到热搜时,正在修复一把唐代古琴。苏师姑过来看了一眼:"这孩子,跟他娘一样倔。" "您认识他母亲?" "何止认识。"老太太叹气,"当年最好的古琴手,为了爱情跟家里决裂,最后..." 窗外突然下起雨。谢清发看着视频里崔璨弹琴的侧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师父带他去听的一场私人演奏会。那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子在台上弹《流水》,指尖起落间尽是风华。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崔璨的母亲,那场演出后不久她就病重离世了。 节目录到决赛夜,出了个大事故。选手展示明代缂丝技艺时,郑老带来的"明代真品"突然被崔璨指出是赝品。 "郑老,"崔璨举着放大镜,"这缂丝针法是清代的,线料也是现代仿古工艺。您这是...打眼了?" 现场一片死寂。郑老脸色铁青:"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上个月刚修过一件真正的明代缂丝。"崔璨掏出手机,"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给谢清发老师求证?" 最后节目被迫中断录制。崔璨回到休息室,发现谢清发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窗边看雨。 "你怎么来了?"崔璨眼睛一亮。 "来看看。"谢清发转身,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母亲的事,为什么不说?" 崔璨笑容僵住:"没什么好说的。" "十年前在江南会馆,我听过她弹《流水》。"谢清发声音很轻,"你弹琴的样子,很像她。" 崔璨怔在原地。他记得那场演出,母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坚持要完成最后一场表演。台下有个穿校服的少年坐在前排,全程认真做着笔记。 "那个记笔记的小古板...是你?" "嗯。"谢清发走近,"她谢幕时说过一句话——''愿我的孩子永远不必为艺术低头''。" 就这一句话,让崔璨红了眼眶。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还虚虚做着弹琴的动作。那之后他再没碰过琴,直到遇见谢清发。 "谢老师,"他把额头抵在对方肩上,"我有点想我妈了。" 雨声淅沥,窗外城市灯火朦胧。谢清发轻轻拍着他的背,像修复一件珍贵的古琴。 这一刻,什么顶流光环,什么文化人设,都不重要了。他们只是两个残缺的人,在雨夜里互相修补着生命的裂痕。 第29章 第 29 章 崔璨从节目组回来,直接杀到修复室。谢清发正在给那把唐代古琴补漆,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闹够了?" "哪能啊!"崔璨把奖杯往桌上一墩,"哥们儿现在是正经文化导师了,得注意形象。" 说是注意形象,这人却大剌剌往工作台上一坐,晃着两条长腿看谢清发调漆。阳光从高窗洒下来,照得他新染的栗色头发泛着金光。 王晓东抱着卷宣纸进来,看见这场景直咂嘴:"崔先生,您这屁股底下坐的是明代紫檀..." "怕什么,"崔璨浑不在意,"谢老师舍得让我坐坏?" 谢清发头都不抬:"下去。" "不下。"崔璨凑近看他调漆,"你这朱砂兑得不对,太艳了。" "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崔璨抢过漆刀,"我妈教过,唐代琴漆要兑三分松烟,这样色泽才沉得住。" 他手法生疏却精准,调出的漆色果然古朴许多。谢清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问:"为什么不再弹琴?" 崔璨手一抖,漆刀差点掉地上:"弹什么弹,我现在是顶流,弹琴多掉价。" "你母亲..." "别提她!"崔璨猛地跳下工作台,"我跟我妈不一样!她傻乎乎为艺术献身,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修复室突然安静。窗外有麻雀落在枝头,啾啾叫着。 谢清发放下漆刀,走到他面前:"所以你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崔璨扯出个讽刺的笑,"肤浅?虚荣?我乐意!" "是吗?"谢清发伸手,指尖掠过他锁骨上的红绳,"那这是什么?" 崔璨像被烫到般后退一步。那枚鸡血石印章贴在心口,烫得他心慌。 郑老到底没咽下这口气。没过几天,网上开始流传"内部消息",说崔璨的文物鉴定资格有问题,节目上的表现都是剧本。最毒的是有人爆料,说他母亲当年是因为作风问题被剧团开除的。 李姐这次真急了:"这是要毁你根基啊!" "让他毁。"崔璨对着镜子画眼线,"正好我省得装文化人了。" 话是这么说,但录制新一期节目时,他状态明显不对。有个选手表演书法,他全程心不在焉,直到对方写了"流水不争先"五个字。 "停。"崔璨突然打断,"你这字,没魂。" 选手不服气:"请崔老师指教。" 崔璨抓起毛笔,蘸墨挥毫。同样的五个字,在他笔下却有了风骨——特别是"流"字那一勾,带着说不尽的缠绵悱恻。 现场一片寂静。郑老冷笑:"崔先生这是要亲自示范?" "不敢。"崔璨放下笔,"只是想起我母亲说过,字如其人。心里装着什么,笔下就写着什么。" 他转身面对镜头,突然摘了麦克风:"今天就录到这儿吧。" 后台一片混乱。导演追着问原因,崔璨只回了一句:"累了。" 谢清发在监控室看完全程,对苏师姑说:"他把‘流’字写成了他母亲的习惯。" 老太太叹气:"那孩子...心里苦啊。" 崔璨失踪了。 连续三天,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李姐急得差点报警,最后是谢清发在城郊的墓园找到了他。 雨下得很大,崔璨浑身湿透地坐在墓碑前,手里抱着把旧古琴。