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丧尸辩证法则》 第1章 孩食血肉,丧乱源由 是雨后晴日,温顺的旭日爬过层层黑云,豁然洒下光束,世间最大的丁达尔现象便由此绽放,数道光柱倾斜喷洒,引得世俗众人纷纷驻足。 经过暴雨肆虐的海嗣城吐露着一年不曾有过的湿潮与清新,今年初秋留下最后的一场雨露,也许就是这场混有泥土腥气与雨露洗刷的疾风骤雨了。 日近傍晚,秋日吐出最后几份炙热,便随着落日埋进西方尘埃里,待云彩消散后,原本的蓝天竟透出几份黑暗来。李斯炽并未与其他大学生一样,选择连夜逃离学校欢度国庆,而是漫步来到了离学校两公里远的一个中产小区。 这里住着他学术生涯的生计来源。 李家父母因为自身工作繁忙无力照看三年级的李永康,怕他跟不上进度,早两年前就请了海大的大学生给他家教,工作日晚上,节假日上午,每天两小时,对李斯炽来说,薪资还算不错。 李斯炽大二时从学长那接过这份工作到现在,刚好一年整。 敲开那扇坐落于小区中心位置202户人家的房门,接触了一身意料之中的清冷与孤寂,李斯炽伏下冲锋衣上的露水,一面摆弄衣服一面带着给他开门的李永康走向卧房。 “家里人都在加班吗?” 他上身衣着嫩黄色格子衬衫,下摆扎进黑色直通西装裤中,沾上泥水的橘色板鞋并未染脏原色木质地板,被屋子里最为稳重庄严的红木衬得格外鲜活。 从书包里拿出相应的书本后,李永康本本分分落了坐。直到李斯炽打开一旁的落地灯,才惊觉这小孩脸色竟被灯光映射地如此白皙,配着他身后那张红木座椅,更是连嘴唇都暗淡无光。 李永康倚着靠背,瞳孔涣散不着边际,唇瓣张合间丢去最后的人气:“我爸爸在家,他在书房里写资料呢。我妈妈在加班,八点半才回来。” “行,我知道了,”李斯炽凝了神,拧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疑惑,手上拿着文具盒在他眼前晃着,“我们开始吧,你今天要用哪只笔?” 三年级小孩,难免奇思异想,每一只或长或短或华丽或朴实的钢笔都被赋予了特殊姓名,以往李永康会主动握住某位幸臣大呼其名,直到李斯炽听不见答案那天,他反而成了一改常态日日询问的人。 二十平方米房间只剩下秒针划过纸面的摩擦声,不知会持续几秒的宁静让空中分子仿佛都急躁起来。 李斯炽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没有聚焦!又没有聚焦!为什么? 没有回答,白纸一般的寂静! 硬升寒颤,李斯炽下意识抿起嘴唇,对方虽一副没听见的模样,但他知道,接下来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得不到对方一丝一毫的回应,因为... 李永康,好像被相对动态的生命丢在了无尽荒漠里,这绝不是不想学习刻意为之的不尊重,而是实实在在地,真真切切地,无法像人一样思考了! 在李斯炽的注视下,李永康慢慢抬起小腿,食指与拇指顺势落在腿上一处旧痕处,他的眼睛同时定焦,指甲开启活动,紧接着蹦进视网膜的,就是那块指甲盖大小、血淋淋还保持一面皮肤光泽的肉块! 李斯炽及时撇过头,脑海里不停回放着李永康品尝“血疙瘩”与指腹鲜血的画面,那是他不曾回想过的前段时间记下的场景,虽然过了许多日子,却仍是一想起便犹如初见,令人恶心作呕,满心寒颤。 而本该吞咽下那块痂及附带的血肉后就恢复正常的李永康,却不知何时,将聚集的瞳孔放在了李斯炽袒露的皮肤上! 目光呆滞:“...我喜欢吃...不够吃...” 李斯炽并不想回头看他,只是掐紧拳头,稳住心神,冷下脸色嫌恶道,“人体骨骼外由血肉包裹,其中近百分之三十都是由血液构成的...不是教过你尽量自己想办法嘛解决问题嘛!”他在不经意间,已脱离了与对方的最佳接触范围,单就一双眼睛还能保持密切联系。 “这样啊...” 李斯炽听见牙齿与肌肤相亲碰撞骨骼发出的“咚”声,他僵了一下,努力强迫自己不需要转头,可还是无法避免地用余光瞄到了身旁的场景—— 宛如圆柱的肉实小臂上赫然多了一对牙齿,正奋力撕咬合紧,尚不尖锐的牙齿绷紧了全部力气,却仅仅打破表层,当血管被迫放弃内里的血液交给皮肤时,紧接着便被迫切等待的舌与唇吸进嘴中,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 时间好像被刻意慢放了... 不知何时,李斯炽转过头,眼睛放在那张餍足的唇瓣上。 而李永康,像是有些失望地松开了牙齿,坐姿松散灵动,肉眼可见面色红润了不少,李斯炽刹那明白,他恢复正常了,眼神变换自如,小腿也开始常规性抖动,就连右手拇指按压在左臂深红的几个小口上,努力揩拭鲜血后放进嘴里的动作,也显得正常无比。 李斯炽努力掐起一点眉头以打破面无表情,磕绊慌张而严肃窘迫道:“...你咬伤胳膊,我怎么跟你爸妈说,我怎么接着上课?” 他刚刚的言语诱导在自救情况下依旧会遭受道德谴责,主观上,他确为主谋。可李斯炽无法回避自己的恐惧与独善其身,他对自己还是溺爱的,哪怕不得已放纵错误的自私。 “没事啊,都没有血了,不过我明天又有血疙瘩吃了。”李永康冲他笑,生命又重新拥回了它天真散漫的孩童时光。 恶寒般冷寂,衬得笑声如鬼魅铃影,李斯炽鄙弃自己那点正义及社会道德数秒,才开口道:“...你...不疼吗?” “可是我喜欢血,刚刚不够吃了。” 李永康眉毛皱成川字,对自己的喜爱极为坦诚,对理由也极为认同。 时钟仍在继续走动,却不知如何打破更加盛大的沉默。 那双眸子里天真与真诚交至,是最无辜的坦白,李斯炽与之对视,还是落于后怕与恐惧,最终他率先移开视线,一番思酌下,起身走向书房。 敲门的同时他开口喊着:“哥,刚刚乐乐把胳膊咬伤了,您给他处理下吧。” 第2章 祸水自收,灾前巧逢 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他向后退了几步,在距门口两米远处站定。李永康跟了过来,顺着空隙钻到前面,紧贴着门。 李永康的妈妈是个护士,因为上进心作祟,经常性加班工作,平日里,李永康爸爸李升带孩子的时间多些。李斯炽本无意打探这些,可耐不住李永康是个废嘴子,这些事情也是他随口说出来的。 对于李升,李斯炽只知他似乎在搞科研项目,在国际上拿过不少专利,也算是个公务员。工作时间似乎很自由,但很少露面,在家时基本上待在书房里。 李永康说,李升不允许妈妈和他进书房。 门开了,李升似乎在做实验,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与手套,那双清瘦而尖利的眼睛一露面便瞬间捕捉住李斯炽,看的对方心尖一紧,强压下的慌乱钦刻便要爆炸,幸好,李升先一步发现了李永康。 开门的那一刻,李升似乎急于注意李斯炽,而被他忽略的李永康,像往常一样抱住了他的双腿。 下一秒,李升眼睛剧烈颤抖,身体迅速后撤,挣脱腿上的李永康,抬手欲制止他前进,被手上的手套硬生吓得阻住动作,口头上大声训斥,“站住!谁允许...谁允许你进书房的?” 李永康愣在原地,表情满是委屈,本就紧凑的五官更加皱巴:“我没进啊,我站在门口的...”他不敢说了,书房门是嵌入式设计,站在门口就算进入半个身子了,他以往确实从未来过这里,可今天莫名兴奋。 许是知道自己确实进入了半个身子,再加上李升不怒自威的压迫与盛怒,李永康现在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 李升瞪了他许久,深色厚唇严肃着向下掰出弧度,被无框厚镜片遮住的眼睛只能看到客厅灯光投射时迸发出的闪光,气愤到如此地步,胸膛却不见任何起伏,像是作假,又不似真的假。 晚夏七点多,天还是蒙蒙黑的样子,月亮随着星星,一点点放肆争夺太阳离去的天空,也放肆扩大李斯炽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无言。 他依着性子袖手旁观,李升的愤怒是无声无言的,是小题大做的,他知道自己觉察到了什么,这个本该格外宠溺孩子的父亲,怒火并不该朝向李永康的,而是演给自己看的,仿佛这样才是合理的。 怒火夹杂沉默,快要将李永康烧没了,李升缓缓开了口,“李老师,你该才说什么。” 国家级别的院士,许是终日里净搞科研了,少了几份与人交往时的亲和力,控制情绪的能力却是一般人不能及的。 “李永康自己咬伤了手臂,您给他处理一下吧。” 这话落地,李斯炽已经无法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情绪了。 “行,我知道了,今天李老师就先回去吧。” 回答太过出乎意料,竟没有追问李永康为什么会咬伤自己。 再者,一点小伤而已,血已经止住了,李斯炽尽管再想要今天这份工钱,也无法拒绝对方莫名冷淡的回话,应了一声好,从李永康房间拿回衣服走了。 他没有偷窥或是好奇的心思,从答应下来开始,便再未将视线放在李家父子身上。 待风吹过额头,吹散一束束汗湿的头发,连鼻头上的汗珠也开始掉落时,李斯炽才发现,他已经站在李家二楼前的窗边,盯着未曾动作的二人许久了。 下一股稍冷一些的微风再次刮向路面时,李斯炽早已走出中产小区的南大门。 “妈,哎,妈,我是炽炽,你收到钱了吗?” ...... 买了饭回到宿舍后,才不过八点,李斯炽望着空无一人的宿舍,果断开始收拾东西。 海嗣大学住宿条件极其优越,在这个寸土寸金的新一线城市市中心,仍使用大量面积地基用于建筑宿舍,每个学生都享受着上铺下桌四人寝,除了桌面上配套的衣柜鞋柜与书柜,每人又独立享有两个大橱柜,一处在进门处上方,另一处位于阳台一片空白处。 房门上空的柜子都空着,平时都是放被褥用,只是对另外两位同学不方便,因此他们便自动舍弃了这处。 来这两年时间,相处起来都还算融洽,具体来说,互相之间更像四个陌生的租户,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当李斯炽给他们发消息说要占用上面的橱柜放东西时,也很快收到了简短而确凿的肯定。 李斯炽足足用了两包湿巾才将橱柜擦拭干净,他顺手清扫着衣柜书柜与鞋柜,腾出大半空隙,这才洗手吃饭。 嚼着已经有些坨烂的米饭,打开手机,界面显示有三个人给他发来消息。 一是母亲王谨发来的语音,李斯炽听了,是询问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他语音回复,妈你先别急,天气逐渐凉了,而且我们家里背阳,冰箱足够大,咱就当囤货了,省得一趟趟下去买了,再说了没准以后涨价了呢。 李斯炽很清楚,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成年男性,他说的话,母亲一向尊重且遵循。 二是李永康妈妈发来的抱歉及国庆几天暂时停课的通知。 在李斯炽发现李永康明显出问题的第一天,他就向李永康父母告明情况,并明确劝告他们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指标,即使父亲李升是个生物学家,母亲唐纤是个护士。 李永康妈妈告诉他,这两天要带着孩子去大医院里检查身体,问他可不可以国庆最后一天早上再过来。 李斯炽退出聊天软件,进入某省钱软件,待收货的快递有三十加,他一一翻看预计到货时间,确定购买的商品会在国庆前送达,这才回了信息。 三是之前饭店老板发来的工作邀请,他应下了请求。 之后,他关闭手机,吃饭,听歌,洗漱,上床玩手机。 当中小学生焦急作业完成度,大学生预备返校,海嗣开始回归原有的人满为患,自动工业持续流转,服务业销售达到顶峰时,意味着国庆假期,到了尾声。 假期的第六天晚上,李斯炽走出即将打烊的饭店,无声欣赏自己朋友圈里同龄人分享的热门城市旅行,首都升旗,各种精致穿搭与昂贵美食。下一秒,他返回微信聊天框,告诉饭店老板自己最后一天需要休息后,他同时收到了两份转账消息。 饭店老板将六天工资打给他,并语重心长地表明期待他假期还能来兼职。 另一个...李永康妈妈给他发了之前几天的工资,包括那个突发的下午,但,只有转账,没有任何文字。 李斯炽处理好钱,离开了饭店,此时已是接近十点,他揣着手机来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全天营业的高档火锅自助餐厅。 结束无休止体力劳动的李斯炽享受着音乐带来的放松,一个人孤单而舒适的自由,美妙而美艳的食材诱惑,他坐在角落里,拒绝服务生的殷切帮助,一个人,活在一片喧闹中,却与热闹无关,仿若透明,但却又是孤高的,肆意的! 西冷牛排被切成淋血的厚片,放在近三百度烤盘那一瞬,“滋啦”一声喊出自身最后的高贵之声,无情放弃内里表层一切血液,以抵挡烈火炙烤,可惜,血液消散了,便也成为人类口中最美妙的滑嫩口感,即使不沾任何调料,仍是难免感慨肉厚鲜美,香气逼人,让人忘了唇舌存在般,李斯炽一味咀嚼醇香,一味沉浸在休闲带来的松懈与松弛,乐不应瑕。 这家餐饮,从价格,产品,种类及服务卫生各个方面都是顶间优越的,李斯炽馋这一口许久了,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他当然要大快朵颐,全力满足味蕾及短暂的,稍纵即逝的愉悦。 也真是巧了——“你?是你?” 李斯炽始终不认为这声音是对他说的,根本没想搭理,尽量把头往另一面撇着。 奈何他自认为与人之间相处达不上偶遇要打招呼的地步,偏偏这人不这样想。 毕万里直接坐到了他对面,学着李斯炽的样子瞥向他,看清了他的面貌。 “真是你啊,”他坐好身子,心情大好,“服务员,我坐这了,包间退了吧,我朋友在这!” 李斯炽不得不放弃盘中美食,拾起头颅望向对面。 他看了数面,只觉对面这人是个长相标志脾气热火的青壮年,无论是青色寸头,还是无比高挺的鼻梁,再是这一身低调而不张扬的奢侈休闲服,加上那与生俱来的娇生贵养公子气儿,都不似李斯炽熟悉的。 需要仰起一些头才能对上毕万里的视线,他嘴中还残留未及咽下的橙肉,“我们认识吗?” “在湶州老城,当时你把我创倒后就逃逸了,你当然不认识我。” 一番话说得李斯炽头皮发麻,他当然记得。当时,他去湶州老城为调研报告作研究材料,确实骑着共享单车创过一个男人,以他的技术,那肯定不是事故。 而是... 但逆行创人是不争的事实,无论是哪种狡辩借口,都不能使他的行为合法化,所以,李斯炽很坦诚地拿出手机。 “抱歉,当天有急事,我对老城交通不是很熟悉,撞到了您,您是打算私了吗?” 他打开微信个人二维码,调转了头推向对面。 先入为主,李斯炽并不想进警局或者以更复杂的司法关系解决。 毕万里很爽快地加了他的微信 ,在李斯炽通过好友申请后,格外自然地打开了他的朋友圈。 “你在海嗣读书?”手机屏幕照得男人满面光亮。 第3章 饱腹回校,昏昏沉睡 “是的,”李斯炽并不认为毕万里的做法突兀,相反,他很坦然,他没有屏蔽朋友圈的习惯,但发布的东西也仅仅是被海嗣大学录取及社团相关活动而已,他有极强的**保护欲,哪怕是亲近的朋友或亲人。 李斯炽并不想把事情搞大,但也不意味他会傻乎乎被讹骗,海嗣大学学生身份本身就是一层防护膜,只是现在这层膜不是他主动挑白的,“您也知道了,我就是个学生,拿不出什么钱,况且那天您也没有出什么问题吧?” 李斯炽有分寸,毕万里伤的再严重,也不可能是断胳膊断腿甚至更厉害的大病痛,自行车,刚起速,能把他带倒就很棒了,怎么可能需要去医院。 不过,本来就是匆匆一眼的机缘,没想到还能在这遇到,该怎么说呢,李斯炽微微抬眉,左边嘴角也跟着上扬,太他妈奇妙了。 在未知到来前,让他解决一切问题,好过灾难真的来临,被迫承受责任要好太多。 李斯炽按下手机电源键,屏幕亮起,是一首歌的界面,不过已经暂停了,最上面显示了当下的时间,凌晨十二点五分。今天赔付了歉意,之后再出现什么祸事,可就不能道德绑架他不懂人情世故了。 毕万里很巧得捕捉到对面男孩轻巧而微妙的抬唇,也跟着提嘴畅笑,“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也知道你那点劲根本伤不到我吧,况且,”他别过脸,无法再盯着他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天确实做错了事。只不过你太不会挑时机了,我一倒下,一辆破洒水车直接撒了我一身水,李同学,你说说,这个怎么算?” 李斯炽热的眉目很清淡,瞳色浅色,不沾人间世故似得,但狭长眼眸又令他整张面孔显露着妖冶,透出股吃人于无形的狠辣与神秘,那张嘴,刚刚好的唇形与厚度,巧妙掩住鼻梁不高的缺陷,令他看着莫名柔和,细致来看却是疏远更多,一张一合间,能让你堕入极致对立的幻觉,好像在冰天雪地享受太阳随手给的低温怜悯。 “请你吃顿饭?”李斯炽松口气时又有些无语,洒水车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再说了,洒水车又不会故意喷人,估摸着哪怕李斯炽不把毕万里撞倒,也会是这个结果,司机师傅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 李斯炽干笑两声,爽朗道,“这顿我请吧!” “我长得很穷吗?”毕万里重新将视线放在他身上,这次的眼神充满炙热与灼烧,直直烧进李斯炽眼底,让对方看清他不怀好意的情意绵绵,“你跟我吧!咱俩处处。” 李斯炽保持干笑,对方始终拿强势独占且势在必得的眼神笼罩他,他不躲不闪迎上去,甚至没有惊奇。 这个世界能孕育出各种各样的神奇生物,当然,也能培养出各式各样的男人与女人,“您说笑了。我不试这个。” “不喜欢男的?” 