琴身斑驳,琴弦却崭新。 "我妈的琴。"他头也不回,"她走后我就再没碰过。" 谢清发把伞撑到他头顶:"为什么现在拿出来?" "郑老说得对,"崔璨声音沙哑,"我确实不配谈传统文化。我连我妈最后的心愿都完成不了..." "她希望你快乐。" "快乐?"崔璨笑了,"她到死都惦记着让我学琴,可我偏要去当明星。现在好了,成了个四不像..." 谢清发突然蹲下身,指尖拂过琴弦。是一段《流水》的起调。 "你..."崔璨愣住。 "你母亲教过我。"谢清发继续弹着,"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愿意重新弹琴,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口袋里取出个泛黄的信封。里面是张照片,年轻的女子抱着古琴,笑容温婉。背面有行娟秀的字迹:"给我的璨璨——艺术不该是负累,而是翅膀。" 雨越下越大,琴声在墓园里回荡。崔璨看着照片,突然抢过古琴。 他弹的是《广陵散》。琴声激越,完全不似他平日表现出的轻浮。谢清发站在雨中,看着这人眉宇间的执拗,突然明白了他所有的张扬不过是保护色——就像古画上那些繁复的装裱,都是为了保护内里脆弱的绢本。 一曲终了,崔璨抱着琴大口喘气。雨水混着泪水从他脸上滑落,漂亮得惊心动魄。 "谢清发,"他哑声问,"我现在开始认真,还来得及吗?" 谢清发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水渍:"修复没有期限。" 远处传来雷声。崔璨把额头抵在古琴上,终于哭出声来。 第30章 第 30 章 崔璨从墓园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蹲在修复室门口,抱着那破古琴等谢清发开门。王晓东来上班时吓一跳:"崔先生您这是...改行当门神了?" "少废话,"崔璨顶着俩黑眼圈,"我等着上课呢。" 谢清发来开门时,看见他这德行愣了下:"吃错药了?" "没,"崔璨抱着琴跟进去,"我想通了,得把我妈的手艺传下去。" 说是传手艺,这人却把古琴往工作台上一放,自己瘫在椅子上啃煎饼果子:"那什么...谢老师你先给我演示演示?" 谢清发没理他,自顾自调试修复到一半的唐代古琴。崔璨啃完煎饼,凑过去看:"这琴修好能卖多少钱?" "不卖。" "那你修它干嘛?" "它该被修好。" 崔璨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琴身上游走,突然说:"你跟我妈挺像的。" 谢清发手一顿。 "她都病成那样了,还惦记着教琴。"崔璨扯了扯嘴角,"你说你们这些人,图什么啊?" "图个心安。" "心安值几个钱?"崔璨嗤笑,"我妈倒是心安了,最后连医药费都..." 话没说完,谢清发突然把修复刀往桌上一拍。响声震得崔璨一哆嗦。 "你母亲,"谢清发盯着他,"临终前还在病床上改琴谱。" 崔璨张着嘴,半天没吭声。 郑老那边又作妖了。这回是联合了几个"专家学者",要搞什么"传统文化正本清源"座谈会,明摆着要批斗崔璨。 李姐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他们要联名抵制你上节目!" "抵制呗,"崔璨翘着脚涂指甲油,"正好我专心学琴。" 说是这么说,但座谈会当天,崔璨还是溜达着去了。没请柬,硬闯的。进门时郑老正在台上慷慨陈词:"...某些明星打着传统文化旗号哗众取宠..." "说谁呢?"崔璨溜溜达达走上台,抢过话筒,"郑老,您脖子上这串朝珠...是塑料的吧?" 全场哗然。郑老脸涨成猪肝色:"你胡说什么!" "清代朝珠要用东珠,"崔璨扯着那串珠子,"您这玩意儿,义乌批发市场十块钱三串?" 底下有人笑出声。郑老气得浑身发抖:"保安!把他轰出去!" "急什么,"崔璨掏出手机,"我这儿还有您去年卖假画的聊天记录呢,要不投个大屏给大家瞧瞧?"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崔璨在保安冲上来前,对着话筒说了最后一句:"传统文化不是你们这些伪君子的遮羞布。" 说完把话筒一扔,潇洒退场。 这事闹大了。郑老当晚就住院了,说是气得心脏病发作。崔璨他爸直接杀到公司,指着鼻子骂:"你非要跟整个文化圈为敌是不是!" "是他们先惹我的。"崔璨玩着打火机。 "你..."老头突然压低声音,"郑老手里有咱们家把柄..." "关我屁事。"崔璨把打火机一扔,"您那些破事,自己擦屁股去。" 老头气得摔门而去。李姐忧心忡忡:"这下真把人都得罪光了..." "怕什么,"崔璨浑不在意,"正好清净。" 话是这么说,但第二天他去修复室时,发现门口被泼了红漆。墙上写着"戏子滚出文化圈"。 王晓东正在那擦墙,见他来了直摆手:"崔先生您今天要不先回去..." "回什么回。"崔璨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直接发微博:"今日份行为艺术,挺带感。" 谢清发出来看见,什么都没说,拎着桶水开始擦墙。动作不紧不慢,跟修复文物似的。 "谢老师,"崔璨蹲旁边看,"你说我是不是特别能惹事?" "嗯。" "那你还收留我?" 谢清发把抹布扔进水桶:"修了这么多年文物,你是最欠修的那个。" 崔璨愣了下,突然笑了:"那您可得修仔细点,我这款是限量版。" 转折发生在深夜。崔璨在修复室练琴练到半夜,突然接到医院电话——他爸中风了。 赶到医院时,老头已经说不出话,颤巍巍递给他个U盘。崔璨回家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郑老倒卖文物的证据。 第二天郑老就上了热搜,附带各种转账记录和聊天截图。文化圈地震,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专家都被牵扯进来。 李姐看着新闻直咂嘴:"你爸这算是...临终忏悔?" "忏悔个屁。"崔璨把U盘扔进抽屉,"他这是怕我把他那些破事也抖出来。" 说是这么说,但去医院看护时,他还是带上了那破古琴。老头不能说话,他就坐在床边弹《流水》。弹到一半,看见老头眼角有泪。 "现在哭有什么用。"崔璨放下琴,"我妈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哭?" 护士来换药时,小声对崔璨说:"你父亲今早能说几个字了,一直念叨''对不起''。" 崔璨没接话,继续弹琴。琴声在病房里回荡,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谢清发来找他时,看见这人趴在琴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床头柜上放着啃了一半的面包。 "回家睡。"谢清发推醒他。 "不回,"崔璨揉眼睛,"我得看着这老头。" 谢清发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你母亲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 "她肯定骂我傻。"崔璨扯出个笑,"明明最恨这老头,还在这装孝子。" "你不是装。"谢清发看着他的眼睛,"你只是...没那么恨了。" 崔璨怔了怔,把脸埋进琴身:"谢清发,我好像真的开始像个人了。" 窗外,晨光熹微。 第31章 第 31 章 崔璨他爸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崔璨就在病房里支了个琴桌,天天在那儿叮叮咚咚地弹。老头说不了话,只能瞪着眼看他,有回气得把输液管都扯了。 "您消停点行不行?"崔璨一边按呼叫铃一边吐槽,"我这儿正练《梅花三弄》呢,差点让您带跑调了。" 护士进来重新扎针,老头突然含糊不清地骂了句:"...逆子!" "哟,能说话啦?"崔璨凑过去,"那咱们聊聊您藏在小三那儿的青花瓷?" 老头一口气没上来,监控器哔哔直响。 李姐来送饭时看见这场景,差点晕过去:"您这是伺候病人还是气病人啊?" "你懂什么,"崔璨翘着脚剥橘子,"我们这是父子情深。" 说是这么说,但老头做复健时,他倒是天天陪着。有回老头摔在地上,他二话不说给背起来了,就是嘴欠:"您这身子骨,比我在敦煌修的壁画还脆。" 郑老那事越闹越大,牵扯出一串文化圈的黑料。有个被坑过的收藏家找到崔璨,非要给他送锦旗。 "别别别,"崔璨躲到谢清发身后,"我要那玩意儿干啥?" "崔先生为民除害啊!"收藏家激动得直搓手,"我那儿还有几件好东西,您给鉴定鉴定?" "找他。"崔璨把谢清发往前推,"这位才是正经专家。" 谢清发被缠得没办法,只好跟着去看了。回来时脸色不太好:"全是赝品。" "早猜到了,"崔璨瘫在沙发上啃苹果,"这年头,真东西谁往外拿啊。" 正说着,王晓东急匆匆跑进来:"谢老师!出事了!郑老那边的人把咱们举报了,说您私自外借馆藏文物!" 谢清发眉头都没皱:"借的是仿品。" "可举报信上说您以权谋私,帮...帮崔先生炒作..." 崔璨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哟,这是要反扑啊?" 调查组来的那天,崔璨正在修复室教王晓东弹《酒狂》。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进门时,他琴弦一拨,来了个破音。 "领导们来得正好,"崔璨笑眯眯的,"听听我这《酒狂》弹得怎么样?" 组长板着脸:"我们是来调查谢清发同志的问题。" "什么问题?"崔翘着二郎腿,"是说他教我弹琴的问题,还是帮我鉴宝的问题?" "都有!" "那简单,"崔璨掏出手机,"我这儿有段录音,各位领导听听?" 手机里传出郑老的声音:"...只要你把那幅画鉴定成真的,分你三成..." 调查组的人脸色都变了。 "还有这个,"崔璨又点开个视频,"郑老往自家地下室搬文物的监控,要看不?" 组长擦着汗:"这...这是从哪来的?" "我爸给的。"崔璨把手机一收,"他老人家虽然不干人事,但留后路的本事是一流的。" 调查组灰溜溜走了。王晓东崇拜地看着崔璨:"崔先生,您这招太绝了!" "绝什么,"崔璨重新抱起琴,"都是跟谢老师学的——修文物要先除锈,收拾人要先揭老底。" 谢清发在旁边修琴,闻言抬头:"我没教过你这个。" "您以身作则嘛。"崔璨凑过去,"刚才我帅不帅?" "一般。" "口是心非。"崔璨得意洋洋,"你耳朵都红了。" 风波过后,崔璨突然说要办古琴演奏会。李姐第一个反对:"您可消停点吧!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所以才要办。"崔璨对着镜子试演出服,"我得让那些人知道,爷不是只会掀桌子,还会弹琴。" 演奏会定在小剧场,没宣传,票却瞬间抢光。演出那天,崔璨穿了件素色长衫,上台先对着观众席鞠躬。 "今天这场子,"他对着话筒说,"是弹给我妈听的。" 台下第一排,谢清发身边放着个空座位,摆着那张泛黄的照片。 琴声起时,全场安静。崔璨弹的是《忆故人》,琴声里的哀思浓得化不开。弹到一半,他突然即兴加了段《流水》,指尖翻飞间,竟真有几分他母亲当年的风采。 曲终时没人鼓掌。过了好久,台下才响起零星掌声,接着掌声雷动。 崔璨放下琴,对着空座位笑了笑:"妈,瞧见没?您儿子没给您丢人。" 后台,李姐哭得妆都花了:"您什么时候练的这一手?" "半夜。"崔璨扯下假发套,"在修复室,谢老师教的。" 谢清发走进来,递给他一瓶水:"第三个泛音错了。" "就知道挑刺。"崔璨接过水,眼睛亮晶晶的,"不过...谢了。" 窗外月色正好。崔璨想,拾起琴也挺好,至少能光明正大地,把心里那点念想弹给该听的人听。 第32章 第 32 章 演奏会结束后,崔璨在家躺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他被李姐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祖宗!出大事了!您上新闻联播了!" 崔璨一个激灵坐起来,电视上正在播文化专题,镜头扫过他演奏会的片段,主持人一本正经地说:"...