毕万里不以为意,放下手机,自然地把自己摆成不可亵渎之姿,之前那副青莽少年的样子立刻成了伪装,在他浑然天成的清冷气质下,身上的休闲装也变了味道,透出格格不入之窘迫。 “我是说,我不试这个,与男女无关。”李斯炽不受影响,毕竟三个月前与这人见得第一面,他就一身革履,西装贴合一丝不苟,就连随行的司机都穿着稳重,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缺钱,缺一顿饭。 “或许,我该学某些广为人知的电视剧桥段?给你个百八十万?”李斯炽不为所动,对面的男人低头颔首,抿唇敛笑,继续开口,“可是,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用钱解决事情的人,有些事情,金钱能带来的效果远远不够。” 李斯炽收住笑,直视他,那人眼底藏着俏,能把你再如何认真的试探都抵挡在真相之外,让一切都成了虚假的。 李斯炽猜不透,他这话里含的真切,有几分真几分假。 毕万里或许是个特别的人,认识不过五分钟,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很能吸引自己好感,忍不住需要结交这个朋友,即使知道对方对自己想法不纯。 但今天不行,今后或许可以吧?不过,交朋友并不重要。 想到什么,李斯炽神色略显暗淡。 李斯炽不作回应,毕万里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愿,一边招呼服务员上了餐具,一边替他摆放着食物顺序,仿佛刚刚耳听遐想之言只不过是李斯炽的一番幻想,“吃吧,咱们一起,就当是给我赔礼道歉了。‘’ “哦对了,我叫毕万里,成华人。” 这顿饭继续持续了一个小时,李斯炽提出离开时,毕万里已填饱肚子好整以暇看他半天了。 见他起身,毕万里也跟着起身,“吃好了?我送你回去吧,这个点,不好打车。” 对面男人的声音浑厚而沉着,与他一身衣着格格不入。 或许该说,他整个人的存在都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对面的人比他高出一些,李斯炽需要抬高自己的视线,才能与他对望,“不必了,毕先生,海嗣离这里不远,四十分钟就走回去了。”他淡笑,既然现在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有接下来的相处。 在未知到来之前,李斯炽首先要做到保全自己。 “不用多想,我也去海大,顺路而已,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散散步?聊会天,也许你就改变主意了。” 说实话,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李斯炽都已经撑到极致状态,连续六日连轴转——白天完成饭店里一切运输工作,回到学校处理快递,晚上完成相应学业作业、搜索某些资料,他将睡眠压缩到极致,才使这六天过得又慢又充实,将预防工作做到完备。 在双重工作压迫下,李斯炽只想回宿舍睡觉,尤其填饱肚子下,**进一步扩大,他告诉自己,现在最快能回到宿舍的方法就是答应对方,这又不是什么涉及贞操和人格的问题。 “那好吧,谢谢您了。” 李斯炽根本想不到,他将身体拖累至此,竟能毫无防备地在毕万里车上睡到已然天明,他都快怀疑对方车里挂着的香囊里下毒了。 更无语的是,毕万里就这么点着火开着空调,愣是陪他撑到了现在。 第4章 弃医从戏,将赴刑场 睁眼那刻李斯炽想着怎么开口才能避免过多交集,毕竟自己刚拒绝身旁这人莫名其妙的坦白,就在他车上睡的昏天暗地。他真的不是很想谈论爱情,李斯炽根本想象不出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况且,他对仅有两面之缘毕万里并没有那种想法。 驾驶证那人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好心解围:“别多想,我是今晚刚到海嗣城,本来就打算在车里待上几个小时。” 看他衣着,李斯炽点头赞同此话的真实性。 正想说声谢谢,毕万里自言自语般又开口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待一块,我觉得特...踏实,就算现在发生世界末日,生化危机,只要你在这儿,我总觉得地球就算裂开了也不是多大事。” 李斯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对毕万里的认知是毒粉的无脑猖獗。 “毕先生,那我先回去了。”他想走,本就不该与毕万里的人生范围有接轨。 双手摸上车门那一刻,毕万里又开口了,“李同学,你的宿舍,在十一餐附近吗?” 李斯炽转头看他,对方好似恢复正常,沉稳到李斯炽以为自己耳花了。 “对。” “一起吧,顺路。” 嗯? 李斯炽头脑风暴中。 没办法,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像拿炸弹考乳鸽,实质与现象严重不符。 直到看到对方确实走向了十一餐厅,而十一餐厅也确实有吸引他的能力,李斯炽才感慨这一切简直妙极了。 “不来看看吗,池方觅在这里拍戏。” 池方觅? 半道转学表演最后五年拿俩大奖的一线男星? 说不认识,那大学生李斯炽简直是封闭到清朝的皇帝都得敬拜他一声老祖。 别人弃医从文,这位弃医从戏,刚火起来那会似乎还爆出什么金主文学,清贫小子钓上富二代一举攀上人生高峰,饶是今天仍是年轻人茶饭之余讨趣闲话,李斯炽作为一个活在新媒体下的青年,当然知道这人,毕竟高中三年同校女生睡前故事可都是围绕这位展开的,另外,不乏部分男生。 怎么说,李斯炽原本不感兴趣,可想到万一对方连以后的太阳都见不到,他就难免生出些最后一面的遗憾了,到底还是转换脚步跟上了毕万里。 “你是他的粉丝?” 说实话,李斯炽没想问他这件事的,大半夜穿着家居服特意跑到海嗣,很显然不是计划过得,非粉做不到这个程度。 “不算吧。” 回答很敷衍,不过李斯炽自己有结论。 已经是六点过二刻,假期最后一天,不少学生都已返校,但基本上没有能在这个点起来的,因此,工作人员也没有刻意阻拦零星几人对池方觅的好奇,好在大学生虽然热血,也没几个敢贸然靠近的。 毕万里直接带着李斯炽来到了池方觅不远处,很自然地打起招呼。 该怎么说,能在如今影视圈闯出自己一片领地的人物,气场与外貌定不会浅薄,可是池方觅的气场有些过于张扬与外放了,好似他所在之地,他就是主角。 实话实说,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认知,李斯炽心中不爽。 每个人都会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他人人生中的配角,任谁也不愿他人成为自己世界的天命之子,可偏偏,池方觅就是这样的人。 他就像天生的气运之子,红气照人,昂然隽秀。 李斯炽稍稍歪头,看着打着招呼,颇有渊源的两人,能很轻松在毕万里脸上看到坦然自若的笑容,他眸色平淡,只是瞳仁中像是落入了一颗近乎透明的砂砾,即使有巧夺天工般清澈体质,仍是打破了原本水色的空无一物,使整个湖面都为之颤动起来。 李斯炽无声而迅速地悄然离开十一食堂,回到十六号宿舍四楼睡觉。 补觉对他的诱惑力远大于看两个陌生人叙旧,况且,太阳彻底升起后的世界是如此的令人神往,而恐惧。 八点半,哄闹而空灵的闹钟响起,李斯炽猛然清醒,关闭手机后,他抬手按住太阳穴,平躺回床铺,试图安抚缺觉引起的精神不济及对未来之事莫名其妙的心慌,重重呼出几口气后,这才支起力气拿着手机下了床。 “李老师,能现在就过来吗?” 站在床前的李斯炽拧眉看着微信急切显示的十几条消息,他往上翻,今天的消息开始于六点四十七,而最新的这条,截止于七点十分。 这消息太早了点,硬生生让李斯炽心中尚未压下的退缩与不安又开始鼓馁旗靡,嚣张肆意起来,像是饮了毒品的野兽,在他体内狂放摇曳,就连那面上一如既往的凝重,都在此刻加深加重。 宿舍里仍是空荡荡的,不知何时就会破门而入的舍友再次助长了野兽留下的躁动,退缩之心莫名而生,一起再起。 李斯炽微微思索,指尖轻点。 "不好意思,假期最后一天了闹钟定的有些晚,今天还需要家教吗?" 几乎是消息发送的一瞬间,李斯炽就收到了李永康妈妈的回复。 "需要,能尽量快点吗"。可能想到什么,对方又回复,"下午孩子有点事",紧接着又是一条,"能现在就过来吗"。 冰冷的清水扬在脸上,寒气透过肌肤传到内里,勉强保留下几分清醒才放心消散,退缩一向喜爱流连忘返,却在此刻让李斯炽下定了决心。 路过十一餐厅时,李斯炽不可避免注意到了门口的人声轰动,没办法,近九点的太阳已是如此炙热,哪里还保留有六点时清清凉凉的氛围,人群是喜爱热闹的,不信,大可去人群中瞟一眼,犹如金星伴月般陪在池方觅身边伸展笑颜的人儿,不正是几个眨眼前开玩笑要李斯炽跟他处处的男人嘛。 瞧嘛,现在也没到九点,怎的学校里来了这么多人。 李斯炽没心力多思考些无关紧要的,脑中浆糊世界扰乱了他既定的思考,秋瑟凉风打在阳光关抚下,灌进嘴中,清洗每一颗牙齿,轻声告诉他:你浑身冰冷。 他在害怕…… 第5章 童始尸变,欲夺斯命 "我很喜欢血的味道。"就在不足两月前,这句话慢慢代替了"老师"二字,一次次萦绕在李斯炽耳旁。最开始没有引起任何人任何意义的关注,可是…一个长时间深埋书房研究莫须有非生物构造体的科学院博士,明面上三令五申不允许旁人踏入"实验室",却诱骗着一名家教老师意外闯入,以至于这个本该与一切事情不同轨道的少年,硬生生成了最关键的棋子,多么荒谬而富有真实性!所以说,怎么可能没引起一丁点的关注! 李斯炽也许不明白,从那以后,这对本该疼爱关怀孩子的父母,为何忽略他一次次的提醒,放任孩童血肉剥离,侵入欲口,再次成为孩体的一部分,却始终无动于衷,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一个是医学护士,一个是生物博士。 可是,李永康的呆滞,迟钝,及对血肉的渴望,那逐渐变得浑黑空洞的眼眸;李升的引诱,冷漠,及实验室报告上那一个个陌生的字眼,只能让李斯炽怀疑一种可能…… 可是,这一切,需要验证。 只要推开这扇门。 在必然事件推动下,李斯炽,已经站在了202门前。他没法避免的必然,他没有理由不来到这里。 ..."《融冰计划》——疑似远古病毒休眠体……" 报告书标题直入脑海! 李斯炽抬起右手。 ..."唤醒dstr病毒,进行机理研究并完成复制……" 在阳光直射不到的地方,是影子侵占主体的乐园。 "咔。"门开了。 刹那间,李斯炽心头一颤,浑身冰寒,躯体先一步后撤,徒留眼仁被吞入女人泛红的眼中! 呼吸也被搜刮地一干二净。 唐纤淡笑,从容自若:"李老师,来了。"先前她的急切,仿佛是李斯炽想多了。 如若没有看到对方陷入□□中的双指,以及浑身血琳琳的布衫,脏乱的长发,家中家具胡乱散布的话…… 李斯炽想逃,他确信了—— ..."dstr病毒不存在奴服性,最低可寄生至有脊椎动物,以血肉为……" 李升!用自己的儿子,试验dstr病毒!李永康,感染了dstr病毒! 脑神经再如何高速跳转,都不及李斯炽脚下速度快! 可唐纤一点不惊讶于他的躲避,反而先一步预判于他。 那掐在肩膀上的手臂,饶是男女力量悬殊也打不破母性力量的迸发,无论如何抵制,抽打,强拽,都无可避免李斯炽被迫越发靠近李永康那扇禁闭的房门。 "李老师,永康在里面等你了。" 简直……像是来自恶鬼的传唤。 这对夫妻,开始吃人了。 "咔。"门关了。 唐纤不在可见的空间范围内! 奔向生的乞求,一并在恶鬼纠缠下一点点挤出这所空间,呼吸间,恍然瞥见李斯炽惶恐到震裂的眼眸与胆颤到无法控制的身躯,可是,它终究是放弃了这个可悲的人类。 李斯炽强迫头颅转向前方,声音里竟然有股子霉味,"李……李永康!" 他已许久没有这般吼过话了。 血腥涂鸦般胡乱蚕食嘴唇,袒露在外的血齿黏连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仿佛在编制一张硕大口唇,将一切尽吞入腹,犹如画布般令人遐想的黑眼眶与道道长达十厘米的漆墨破洞,更像量身定做的捕捉器,让一切猎物挣逃都变成了蚂蚁与黑洞的博弈。那罪恶残喘声犹如利剑般刺入靶心,只叫人拥有头皮迅速剥落的酥麻,丝毫感受不到来自心灵的恐惧! 满地的混乱,冗杂,杂沓牵起呕哑嘲哳的残狗碎猫,正放声祈祷,死神的降临! 只一瞬,是无限放大的血气攻围猎物,李永康猛然飞扑,带着李斯炽撞到了门上,又狠狠落在地上! 臭气脚踩血水,在渴望舔舐猎物的脖颈。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李斯炽,是专门诱与恶鬼的猎物! 早就做好的准备被恐人心魄的冲击刹那撞碎! 李斯炽,是专门为恶鬼养的食物! 恶鬼,要开始享用美食了! ... 我…怎么会成为下一个李永康吗? 我…凭什么成为人与牲畜转变的刀下之鬼? 我明明知道...为什么还会来到这里? 我真的...该死了吗? 不——不能死!凭什么!绝不! 我绝不会成为下一个李永康,永远不会,更不会以己之死成就恶鬼蚕食之始! 我要成为那个见证!那个亲眼见证未来灾祸发生的第一人!我要把事态控制在已知范围,我要做足准备迎接一切突发,我绝不当被动承受的走狗,我要成为,烈火焚烧后遗留的种子,始终存有生命力的种子! 几乎是乳齿堪堪触碰血肉的一刹那,李斯炽原本胡乱挣扎的双手突然精准定位床下一角,那崩溃劣质的尖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昏暗浑黑斧头劈开空气发出的簌簌呐喊,狂吠叫嚣着从地狱喷发出的饕餮怒火! 可惜,仅仅只是钝向一端初露锋芒,猛地砸在李永康薄薄的头骨上,发出一道细微碎裂之声。 小臂长度馒头大小的斧子,明亮崭新,劈开空气时还带有强烈劲风,让人很难想象,如果是开刃一端落在对方头颅,会有怎样白花花乳红色的脑浆崩裂而出,人体头骨定会散花般碎落满地,就像凋落的白梨花,失去原有的令人心生恶念的纯白。 而今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会在此刻终结。 可惜,可惜这一切都是如果。 李永康因此停滞一刻,李斯炽不敢等待,抓住时机迅速将其推开,他快速起身,将藏在身上的匕首抽出,睁圆怒目,胸口激烈起伏彰显他本人正刻意压下粗重喘息,眼睛死死盯住李永康。 果然,那已死之物落地发出吨声后便以难以观测的速度再次扑向李斯炽,面目狰狞,全黑眼睛与身上道道裂痕相呼应,血口大张,是必要嚼碎猎物的血与肉。 几乎是对方移动的刹那,李斯炽也同时做了反应,他凭借肾上腺素激升带来的颤栗与对周围环境的熟悉,再加上事先模拟过无数次的情形,借助一旁杂乱的床铺翻身滚开,来到最空阔却也最繁琐的空旷之地。 对面是书桌与衣柜,左侧是清洁透亮的玻璃窗,脚下是野猫野狗横七竖八零散的尸体,右侧,是随李斯炽身影扑过来的恶鬼! 再次被扑倒在地时,李斯炽在心里一阵怒骂,他设想过各种版本各种场景,超乎寻常的速度与突然增强的力量,都在可理解范围内,可是,丧失人性的牲畜他妈疯得太过离谱,简直是见肉就咬,即使他早作反应后撤,依旧被李永康捉住了小腿,拽到在地,眼见血口锵锵咬上小腿,李斯炽下意识反踹,才使那血渍印在鞋板而不是肉上! 第6章 超出预料,濒死首穿 幸好,橡胶鞋板耐造。但黑红血丝黏连在脚底及轻微唇齿隔物碰撞仍是让李斯炽浑身一冷脊背发麻。 手上匕首迅速反应,李斯炽坐起身,用了最大气力拿着李永康后脖颈将他拽起,他眼神通红,对着对方唯一保持人类咀嚼动作的嘴巴,只觉脑热心燥,浑身被肾上腺素鼓舞支配,被赋予野兽本能,在抬头,匕首泛着寒光,带着李斯炽狠狠将要插入恶鬼脑中。 “血……” 李斯炽愣住,手上动作乍停,匕首瞬间失去嚣张气焰,一同疑惑地注释李永康。 李永康肮脏的脸上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眸倒影着李斯炽凶残的面孔,只有一张一合的血口证实他仍是被恶鬼支配,可是,他在说话。 “血……” 即使模糊不清,李斯炽还是听出来了。 “血!” 一道尖锐而轰鸣大叫后,李永康疯狂涌向李斯炽,张牙舞爪,不顾一切。 “滚开!” 李斯炽眼前突然一黑,手上匕首自然掉落,他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为什么?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没力气了? 是空气!空气有问题! 房间里铁锈味浓重,血腥味呛人肺腑,令人作呕,除此之外,还有野猫野狗身上的土腥味儿,唐纤和李升都是医学类生,也许,驳杂的空气里就被他们放入了别的东西! “该死!” 这对夫妻,这家人,简直是一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李斯炽睁大眼睛,对李永康逐渐靠近却束手无策,悔恨与无力爬上心头,此刻,他无比后悔自己比李家父母多出一丝人性。 如果刚刚,彻底杀死李永康,毕竟会发出声音又怎样,还不是怪物一个!像丧尸一样吃人的怪物! 气体入肺,脑海已经被昏迷先一步带走,李斯炽只能保证眼睛清明,以祭奠自己最后的光明。 冰冷的接触,震得李斯炽浑身颤抖。 双手附上眼皮刹那,是李永康咄咄逼近张牙舞爪混着黑血黑痕的嗜血杀性,黑暗拯救视野后,便是不可见光的永坠阎罗,与如坠太空的妥协。李斯炽总是不甘,像所有不能成圣的凡夫俗子一般,愤然于坏事先一步出现而毁山之高耸,好事后一步出现却无法挽大厦之将倾,只叫人越发痛恨那些受缘起眷顾之人的天真,厌恶后世之人无发端的道德批判,明明世事弄人,却偏偏被命运抛弃的那个成了罪魁祸首。 李升!唐纤! 即是他从事再小心,也避免不得成为预制的阶下鬼口中食,这既是坏事。那么好事发生了,他发现了真相,能改变什么呢? 妄他还在庆幸... ...不能改变什么!后人只会宛叹他抓不住生还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不在上一年发生这事!李斯炽?李斯炽就非得成为无稽之人吗? 无稽之人就真的难以活出自我吗?! 脑中思绪回荡千言,最终还是不甘,不甘着,不甘着,李斯炽,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办法了。 ...... 是冰冷接触脸颊,震得李斯炽浑身颤抖。 “...小儿?小儿!醒醒!” 李斯炽猛然睁开眼,意识尚未恢复,眼前也没能清晰,嘴角肃然无知,只双手无力着下意识撑地后退,但他本就避在了最后的墙体旁,这一退,根本无可退,脑袋狠狠装在土墙上,掉下一些杂气,撞得自己眼前更是漆黑一片罢了。 慌忙中乱动几下,这墙像是要塌了似的,反倒定了李斯炽心神,令他安静了不少。 他稍稍抬起头,眼睛扎实,紧盯四方。 李永康不见了,地点变了,幸好。 对面的人背着光,看不清神色,只能从肢体上感觉他的无措,倒也没有进一步上前宽慰:“你怎么了小儿?做噩梦了?” 黄土屋子里昏暗,窗子开的小而高,基本上透不进太多光亮,李斯炽连自己周围是什么都模糊不清,更别说对面那人胡乱扎起的长发和青素古朴的长袍了。 他能感知到,药效没过,也就是说离开李家时间不长,可这是哪里,还在海嗣吗?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像一眨眼而已,就像沧海桑田般变化,太诡异了。 李斯炽暗暗抓起把土安然不动,眉眼决绝,如弓待发,墨眼紧盯眼前之人,尽量平稳语态:“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一出,对方似是固化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也不强行逼进了,反而有后退之姿,不等李斯炽思考出什么,一个重重的巴掌便狠狠打在了他脑壳上。 “睡傻了不成!连玉皇爷爷我都不认识了!”冯念玉嘴里骂了几句,薅着李斯炽衣领就把那被扇迷糊的傻子拽了起来,“还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倒是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你说啥呢?跟谁学的口音?还还还有,你这穿的什么破衣烂衫的,怎么袍子这么短,这是中衣吧?大白天的还穿着中衣睡觉你也不嫌丢的慌。” 对方语速快,夹杂古怪的地方口音,李斯炽越听越凉越听越懵,他莫不是被拐到东南去了吧?不能吧?不会吧? 人贩子能耐了,能从李永康嘴下就出他还把他拉出国了?还是说李家就是一个人贩子集团,之前一切都是演戏? 应该不会吧,李永康这小子演戏也太真了。 不对,肯定不对!那一斧头,正常人该晕了! 之前的一切是真的,可... 不等他作下一步推断,面前之人突然抓住他领子,明明不是多强健的肢体,可偏偏能将李斯炽整个人拽起,海拔升高后,视线开拓起来,他打量薅住衣领这人,个子略矮他一些,可力气实在大,等反应过来铮他双手,却摸到了一手茧,这次是心里拔凉拔凉的,完了,一摸这手就知道是拿枪的。 他们该不会杀了李永康吧?! “哎我说,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剪它作甚?”声音清脆响亮,是个中青年,自应该是学的汉语带有浓浓的地方音,能听到几个字但听不懂。 待距离门口越近,李斯炽心里更拔凉了。 薅他这人穿着长袍,只是前襟别在腰上,身板瘦量,头发丝长而绾至脑后,显的脸越发稚嫩白皙。 另一手扶着他腰,拽着他使劲贴向自己,如若不是毕万里,李斯炽或许不会多想,毕竟他确实提不起多少力气,这会仅能勉勉强强坐住,把持他行走确实需要气力,他或许看出他的窘迫,尽可能给他借力,可偏偏就是毕万里,让李斯炽有点怀疑,刚刚能一把薅他起来的人真的需要搂着他吗?李斯炽宁愿被薅着走,两人的距离实在不算和谐呀哥们! 我的发! 该不会被卖给特殊人群了吧! “我跟你说话呢,你老盯着我看甚!” 第7章 误以倒卖,辱钻狗洞 等出了黄土屋,视野彻底开阔了,忍过强光带给人的恍惚劲,再打眼看这日头,估摸着是上午九十点钟。 奇怪了,到底昏了几日,药效竟还没散去吗? 不过还真别说,这药效果不错,一闭眼的功夫,就能从海嗣到这了,中间的过程像是没发生一样一点感觉到时间变化,简直跟黑洞穿梭一样,要不说人家能把这行业干起来呢。 冯念玉撒了手,转而抓住他胳膊,声音小了不少,就是力气不变,能保持他的站立,又不会提供完全的力量,让他自己也用了些力:“小儿,你说句话呀,你真的变了个人似的,不认识奴家了!” 李斯炽眼里根本没他,只是在他卸力时重新把全身力气再依托在冯念玉身上,若不如此,恐怕就被眼前所见景物震慑地腿软了。 苍颜白发,伛偻提携... 老弱病残,还得干活...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黄土屋是这里标志性建筑,厚而高的墙体前面是一条条土路,上面零零散散走着三四位长发盘起,身穿素麻长跑的耄耋老人,透过单薄的一扇,能看到内里肌肤黑黄瘦弱,皱纹层生,身后还重重拖着一个大麻袋,四面八方的,却都朝向一个方向。 等他看够一切,心灵倍受打击,眼神缥缈像游魂般找不到据点,他这副样子直直落在冯念玉眼里,而冯念玉寡妇丧子般幽怨的声音让李斯炽胡乱猜忌... 奇装异服,语言不通 救人一命,以“身”相许... 该不会开膛破肚,掏心掏肺吧? 完了,完了,该不会被掏完还得干苦力吧? 他欲哭无力,苦着脸:“你能把舌头伸直再说一遍吗?我听不太懂。” 冯念玉看他,表情有点古怪又有些困惑,不过并没问什么,只是冲着李斯炽吼,“别闹了小儿,该出发了,晚一会守军吃完饭咱就出不去了。” 好吧看来对方是个听话的,这回口音正经不少,至少李斯炽听懂了,像是燕北那边的腔。豁,看来教他汉话的是个燕北人。 “您好我想问一下,我们出发去哪啊?”李斯炽礼貌问。 冯念玉嘴角像是抖了抖,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语的话,“小儿你装什么失忆,当然是出去找吃的了,也真是奇怪,几日不见你这又是换装又是换口音的,还装不认识,你要升仙啊?”冯念玉扶着他,“今天只能穿这身了,没时间换了,不过你这头发,得想办法遮一遮,不合礼节了,出去叫人看到准会数落!” “头发?”他的头发咋了?长太长了吗? 李斯炽心头猛沉,只觉浑身发麻如电击。 他的头发,被发现了? 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妈的,全世界就可着他搞是吧? 无论他如何百感交集,冯念玉该如何如何,并不与他解释,脸色无丝毫异样,使得李斯炽强行安抚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掏心掏肺他都能接受了,真把他发囊拔了成光头又怎样,只要不把他的惨样拍下来放在头版头条叫人观摩,什么都行。 这一番折腾,李斯炽竟恢复了些气力,至少能使出力稳定身形了,多亏了冯念玉走得急,他腿脚跟不上只能任由对方拽着,一小会就从蹒跚爬行到趔趄摔倒,那属实进步不少。 等两人面朝土墙趴在地上透过洞口往外探,视线被幞头遮住的刹那,李斯炽才发现一顶不知从哪顺来的帽子正贴着他额头,有土,有异味,还不许摘掉。 这是帮他保护头发?不,保护发囊? 许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李斯炽不但没有刚刚的心惊,反而愈发镇定自若起来,当然,不仅仅因为他心大——这帽子有一股不符合人体鼻腔审美的臭味! 哪怕李斯炽范犟不肯吸气,味道还是进了脑子,当场没晕过去,左右都受罪,要是憋气给自己憋死绝对不光彩,思来想去只好接受了,人应该不会被熏死吧? 一路上景观满目皆黄,也不知地球上到底哪个地方黄成这样,就连庄稼地里都是片片金灿灿的枯草,只可惜害虫吃掉了农作物的梗叶,枯色连着皱皮紧扒着桔梗冲人呲牙怒吼着,直叫人恐惧不敢多看,哪还记得它本来是何种粮食何种绿色。 冯念玉又拍他脑瓜:“蹲好了别动!”这次语气竟有丝普通话那味了。 撇出个白眼,李斯炽不说话。 俗话说,打人不打头,唉,算了。能不逝就不错了,也不知李康乐逝没逝... “还想啥呢,”蹲着四处乱瞄的奴家压低声线,转过头回他个白眼,又想下手拍他,“都怪你耽误时间,这下钻不出去了,不行今天不能不出去,往后几天我师傅不让我下来...”说话声愈来愈小,后面听不清了。 什么玩意?钻? 这个大小目测能有三十厘米高,该不会是狗...狗洞吧!? “......”什么国家要窜狗洞出去找吃的? 李斯炽感觉自己灵魂被涮了,咋滴冥界开party拿他当肉涮呢,丧尸没给他整死,扔来这破地窜狗洞?践踏尊严,完后呢?凌辱他?毁掉他? 转头看着蹲在他前面的人,眼前的人不再是没有恶意的古怪分子,已经成了挂着猥琐笑容,试图践踏他这个祖国花朵的狂徒恶犬,李斯炽脑中闪过为了解丧尸看的那些影片,在默默想自己一口咬死他的可能性,甚至悄悄磨牙。 “你什么表情,饿急眼了要大义灭亲?”回头看他的人一愣,又要抬手。 李斯炽连忙摇头摆手善笑。 墙外稀稀拉拉传来一阵阵金属器具摩擦声,隐约是有人说话,风吹过,带不来清爽,只叫人燥热烦闷。李斯炽稍稍前倾,眯起眼,企图从飞起的扬沙中看透那其中奥妙。 冯念玉按住他防止他倾倒:“守军换防了,先别急。” 明明数十米远,重金属摩擦声却犹在耳边,铿铿锵锵磨人心魄令人发颤,仿佛一颗手雷炸在耳边,李斯炽不禁想,究竟是什么地方,能拥有如此重武器,黄沙飞扬,烈日如火,将满天旌旗挡个彻底,尽显战争嚣张之姿。 第8章 辨得穿越,力气渐复 目不清,耳听铛铛,心颤然。 就连身旁少年,亦满手茧。 在这里,该怎么活下去?与娼人为伴吗? 突然——“什么人,出来!” 能感觉到旁边人激灵一下,李斯炽也随着振动一跳,声音不可怕,越靠近身边的动静越震触人心。两人明明呼吸频率贴近,李斯炽被吓地大喘气,而身旁那人却毫无害怕之意。 狠角色!连端枪的都不怕! 心里拔凉拔凉的,李斯炽压根不敢动,不用抬头都知道脑子上肯定顶了把枪,不,数把。 口音听不懂,跟冯念玉的不同:“钻出来!快点!” 两人照做。 得,数把枪都顶脑门了,钻了也不算丢人格。 等抬头刹那,李斯炽傻了。浑身似是塞入寒夜,汗毛惊叫着战栗呈备战姿态,头发也差点立起来,完蛋了,眼睛出幻觉了,想把它抠出来洗洗扔了! 重金属?枪?手雷? 谁踏马管金枪长矛叫重武器 答,就是李斯炽。 眼前之人身穿黑银纵横驰骋两档重甲,那胸膛咕囊突显之处在烈日明晃晃钟爱的摸抚下透射着闪烁沉厚的金光!头发墨黑乌长,紧束于幞头之麻实布内!一张枯黄皱生毛发乱扎的脸上挂着两个亮锃锃的眼睛,如铜铛初现世,乍现关公备战千军万马之雄姿烈态!与这样精神抖擞之人物迅然对视,如同直视百万大军,钦刻溃败失势,腌臜如夹尾之野狗,悻悻然逃离! 这是...盔甲... 李斯炽心神惧颤! ...原来...我不是被拐卖了... 我,穿越了?! 古代?还他么穿到古代了! “你们想逃出来?” 李斯炽懵逼地像个大傻子:逃? 冯念玉强词夺理:“是你叫我们钻出来的,我们可没有!” 对面八人成双成排,站得板正有序却拥挤窒息,皆省出一双手共抬着两张竹木席。那席上应该有活物的,否则不能有如此晃动,只是新编的麦子被遮在上面,那黄澄澄的麦柳犹如闪亮的金石般自发泛着黄光,明明显显今年新制是也,可惜足够的敞亮厚大使得人人皆看不清底下的光影,不免觉得这被有些多余,哪怕它是十足十的好东西。 为首的身着异色铠甲,脸上坑黄沟壑如西北坎子般道道恒生的皱纹松垮地坠着,像是格外不满眉毛的粗犷与胡子的肆意生长,这位长官长得不小,实际年龄却无法猜测,古人本就早熟,若是看过这人的鱼符瞧上一瞧,不过二十二岁壮年人罢了。 王氏牙兵气色不善,语气也是相当严肃,他只眯着眼,那股子压迫感便如黑云摧城般逼漏出来:“你们想逃?” 这话说得简单,能听懂几个字,也猜出了大概意思,想必除了草席上的两个活物都能听懂意思。 只是,人人皆有不同的解读罢了。 李斯炽一震:那什么,什么叫--逃啊?犯错了吗? 冯念玉接着理直气壮:“明明是你喊我们钻出来的,可不是我们自己愿意爬出来的!” 八名兵士不动声色,哪怕眼神都无丝毫转动。 王氏牙兵身后突然跳出个小兵卒,瘦弱身子跟条蚂蚱似得,嗓门却不小,绣花布巾蒙在脸上,漏出一双眼白多黑点少的细小眼睛,指着冯念玉鼻子就叫:“狡辩!我隔着老远就见你猫藏于此,倘若不是王大人恰巧路过,你怕是早就钻了这狗洞快活去了!咦,怪了,你身上穿的是西北山上道士的道袍,奥,明白了,怕是前头也是从这里进的这坪村吧,真是好大的胆子!不顾官令进出军管疫区,还想着将里中之人带出来传播疫病,你居心甚毒!”这人本来心思都在冯念玉身上,说到李斯炽难免转向他,见到人儿当即一愣,细细确认了半天才破声开口,“李家小儿,你作甚跟他出来,你娘可知道,莫不要当他善心救你于水火,骗了你出去还不知如何发卖你赚钱呢!这服饰...他叫你如此衣着?简直礼度败坏,有违纲常!” 一大堆叽里呱啦的鸟语,说话跟开了倍速般乌丫丫听不清一个字,只是这人明显说到自己时,李斯炽才不好意思地赔笑两声,也不敢开口。 冯念玉气着张脸默不作声。 这位豆芽菜小兵卒似乎格外不满他俩的认错态度,又要开口,被一旁的牙兵制止了。 李斯炽生的嫩,看不出多大,尤其知道冯念玉是个道士后,怕是以为他俩小孩玩心重才钻出来呢。神情明显没有刚才紧绷,但也不算太好,“姑且认为你们并不知此刻情形如何严峻,看在你们尚未得疫病也尚未作出罪行,也不与你们长辈论罪。”他安抚又要跳脚的小卒,“好了,钱衙卫,本卫正事要急办,此刻莫要议论,先行将人看管起来随后你自行处理罢了。”话音一落便示意旁人先行远去。 王氏牙卫说话细雕慢语,语音又不同于钱衙卫,有点官方语言那滋味,能勉强听懂几个字。尤其是疫病二字。 疫病?是他理解的疫病吗?还是同音不同字?这里是古代,若真是疫病,能治愈吗?会不会一得一个准,一死死一群?这不还是必死无疑嘛? 唉先等等,这事姑且不急,我的老天谁能救救我,穿越古代这事一时半会太难以接受了,为什么偏偏是李斯炽!客观物体不超越光速也能时光倒退?不对,不能用唯物机械思维解释。莫非,七星连珠?我嘞个玄之又玄啊!谣言难道是真的!可为什么选中他?能不能时间倒回选别人?等等,不是李斯炽的话这会他是不是已经死在李永康嘴下了?!这么说...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膝盖有点软呢怎么,哦原来想磕一个!大恩大德,救命之恩(怎么这么多恩人)!必须磕三个!冲谁磕呢? 冯念玉莫名嫌弃,李小儿估计真得上病了!要不怎么嘴脸抽筋一会丧着脸一会又一副取了媳妇高兴到憨傻的蠢样。 他想起什么,原本欲要上前挡在李斯炽前面的,可偏偏钱衙卫并不打算离开甚至亲自看管起二人,尤其预感到冯念玉的举动,立马掐着腔趾高气昂:“不许动,呆在原地!” 冯念玉不怵他,瞪着他贴在李斯炽身侧,气的钱衙卫指着他鼻子说些听不懂的污言秽语。 说实话,李斯炽并不清楚他这一举动有何深意,他现在被劫后逢生的惊吓冲昏了头脑,无法头脑风暴分析任何条理,只觉着身上有劲了,刚刚还勉强站立,这会估计已经能疾步行走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身后的狗洞一脚踹塌咯。 第9章 再撞爆变,牙兵锵亡 冯念玉格外讨厌钱衙卫,见着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无畅快之意,眼睛漂向王氏牙兵背影,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已明了。先前那八名士兵明显只听从王氏牙兵调遣,此时已随着他走远了,从队伍整齐肃然的排队行列就可知晓这几位士兵平时训练有素军规整严,衣着井然有条,等级分明,绝不类同钱衙卫一众人等。 应该是上面一些士卒听说了坪村的情况,特意赶来分一杯羹的。 王氏牙兵一行人利欲之心天下周知,抬着的估计是坪村得病那六人中的二者。要说这病引发的后续,那倒非常值得拿到评书上说上一说,自从半余月前有人说偏了嘴将坪村周平六人昏迷不醒的事抖搂到衙门耳中,村子即刻就被官府派人封锁,哪怕医生再三表述这病并不如普通疫病那般传染致死,仍是让所有官职人员大动干戈,调兵遣将,封村控食,严谨进出。一个人口不足两百人,周边无水无地无集市的内地村落,村里人除了自家院落里小菜园和村南角落那口枯井,上哪里去寻摸食物水源。坪村虽富裕,封锁半月有余,光是吃喝贴补之用,怕也使下不少银子才满足,此消彼长,坪村人手里银子少了,自然丰盈了另一方,可惜村子里正值壮年的小伙子们,原本打算学着周平等六人出远门狠狠赚上一番银子使使,如今只能被关在这点滴地方,守着昏睡的周平六人叹息。 冯念玉猜不透这群人怎么想的,周平六人活计再赚钱,拿回银子也已昏睡一月有余,听说人不曾清醒睁眼过一刻,不曾饭食就连凉水也只家人碰巧喂上一喂。活人断食躺上十多日便无法再有活气,周平六人怎么说也算不上活人了吧,喘气又如何,还不是一动不动,打都打不醒,城里城外请遍了医生,都道古怪不可救治。