年轻艺人崔璨用实际行动推动传统文化传承..." "我操?"崔璨揉揉眼睛,"这得花多少钱才能上?" "花钱?"李姐在电话那头尖叫,"这是官媒点名表扬!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崔璨他爸在病床上看到新闻后,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兔崽子...还真让你混出名堂了..." 意味着郑老那帮人彻底消停了,据说有个被牵连的老专家看完新闻直接办了病退。 最绝的是某国际奢侈品牌找上门,说要推出"崔璨同款"古琴包。崔璨拿着设计图直乐:"这背出去能弹吗?" 品牌代表赔笑:"主要是彰显文化品位..." "不要。"崔璨把设计图一扔,"要合作就正经过做点文创,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谢清发来找他时,看见这人正对着一堆合作方案挑三拣四:"这个太俗...这个太土...这个跟殡葬用品似的..." "飘了?"谢清发挑眉。 "哪能啊!"崔璨把他按在沙发上,"我这是谨记谢老师教诲——宁缺毋滥。" 故宫文创部门不知从哪打听到消息,派人来请崔璨当推广大使。来人是个戴眼镜的姑娘,说话一板一眼:"我们希望借助崔先生的影响力,让更多年轻人关注文物保护..." "成啊。"崔璨翘着脚,"不过我有个条件——得让谢老师当技术顾问。" 姑娘推推眼镜:"谢清发老师本来就是我们的特聘专家。" "那不一样,"崔璨搂住谢清发的肩膀,"这回得把我俩绑一块儿宣传。" 最后签的合同里真加了这么一条:所有推广活动必须两人共同出席。李姐看着合同直嘬牙花子:"您这算公费谈恋爱吧?" "瞎说什么大实话。"崔璨美滋滋地把合同收好。 第一次推广活动在故宫文物修复厂。崔璨穿着定制中山装,人模狗样地介绍缂丝技艺。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扭头问谢清发:"那什么...缂丝机的踏板是干嘛用的来着?" 谢清发面不改色地接话:"控制经线密度。" "对!控制经线密度!"崔璨继续嘚啵,"这个很重要的!" 台下有观众偷笑。直播弹幕刷疯了:"哈哈哈璨璨现场翻车!""谢老师救场太熟练了!" 活动结束,崔璨溜达到乾隆花园,突然说:"其实我小时候来过这儿。" 谢清发挑眉。 "跟我妈来的。"崔璨踢着石子,"那会儿她说,要是能在这儿弹琴该多好。" "现在可以了。" "算了,"崔璨扯扯嘴角,"在这儿弹琴得提前半年申请,麻烦。" 谢清发没说话,第二天却真弄来了在乾隆花园弹琴的许可。崔璨抱着琴站在亭子里时,手都在抖:"你怎么办到的?" "修复过这里的一幅壁画。"谢清发轻描淡写。 琴声起时,惊飞了檐下的燕子。崔璨弹着弹着笑了:"谢清发,你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算。" "那再谋个大的?"崔璨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在这儿办个婚礼?" 谢清发捡起片落叶放在琴上:"先把你《幽兰》弹好再说。" 崔璨他爸出院那天,破天荒让护工推着来了趟故宫。老头坐在轮椅上,看崔璨在文物修复现场给小朋友演示拓印。 "...这样轻轻敲打,字迹就显出来了。"崔璨蹲在地上,耐心握着小朋友的手。 老头突然对护工说:"...像他娘。" 护工没听清:"您说什么?" "...没什么。" 崔璨抬头看见老头,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个痞笑:"哟,老爷子来视察工作?" 老头哼了一声,转动轮椅走了。但临走前,往捐款箱里塞了张支票。 晚上崔璨回家,看见客厅桌上放着个锦盒。里面是把清代古琴,琴腹刻着个小字:"璨"。 李姐啧啧称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爸居然把他最宝贝的琴给你了?" 崔璨抱着琴看了半天,突然说:"这琴是我妈当年看上的。" 他拨了下琴弦,声音沉郁顿挫。 "谢清发,"他转头问,"你说老头这是...服软了?" "不知道。"谢清发擦拭着琴身,"但这把琴,确实该是你的。" 窗外华灯初上。崔璨想,人生真他妈有意思——他拼命想逃离的,最后都成了归处。 第33章 第 33 章 崔璨把他爸给的那把清代古琴抱到修复室,往工作台上一撂:"谢老师,给验验货,别是老头拿假货糊弄我。" 谢清发扫了一眼:"真的。" "值多少钱?" "无价。" 崔璨乐了,掏出手机就要直播:"家人们看看啊,传家宝..." 谢清发一把按住他手机:"消停点。" "干嘛?"崔璨撇嘴,"我显摆显摆不行?" "这琴,"谢清发轻抚琴身,"是范伯仁制的。" "范伯仁谁啊?" "你母亲的师祖。" 崔璨不吭声了。他盯着琴腹那个"璨"字看了半天,突然说:"老头这是...替我妈给我的?" 谢清发没回答,递给他一把修复刀:"琴身有处裂纹,自己修。" "我哪会啊!" "我教你。" 于是崔璨真就老老实实学起了修琴。第一天把手划了三道口子,第二天把琴漆蹭掉一块,第三天差点把琴弦全拆了。王晓东看得直捂眼:"崔先生,您这是修琴还是拆琴啊?" "你懂什么,"崔璨举着放大镜,"我这叫在破坏中学习。" 谢清发由着他折腾,只在实在不像话时指点两句。有回崔璨要把琴轸换成金的,被谢清发用修复刀敲了手背:"胡闹。" "怎么胡闹了?"崔璨揉着手,"金的不好看吗?" "修旧如旧。" "老古板。"崔璨嘟囔着,却还是把金轸收了起来。 故宫文创卖爆了。印着崔璨弹琴图案的帆布包,第一天就抢了十万件。最绝的是有粉丝把谢清发救场的那段做成了表情包,配文"专业救场一百年"。 李姐看着销售报表直乐:"您这波文化人设算是立住了。" "立什么立,"崔璨对着镜子试新款文创T恤,"我这是为爱发电。" 说是为爱发电,但这人接推广挑得厉害。有个酒厂想搞"古琴伴酒"的创意,被他直接怼回去:"你把琴当陪酒小姐呢?" 对方还不死心:"我们可以加钱..." "加多少钱也不行!"崔璨把合同一摔,"这是底线问题!" 