这样的活人,埋了就是,放在家里招了这祸患,连累村邻,得不偿失。 唉,李小儿家没有银钱打点,他才如此行径,说到底也算他一个玩伴了,可不能让这莫须有的事折腾没了。 “那个,”等李斯炽自己理完七星连珠这回事,想起当下自己的处境,又垮下脸一副愁容,他是身体穿越而非灵魂,怎的人人皆认识他,叫他什么小儿小儿的,这哪个朝代的小儿与他长的一致?他来了这里,那那个什么叫小儿的呢,会不会接替他去了现代?还有,目前最重要的,“疫病...” 他听不懂钱衙卫的胡咧咧,也不打算理他。钱衙卫看起来跟只蜈蚣似的干煸瘦柴,身边也没个同伴帮衬,势单力薄,李斯炽一个拳头就能把他撂倒,他一个弱鸡想看守两人,纯纯自不量力,如同虚设,还不如放条狗冲人犬吠几声来的叫人心慌。 “没有传染性,”冯念玉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从表面来看并未怀疑李斯炽本是个身处漩涡之人怎得还向他询问身处之地,抬头示意即将到达村口预设棚的九人,说与李斯炽道:“他们抬着病人的都没作预防措施,仅仅只是六人昏睡不醒而已......”连外来人也知道了并非疫病的事实。 刹那,仅仅只是抬眼的瞬间,灾难便于李斯炽视网膜的倒影中萌芽复苏,尖叫狂笑着施加邪恶于那不争的事实——假疫病身上,将黑白颠倒,将真假颠覆,将六人的活死,变成死活! 草被子底下有什么东西,以惊人的速度,猛地向预先等在棚子里的活人扑去,鲜血蹦出的刹那,犹如罪孽之花,癫狂着扑向空气以汲取贪婪的自由,这事先预判过无数次的场景,终究还是在他眼前开演了,即使看不清具体情况,李斯炽也能幻想,那东西,正操持锋利的牙风驰着咬开活人的脖子! 可是,按照冯念玉的说法,那东西,是人! 一个得了疫病的人! 棚子里事先等着不少人,衣服各异,面庞看不真切,可哪怕距离再远,王氏牙兵的面貌犹如昙花再现,诡异地绽放于李斯炽脑海,突然间,他尖叫着扭曲的脸与李斯炽重合了——那是李斯炽刚刚面临的绝境——吃人的李永康! 冷白了脸,浑身冲突着战栗,像是数万根银针细细麻麻钻入李斯炽的每一个毛孔,让他连根根汗毛尖尖都写上疼痛与恐惧! 两地距离太远了,为什么还能听到尖叫!不,不是远处的尖叫,对,声音在耳旁,是...我?我在尖叫!不,没有尖叫! 不知是不是药效没过,李斯炽现在浑身瘫软,他尝试跑,却发现自己一步都走不动,只能长了嘴大叫,“快跑!” 冯念玉也看到了那一幕,可他并无反应,并不是对此没有概念,而是对无知的无畏的下意识僵硬!哪怕王氏牙兵众人惊愕呆滞的动作引起他脑中躯体一系列条件反射,也并没有让他有下一步应对动作。 李斯炽头一次有种泄气感:“求你了大哥,带着我跑!”这是脑子下意识的应激,他已经做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思考了,哪怕棚子那边不如他所想,他也只想跑,离他们越远越好! 钱衙卫背对着棚子,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听懂李斯炽的意思,还在气急败坏:“你们两个真是胆大包天,我就站这了,还想跑,还带着你跑,想吃牢饭了是嘛!都给我带着别动!”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瘦弱,叫了不远处几个下从过来,趾高气昂,“你们听好了,他们要是敢动一下,即刻逮捕!” 冯念玉没有注视李斯炽,也没答应他,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仿若被钱衙卫吓住了,那双清明亮眸,死死盯着远方,焦点落在王氏牙兵身上。 那牙兵与随从几人的手牢牢按在刀柄上,能明显感觉,成紧张态势。 突然,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如野兽嘶吼,无穷无尽爆炸般恐吓了方圆十里活人的心神。 “大哥,我求求你了,咱跑吧!”李斯炽吓破了胆子般,难以保持站立,声音里又惊骇又颤抖。 冯念玉心中莫名预感,李斯炽说的对,要跑,跑的越远越好,可是,他偏偏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恶鬼挟持周平又扑向另一位已磕绊在地之人,紧接着,另一位病人也以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冲向最近的士兵,咬下了他松垮而枯黄的脸皮! 李斯炽要崩溃了:“啊!”他彻底瘫软在地。 剧烈的响动使得钱衙卫不得不回头关注那棚子,相比李冯二人,他明显冷静多了。也冷心多了。 第10章 现代回归,保命逃遁 “原来是得了疯狗病?不传染吧。瞧你吓得。”他饶有兴致欣赏那人食人之景,鲜血淋漓即使离着老远亦清洗明了,钱衙卫如痴如醉,竟不在一心看守二人。瞧见牙兵迅速分开因啃食而贴合的两人,牢牢控制住周平二人等,缓缓摇头,“还得是上面,平时训练有素,比我们这些闲杂人等腔太多了。”他仿佛设想了自己面临这场面的处理方式,因此才不断叹息生不逢时。 周平二人癫狂如野犬,处在这个地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挣扎地如何猛烈,甚至咬伤了不知名士兵的手腕。 王氏牙兵迅速查看刚刚被纠下脸皮的士兵,离得远,看不清那士兵如何,只知周平奋力挣脱了众人,犹如一头愤怒的野狗,再次撕咬着最近的士兵。这次,周围人没有再阻止他,只看着一个地方。 王氏牙兵,被士兵咬住了脖子! 士兵疯了,和周平一样疯了! 他狂野地死扯着王氏牙兵这块口中之餐,可怜那牙兵嘴中喃喃着对方性命,竟也未反抗。 一瞬间,两人暴毙,一位医者,一位牙兵。 历史重演了! 李斯炽穿越的地方,丧尸爆发了! 确切无疑的丧尸!他们在医者和牙兵身上得到满足,一双纯黑眼睛,便黑洞似的继续蚕食周围一切活人,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同类! 周边大乱! 守村的士卒惊慌到极点,连连逃跑,就连钱衙卫也不在兴致高昂,早钻了狗洞回了村子,冯念玉知道,他想回家了,毕竟他也是坪村的。 一切彻底发生后,李斯炽反而没了刚刚的恐惧,他在逐渐接受。在经历一次死亡的威胁后,以及在一次束手无策后,他能做的,只能接受,躲避或者死亡或者...反击。 他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反击! 可是! 狗洞内传来钱衙卫狰狞惨烈的尖叫! 那是下意识回头,刹那,耳边是冯念玉破声的呼喊——“小儿!” 眼前,是一双吃人魂魄的黑色空洞。 李斯炽,凭借本能的,拼劲全力,试图推开他,尽管他清楚地知道,李斯炽推不开。 太恐怖了,那是出于最原始兽性本能的恐惧。 脑子在接触现象世界的瞬间,哪怕并未看清全貌,亦已经做出简单判断,这是先天感知与后天习惯练就,是属于一切动物的生活的本能。 这个死活人,肚皮上挂着一长截血淋淋的肉瘤,应该是肠子,从下腹部连绵不断蔓延出三四米,晃晃荡荡地铺满了整个狗洞前后,这个身膘体壮的男性,通过了半人高的狗洞,终于迎接到他第一个食物,并打算饱餐一顿。 他兴高采烈无限春风地接近李斯炽,犹如一只拥抱太阳的邪恶妖魔。 在向着喜悦奔跑,在努力争取第一口肉糜。 李斯炽那双眼睛中灌满了惊恐的血丝,即便,本应触碰男人湿黏胶质肠子的皮肉之手,不只为何被削去了既定感觉,甚至预想的重量也成了假设,过分强烈的作用力施加在别样的物体上,直接将客体掀翻过去。 不对,十分不对! 李斯炽大受困惑。 随着眼睛再次接受光明洗礼,他竟看到了李永康的卧室,脑袋里第一感知知觉是自己,清除知晓自己仍处于闭眼睛前的姿势,只不过,李永康好像被他推飞到了猫狗尸体之间,与残躯交织咆哮。 怔愣一瞬,却见李永康再次全力冲刺,依旧携带恶魔的低吼。 那声音,蚕食剥削李斯炽的灵魂筋骨,让他早就习惯的躯体在战栗中迅速反应。 这次的他,利索躲开扑咬。 李斯炽没有意识抱怨自己为什么又重现于地狱,毕竟前后眨眼间皆处在悬崖边缘,只有全力抗击眼前的一切罪行,才会拥有评判罪孽的自由。 丧尸爆发了,无论哪个时空,这是不争的事实,永远不会因李斯炽的渴求到达极限而发生主观向的改变。 否定存在没有意义。 也许是来往两个世界的方式暗暗锻炼着他精神紧绷下的反应速度,李斯炽这次不仅迅速逃离了李永康无人性的扑咬范围,而且从床底勾出一根跳绳,这是他在闭眼前就看到的,一根紫色橡胶跳绳。 随反应速度提升而惊醒的,不仅躯体,还有脑子。 李斯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毒素不久后会再次模糊他在异世半天才得以恢复的行动能力,现在他必须解决两个问题,才能活,才有可能活。 站在床尾,李斯炽足弓攒劲,房间门锁无法打开,斧头在他借床翻滚时扔在了床头,现在,只有两条路。 用斧头强行劈开门锁,或者... 李斯炽视线紧盯眼前。 那是光的来源。窗户!一个上下分割的半面落地窗! 打开窗户,可以散毒,没准,还能不惊扰唐纤离开这里,李斯炽看着手中的跳绳,下定决心。 根本等不急他采取主动行为,那一张黏连毛发与碎肉的齿牙挟持人类两足,立即展开又一轮进攻,接连多次不得饱腹的恶鬼拿出十足的强力猛攻,势必攻城略池,用鱼糜肉骨以嘉奖自己的疾速扑咬。 李斯炽随机而动,如果一味的躲避只能抢夺暂时的生还,弱势状态的躯体又无法取得事态上积极主动的抗击,那么,以柔制刚就成了有限资源中最合适的应战姿态。 他目不应暇,全势以待。 这不过浮光掠影一瞬熄而已,却极有可能消耗他暂时生还的全部权利! 橡胶制绳因事态焦灼下被强硬撑至极限,已先一步勒白了他紧握的双手! 那猛兽冲击之力,只有此刻能抵挡! 哪怕推迟一分钟,李斯炽都会因吸入太多空气而无力瘫软! 绳子,就那么任由操控,头先还热情狂野地扒在主人污秽肮脏的肌肤表层,不断与之贴合,后来有些害怕伤害主人而不肯与之进一步贴热,略显松懈许多,他的顾虑却阻止不了对方硬生生将自己嵌入□□,进一步融合彼此。 李斯炽就那么用绳子拦住李永康的冲击,绕了几圈后,赶在李永康回头前,将他踹倒在地,塑胶制鞋底再一次发挥作用,一脚落在黑血红唇上,暂止李永康攀咬撕扯的兽性,紧接着,将其牢牢固定于床角。 这一系列动作,没有一毫拖泥带水,干净利索,爽当直接。 死亡临城的时候,思考就是对生命的亵渎! 万分确定李永康确确实实无法挣脱绳索捆绑,李斯炽这才警惕后撤,来到窗前,用肾上腺飙升后还未恢复常态的双手撬开窗锁,大口呼吸空气。 他真的,有点累了... 第11章 捡得一命,整世爆发 不是因为空气中的毒素在干扰神经,而是身体上疲累。 任谁也不能忍受激素连续飙升带来的无力瘫软。 李斯炽累,却不敢停。 他要活着,就不能停。 李永康这个卧室位置是小区后面,窗户外是一片白花花的新铺的水泥地,能从这看到楼下的人群,七八个聚在一起,有老有少,和平平淡。 哪怕是二楼,没有支撑点,也不容易安全到达地面。 身后李永康永恒发出着丧尸标准吼叫,叫人越发焦灼。 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李斯炽只一味顺从求生的下意识行动。从床上拿回斧头,抽出被单和一条秋冬围脖,他知道自己打算自救了。 必须从窗户逃生,不计后果。 手法得当,摔不死,顶多残。 比死幸运,更比变成丧尸幸运。 整个房间只有窗边能带来流动空气,李斯炽就紧贴在窗边将布料打结,这也是唯一一处尚存安全感的地区。床单两米五宽,围巾一米二长,,李家二楼楼层三米高,出去打结耗费的长度,应该刚好够到地面。 大学宿舍配置的衣架太高,往往需要购买晾衣架,但他们宿舍比较省事,用一根麻绳编了结挂在墙两侧,刚好方便结实,这件事就是李斯炽处理的,学过的打结法还没有忘,其实他手头功夫并不熟练,自己也知道,一时着急半天没想起来正确方法,一连乱打了几个结都有滑动情况,最后好不容易才按照正确方法打好结,身体又有瘫软迹象。 他忙不迭将被单一角绑在床架上,另一侧抛出窗户,随后扬起斧头,“彭”一声,声音闷沉如牛哞,震得手指发麻,窗户有丝丝文文碎裂,还需要几下,他连忙连续几个捶打,只听“哗啦”声绽放于耳边,像是生还希望之门在他眼前打开,李斯炽终于嗅到了活下去的机遇。 楼下几人听到声音,纷纷抬腿上顾,九点多的太阳刚好打在窗口,让这屋里形成昏暗面,从外看不清具体情况,只能根据李斯炽行为行动与手中拿物形状,猜测是他刻意打碎玻璃,随后站在窗台,众人在明白他要跳窗的同时,亦看到了早就伸出来的绳结,一时议论纷纷,话语不断,有劝阻,有鼓励,楼下的人越来越多,李斯炽却硬在原地。 他明明刚要伸出右脚,去够窗外的第一个绳结,为什么,为什么李永康突然扑过来! 以人体最高奔跑速度,堪比奥运会短跑冠军秒速,在一刹那从房间最远处闪现眼前,紧逼鼻尖,那血腥浓厚之气再次钻入毛孔,张狂大笑着重新驽驾身体的恐惧,几乎是刹那,李斯炽紧抓两侧窗架,整个身体呈现极度折腰,身体本来僵硬,却硬生生后仰出直角来,甚至能听见腰部骨头发来的错位声,将整个人抛出窗外,又在双臂作用下回弹进房间。眼前是迅速划过的跳绳,说明着李永康正在加速下落。 李斯炽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抓住跳绳的手柄之处,为什么灼烧感没能让自己松开橡胶制绳,他明显感觉到手掌皮肉的破损,却仍没有丝毫松动手心的意味。 不能松手!李永康掉下去,那才是真正的末日!楼下有六七十岁的老人,有刚刚会走的孩童,还有咿呀乱叫的婴儿,哪一个,都不该成为李永康的盘中餐! 终于,李斯炽对抗住重力加速度与引力,并努力向上拉着跳绳。 楼下喧嚣越吵越热烈:“这是李永康吧,这个家庭教师杀人咯。” “他家父母呢,谁上去看看!” “哎哟,该打119咯,这掉下来不得了咯,小孩子皮薄骨头脆,会摔坏的!” “奶奶不会的,哥哥脖子上挂着绳子,不会掉下来的,他在表演上吊自杀吗?” 不行!李斯炽听不太清楼下争吵什么,一有余力,首先否定先前的想法:不能把李永康拽上来!他会首先吃了精疲力尽的我!也不能撒手,他会攻击老人孩子! 要把他悬挂在半空,只能如此! 李斯炽费了巨大力气将跳绳固定在一旁的桌腿上,随后猛地松手逃离。 他用斧头砸坏了门锁,这门可比窗户难对付对了,李斯炽知道,动静声音太大,肯定惊觉了唐纤,可他没办法了无论如何,要逃,哪怕...手里的斧头就是最好的武器! 终于,门开了。 李斯炽情绪疯狂奔涌,根本找不到能够形容的词语。 他跨出房间,像跨出监狱枷锁,直直冲向门口,果然,唐纤就在门口守着。 只是,这次她并非再次预判李斯炽的动作,而是,因为门外的敲门声。 “您好,在吗,你家小孩在窗外荡秋千呢,你们怎么看的小孩子,多危险!”应该是敲了很久了,唐纤也站在门口很久了,久到眼泪干涸,整个人颓废不堪,“您好?......” “唐纤!放他走吧!”李升的声音,李升就站在李斯炽身后,实验室门口,但是是在实验室内。 李升居然在家! 唐纤没动,李斯炽握紧手中斧头,蓄势待发。 “我们拯救不了自己的孩子,他是别人的孩子。”我们不能迫害别人的孩子,他只是个孩子。 干枯的泪腺再次鲜活,唐纤终于再次痛哭抽噎出声,挪步让开一条生路。 李斯炽连忙逃离,门口的人看见是他出来,先是被他一身血迹吓了一跳,随后下意识想拦住下楼梯的李斯炽。 李斯炽直接扬起斧头示威,对方呆愣住,收回手,放他跑了。 终于,李斯炽奔向了生,屋外的阳光过分明媚,衬得存活于世是如此鲜美。比起变成丧尸,比起□□死去,他更向往生者。太阳照不进棺材,却能照进活者的眼睛,在那里打开一束光,让前途更加璀璨光亮。人生一路,无论奔向何处,都是自己从懵懂无知到为谋生计而舍义取利的自为过程,是自己的抉择,怨不得他人,既然如此,活着就是在对过去的自己负责,活下去是对未来的自己建基。也许黑暗会暂时笼罩光明,像丧尸李永康对他的围堆堵截,但若没有作为人的自觉,没有高度求生精神,只会把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享乐付与魔鬼口舌,再不见阳光。 总之,活下去,是李斯炽的人生信条,人总要顺从惯性活下去,这绝不是服从命运。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跑出这片小区大门前,耳边听到了来自不同年龄人不同性别人的尖叫声。 将身上染血的蓝格子外套脱下来,团成球抱在怀里,随意摸了几把脸上的黑血,他只祈祷病毒如电视剧里那般无法通过血液接触传播,其他一切都踏马与他无关。 第12章 奔回学校,替买嫁衣 李斯炽行为怪异,自然引起不少注意,但没有一人上前拦截他。 他在肾上腺在持续飙升下早已失速,万物于他眼前仿若放慢了一倍,只剩他是正常的存在。身后叫声仍在接续不断,那些人也没有过度关注他,而是由着好奇心赶过去瞧热闹。 李斯炽就在人群的逆流中快速扫了一辆共享电车,接着逆行回校。 ——(丧尸彻底爆发) 唐纤趴在窗口,眼泪决堤似的,如流水般自空中下落,她心疼地看了眼挂在空中的李永康。 楼下指点神依旧不断,唐纤亦如李斯炽,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扯着跳绳,试图将李永康拉上了。 “需要帮忙吗?”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体型偏中,带着一副眼睛,大腹便便,像是位领导。 “彭!” 是李升躲进了实验室。 唐纤被这声音吓得松了手,屋外的人瞧见胡乱挣扎的李永康又往下颠了一些,终于开始想方法从下面救他。 离地面很近了,一米七的大汉踩个椅子就能接住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纤突然发出一阵怪笑,吓得对面的男子后怕重重,眼前的女人一边痛哭一边流泪,像是个疯子。 这个房间看不见实验室的门,这个位置也看不到楼下正在解救李永康的众人。 唐纤收了笑,止住眼泪,郑重其事地望着男人:“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帮助!哈哈哈哈!” 她突然转身疯了一般解开绳子。 男人没有动作,明显被她嗬住了。 绳子松开的瞬间,李永康扑倒在解救他的男人身上,一口咬在了那段黢黑粗糙的脖子上。 大动脉还在照常工作,突然被横空截断,那血液直接飙涌而出,直升天际。 尖叫声就在这时开始响起,再未停歇! 楼上男子猛然惊醒,迅速爬到窗边往下看,这下他彻底傻了,腿软发抖,竟支撑不住硕大的肚脐,直接坐在地上。 李斯炽终于如愿以偿,大口喝血,如饮佳酿,通俗点,如饮冰镇冰红茶! 然而,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李永康已饱足舌腹,骑在男人身上冲着周围怒吼,体内病毒性情高涨,为刚刚满足的食欲,也为接下来的繁衍。 他冲向最近活人的瞬间,身后男人突然一阵抽搐,脖子里始终向外顾涌一股又一股血液。 有几个热心肠以为他未死,连忙想上前帮忙捂住脖子。 凑近才恍然大悟,他的动脉断的彻底,鲜血落了他满身,而脖子里流出的血液哪还是红色,早就变成了暗黑,连同那黑白乍明的眸子,也变成了是非不分的黑色。 男人迅速飞扑,将来人拖倒,故技重施,咬在他脖子上,也是一口咬断动脉,鲜血直逼蓝天。 人群中顷刻乱做一团,最内围的人纷纷后退,却又外围观众太多,一时根本逃不脱,只能任由一个又一个被啃之人啃食。 惊悚的尖叫,恐人心魄的哭喊,声声如血泣,诉说着人丧失语言的苦难。 终于,人群中有人喊起——“丧尸,好像是丧尸!” “丧尸爆发了,快跑啊!” “啊!”—撕心裂肺—“啊!” 迟了,都迟了。 李斯炽一路狂奔,他逐渐想清楚那些声音意味着什么,唐纤放过了他,可不代表她会任由自己儿子挨饿,也许,李永康被人察觉异常率先解决掉了,更大的可能,是他得到了大快朵颐的理想吞食状态! 无论什么情况,李斯炽只想回到宿舍,躲起来,守着他事先准备好的一切,希翼未来是灿烂宁和而非腐烂寂静。 有一个人从学校门口开始狂奔,十点的太阳如此蒸热,将一身褴褛的李斯炽衬托得尤其显眼与格格不入,耳边是行李箱磕在地板不得已泄出“噜噜”声,眼中模糊,根本纳不入一束眼光。李斯炽明确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已至略显抽痛,连喉咙也在一千多米的狂奔中沙涩干痒,但心理恐惧占据侥幸生还的大头,站在顶峰支配他强忍难耐而非舒适休息。 突然,不过转个弯就可见到宿舍大门,有一声强行割裂时空的喊叫,“李同学,你在...晨跑吗?” 李斯炽本心不想理他,可他直接冲过来挡住自己的去路,两人差一点撞到一起,纷纷后退保持距离和谐。 “你不想理我吗?为什么?”毕万里像是刚从食堂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打包好的早餐,见李斯炽默不作声且并没有回复的,也没有追问,而是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语气迟疑而激动,“买的时候总想着要给你送过去,但之前忘了问你宿舍是哪个了,本来打算给你发信息来着,想着你可能没睡醒就没发,没想到一出食堂咱俩就碰上了。” 毕万里依旧是清晨那副打扮,整宿熬夜并未对他外形造成任何扣分影响,依旧一股子富家子弟的闲适气,与青葱校园那股书生气格格不入。 周围人你来我往,驻足观望者没有,在仅有的几个选择早上返校的同学中,更是少得可怜的人才会偶尔撇向两人。 李斯炽闭紧嘴平缓嗓子干痛,呼吸急促可内心却更加沉静,手上抱着那件染上黑血的格子外晒,就这么直愣愣撞进毕万里带笑的一双眼中。 他担心,这个距离,能闻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血腥气,更有可能,看到他深色外装上不知何时染上的全黑血痕。 可毕万里始终微笑,好像并未发现什么。 李斯炽看着他手里的早餐,呼吸终于与内心达到同一共振频率。 如果他救不了更多人,或许可以救下这个别有用心的好人。 至少,毕万里不会怀疑他是个疯子,甚至能结个同道之人,而其他人,也许会把他拍下来发到网上。 张嘴发声前,李斯炽率先向来路望了望,毕万里亦随他向前瞧了瞧,一切皆井然有序,没有一丝异常彰显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晌午的蓝天,是多么平静而明媚!闪耀晕下光圈,随着树叶一同畅游于暖风的蔚蓝海洋。 毕万里有些莫名,回过头看他:“怎么了嘛?” 一切皆如寻常,只有李斯炽,死死盯着前方:“去超市!” 超市就在拐角处。很方便,那是学校里最大的一个超市,足够满足生活的所有需要。李斯炽的右手边,十一号食堂,大学生生活综合超市,十六号宿舍楼,三座大楼成排列组合紧紧挨在一起,从超市出来,就能直达宿舍正门。 李斯炽不打算直接告诉他即将会发生什么,只是嘱托:“尽可能买饱腹高热量食品,水也要多拿一些!” 他递给毕万里超市里最大的筐子,转头拎了两桶十升的矿泉水,仍在超市门口。 第13章 追至尾后,保得性命 宿舍里并没有储存足够多的可食用水,而是买了个高科技简易净化器,宿舍里水龙头中的自来水在某种情况下能让他基本维持生命,至少比储存大量矿泉水来的方便。 等他再次赶到毕万里身旁,却见他篮子里放着几块巧克力和两瓶电解质水,顿时为自己脑子锈钝而感到头痛欲裂,毕万里怎么可能知晓他说的“多拿”究竟是多少。 没办法,李斯炽将水扔给毕万里,一个人迅速而准确地扫荡了三十盒自热米饭自热锅,所有士力架,德芙巧克力,两罐蜂蜜,几个罐头,几瓶相对高度的酒水,冻干蔬菜,坚果,果干肉干等各类食品,最后拿阿尔卑斯糖塞缝。 足足两大框,幸好超市没人,不然一定会引人注目,而超市的老板,正赔笑着等着为李斯炽结账,生怕动作慢了两人跑了。 “有钱吧!”李斯炽拿完才想起来自己囊中羞涩,况且东西又不是为他买的,本该难以启齿的问题就这么简单脱口而出。 毕万里倒是笑得挺开心的,他老老实实掏出手机打开付款码,冲李斯炽一边笑一边小声道:“想让我拿零食收买你吗?” 看来,他并未死心。 这句话放在平时,李斯炽早就拿矿泉水砸他那张不着调的嘴了,可是,就在老板数着最后一样果干时,耳边模模糊糊传来尖锐而急切的叫喊声,李斯炽当即脸色一变,浑身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嘴上下意识冲老板娘喊:“最后这些不要了,直接结账。” 他拎起自己装好的四个袋子,作势要走。 “不忙,我都数完了,马上就好。”嘴上如此说,可她仍在不停摆弄果干,明显还在数,这家店唯一缺点就是散装货物太多,果干都是小包,李斯炽一股脑拿了接近二十包,她刚刚数了不到一半。 声音越来越近,李斯炽甚至能感受到地面因狂奔而不堪重负发出的晃动,那惨绝人寰的叫骂声与重物猛翘脑骨奏出一曲夺命连环call,一声声接连不断又窒息地传入李斯炽耳朵,将他的心脏握紧收缚。 他李斯炽顿时松了手,下意识想跑,越来越近了,马上,丧尸群就会出现,病毒传染速度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毕万里似乎并不觉得这些声音有什么突兀,他始终担忧地看顾李斯炽,此刻被他突然暴汗脱水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医院在哪,我带你去!” 在他的眼中,李斯炽憔悴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倒。 李斯炽就在这一声声关怀下强迫自己冷静而非奔跑逃离,他先是看了一眼毕万里,又重新怼向老板,语气强硬:“结账,不然所有的东西我们都不要了!” 不知道李斯炽哪来的力气恐吓老板,他说完这话,竟然提不起力气重新拎起打包袋。 老板娘有点哂然,将手里的东西一推,连忙打着哈哈应好,李斯炽拿着毕万里的手机利索结账,将两个袋子扔给他,随后告诫他:“从现在起,跟紧我,无论一会发生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停。” 说这话时,李斯炽已经在奔跑了,他速度极快,刚开始毕万里没能反应及时,落下去老远,等跟上他,又开始絮絮叨叨,也不知刚刚的嘱咐听进去多少。 “你身体没问题吧,要不把东西给我吧,你别看着我瘦,咱可是常年健身的,这点东西对我来说跟空气样!” 李斯炽并不理他,他耳边只能听见那越来越近的叫喊哭闹声,甚至有一声接着一声绝望的救命。 太快了,比他预想的要快太多! 丧尸,蔓延到海嗣大学了! 血液喷溅的模样,就那么穿过李斯炽的后脑,定在他视网膜上! 瘦小的大二生鬼哭狼嚎:“丧尸!是丧尸!丧尸爆发了!” 陪着男生收拾东西的女朋友:“啊!别过来!我浑身都是肥肉不好吃!” 常年不锻炼的肥宅:“操,怎么办,跑不动了!” 崩溃的大四学长:“真的是丧尸!完了,世界末日了!” 肌肉发达至今还衣着凉快的体育生:“爆头行吗?直接爆头!跑什么!” 毕万里听见了,他孤疑地回头看了两眼,可惜那些声音发生在拐角的另一边,他什么都没看见:“你听见什么了吗?” 声音很尖锐,周围的同学大多都好奇的向声源地探头寻望,他们听不真切,只觉声音嘈杂而满是恐惧,在好奇心驱使下,在无知者无畏的耸动下,多数人迈开脚步想去看看,只有一小部分人,包括李斯炽与毕万里,事不关己,只一味想回到宿舍。 “跑!别停!” 两人已经接近宿舍大门了!只要登上四楼,进入宿舍,一切都将归之平淡,尚得一时喘息。 李斯炽感觉自己离开宿舍的这一个小时,仿佛在生与死之间循环转化,始终不得解脱。 如同先前说的那般,在李斯炽身上,毕万里能感受到一股踏实,只要是李斯炽下达的命令,即使是不明所以的,都充满了可靠性与安心,哪怕世界末日来临,只要跟在李斯炽身边,他就觉得一切都他们是操蛋的假象! 毕万里如同李斯炽所请求的那般,跟随他一直奔跑,两人手中各拿了两大袋食物,他这里甚至还多拎了两桶十升水,然而,三百米距离跑与四楼七十八层台阶,始终没能让两人有过一丝停歇与减速。 就这么一直跑进了李斯炽的宿舍,“彭”的一声,门彻底关上了,而李斯炽在上锁后,彻底累摊在地。 他这一小时,经历了太多太多,身体疲累到极致,精神上一放松,身体立即无力瘫软而倒下。 毕万里体力不错,几百米狂奔加四楼速上只让他胸口小幅度喘动,饶恕如此,他也像李斯炽那般坐倒在地,恍然未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该丝绸般光滑的嗓子如今犹若撑庇起万吨重量而糙质十足的金刚铁石,李斯炽的每一次呼吸与唾液吞咽都带来无比沉重的苦难折磨,汗水沿着发丝钉在地板上,蒸腾一股股火山沸腾的热火,夹杂其间的李斯炽只剩喘息余留世间,意识早就被十殿阎罗收了个光溜。 他看着毕万里,擦了一把鼻尖汗,喘着气说不出一个字。 跑进宿舍大楼前,漫天遍野数连高喊惨叫,已经悲怆而肃然地将真相公布于世,他不觉得毕万里是一个老实守旧的固执党,这时候还顽固不化地认为一切都是恶作剧。 果然,听不见李斯炽回话的毕万里在他累到虚渺的视线中肯定了实存的现实:“丧尸...丧尸爆发了!” 第14章 警惕省参,觉悟差别 李斯炽接连几个深呼吸,疯狂挤压唾液以平息干涸的嗓咽后,终于发出暴动后第一句话:“嗯。” 他转身爬向自己床下桌旁,无力臂膀竭力撑起身体的沉重,稳稳落在板凳上。那是一个正对宿舍门大开大合的角落,李斯炽轰鸣着耳朵默默拿出自己唯二的保温杯倒满刚提上来的矿泉水,看着毕万里犹如醉鬼般跌跌撞撞闯向窗边,默不作声将水喝个干净。 十六号宿舍楼是学校西北角宿舍群里坐西朝东的一栋,与十五号宿舍楼以对称方式健在一起公用一个大厅,中间楼层有四层高度,从大厅左右分流的两套楼梯却有六层。顺着大厅正中间的主楼梯爬上楼顶,正对楼梯口的就是李斯炽的宿舍。顺着朝东一面的阳台窗户,能俯瞰整个十五十六楼楼底的盛大光景! 趴在窗口一身奢侈休闲服饰衬托儒重气息的毕万里外表一如既往高雅,可行为却如疯了的野狗般冲着外景狂叫:“woc!真的是丧尸?电影里的丧尸?怎么可能!” 四楼不过十余米海拔,若是你在这,也能就着璀璨明媚的南阳光束,将楼下的糙败杂冗一展无余! 那地上奇诡血摊不知来自何人之躯,只探见血痕延伸出曲折扭乱的血红脚印,以此为中心,由蜜酬到铺散漫天,向着四面八方,深深浅浅,平缓急躁,狂叫吠吼着扑向每一个声声嘶喊恐惧懦弱的无能之主! 血!分不清是谁的血!铺成一条鲜红艳丽过太阳光亮的广大绸缎!席卷整个海嗣大学! 一声声惊喊!触动天地!叫那不见天日的地鬼都吓破胆惊破心,似于白日窥见地狱中十八层酷刑! 发自本性却超脱本性,那是来自丧尸急切而癫狂的高歌!在激昂于吞噬一切活物! 波折不断,毕万里眼睁睁看着那瘦弱之躯哭哑消寂声线,倒在穷凶极恶脖颈蹦血的黑衣肥仔齿嗫之下! 亲眼见证一个个倒下的人,扭曲身形宛若傀儡皮影,黑暗张狂着吞噬血痕与眼睛白瞳,短短数秒,便成为恶魔的提线木偶,只剩对血的狂热捕捉与失去理智的极端掠食! 地狱毫不留情笼罩海嗣城最璀璨的正午时光! 楼下乱作一片,声音全部保留着传播到宿舍门外与两面墙壁之后。唯有紧剩的一面,被毕万里尚未平息抖动的手指封锁在窗户之外! 毕万里滑倒在地,被惨景夺去神志,他眸色呆滞,嘴中胡乱嘟囔:“丧尸,我靠,丧尸...真的有丧尸!完了,怎么办!对,手机,打电话报警!” 他慌不择路费劲地掏出手机,指纹解锁下一秒便陷入自我否定:“不不不,报警没用,警察打不过丧尸!必须出动军队,对!至少要通知武警!”那根像是得了帕金森综合征无法控制哆嗦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拨弄好一会,然而就在李斯炽走近至能够窥见屏幕时,猝然按在主屏键上,屏幕熄灭。 木制门框不断有撞击声传来,与胸腔内砰砰不停的心脏舞动共振,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毕万里石化了般了无生机望向李斯炽,颓然道:“我...拿错手机了。” 对方将水递过来,看了一眼他手里那个明显崭新的手机,平和道,“会有人报警的。”他根本不在意毕万里如何想,仅是出于冲动后的清醒而不得已的仁慈已经让他足够后悔了,他决不能被毕万里可能的神志不清连累,“武警回来的,军队也会来的!” 把毕万里拉回宿舍,在反锁房门那刻听见空气传来的“咔哒”声就让李斯炽懊悔不已。没错,短暂的相处是让李斯炽觉得对方确实是一个理智的人,可现在是丧尸爆发,不是流感病毒,人脑神志被压榨到贫困环境中保持清醒的可能性本来就不高,多一个人是多一份期盼,可同时,也伴随着无法细究的风险。 宿舍门从内反锁,任何人都能打开通往地狱的通道。今后的某一天,从黑夜睁开眼看见丧尸从地狱爬上来的几率绝不为零,甚至,等不到那一天,李斯炽就死在对方过激的情绪崩溃中。他对毕万里知之太少,若非乍逢脱离李永康那恶鬼噬摩之口,若非碰巧归还毕万里的帮助之恩,又该死得生了仁慈救世之心,他也不会落入现今地步。 安抚毕万里情绪,需要理智,“我们有食物,能撑一段时间。宿舍房门从内反锁,我的舍友还没返校,不会被人从外面打开。第三次科技革命距今已经很多年了,我们该相信国家,能处理好一切。”能满足基本的生活,有足够安全的场所避难,有绝对坚信的光明未来,所以,一定要坚信,你能活下来。 从接过水杯算起,毕万里便开始从过分激动中清醒部分头脑,与李斯炽对视前,他一度想为自己的手机辩驳,他绝对有能力让事情的解决更快一步,足够有能力让两人安全撤离,可抬眼的瞬间,在接触李斯炽的夷然自若后,毕万里只是双手捧起水杯,大口大口咽下鲜甜的矿物水,将一切辩驳压下咽口。 丧尸!是电影里咬一口感染,无法救治的丧尸! 道理上,丧尸病毒不该合理出现于现世社会,可人应该明白,存在于社会领域人造的科学作用确确实实仅局限于确定领域,新事物的出现是在所难免的真相,接纳并解读他们,才是人类应该做的正经工作。 李斯炽说的没错,丧尸爆发,有避难所,有食物,无人打扰,确实是最理想状态! 只要忍受同类惨败枯萎般歇斯底里的哭喊与绝望的求救,关闭大脑对红色血腥强烈的感知视力与莫须有的探险和英雄主义,在期盼中活下去不成问题。 尖叫谱成生命之歌,萦绕于耳旁,与一声声丧尸牲畜般卑劣的齿叫,勾引心血中深埋的人性。 毕万里靠在阳台不远处,一根根抽着仅有的烟火。遭他嗤笑的手机被抛在一旁,与李斯炽手中被人呵护使用者形成剧烈反差! 从背影看,应该是没问题了。 宿舍凳子绝对够用,可这个人就这么颓废地站在墙边,一声不吭地一根接一根烟云缭绕。李斯炽再次按亮手机屏幕,终于接收到母亲的回复,先前急切的心思终归平静下来,也便有了心思,探索那最为显眼的时间! 才十点十四?怎么可能! 哪怕刺激的经历让李斯炽深感时间一分一秒的漫长,可也不应该是这个时间! 他在古代...至少呆了一个小时! 第15章 混迷心诞,虚掩真相 可现在...那段时间,去哪了? 海大与李家两地间距离时间花费不会超过二十分钟,况且他回程还骑着共享电车!和李永康缠斗的过程虽艰险难熬,再如熬冬寒度夏暑,也不会超过该有的真实期限!具体来说,根本不会超过半小时!李斯炽这一趟,于那劳什子穿越的古代,待的时间是确确实实能感知到的最长经历! 可,为什么?时间被暂停了?