谢清发在旁边修琴,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崔璨理直气壮,"跟你学的——有些钱不能赚。" 崔璨他爸生日那天,崔璨抱着修好的古琴去了老宅。老头坐在轮椅上,看见琴时眼神动了下。 "修好了?"老头问。 "嗯。"崔璨把琴放下,"谢老师指导的。" 老头示意护工都出去,书房里就剩父子俩。 "你娘..."老头顿了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崔璨没接话,调试着琴弦。 "她说你骨子里像她,"老头看着窗外,"太认真,容易吃亏。" 琴声响起,是《梅花三弄》。崔璨弹得很慢,每个音符都清晰。 "爸,"他突然说,"我谈恋爱了。" 老头猛地转头。 "跟谢清发。"崔璨继续弹琴,"就那个修文物的。" 书房里只剩下琴声。过了很久,老头哑着嗓子说:"...知道了。" 一曲终了,崔璨放下琴:"您不反对?" "反对有用?"老头苦笑,"你娘当年...我也是这么说的。" 崔璨怔住了。他第一次发现,老头鬓角全白了。 从老宅出来,崔璨直接去了修复室。谢清发正在教小朋友做拓片,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 "说了?"谢清发问。 "说了。"崔璨瘫在椅子上,"老头没骂人。" 小朋友们围过来要签名,崔璨一边签一边逗他们:"要好好学传统文化知道吗?不然将来只能当明星。" 谢清发轻笑一声。 人走后,崔璨凑过去:"笑什么?" "笑你,"谢清发收起拓片,"终于活明白了。" "早明白了。"崔璨从背后抱住他,"从你说要修我一辈子开始。" 窗外晚霞满天。崔璨想,其实当个文化人挺累的,但当个被谢清发修着的文化人,累点也值。 第34章 第 34 章 谢清发最近有点不对劲。 先是破天荒请了三天假,说是"家中有事"。回来时带了盒苏州点心,包装纸上沾着点青绿色的颜料。 崔璨捏着点心打量:"您这是回老家相亲去了?" "吃你的。"谢清发低头修画,耳根却有点红。 更怪的是王晓东偷偷告诉崔璨,谢老师最近总对着手机发呆,有回还听见他在茶水间问苏师姑:"...现在年轻人喜欢什么礼物?" 崔璨一听就来劲了,当天晚上杀到谢清发公寓,把人堵在门口:"老实交代,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谢清发把他让进屋。客厅茶几上摊着本《中国古琴制作工艺》,书页间夹着张设计图——是枚戒指的草图,戒面做成古琴轸子的形状,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尺寸材质。 "这..."崔璨拿起图纸,"给我的?" "嗯。"谢清发转身去倒水,"生日快乐。" 崔璨愣在原地。他早忘了自己生日这回事——自从母亲去世,他就再没过过生日。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你母亲墓前有刻。" 崔璨看着图纸上精细的标注,突然鼻子发酸。这人都记得,记得他喜欢古琴,记得他母亲,记得连他自己都忘了的日子。 "谢清发,"他声音发哑,"你这人谈个恋爱怎么跟搞学术似的..." "不喜欢?" "喜欢!"崔璨扑过去搂住他脖子,"喜欢死了!" 生日那天,崔璨推了所有通告,一早就蹲在修复室门口。谢清发来开门时,看见这人穿着正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怀里还抱着那把清代古琴。 "至于么。"谢清发挑眉。 "至于!"崔璨跟进屋,"我这辈子头回这么期待过生日。" 结果等到下午,谢清发还在修一幅宋代山水画,完全没表示。崔璨坐不住了,蹭过去问:"那什么...我的礼物呢?" "急什么。"谢清发头都不抬。 直到日落西山,谢清发才放下修复刀,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个木盒。盒子里是枚素银戒指,戒面果然做成琴轸样式,内侧刻着个极小的"璨"字。 "伸手。"谢清发说。 崔璨伸出手,发现自己在抖。戒指套上无名指时,他眼睛红了:"你这算是...求婚?" "算订婚。"谢清发又从盒子里取出另一枚,款式相同,内侧刻着"清"字,"我的。" 崔璨抢过戒指,笨手笨脚地给他戴上。两只手并在一起,戒指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谢清发,"崔璨声音哽咽,"我好像真要栽你手里了..." "早该栽了。"谢清发轻轻握住他的手。 当晚崔璨发了条微博,照片是两只交握的手,戒指明晃晃的。配文很简单:"我的。" 热搜瞬间爆炸。李姐电话被打爆,最后干脆关机:"您可真会挑日子!" "多好的日子,"崔璨美滋滋地刷评论,"普天同庆。" 最绝的是崔璨他爸居然转发微博,就两个字:"挺好。" 王晓东在修复室外探头探脑:"谢老师,您这波操作太帅了!" "修你的画。"谢清发面不改色,手上却一直摩挲着那枚戒指。 苏师姑送来一盒喜糖:"早就该这样了。" "您早知道?"崔璨惊讶。 "他上个月就来找我选戒指款式了。"老太太笑,"紧张得跟第一次修国宝似的。" 崔璨扭头看谢清发,这人居然耳朵红了。 "谢老师,"他凑过去,"原来你暗恋我这么久?" "胡说。" "那为什么早早准备戒指?" 谢清发放下修复刀,看着他:"因为确定是你。" 就这一句话,让崔璨傻笑了整整一天。 夜深了,两人坐在修复室门口看星星。崔璨靠着谢清发的肩膀,突然说:"其实我小时候最怕过生日。" "为什么?" "我妈总在那天哭。"崔璨玩着戒指,"她说我长得越来越像我爸..." 谢清发轻轻揽住他。 "但现在不怕了。"崔璨抬头看他,"以后每个生日,你都陪我过?" "嗯。" "拉钩。" "幼稚。" 月光洒在交握的手上,两枚戒指碰出清脆的响声。崔璨想,原来被一个人认真爱着的感觉,比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还好。 第35章 第 35 章 谢清发最近在偷偷摸摸干件事——每周末往郊区跑,回来一身泥。