是我的幻想吗? 等等!那一切或真或实具体发生于感觉认知的一切经历!绝是不可能来源于物质大脑的抽象意识! 即便夹杂陌生口音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得华国古言的圈套!那是一种李斯炽恍恍惚惚能听懂的语言!周遭环境盘旧而诙败,陌生却绝对是刻在华国人骨子里的根系! 暂停!穿越的时间被暂停了! 回归现世后,李斯炽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满口黑血,牙缝塞毛的李永康!是那个于穿越闭眼前最后一眼见到的同质体,通一个生物体,被丧尸病毒感染而向他扑来的李永康! 醒目经历如一根炙烤滚熟的铁棍,狠狠敲在李斯炽后脑上,将一切疑问敲出,又在痛苦的轰鸣下散个干净! 为什么会穿越?七星连珠?时间被藏到哪去了?真的静止了吗? 究竟是哪个朝代?狂追堵绝李斯炽生还的渴求,让一次次丧尸爆发磨练他薄弱的心志! 在这一点上,李斯炽确实收益良多!至少,他现实地接受了一点:丧尸是真实存在的,是被思维确凿认识的存在,毋庸置疑的存在。 不过...历史上,曾经丧尸爆发过?不,那时候还没有丧尸的概念,以疫病名义爆发的丧尸危机,没有造成人类重大灾难,否则,绝对能在老师闲谈风趣的口吻中得知! 古代的丧尸...被清除了,甚至没有引起大规模人口的锐减?那么,现代呢?人类能再次取胜吗? 是突兀,在哄闹绝望的狭小区域,沙哑又平静,以绝对力量隔绝了四周呜咽哭声与抓狂扭曲的撕吼,毕万里捻灭吸了一半的烟头,保持两指夹烟的姿势,与李斯炽对视,声音比被墙壁阻拦的“嗬嗬”骇叫更让人心起波澜:“你拉着我买吃买喝,是提前知道丧尸爆发了。” 李斯炽抓着手机的四指骤然发紧,从穿越疑惑中抽出心神与毕万里周璇,他谨慎探视对方精神的动向,再三思索这才镇定开口:“我在校外...看到有人围观一个身上带血行动扭曲的人,听旁人讨论说像是丧尸,害怕是真的,就连忙跑回来了。买东西...有备无患啊,反正可以退嘛...” 他不敢说了,临时组建的假话撑不起逻辑推敲,多说多错。他不觉得以对方的头脑,会听不出自己的慌不择路之言。比如,为何要拉着陌生人?为何会相信无厘头的丧尸感染? 生命大爆炸前的无限冷寂跨越千年时空隧道,横跨在窄小的空间,凝成数十秒空间冻结。毕万里有种微死的超脱淡然,李斯炽只怕他发现自己话语里的矛盾后直接崩溃失去理性,拖着自己踏入地狱。 只是,他刚刚将心中谨慎提到脑中呵护爱戴,就被对面那抹颓然身影的一句话打破焦虑,犹如白光,扫清一切污弊:“谢谢你。”毕万里庄重其实向他致谢,“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已经成为丧尸嘴下魂了吧!”他自嘲的笑笑,由衷叹谓,“所以说,之前就觉得跟你呆在一起,就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看来,我的感觉比我这个活人先一步倾向于你带来的安全感。” 李斯炽干笑两声,苦涩着:“...巧合,哈哈。” 已经发生且不能解释的已经够多了,至于毕万里莫名其妙的第六感,就当它是保留自人类本性的趋利避害与对踏实稳定的向往吧! 是手机铃声!猝然打破两人间相对无言的长久沉默! 外国品牌独特的电话声响,李斯炽一眼望向被主人撇弃在地价值不菲的最新款智能机。 毕万里向后一靠,头搁置在墙砖上,深深呼出一口积压于胸腔的浑透浊气,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痛苦不堪,按了接听:“我来见池方觅了,在海大。” 电话那头是低压怒喝,恨铁不成钢:“知道你在海嗣,你作什么追到海嗣去!” 太阳穴突突地跳,牵连神经一同发病,引得整个脑子都要爆炸似的,毕万里一时无力辩驳:“...我又不做什么,来看看,谁知道发生这事。” “你现在在哪?能接电话看来你还没死。听说危机是以海大为中心范围的三平方公里向四周爆发的,相应部门已经采取应答机制了,不过...” 毕万里皱眉:“都这个情况了你能不唠叨了嘛,我又不是你的下属,他们做他们的,能救我我就等着,救不了我自己想办法!”或许知道自己语气太冲,他别过头,恢复些冷静,接着道,“我现在没事,在一个朋友宿舍里待着,有吃有喝,死不了!” 那头暂时放下心来,再三斟酌才回应触及根本的问题:“...事情很麻烦,不知名疾病的传染速度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传播源暂时不确定,但肯定不止一处。我收到的情况,世界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疫情爆发!时间早晚上还不能确定!目前来看,你要靠自己了。对了,万空也在海大,你联系他吧,号码我发你手机上...” 眉头中间两道细纹挖掘地更深了,毕万里嗤笑:“万空?他也来看池方觅?他跟我一样啊,他还活着吗?你怎么不骂他!” 重重压下掐在喉喽里的无语,那头以对待一种白痴的语气吐槽着:“毕万里!你这种人都还活着,你以为万空活不下来?还有,你要是有万空的能耐,也可以反过来骂我!”无论职位上还是年龄上万空资历都要强过二人,他骂万空?开什么世纪玩笑,“后序有了情况我会告知你们,哦,听商姨说你没带卫星电话吧?以防万一,你必须得联系万空,他一向缜密,不会丢三落四,你跟在他身边,会安全很多,我也放心。” 为了防止后面发生什么,或者信号不好普通手机联系不上。 到那时,卫星电话会成为救命品。 “好了,这边很忙,不说了,你要保证活着,也不能被转变。” 电话挂断忙音传来,毕万里盯着对方传过来的电话号码,微微发呆。 “是我哥哥,他...能力很强。”毕万里笑得苦涩又顽强,“可是他说,让我们一切靠自己,在职场混了那么多年,还是不会说话,这个时候说些安慰话,让我舒心一下多好。” 李斯炽本也没打算靠别人冲出血路挽救自己性命,哪怕向天神祈祷一丁点的生还几率,他也从未做过,就像先前即将丧命于李永康幼孩乳牙下时,于绝望下做的唯一渴求,不过是对生命的可惜罢了。 所以,他根本不关注这点,他更关心——“...其它情况呢?” 情况能被控制住吗?丧尸传播制止了吗?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灾祸呢? 毕万里敛了笑意,“...不清楚,事情很乱,我哥说,不止一处爆发源,不过,相应部门已经响应了。” 说话间,从窗户缝隙中陡然传入爆炸与急促的尖锐响声,李斯炽抬头望去,只见天空西南方沿着可视地平线开始向上蒸腾出一朵好大的黑蘑菇气层,夹杂红色火焰,将半边天染成滔天烈焰!灰黄言语不断内滚,在有限空间的挤压下,以肉眼可见的蔓延,吞噬更大气体范围! 他心下一沉,不安的心绪一缕一缕逼上心头!顺着脑波冲击对可感物体的实在感知,让一切变成恶鬼一样的活物吞噬他残存的震惊! 这是...爆炸!剧烈爆炸!丧尸已经引起轰然大波了... 事情,远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在意识尚未平息下,辛还茵看着毕万里按下来拨打健,那是一个并未被存入通讯录的陌生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哪怕未按免提,语音提示系统的声音依旧沉重闯入心慌之地! 毕万里本来就没报希望,他挂断电话,轻轻闭上眼睛,呼吸频率自始至终不与李斯炽同频,一个激昂迅猛,一个平缓堕落。 他早就知道万空在海大,从食堂出来那一刻看见他的身影了。只是对方看没看见毕万里,那就不一定了。自己是由于李斯炽才得以侥幸逃脱,万空和池方觅呢?两人处在食堂那种嘈杂又四面通透的地方,万空能力强又怎样,丧尸那么多,又给人以心理恐慌,他可不是项羽吕布,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况且,这些没有理智的丧尸在本性上还是无辜的同族平民,万空能对他们下手吗?他们真的能活吗? 第16章 偷得一时,麻烦又生 李斯炽靠在窗边,将满头心绪交付窗外白云舒展延伸吞蚀废土灰尘,心尖却是热血沸腾,活生生撕裂那本该随天空一同纯净晴朗的灵魂,转头投入罗刹滚烫的沸腾熔浆池! 那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随着视线下移,李斯炽只觉眼睛与空气接壤的每一秒都透露着痛苦的呼喊,连碳基生物赖以存活的氧气都大笑着所谓高级捕食者的无能!那是一个泥泞肉糜的肩头,松松垮垮按在男孩脖颈之下本该的人体位置,血染衣裳奋力保证身躯的完整,却再也看不到□□肌肉黏连的普遍性! 一个成为丧尸的同类,由着扑食的**,狠口咬在男孩单薄的臂膀上,这没有什么,海嗣大学里,甚至海嗣城各个角落,都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一件已经成为常态的事,奇怪的是... 奇怪的是——为什么他没有变成丧尸?眼睛!眼睛不是黑色充盈,而是与李斯炽人类一样的黑瞳仁白眼眶!他拥有成为丧尸的一切条件,却偏偏留有人性的残余。 李斯炽眼睛死死套在那人身上,看着他彷徨地睁眼,哆嗦着扬起身子,还没从上一个丧尸啃咬的既定事实下回过神,马上被下一个丧尸盯住,眼前浑身黑血的丧尸目标锁定后便破除空气阻力嘶吼着飞奔而来,与男孩话不成语,层层叠叠无法接续的尖叫声揉杂成一体! 好了,这下他活不成了! 不,怎么会这样! 李斯炽震惊得睁大了眼呆滞地看着丧尸越过男孩,扑倒他身后另一个,完好无缺的,极度受恐的高个子男人,一口啃在他脖颈处,经过病毒改造瞬间进化得尖锐而顽强的牙齿迅速嵌入人体肌肤,血渍立即如音乐喷泉,一道赛过一道,高过男孩绝望的哭叫! 而右边肩膀头子整个滑落的男孩,却趁着此实际,抖擞着两条晃晃荡荡的干巴细腿,他明显没能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挂着胳膊甩荡的半残,连滚带爬闯入宿舍楼,不然,他肯定会发现,自己的右胳膊孤零零掉落在他逃生的半路上了! 李斯炽抑制住自己下意识急促的呼吸,右手猛地抓住黄澄澄薄纸般遮不住光油脏的廉价窗帘,因用力过猛,手上青筋暴起,整个帘布随着手掌的抖动飘起大幅度晃动,以至于引起毕万里的关注。 坐在地上的男人撇头疑问,“怎么了,看到什么了?”他这个角度,逆光仰视时只能看到李斯炽蘑菇轮廓以及天空那逐渐被同化为白云的灰尘,顺从本能,毕万里收起手机,作势起身沿着李斯炽的视线向外探去! 李斯炽赶在他起身前,利索拉上窗帘,转过身,在黄暗的环境下盯着他的脸,沉声道:“没什么!”他站定在原处,脚下不动,脸上神情不动,右手自窗帘滑下,收在身后,明显有恢复原先动作的预备,他在等毕万里离开,“外面发生的事...不太好看,我受不了。”他在为刚刚的动作辩解。 合理而强劲的解释,毕万里不也是看不惯窗外的场景,才坐卧于墙根处,李斯炽是个学生,阅历比毕万里少了不知多少,被吓到拉窗帘,很正常。 “没事...”已经起身的毕万里试图安慰李斯炽,可他自己都神志不明朗,如何安抚一个明显有准备意识的人,拾起手机,毕万里再说不出什么回应,走到最近的凳子上坐下,默默摆弄手中的废铁,在此种情况下,再贵的外国手机,再好的配置,都是废铁,打不通万空的电话,更没法单方面向他哥联系,他能做的,没有自救,只有苟活。 等着别人来救吧!正如李斯炽所说,经过三次科技革命,经历多次全国范围病毒感染,科技发展迅猛的巅峰时期,无论如何,他们总能等到救援的,无非是时间长短,有吃有喝有庇护所,还有什么奢求呢。 李斯炽迟疑了一会,才跟随他一同离开阳台,他忘不了离开前那一幕,被丧尸咬断脖子的人,在对方饥渴的吸食下,被迫狂张大口,如同丧尸向他渴求鲜血滋润,人也在向空气汲取养料,可不过几秒时间,就在对方眼睛熄灭的同时,伴随李斯炽拉上窗帘的动作,黑血脉纹遍布全身的丧尸抬头长啸,在欢愉腹肚的饱胀,在恢复全身生机,于是,黑血变猩红,黑眸变赤血,整个人宛若成了吸了血的活的树,昂扬恣意,鲜活恐怖! 而那身下之人,早已变成干包血尸般毫无活气的存在!他死了,没能如愿成为丧尸,没能成为半残的死活人,奔向生还的宿舍。 有的人被咬,会死,那为什么有的人掉了个肩膀,还活得好好的? 李斯炽知道,这绝不是他在电影电视剧看到的丧尸,那是感性的世界,是不合理度的,而现世的生活,绝不可能等同于想象,感性在这里没有存留之地,合乎理性的丧尸,是真的存在的,等待揭示的。活着的人,必须揭示新的丧尸法则,正在活下去的活人与已经死亡的丧尸对立统一的,新的,末日生存规则! 静坐在床位同侧,从李斯炽的角度,看不清毕万里,当然,等价地,对方也看不到他。收到信息那一刻,两人同时抬起手机查看。果然,与他们设想内容并无出入,居家隔离,等待救援,非必要不要外出,除此之外,任何进展都没有。两人默契沉寂,没有一个人进入网络,浸染入来自四面八方真假参半的网络中,他们是事件中心,从外界获取信息没有可取性,往往会适得其反被网上的目的性信息误导,做出些无脑冲动的沙币行为。 人又不是离开网络杂言活不下去,亲眼目睹活人死在眼前已经够惊悚了,视频里的血腥只会进一步消磨理性,没有必要。 毕万里收起手机,声音透着陌生:“李同学...你大三?21?”他试图用对话消磨两者间的寂静与屋外的嘶吼尖叫。 李斯炽猜他又是从自己的朋友圈得知自己的年纪,毕竟只发了几个社团活动和获奖证书而已,“22,小时候生病休学了一年。”他收起手机,脑袋靠在床架上,透过夹缝默默观察对方。 一个事业有成,上层家庭,俊朗明媚,有道德素质的男人,也许,李斯炽不该怀疑他的精神状态,就像对方不会追问自己为什么肯定丧尸一定爆发,为什么拉着他谋求生路一样,自己也不该怀疑对方会陷入对生还的绝望,进而连累自己坠入深渊。毕万里有求生本能,不是李斯炽两三句生活资料的保全能够满足的,毕万里也有理性意识,他不该注意不到,窗外发生的诡异离奇,死亡与生还的追逐。 他拉窗帘,挡住的不一定是毕万里意识崩溃的可能。 电影里被丧尸咬后会变成丧尸,而现实中,反而是有的死亡,有的存活,仅有极少数成为丧尸,那么,总会有些人存在侥幸心理,存在他能活,我也能活的差别类比,李斯炽不是不信任毕万里的理智,而是不信任活人的可变性。 对方重重呼出一口气,向后仰靠在桌子上,这个时候还有心力调笑:“我今年27了,比你大五岁,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哥!” “......” 一瞬间的寂静,让本就靠近门边的李斯炽将室外正在发生的冲突听个透彻,要不还得感谢海大的宿舍质量,墙壁薄如蚕丝,又是正对着楼梯口的位置,平常就能听清楼道中的对话与通过楼道接水的脚步声,此刻透过四通八达的门缝,经过惊恐刺激后被神经放大的对听觉的感知力,让门外发声的响声如广播般绽放在李斯炽耳旁。 一道尖锐而胆颤的女嗓:“钥匙,418门前有把钥匙!” 能感觉到一直处于奔跑中的男声:“快捡起来,我看见上面有标签!”声音从李斯炽宿舍门前过度到西边,对话愈来愈远,可丧尸发出的吼叫与嗬嗬声却愈来愈近,直至门框传来晃动,硕大的撞击声砸在木制门上,李斯炽心中有了估量,约莫十几个。 对话还在继续,继续远离,却透着欢喜与雀跃,听声音判断应该是女生捡起了钥匙:“是422的钥匙!居然真有标签!我们有救了!我看到了422,就在前面,快,他们要追上来了!” 男生在狂喜,“老子有救了!玛德一群沙币,遇见人就咬!活人变成丧尸就踏马不能留点逼德,差点吓死老子...”男人声音不仅是兴奋了,还有洋洋得意,“一群操蛋的玩意气死我了,追了我一路的,不行,我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气死我了!” 女生急促叫嚷:“快进来,你停下干什么了!你要做什么!别犯傻好不好?” 仍有东西在撞击门框,李斯炽清楚看见门把手在上下晃动,以一种不属于人能动性打开的方式,不断得剧烈地上下摇晃着,是丧尸!丧尸堵在门前!他们不自觉的拥挤致使门把手的晃动! 有源源不断的丧尸,从一楼,奔向这里!奔向四面八方!他们堵在楼道里,成一条产业链条,拥堵着每一寸空间,夺走每一个新鲜血脉! 一旁的毕万里也被这情况惊到了,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上一秒还在庆幸锁门的李斯炽被毕万里发出的第一个字骇了一跳,他连忙冲过去捂住毕万里的双唇,将他一切声响堵在自己右手之下,可惜,已经晚了。 就在毕万里发声的那一刻,门把手,不再以上下无规律的浮动摆动,而是以一种绝对向下的,明显有目的的极致下坠,疯狂剧烈地摆动起来,同时,门板上撞击声从推拥变成撞击,一声高过一声,一下重过一下,将周边墙壁撞得一同摇晃,掉下看不清的沙砾,与疯狂嘶叫伴奏,就像军临城下,城防将破!屋外那群家伙,保留了一部分人的学习性习惯,他们正奋力冲进来,吃掉猎物! 第17章 居敬守静,再生变故 李斯炽持续捂住毕万里唇瓣,两人以共生花姿态交织并严阵以待。李斯炽额角的汗滴不知何时落下,坠在对方脖颈处,砸出水**澜闪烁的阵阵层纹,手下的男人被他强力架住,连呼吸都不能自主控制,更别说这宛若狂兽撕咬喉咙般数颗凉意透骨的汗滴引发的下意识颤栗,毕万里瞪住声音源处,浑身僵硬,只留眼睛在狂烈喘息。 不计其数的丧尸持续砸门:“砰!砰!砰!”合金质地门把手磕磕碰碰发出扭动之腔,就连生锈已久的合页也不堪重负晃荡出更大空间! “咯——咯——恶——” “呃——欧——啊——” 铁锈夹杂血腥甜气,像鬼魅黑影,狂笑着侵蚀空气,由着恶魔般修长的指甲掐住两人呼吸,钻入人类唯一与地球进行长生永久关联的鼻腔之内,试图在内里,瓦解一切希翼! 丧尸歌喉就像一把砍刀,嵌在活人笔直而粗壮的脊梁正间,一下一下左右摩擦,终有一时,会彻底中断统一的整体联系,将人的生命,狠厉终结! 身旁之人传来热源,能抚慰他浑身的恐惧,如若忽略口唇之上大力的捂闷的话,毕万里也许根本不会害怕,但皮肤压力感受器每时每刻都在亲密接触李斯炽右手带来的沉压,无非将惧怕攀送顶峰! “玛德,一群死逼玩意,还想咬你们大爷我!该死得家伙,来啊,我就在这,你们来啊!我弄死你们!” 沉闷的怒骂声穿过墙体和门框缝隙传来的那一刻,李斯炽仍牢牢捂着毕万里,谨小慎微每一个呼吸每一毫米动作,即使门框处传来的动静随屋外男子的叫嚣减少了不少,始终没让他放松对死亡的忧惧! 已经进房间的女孩怒吼:“你有病吧!拿个破哑铃你以为你无敌了?你还想用哑铃砸死他们吗?这是杀人!是犯法的!” 看来男孩并不打算听自己女友的告诫,啐出一口唾沫,狠骂道:“放你玛德狗屁!你踏马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丧尸,不是人,犯法?犯麻痹的法,老子这叫正当防卫!”男孩处在肾上腺素飙速通道里,听不得一丁点反驳,直接忽略女友苦口婆心的警告,他直面眼前黑压压一片苍蝇群一样的家伙,五官愤怒到扭曲,“狗东西,跑得是比你爷爷快哈,孙子!平时健身吗?看你瘦的跟个小鸡仔一样,要不要来个十千克试试水!来吧!让你爷爷我过过瘾!” “丧尸得爆头吧!爆头才能干掉!”第一个丧尸与男孩接轨,男生扬起哑铃,毫不手软,“砰!”是铁器砸在骨头上暴来的闷响!“哈哈哈哈,也不怎么样嘛!我让你们咋咋呼呼地追老子吓老子!砸不死你!”一声声持续且逐渐加速的撞击声自丧尸脑腔内回声穿出,当然,声音振波伴随着苍蝇尸体般大小的碎屑,以太阳光发散光的方式,向四面八方迸发!辐射白色墙壁,男孩脸庞,流落洁白地板,像一层红色呕吐物,在太阳光找不到的地方,爬满整个楼道! 女孩的尖叫:“啊!” 男孩的呕吐:“哕~” 猩红肉浆夹杂红色碎块,“咵嗒咵嗒”落了满地,这人体的碎片,正是人脑子的内含物,活着的人根本忍不住自身生理惯性带来的恶心,脑中神经细胞跳动着宣告事实:那是与他同类的,还在他脑中鲜活的粘稠! 诡异的生理反应让男孩暂时失去力量,瘫软着手指连擦嘴都在颤抖,他能感受到牙齿在紧绷,脑中在怒喊着杀人二字,可紧随而来的丧尸群不会让他事后能短暂安慰自己,眼见下一个丧尸即将来到眼前,一切不过眨眼间,正如他所想的,这群丧尸可不是电视剧里别着腿比老奶奶速度更慢的家伙,也不是电影里脚步健壮可笑的像进化一般的运动员,而是一群靠着人体五十米赛跑冲刺的最佳速度,合乎情理持续奔跑的人!十多米长距离,浪费的时间可不在追击上,而在一层接一层人体的差异造成的堵塞上!后来者总有几个能赛过前者的,他们不堪落后,直接爬上前人肉躯之上,一个纵跳,瞬间闪现在男孩面前! 那是一个脸颊被咬掉一半,眼球外挂,即使被血液染成黑色,仍能看清面部肌肉纹理的男子!他绝佳的弹跳能力使得他能成为丧尸群中的佼佼者,而被丧尸改造后锐利的牙齿,直接对着男孩跳动的脖颈坦露赤骨的血欲,他在渴望第一个猎物!他的努力需要有结果! 哑铃卡在上个丧尸脑壳里,男孩试了半天没能将其拔出,等他再抬头,半脸丧尸已经到达跟前,吓得他嗬住手脚,只余下抬头注视的傻愣! 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对付一个只要咬住他就算赢了的同体型丧尸,普通人没有胜算,在二十多年平凡人正常的生活中,未经特殊训练的他没法保证在刚刚杀死一个人的情况下再去杀害另一个人。 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以为,他以为就像杀死一只鸡那样,只需要把哑铃夯进对方脑中,像砸西瓜一样敲个粉碎,没有什么的,那是丧尸,不是人! 可是...丧尸也是人,他们是活蹦乱跳的,裹挟着鲜血灵魂的□□,怎么一锄子下去,就碎成冰冷的尸块了呢?怎么上一秒还要吃他血肉的没人性的家伙,下一秒就消寂下来现出人类本来的原型了呢? 他杀了一个人啊! 一个可能还活着的人啊! 女孩焦急地直跺脚,她有心冲出去拖拽男孩进宿舍,可楼道另一头传来新一波响声,脚步杂乱声音赫然,肯定是又一波丧尸!女孩将迈出去的半个步子撤回来,急忙冲外喊:“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被声音惊醒的男孩迅速站起身转头跑,能听见丧尸落地的簌簌响声,感受到丧尸吼叫经牙齿摩擦衬托得更显恐惧的威慑,身后丧尸似在动怒,他怨恨自己没能一口咬在食物身上,悔恼没能一巴掌拽住男孩落后的脚掌,而是落在前辈尸体俯爬的破身体上! 但,上天总是悲悯努力的家伙,一切好的坏的都是他的子民,怎么可能抛弃猎手的狂热努力而怜爱猎物的本能逃亡呢!胶质运动鞋底落在红色肉块上,在疾速摩擦下挤出空气好心的阻力,伴随着下一个脚步响起,“哐当”一声,又一个重物呱呱落地! 脑浆沿着丧尸扑倒的地方向外污染,是男孩敲打脑子的夯力助长了这种风气,不仅脏污了墙壁,更染红了男孩后退的逃生之路!沉重的闷哼从男孩紧闭的五官某个中传出,他连忙睁开眼睛,第一眼直接落在半脸丧尸裸露的颠笑的半个牙龈上,赫得他浑身发冷眼角涩然!接连几个不成人语的哭腔狼狈喊出!对方一只手掌握在他脚踝上,另一个手掌正顺着光裸的小腿攀爬而上,后腿登在老前辈身体上借力向前,势必要吃掉这个失而复得的猎物! 半脸丧尸明显不满足只吸食静脉中暗红的养料少的血液,他一步步迅猛攀爬,所以能在男孩发出第一声绝望的吼叫时,已然趴到了对方腰腹之处,一双浓黑眼睛像是盯住对方脖颈,再接再厉。目标明确,锲而不舍,怪不得老天会垂怜于他! 他需要血,需要血肉完成初步进化!将浑身的黑血,进化成鲜艳的红! “啊!”男孩被吓软了脚,他胡乱蹦腾双腿,无法将半脸丧尸摔下丝毫,双手撑在染满脑浆的地面上,他知道自己身下铺着红色地毯,脑袋失去意识能力,甚至本能害怕对方一口咬在他腰腹之处,竟渐渐放弃了挣扎。眼泪口水无法自收,他向后看向自己的女友,希望对方挽救他的性命,可楼道两边哪还有开合的木门,再向后扭头,也只看到一群丧尸接踵而至,哪还有什么活人! 完了!他要死了! 最终,赶在新一波丧尸袭来之前,半脸丧尸终于得偿所愿,他一口咬在男孩坦露的脖子处,鲜血蹦出一米多高,刷新了刚刚铺满红色地毯的白色地转:“咔—厄!” 屋内的李斯炽听见女孩将宿舍门关上,听见男孩死亡前绝望的哭喊,身体这才渐渐回归安宁,这才从僵硬池中捞回暂失的自然。他们心中五味杂陈。门前动静平复,只偶尔几声砸门声响,表明着丧尸失去对他们的关注,他们明显对男孩的尸体更感兴趣。男孩的死,拯救了他与毕万里,门框再结实,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丧尸恐怖的撞击下,根本撑不了多久,多亏了男孩,他们解除了危机。 用一个人的生命,换来的不知能维持多久的安全。 两人站在原处,已经不敢再有大幅度动作,经过刚刚那遭,毕万里也不敢说话,他轻轻呼出口气,偶尔的撞门声与门把手晃动现象依旧会让他提心吊胆,可同时,他渐渐恢复的感知也在告诉大脑下半张脸的僵硬! 他轻轻揉着脸,没有镜子也知道,那里肯定红肿一片,足见李斯炽力道之大,足见对方的恐惧不亚于他!他看着身旁占着,陷入沉思的男人,心中情绪杂然不一。 差点忘了,李同学是个比他小五岁的学生,自己竟靠对方安慰,靠对方拯救,甚至短暂产生出一种对方年龄大过他的错觉,他不能这样.... 丧尸带来的威胁,远超李斯炽预想,避难所存在安全隐患,这完全是他没有想到的! 对,钥匙! 等等!钥匙呢?他向宿管阿姨借来的,特意没还的,贴有他宿舍门号标签的那把钥匙呢?与他家中房门钥匙,宿舍储物柜六把钥匙挂在一起的那一串钥匙,一齐不见了! 第18章 万里奔袭,知晓新讯 不动声色摸遍身上所有口袋,出发李永康家之前再三思量下决定随身携带,藏在深兜里那串钥匙终归出了祸事,它消寂在李斯炽一遍又一遍的摸索穷究下。李斯炽定住,一股子凉气恶俗地猛地涌上脊髓,嘲笑他锈蒂的大脑!早知如此,还不如放在宿舍,虽然存在着无法回到宿舍取回钥匙的风险,可也比丢在外面不知名某处强多了! 恶劣的现实将李斯炽全身烘托出一股丧气。门外声响渐归平常,没了框框撞击索命般鬼哭狼嚎,毕万里终于能小幅度动作,他看向李斯炽的正脸,那张刻意隽刻雕琢过得的五官写满颓然,而那过于用力紧掐衣摆以至于皱生纹理的五指自然也落入他迷茫的眼中。 相处短短时间,这还是毕万里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如此恐慌之姿。 怎么了?后知后觉丧尸的凶残了?不能吧,李斯炽会轻而易举后怕吗?虽然年龄差社会履历摆在那,但毕万里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始至终李斯炽行为举止都比他更镇定,发生什么了!究竟怎么了?能让这个人变得皱巴巴的? 毕万里被他的石化的样子迷困住,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询问字眼来,还是李斯炽突然的动作打破了他不停琢磨的幻想,对方比他更加不顾及屋外即将消失的响声,牟得转过身子握着橱柜已经扣上的锁头皱眉。 这下毕万里可算明白了,一时懊恼道:“对了!钥匙!你刚刚跑上楼的时候有一串钥匙掉出来了!”毕万里极力保证声量不会吸引门外的丧尸,他掐细声线,用高于气音的响动急切表露自己的过意不去。 李斯炽身体一噔,松了握着合金黑锁的手,转过身,放任毕万里得以明见他眼中依旧挟杂的紧张,及整体上的略微松动,对方用比刚刚声量略低的声音询问:“掉在几层了?” 或许有必要指责毕万里不仁义,眼睁睁看着他丢失钥匙不提醒,可此时的李斯炽没有心思探讨伦理德行问题,先不说人人是否都应持有自觉道德以对待他人,单就用自己的固有理念约束旁人行为这一点就已经出现道德裂痕。所以,李斯炽只希望毕万里能告诉他钥匙掉在了哪里。 好在,毕万里脱口而出了:“一楼宿管工作台里,你在一楼楼梯拐角处跑的太急撞到人了,钥匙就是那时候掉出来的,我想去捡来着,可那人错过你又踢了一脚,直接把一整串钥匙踢飞了,落在工作台里。我还想捡来着,但你跑得太快了,我捡了钥匙不一定找得着你的身影,原本进了宿舍该告诉你的,丧尸一爆发,我就给忘了。” 他略微不好意思,声音越说越小以至于音量不及气音,但好歹让李斯炽听清了。 毕万里看了看橱柜上的黑锁,那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市场上常见的小锁头,一番话不知道在嘴里翻炒多少遍,开口道:“橱柜里的东西急着用吗?这种类型的锁不论大小我不需要钥匙也能打开,要我帮忙吗?...那个,那一串钥匙上还有别的类型的锁要开吗?没准...我也能开?”没等李斯炽察觉什么,他踌躇几秒又接着解释,“你别误会啊,我...我那个,我有个师傅,他是干这个的,我跟着他干过一段时间。你放心,我们是正规的,绝对合法,你要是不赞成,我肯定不会动手的!” 一个开着百万豪车拥有专职司机衣着不菲且气质典贵的家伙居然干过开锁的活计,也许一番追问后毕万里能给出合乎逻辑的原因结果,但实话上讲李斯炽压根没想知道这其中缘由,他很自然得保持自己的风格,直接对结果全然接受,对解释结果的言辞仅持四分信任,对方落在黑锁上的视线逃不过李斯炽的思索,知道对方在担忧什么,出于好心,他表面上要显得全部接纳。 宿舍几个橱柜都被这种小型锁锁住了,毕万里的意思是,那一串钥匙如果仅仅只是开这种类型的锁,没必要捡回来,外面有丧尸不好对付,外出的结果,大概率是有去无回。 李斯炽面上松动,做出一副幸好如此的样子,一板一眼回答:“...不急着用,我的一些私人物品而已,没有其他锁,不用捡。”他将进门时用的宿舍门钥匙在毕万里的注视下慢慢放在桌子上,似是为了避免更大的噪音,但实际上,是为了表明:他手里的宿舍钥匙就在室内,不会有人像刚才发生得那样捡到406的钥匙闯进来,钥匙就在这,我们都安全。 毕万里暂时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串钥匙不是太重要。这件事上他确实处理得不好,钥匙掉的时候他本想喊住李斯炽来着,就是太着急张嘴咿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补救措施也不算尽善尽美,厄...那个...没有工具下...他的开锁方式...简单粗暴,简称一次性开锁,开一次锁芯报废一套门锁。 不过大学生的橱柜里应该不会锁什么贵重急用物品吧,一些衣物?或许是现金,电子产品?如果是这些,正好与李斯炽的反应对上了,暂时用不到,确实不用急着处理。想想这事如果放在他哥身上,还不知道会把他扔到什么地方极限生存呢。 室外噪音消弭,两人顺着凳子坐下,这一幕很眼熟,是刚刚进宿舍的摆姿。李斯炽坐在自己的座椅上,身体朝外,毕万里大咧咧坐在同一侧床位上,手肘后扶撑着桌面,避过两个铁质床梯,隐约看见李斯炽紧绷的身体一动不动,似木偶,向上看,脸部三百六十度全遮挡,看不清神色。 嘶吼声在窗外断断续续此起彼伏,偶尔从两侧墙壁传来咚咚闷响,相比天花板的动静,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足记惦。 明媚阳光透过窗户穿过薄薄的绿色床帘,打在狭窄的阳台之上,透着股新秋暖意,光束与物品接触后传来的空气自发涌入肺腑,能从其中嗅出几分血腥。 毕万里收回心绪,视线不经意落在李斯炽手上,想起什么,他抬手搓了搓脸颊,探头通过对面桌子上的镜子看着通红的下半脸,摸来摸去,没有伤口,转向身旁询问:“李同学,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丧尸撞门那刻情况紧急,李斯炽的手捂上来那刻毕万里的脑子里就反应过来有一股子腥气,但他没法也没时机作过多思考,如今再闻到相似的气味,第一时间是觉得自己下半张脸磕到哪里出了血,可镜子映照下他并没有受伤,那就只能是李斯炽身上的血气。 李斯炽身子一怔,看了看手掌,数不清的红线条犹如血吸虫般横亘在手心纹路上,血止住了,伤口两岸的皮肤刚刚结缔,还没有结痂,“哦,不小心摔倒,擦到了。”他低头挡住视线,隐藏眼中划过的惊悚,身体愈发僵硬,连忙回忆在李永康房间里,拉扯跳绳防止李永康下坠后有没有碰到黑血,不行,当时场面混乱,他记不清了。 如果伤口接触了丧尸的血...会不会变成丧尸?李斯炽回想自己看过的所有有关丧尸的电视剧,电影及漫画...答案已暗藏心底。 不,不可能,他没碰到!手上没有黑血!没有恶臭!肯定没碰到! 李斯炽慌忙从桌底下掏出一个医护包,拧开一瓶未开封的酒精,豁得对着整个手心倒下,一整瓶医用酒精沾满李斯炽双手,顷刻间,烧灼疼痛密密麻麻沿着红竖条纹钻进肉里,透到骨中,沿着血管,神经传到脊椎上,密密麻麻渗出一阵阵刺疼与炸裂的诡异感。酒精瓶掉在地上,李斯炽浑身止不住颤抖,脸色难看。 观看全程的毕万里感同身受般啧啧称赞:“豁,你是真狠!” 那边,李斯炽正拿着绷带把自己的手馋成猪蹄,疼痛让他大脑镇定不少,也是,李永康房间里的丧尸血是黑的,他要是接触那些脏东西,手掌早就黑了。唉,眼睁睁看着活人被啃食咬死的滋味并不好受,即使面上能被动接受,多多少少对心理有影响,李斯炽一直在害怕,即使他表现得很镇静。 看来毕万里全然接受丧尸爆发的事实了,竟生出心思揶揄他:“李同学,没必要吧,这点小伤?浪费绷带?又不流血了,绑绷带不好吧?” 李斯炽不理他,绑完后,从医疗包中掏出一张小票摆在他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买的东西绑我自己,我乐意! 趁着话音寂静,刺破空气的轰鸣声终于远远传来,一道道能被人意识到在低空飞行的飞机贴近地面缓缓划过,数秒后又接着绕回。沉稳的音波盘桓在海嗣城上空,似乎把这里包围了,声音从几道到十几道逐渐增加。机甲与空气摩擦扇出的巨响厚重而低沉,令万物肃然,鲲鹏悲鸣较之亦远不能及。 待声音散去,屋外丧尸持续癫狂,屋内两人心思沉重,许久不言语。 406这间宿舍处在楼梯口,不时能听见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偶尔有聪明蛋子扭动把手试图闯进来,意识房门上锁后又不死心到门框上摸钥匙,每当这时毕万里就会看一眼李斯炽,欲言又止演了一遍又一遍,李斯炽非常好奇,如果门口这些人没有被别的宿舍接纳,或者固执得拼命敲门,毕万里会不会开口让自己接纳他们。但,楼梯口的宿舍永远只是第一个选择,向左向右各有二十多个选项,没有人在这里浪费过多时间。 同一层的同学默认寂静,看来他们也知道丧尸的听力极优,不敢搞出太大动静。随着时间推移,窗外的动静终于在两个多小时的残风骤雨后偃旗息鼓,原本人声称王的世界只留下丧尸饥饿的吼叫,两人并不打算拉开床帘,因此,也看不到窗外断臂残躯,血毯铺地,曝尸烂体,内脏漫天的场景。 活着的人不敢动,死去的人无法动,半死不活的人没有原因动。 肚子叫声再次袭来,毕万里忍无可忍,抱着胳膊打量地上满满四大袋子东西,馋得咳出一声,见李斯炽没有反应,又蹲在他面前,仰视他:“丧尸饿了知道吃别人的大脑,我饿了,只能干瞪眼吗?” 李斯炽像是才发现他饿了,连忙把四袋子食物拎到他面前,“你付的钱,都是你的。” 知道他话里意思,毕万里不愿吃了,急得直喊:“别啊,李同学,你都给我了你吃什么啊!