崔璨问起来,他就说去采风。 "采风?"崔璨捏着他衣领上的泥点子,"采到泥石流里去了?" "写生。"谢清发面不改色。 直到某天崔璨跟着导航找到郊区,才发现这人在个破院子里教留守儿童画画。小孩们围着他叫"谢老师",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画炫耀:"我画的小兔子!" 谢清发蹲下身,认真点评:"耳朵再长点更好。" 崔璨躲在树后,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那个社恐的谢清发?分明是个孩子王。 回去的路上,崔璨阴阳怪气:"谢老师真是桃李满天下啊。" 谢清发开着车,嘴角微扬:"吃醋?" "我吃个屁醋!"崔璨扭头看窗外,"就是没想到您还有这爱心。" "师父生前常来。"谢清发突然说,"他说艺术家不能总待在象牙塔里。" 崔璨不吭声了。他想起那些关于谢清发师父的传闻——那位老爷子确实经常下乡义诊,免费教画。 这事本来挺温馨,直到某天谢清发带着伤回来。右手缠着绷带,说是摔的。 崔璨不信,第二天偷偷跟去。结果看见几个混混在院子外闹事,说这块地要拆迁,让谢清发"识相点"。 "这地是公共设施,"谢清发挡在孩子们前面,"有正规手续。" "手续?"带头的黄毛笑,"谢老师,您那个手续早过期了!" 崔璨正要冲出去,却见谢清发从包里掏出个文件袋:"这是新的审批文件,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黄毛抢过文件就要撕,谢清发突然抓住他手腕。动作快准狠,完全不像个修文物的。 "民法典第二百九十四条,"谢清发声音冰冷,"需要我背给你听?" 黄毛被镇住了,骂骂咧咧地走了。谢清发转身看见崔璨,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崔璨指着他渗血的绷带,"还不知道谢老师这么能打呢。" 回去的车上,崔璨憋不住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修复师。" "修复师会背民法典?" 谢清发沉默片刻:"我父亲是律师。" 崔璨震惊了。认识这么久,他从未听谢清发提过家人。 "他反对我学画,"谢清发看着前方,"说没出息。" "后来呢?" "断绝关系了。"谢清发语气平淡,"师父走后,他来找过我一次,说可以帮我安排工作。" "你没去?" "没必要。" 崔璨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谢清发时,那人身上的书卷气里确实带着点说不清的锋芒。原来不是错觉。 "所以你这周末去支教,"崔璨眯起眼,"是跟你爸较劲?" "不是。"谢清发停车等红灯,"是让自己记住,为什么选这条路。" 这事还没完。没过几天,拆迁队真来了,还带了挖掘机。谢清发站在院子前,像尊门神。 崔璨这次学聪明了,直接开着直播来的:"家人们看看啊,光天化日强拆爱心学校!" 直播间瞬间炸锅。有粉丝认出这是谢清发,弹幕刷得飞起:"谢老师挺住!""已报警!" 拆迁队怂了,但第二天来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崔璨一看就乐了——这人跟谢清发长得有七分像。 "清发,"男人皱眉,"胡闹什么?" "爸。"谢清发语气冷淡。 崔璨差点咬到舌头。这剧情比电视剧还刺激。 "跟我回去,"谢父说,"给你安排了司法局的工作。" "不去。"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谢父提高音量,"修文物能修一辈子?" "能。"谢清发转身走进院子,"就像您打官司能打一辈子。" 谢父气得脸色发青,突然看见崔璨:"是不是因为他?" "哎哎哎,"崔璨赶紧举手,"叔叔我可没撺掇他!" 谢清发把崔璨拉到身后:"我的选择,与他无关。" 最后谢父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走了。崔璨看着谢清发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谢老师,你刚才帅炸了。" "..." "不过你爸有句话没说错,"崔璨凑近,"修文物确实不能修一辈子。" 谢清发皱眉。 "所以你得修我啊,"崔璨嬉皮笑脸,"我比文物难修多了。" 夕阳西下,孩子们在院子里唱歌。谢清发看着崔璨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也许父亲永远都不会明白——有些东西,比前途更重要。 第36章 第 36 章 崔璨发现谢清发最近总盯着手机看房产app,那专注劲儿比修文物还认真。有回他凑过去偷看,发现这人正在比较学区房。 "哟,"崔璨乐了,"谢老师这是要投资教育产业?" 谢清发锁屏动作快得像做贼:"随便看看。" 崔璨能让他糊弄过去?当天就找王晓东套话。小王同志在微信上支支吾吾:"谢老师最近是问过我...哪里的房子适合两个人住..." 两个人!崔璨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当晚就杀到修复室,把门一关开始审问:"说吧,看房就看房,偷偷摸摸的干啥?" 谢清发正在修复一幅古画,头都不抬:"怕你瞎掺和。" "我掺和怎么了?"崔璨抢过他的修复刀,"买房这种大事,不得夫妻共同决策?" "谁跟你是夫妻。" "戴戒指了就是,"崔璨晃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法律不承认,道德承认。" 谢清发被他逗得嘴角微扬,从抽屉里取出个文件夹。里面是七八套房的资料,从老破小到新楼盘,每套都详细标注了优缺点。 崔璨翻着资料直咂嘴:"可以啊谢老师,调研做得挺细致。" "基本操作。" "这套不行,"崔璨指着一个高档小区,"物业费太贵,够我买半年面膜了。" "这套采光不好,我这张脸得靠自然光养护。" "这套厨房太小,都不够你摆那些瓶瓶罐罐..." 谢清发任由他挑三拣四,最后指着一套博物馆家属院的老房子:"这个呢?" 崔璨仔细看了看。房子不大,三室一厅,但离博物馆就隔条街,阳台正对一棵老银杏。 "这套好,"崔璨拍板,"早上你可以多睡半小时。" 看房那天,崔璨全副武装——墨镜口罩鸭舌帽,跟做贼似的。中介小姑娘一个劲儿偷瞄他,被谢清发侧身挡住:"先看房。" 房子比想象中还好。老式单元房,层高很高,客厅宽敞,最妙的是有个朝南的小房间,正好当修复室。 "这墙得重刷,"崔璨指着墙面,"要月白色,衬你的画。" "地板得换,"谢清发踩着木地板,"实木的,隔音。" 中介小姑娘弱弱举手:"那个...房东说不能大改..." "买下来就能改。"崔璨财大气粗。 签意向合同时,崔璨抢着要付定金,被谢清发按住:"我来。" "你那点工资..." "够用。" 最后还是各付一半。崔璨美其名曰:"夫妻共同财产。" 没想到买房这事惊动了崔璨他爸。老头不知道从哪听说消息,直接杀到售楼处。 "就这破房子?"老头拄着拐杖在屋里转了一圈,"跟你妈当年住的剧团宿舍差不多大。" "够用就行。"崔璨吊儿郎当地回。 老头盯着谢清发看了半天,突然说:"钱够不够?" "够。"谢清发言简意赅。 "够什么够!"老头从怀里掏出本支票簿,"差多少,我补。" 崔璨正要拒绝,谢清发却开口了:"首付够了,装修还差二十万。" 老头大手一挥开了支票:"算我送的乔迁礼。" 等老头走了,崔璨拽着谢清发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敲竹杠了?" "不是竹杠,"谢清发把支票收好,"是给他个参与的机会。" 崔璨愣了下,突然明白过来。这人是在帮他修复父子关系呢。 装修期间,两人没少吵架。崔璨非要装个巨型衣帽间,谢清发坚持要留出修复室。最后各退一步,衣帽间缩小,修复室加大。 "得,"崔璨看着设计图直撇嘴,"我那些高定礼服都得挤着挂了。" "可以放我那边。"谢清发指主卧衣柜。 "你那衣柜全是白大褂和工作服!" "清出一半给你。" 崔璨顿时没脾气了。这人连衣柜都愿意分他一半,他还能说什么? 搬家那天,王晓东带着修复组的同事来帮忙。看着谢清发那些修复工具和崔璨的奢侈品包包放在一起,众人都憋着笑。 "笑什么笑,"崔璨靠在谢清发怀里,"这就叫文化融合!" 晚上送走所有人,两人瘫在新家的地板上。夕阳透过银杏树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清发,"崔璨突然说,"这好像是我第一个真正的家。" 谢清发转过身,轻轻握住他的手:"以后都是。" 窗外,归鸟啁啾。崔璨想,有房有家有人,齐活了。 第37章 第 37 章 搬家后的第一个周末,崔璨在衣帽间里折腾了整整三个小时。谢清发在书房整理古籍,就听见隔壁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夹杂着崔璨的嚷嚷: "这面镜子照人怎么是歪的?" "衣柜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鞋!" "我那条爱马仕丝巾到底塞哪了?" 谢清发放下手中的明刻本,走到衣帽间门口。只见八十平的衣帽间被崔璨折腾得像遭了劫,上百件衣服散落一地,几十个鞋盒堆成小山,最绝的是这人把镶嵌在墙里的保险柜撬开了——就为找那支定制的毛笔。 "找什么呢?"谢清发倚着门框问。 "我那双限量版球鞋!"崔璨从一堆衣服里抬起头,头发上还挂着条领带,"就是鞋底带夜光的那双!" "在床底下。" "你怎么知道?" "昨天收拾房间看见的。" 崔璨扑到卧室床底下,果然摸出那双鞋。他抱着鞋傻笑:"谢老师,您这观察力不干侦探可惜了。" "比不上你,"谢清发指指被撬开的保险柜,"开锁技术不错。" "那是!"崔璨得意洋洋,"我演过神偷,专门学过开锁..."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谢清发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慢条斯理地叠好:"今晚想吃什么?" "火锅!"崔璨瞬间被带偏,"我要吃最辣的那种!" 新房子的第一顿开火饭,两人决定在家吃火锅。崔璨自告奋勇去超市采购,两个小时后推着三辆购物车出来,把保时捷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买这么多?"谢清发看着堆成山的食材。 "这才哪到哪!"崔璨得意洋洋地展示战利品,"这是内蒙古空运的羊肉,这是日本和牛,这是云南野生菌...对了,我还买了口纯铜火锅,店家说这锅煮出来的汤特别鲜!" 结果这口纯铜火锅差点把家点了。谢清发在书房就闻到焦味,冲进厨房时看见崔璨正拿着灭火器对着冒烟的锅子狂喷。 "这什么破锅!"崔璨满脸黑灰,"说明书上没说不能干烧啊!" 谢清发关掉燃气,拿起说明书看了一眼:"这是炭火锅。" "炭火?"崔璨傻眼,"这年头谁还用炭火啊!" 最后两人还是用普通电磁炉吃了火锅。崔璨涮着和牛,突然说:"其实这样也挺好。" "嗯?" "就...普普通通的。"崔璨给谢清发夹了片毛肚,"像对普通夫妻。" 谢清发看着他被辣得通红的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吃到一半,崔璨突然跳起来:"完了!我买的茅台忘车上了!" 等他把酒拿来,又发现没开瓶器。最后谢清发用修复刀熟练地撬开瓶盖,看得崔璨目瞪口呆:"你们修文物的还学这个?" "基本功。" 周一早上,谢清发第一次从新家去上班。刚出单元门就撞见苏师姑,老太太拎着鸟笼,笑得见牙不见眼:"搬来了?" "师姑早。" "崔璨呢?还睡着?" 话音刚落,崔璨顶着鸡窝头冲出来,把便当盒塞给谢清发:"午饭!我亲手做的!" 等谢清发走远,苏师姑凑过来问:"你真会做饭?" "外卖装的,"崔璨理直气壮,"加热了一下。" 结果中午谢清发发来照片:便当盒里装着焦黑的煎蛋和夹生的米饭。配文:"下次还是我来做。" 崔璨回了一排哭泣表情:"第一次下厨,给点鼓励嘛!" 下午崔璨闲着没事,决定给谢清发个惊喜。他把书房里那些古籍按照颜色重新排列,又把修复工具按大小分类。忙活完觉得不够,又在每本书里夹了张便签,写上肉麻的情诗。 谢清发下班回家,看见书房的景象,沉默了整整一分钟。 "怎么样?"崔璨邀功,"我整理得不错吧?" "《永乐大典》复印本,"谢清发指着书架,"不能按颜色排。" "那按什么?" "按年代。" 崔璨撇嘴:"你们文化人真麻烦。" 这天谢清发下班回家,发现客厅多了架施坦威钢琴。 "这哪来的?"他问。 "我爸送的乔迁礼。"崔璨正在试音,"他说咱家得有件像样的乐器。" "你会弹?" "小看我?"崔璨坐下,指尖流淌出《献给爱丽丝》。 谢清发站在钢琴旁,看着夕阳给崔璨的侧脸镀上金边。琴声在房间里回荡,惊动了窗外的麻雀。 一曲终了,崔璨抬头笑:"怎么样?" "错了个音。" "哪儿?" 谢清发俯身,握住他的手指在琴键上移动:"这里。" 崔璨顺势靠进他怀里:"谢老师,要不咱们每天晚上都这么过?你修画,我弹琴。" "可以。" "然后老了就去公园摆摊,"崔璨越说越起劲,"你写书法,我收钱!" "..." "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练习?"崔璨来劲了,"我认识个制片人,说想拍个文物修复的纪录片,请咱俩当主角..." 谢清发直接把人从琴凳上抱起来:"做饭。" "哎你等等!我还有个商演邀约..." "推了。" 窗外华灯初上,新家的第一盏灯亮了起来。崔璨想,什么顶流不顶流的,都不如回家有人等着吃饭来得实在。 第38章 第 38 章 崔璨和谢清发在新家过的第一个年,热闹得能把房顶掀了。 三十那天,崔璨他爸拄着拐杖来了,谢清发父母也破天荒登门。三位长辈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气氛比修复室的恒温恒湿系统还稳定。 "这房子不错。"谢父率先打破沉默。 "小了点。"崔璨他爸哼道。 "够用就行。"谢母微笑。 崔璨在厨房手忙脚乱地包饺子,把面粉抹得满脸都是。谢清发看不过去,接过擀面杖:"去陪客人。" "我这不是怕他们打起来嘛..."崔璨小声嘀咕。 结果客厅里传来他爸的声音:"...你那对核桃,我找人看过了,确实是乾隆年的。" 谢父推推眼镜:"司法拍卖会上拍的。" "亏了,"崔璨他爸摇头,"要是走私下交易,能多这个数。" 两个老头居然聊起了收藏经。 年夜饭上桌时,崔璨显摆地端出一盘奇形怪状的饺子:"我包的!" 三位长辈很给面子地各尝了一个,表情都很微妙。 "不错。"谢父率先表态。 "有创意。"谢母保持微笑。 "...熟了。"崔璨他爸言简意赅。 等长辈们去客厅看春晚,崔璨戳着碗里的饺子:"我包得真这么难吃?" "还行。"谢清发面不改色地吃掉最后一个。 "那你再教我包一次?" "明年吧。" 窗外响起鞭炮声。崔璨看着身边人被烟火照亮的侧脸,突然说:"谢清发,咱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嗯。"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 "不需要。" 崔璨笑了,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春晚里正在唱《难忘今宵》,吵得很,他却觉得这一刻安静得刚好。 开春后,崔璨接了个新戏——演个文物修复师。导演本来想请谢清发当顾问,被崔璨一口回绝:"不用,我家里有现成的老师。" 结果开拍第一天就露了馅。崔璨拿着修复刀的手势不对,被导演喊了十几次卡。 "谢老师,"他半夜抱着枕头蹭到书房,"再教教我那个握刀的手法嘛..." 谢清发放下手中的书,握住他的手:"手腕下沉,食指用力。" "这样?" "嗯。" 崔璨就着这个姿势,顺势亲了他一下:"学费。" 这部剧播出后意外爆红。尤其是崔璨修复文物的镜头,被专业网友夸"堪比纪录片"。最绝的是有场戏,他即兴加了句台词:"修文物如修心,急不得。" 谢清发在电视前看到这句,轻轻笑了。 夏天的时候,两人回了趟敦煌。 还是那个熟悉的洞窟,还是那尊美人菩萨。崔璨举着软毛刷,动作已经像模像样。 "谢老师,"他边清理积尘边说,"我好像真爱上这行了。" "看得出来。" "要不我以后少接点戏,专心跟你学修复?" "你看着办。" 清理到菩萨裙角时,崔璨突然"咦"了一声。壁画脱落处,露出底下的一行小字:"愿天下有情人..." 后面几个字已经斑驳不清。 "这该不会是..."崔璨激动地扭头,却发现谢清发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个丝绒盒子。 "崔璨,"谢清发看着他,"我们结婚吧。" 盒子里是对素圈戒指,内圈刻着敦煌纹样。 崔璨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抹了把眼睛:"你这人...怎么总是在这种地方..." "不愿意?" "愿意!"崔璨扑过去抱住他,"就是...能不能先让我发个微博?"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博物馆的院子里。崔璨穿着改良中山装,谢清发还是那身白大褂。 苏师姑当证婚人,念祝词时激动得老花镜都掉了。王晓东带着修复组的同事起哄,非要两人喝交杯酒。 崔璨他爸和谢清发父母坐在主桌,三个老人居然相谈甚欢。 "以后常来家里吃饭。"谢母说。 "一定一定。"崔璨他爸点头。 夜幕降临时,宾客散去。两人坐在院子的石阶上,看星星一颗颗亮起来。 "谢老师,"崔璨靠着身边人的肩膀,"你说咱们这算不算修成正果了?" "算。" "那以后你要继续修文物,"崔璨仰头看他,"我呢,就修你。" 谢清发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好。" 月光如水,倾泻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像是千年前的祝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