哎呀你总得给我机会嘛,咱们能一起共患难也是一种缘分,你想想,天底下这么多人,怎么就你骑自行车把我撞倒了,湶州老城到海嗣城这么大的区域,咱俩还能遇上,海嗣大学那么多学生,你宿舍三个舍友,怎么就咱俩个一间宿舍,靠咱俩这缘分,没准世界上所有人都消失了,就剩咱俩相依为命了呢!” 李斯炽看着他不言语,这贵公子鸽竟还没死心,丧尸吓不死他人,连他的**也吓不走,丧尸太弱了,怎么不是宇宙大爆炸,直接炸了他! 毕万里厚脸皮:“你考虑考虑呗,咱俩试试!” 李斯炽语气寡淡,听不出情绪:“毕先生,我说了,不试。本来这些食物就是花你的钱给你买的,这是我的宿舍,我有囤零食的习惯,不会挨饿,谢谢你的担忧。” 见面四次,表达心意二次都被拒绝,毕万里也没觉不妥或羞恼,尔康手一伸明显还想说什么,李斯炽直接转过去背对他,不愿搭理他。看着对方圆润的后脑勺,毕万里叹了口气,知道道阻且长急不得一时,没再烦他,默默填饱肚子。 手机电量不多,毕万里从李斯炽那要来适配的充电器,边充电,边冲浪。 wb崩了,各大短视频平台也崩了!?浏览器只活下个页面,但凡搜索永远404等着你!!!...行吧情有可原,出于手机品牌,毕万里没敢登录聊天软件,直接打电话。 铁哥们迷迷糊糊像是刚睡醒,声音里透着迷糊与嘶哑:“歪?woc!woc!毕万里?是你吗毕万里?woc你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的!你开外挂了吧!?” 胳膊依旧撑在桌面上,倒坐在座椅上,伸开腿放出去,占了大半个过道,头向后放,听着耳边的脏话,毕万里的眉毛不带皱得,眼神不带变得,开口就是玛德:“md,你真是长得好一张鸟嘴!功力一如既往能把人膈应死!说什么呢!谁死了!你死千百遍我都不带死的!” 从外表来看,这话脏得程度配得上毕万里短青寸头的形象,李斯炽趴在桌面上,并不对隔壁突变的性情表示诧异,他看着手机屏幕,那上面显示信号满格,网速正常,各大平台塌陷在他意料内,只是聊天软件频频发不出消息让他格外烦心,似乎只有电话能打通。 贫嘴归贫嘴,欧鹭听到他声音重重松了口气,一连啧啧啧数声,还是吐槽,“毕万里啊毕万里,你丫的万里征途真够浪的,跑海嗣去了!你牛,一晚上不见你能从成华干到海嗣!要是池方觅在火星,你绝对能连夜坐火箭蹿过去!对,池方觅呢,听说万空也在那,你们在一块的吧!”在欧鹭看来,毕万里这个半吊子能活下来肯定是万空的功劳。 “我们不在一起,我和一个朋友在海大宿舍里待着呢,有吃有喝,暂时没事。”提到那俩人,毕万里略显低落,他哥也让他联系万空,可这家伙的电话根本打不通。处在同样情形,与他关系最好的两个人,都相信万空能活下去,难不成万空是扛着导弹来得海嗣?还是带了什么最新武器?“我没带卫星电话,手上的这个不能随便打电话,你手机不是装了许多防范的高科技嘛,你快告诉我外面啥情况?” 欧鹭一本正经:“哥们我说实话,真不清楚。” “你tm...” 欧鹭一下就炸了:“我勒个大c,你还骂我,你知道我多苦嘛,大(太)蓟城刚出事,老爷子就把我逮到什疆了,我是谁谁不认识哪哪不能去...” 毕万里一愣:“大蓟?大蓟出事了?”丧尸竟不是从海嗣爆发? “对啊...好像不止大蓟呢,哎呀你别担心了,听说各部门已经响应了,咱好歹是二十一世纪了,三五天差不多处理好了吧!丧尸嘛,爆头不就行嘛,要是我在,我直接帕帕帕,一枪一个...” “砰!” 能感受到距离很远,但声音巨大,要不然不会隔着话筒传到他这来,欧鹭傻眼,“woc,什么情况,有枪声?万子你虎啊,你可真听劝呢,我说啥你干啥啊?你真爆丧尸头了?” “砰砰”又是两声紧随其后。 重物落地前,一道黑影快速略过窗子,恰与毕万里眨眼的时刻重叠,他还以为自己精神恍惚了,脑子尚未发出认知指令,噗得巨响嗖地钻进耳腔,有人跳楼这个概念先一步钻入心知,震得耳鸣脑颤身凉。刹那的惊悚由一片片沉静拼凑而成,不过一秒,丧尸嘶吼,活人尖叫,墙体振动接踵而至! 毕万里望向窗外,面色沉重:“...没有,有人跳楼了,先不说了,挂了!” “唉,别呀,别挂...” 三声巨响像是一把火,烧毁了原有的画皮伪装,左右宿舍纷纷躁动起来。 听着声响一声高过一声,李斯炽与毕万里对视,谁都没动。 楼顶数不清的怒骂:“别叫了,飙高音呢各位,很吓人真不知道!不就是跳个楼,人家那是早死早解脱!” 声音从阳台方向传来:“啧,忒恶心了,跳你妈的楼,脑浆摔成汤了,白白便宜这群丧尸!” “mglb谁那么煞笔自己看看得了说出来干嘛,老子特意忍住没去阳台!” 声音闷沉此起彼伏,主要讨论坠楼之人的残肢烂体,什么时候能获救,以及要不要出去干一票。丧尸爆发不足六个小时,即使救援遥遥无望,也没有到打破心理防线的时候,待在宿舍的大多见过丧尸追着人吃的惊悚场景,也有部分是耳闻目见,没踏出房门半步,从窗户看,满目疮痍,血腥图染下没人肯对抗心底的恐惧,他们还没彻底绝望,不饿不渴不危及生命,呆在宿舍比呆在外面舒服得多,于是,最先提起组队开团的几人没聊几句就不吱声了,因为楼下聚集的丧尸越来越少,很有可能是听见聊天声音跑进楼里了。 处在406宿舍的两人始终沉默,间接维持了这间宿舍没有人的假象。 宿舍再次陷入冷寂,直到暗色卷入,李斯炽略动了动,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吃了。 第19章 眼高手低,自不量力 跨越傍晚,夜色浓稠,不过大半天,海嗣大学内已人鬼分明。不知何时起,活人的惊慌声与丧尸的磨牙声竟达到一种祥和,丧尸隐去脚步声,活人失去喘息声,在这种逼近窒息的环境下,稍大的动静便有排山倒海之威,引得成群丧尸注目以待。十六号楼底下的丧尸群们无目的游荡,偶尔被远处的动静吸引跑走几只,没用多少时间,数目便从百余骤减到几十,直到几声尖叫自远处灯火通明处袭来,最后的几十只也跟着离开。 丧尸爆发在假期最后一天的早上,海大许多学生及少部分商户尚未返校,因此,事实明了,这个地方变成丧尸的人不多,活下来的也算不上少。 十六号宿舍楼处于海大F生活区(海大西北角),西面跨过校区围栏便是大学生生活便利街,南面紧挨着十五号宿舍楼,两楼共用一个大厅,共安排了近七百名学生入住,对面是同样构造的十三十四宿舍楼,跨过北边一条宽度六米的道路,是现代化创业大楼,共有五层,但高度与宿舍楼大差不差,大楼内部引入了健身房,直播平台及校外企业分布在校内的据点,但大部分空地处于招租状态,创业楼西出口即海大的西大门,同时,最北边分布着一个地下车库入口。 毕万里是从十一号食堂走出来的,食堂的与超市共用一座楼,位于十三十四宿舍楼南面,李斯炽拉着他买完东西,直接从超市北门跑回宿舍,因此,错过了观赏十五号宿舍楼南面新型建筑十二号体育区的机会,那栋楼的精致程度代表了海大重新装修的标准。 F区居住的全是男生,逃亡过程中不少女生不得以进入了男生宿舍,这便是白日里尖叫音高不同的状况发生的原因。 李斯炽微微掀起窗帘,长期处于黑暗环境下,令他不用太多时间就知晓了楼下的情况,心中大松口气,表面上却无动于衷。 整个F区,只有十一号餐厅方向有光亮,海大的宿舍楼用电并没有具体限制,全天供电,但餐厅似乎装备自动感应灯,正常情况下开关并不受人力控制。 毕万里嘴上叼着棒棒糖,靠在李斯炽身旁的厕所门板上。没办法,烟是消耗品,他没带太多,要省着用,“李同学,你是哪里人?” 黑暗中,李斯炽看向毕万里的眼睛比白日分明许多:“海岱人。” “奥~九月九日的兄弟啊”毕万里歪头看他,“别这么生疏嘛,好歹咱也算一日共患难的兄弟了,海岱哪里的?” 李斯炽面上已有不耐之意:“...琅琊。” 紧接着,“聪明人的故乡...家里几口人?有弟弟妹妹吗?叔叔阿姨做什么工作的?”毕万里稍稍凑近了一丁点位置,眼睛愈来愈亮。 李斯炽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在黑暗的加持下透着不明所以的冰冷,毕万里并没有接收到不友善的提醒,仍在一点点缩近。 直到两人间距只剩半臂之隔,毕万里才看清对面之人眼中的寒霜,一时怔愣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恰在此时,李斯炽哼出一道冷笑,“你要是不想好好相处,可以离开。” 话落,李斯炽直接合着衣服上床躺下了,留下被伤害的毕万里暗自懵逼。 ...... 大蓟时间九点三十九,李斯炽小心翼翼将耳朵贴在门框上,一只手极致慢速缓缓打开门锁,无可避免的稀碎声音传到屋内某个和衣睡在单薄床垫的男人耳中,引起对方半个翻身动静,李斯炽定住等了一会,确定对方没有后序动作,屋外也静悄悄地听不到一丁点丧尸恶心的叫声,这才按下门把手,探头缩尾移到室外走廊。 毕万里睡的很熟,他真如自己说的那样,格外信任李斯炽,当然,这很有可能是连夜赶路的后遗症。毕万里跟欧鹭打电话说的内容他听到一多半,得到丧尸很难处理,毕万里身份不简单,与毕万里迷恋池方觅三个结论,第一个信息是关键,虽然没有用。 相对屋内一点光亮不存,走廊里还有紧急出口绿牌灯发出的微微幽光,描绘着空荡,宛若地狱的极致图景。海大宿舍楼道采用光洁瓷白地砖,工作日会有保洁按时打扫,而此刻,地面上零零散散搁置着眼球,手臂,断指,大片毛发,眼镜等等或泡在黑血中,或沾上红血的诡异碎片,不知何时,才能等到保洁的下一次清理。 李斯炽提着一口气半点没松懈,在他那里,开头安全,只会给人一种请君入瓮的危机感,一帆风顺的道路他从来没走过,前头不一定有多少个丧尸等着他。 掉在宿管工作台的钥匙不急着用是真,但必须找回来,橱柜里装的东西...不能给毕万里看,所以不能交由他打开。除了橱柜里锁的东西的特殊性,带着406标签的那把钥匙及家里大门的钥匙,都是他必须要回钥匙的重要原因。因为这事,李斯炽整整一个下午心神不宁,他这一去,大概率有去无回,不过幸好食堂的动静把大部分丧尸吸引走了,不然李斯炽不知何时才下定决心走这一趟。 锁门后,再三思量,他把将唯一的一把宿舍钥匙放在门框之上,谨慎下楼。 从三层半拐角处往外看,空无一个活物,李斯炽不时向上探视,以避免五六楼跑下什么脏东西,脚步轻放缓抬,二十四个台阶用了李斯炽大半力气,浑身虚汗层叠不止,几乎迷离了视线,鼻子深深吸气,嘴巴缓缓放气,满脑被血腥肉糜腐臭贯穿。三楼的情况较之四楼更加惨烈,各个宿舍门框上都印有数不清的血手印,地上的干涸血迹引向拐角一个身体扭曲的男子身下,他整个腹部被扯开,肚子上的皮肉向两边敞开,扩大了他的横向面积,五脏六腑不翼而飞,肠子稀稀拉拉扯的东一节西一节,脑子上一个大黑洞,具体模样看不真切,李斯炽猜测,那里面已然真空。 咬牙强行忍住恶心与呕吐,李斯炽别过头,不再关注尸体,再三确定没有危险,继续下行。 “呲!”鞋底摩擦地面的尖锐音。 密密麻麻宛若电击一般的痛楚自头顶传入尾脊骨,李斯炽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男生吓得心脏骤停!只不过一秒时间体验濒死快感,差点软了双腿滚下楼梯。 对方亦睁大眼睛瞪着他。 在互相确认对方不是丧尸没有危险后,松了神经的同时认出了彼此的身份。 是住在422的同系同学,但两人只不过是见过的关系,并不熟。 对方左手捂着右胳膊,在李斯炽的注视下急匆匆上了台阶,看来,他是想回宿舍。 等等! 422宿舍?那个女生进的宿舍! 真是巧了,看来这哥们还得吓一跳。 李斯炽回过神,继续下行。当他目光触及楼梯上那星星点点血痕时,脑中嗡的一声,迅速抬头看向上行的人! 黑血,台阶上的血是黑的! 那个人的右胳膊,被丧尸咬了! 女孩有危险! 不,不对,不一定。白日里有个家伙肩膀都被咬掉了,不还是好好得跑回宿舍嘛,他不一定有事,对,单就对视来看,他还是人,没有变成丧尸。 李斯炽观察过被丧尸咬过的人,大多数钦刻变异,少数直接死亡,极少数,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丧尸?是不是天生存在抗体?李斯炽不清楚,但他希望如此,既然丧尸爆发源于远古病毒感染,属于生理范畴下可研究领域,那么,就不是不可治愈的,是吗? 下行至一楼时,借着宿管台终夜常亮的台灯,李斯炽一眼看到平躺在宿管工作台内部的钥匙串! 十五十六号宿舍楼一楼大厅中间的楼梯口南侧分布着半圆形岛台,平时由学校的宿管部,宿管阿姨及执勤保安轮番值班,圆弧尽头接入一间室内休息区,作为宿管阿姨夜宿场所。 李斯炽站在高处,将开放的工作台扫量透彻,除了东西乱一些,偶有几处血迹,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不上来的古怪,四楼下至一楼,花费时间不长不短,就算李斯炽克制住没发出太大声响,也不该真得站在一楼大厅,从哪看都看不见一个丧尸。 远望楼外,脱离台灯照射范围的露天水泥面被月光柔情眷顾着,并不比室内可见情况差劲,甚至借助食堂灯光迷迷糊糊的投射,让人生不出什么畏惧害怕,当然,那一地黑红交错的血痕与残肢剩肉绝不可能被忽略。 唯一不可捉摸处,是那间深邃黑暗的宿管休息室。 李斯炽较之先前更加谨慎,每一次前进的四十厘米下都有他绞力心跳的痕迹,越过圆台与休息室墙壁间一米有余的正方形门板,弯腰拾取钥匙的动作像演奏在真空中的暗夜曲,听不见一丁点声响,他的视线在死闭的房门模板与黑到可以看到反光的窗户间来回跳跃,内心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这段路,走得比他二十二岁的人生还要惊心动魄,却无与伦比的平坦。 直到——“吱吖!” 心中咯噔一声,李斯炽瞪大了眼睛慢慢抬起身子,死死盯住门框,那扇一秒前禁闭是白色木门噗得开了个半个拳头宽度的口子,如果不是事先关注过,没人相信前后有何区别。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将钥匙紧攥在左手手心,右手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浑身雪白彰显它的全新身价,开刃的刀柄向外透出不羁的瘆人寒霜。 只有与之角斗过,才知其能耐几何。 该死得家伙,不好对付! 不过眨眼间,李斯炽肩膀被一根血肉横飞的掌心攥着,那力道忽略肉层直达骨头,疼得他浑身窜出冷汗心力弥散一半,眼前的世界仿佛随着他眼眶的颤动上下颠簸数次,于时间上来言不过向前推进了几秒,可于李斯炽而言,却像是熬着深秋寒冬,许久没能缓过神。 雪山崩溃的冲击绽放在耳边:“你看见我的右手了嘛?” “铛!” 李斯炽知道,那是自己脑中神经坏死的冲击声,而非来自耳道传进身体的外界声音。 谁在说话?丧尸?! 对,丧尸会说话! 李斯炽记得,李永康也曾发出过人语,仅仅一个音,差点要了李斯炽的命! 之前对付的是十岁孩童李永康,小孩的速度力气凶残程度较之身后的人远远不可比拟,哪怕断臂尸闪现那几秒速度太快看不清脸,李斯炽还是分辨出对方的身份。是白日里被咬掉胳膊的那个瘦弱男人,他最终难逃变成丧尸的悲剧,甚至没能跑回宿舍,身体里活人的意识便消散在这个大厅中。作为人存在时对方身材体量差了李斯炽不是一星半点,可作为丧尸,李斯炽不是对手。 控制不住牙齿上下磕碰的动作,赶在断臂尸进一步动作前李斯炽右手一挥,锋利的刀刃在他胳膊上划上一条浓黑血痕,却已经没能令人松开握住李斯炽的手! 丧尸得不到答复,又挨了一刀,噗得不再沉寂,嘴中发出丧尸标准的“嗬嗬”声,下一秒,迅速将李斯炽按在台面上,半裸在外的牙齿下落。 李斯炽求生意识极强,顾不得身体磕碰在杂物上传来的痛感,他在挥手时不得已把左手按在对方肩膀处,此刻刚好抵住对方不再下落。对方力气太大,李斯炽拼进了全力才让断臂尸慢下动作,可对方仍在缓慢下落。 右手掉换姿势,将匕首狠狠捅在对方胳膊上,拔出时黑血飞溅,落了李斯炽满脸,一连数次插入,虽没能制止对方的动作,好歹让肩膀上承受的力气小了几分,李斯炽借此机会,左手爆发出强力,双腿一蹬,同时右手动作,在断臂尸腹部以下身体向后倾斜的刹那,手起刀落割掉了他的三根手指! 尸体脱离李斯炽三米远撞在墙上,李斯炽连忙站起身,他被推在工作台上,此刻站在一米六的高处俯视丧尸,不敢有丝毫怠慢,向后企图跳出工作台。 他知道丧尸动作快,因此不敢有丝毫携带,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原本空旷的大厅涌进了三个丧尸,他跳下去的那秒身体停在半空,脑子先一步看到底下的丧尸,这时候再想逃,犹如站在地球表面逃离地心引力那般苦难! 完了!该死得!都在这等着他呢!真他么...活着真难! 有个低矮的丧尸被他带倒,没等李斯炽爬起来,湿漉粘稠的血液滴在他后脑勺上,激得他后脊背凉透彻底,翻过身,眼睛尚未看清前景,手臂已挡出去,同时,右手向上,从下巴处向上贯穿丧尸透露! 不!不可能! 身上的丧尸依旧在顾涌,嘴巴大张向下乞食,身后的丧尸不急着起身,也长着一张大嘴直冲李斯炽脖颈!但被对方用手肘抵住了靠近。 李斯炽握着匕首仍在用力,试图彻底贯穿丧尸的脑袋! 不是说爆头就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匕首都插进去了,丧尸还在动?深度不够没破坏脑子吗? 旁光撇到门口瘸腿丧尸一步步靠近,而断臂尸也爬出工作台即将来到面前,李斯炽眼中涌出绝望,手上已用尽了全力,一个人被四个丧尸包围,如何活?怎么办?李斯炽急得手脚并用,始终无法撼动压在身上的丧尸! 他能感受到胸腔的空气正逐渐减少! 眼中倒影着丧尸逼近! 模糊间,李斯炽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他眼前朦胧,虽至死地,浑身仍在抵抗。 可,手上的匕首呢?空气?什么都没有?他什么时候撒手的? 耳边忽的传来怪叫:“小儿,小儿?你这...” 是冯念玉奇葩的强调,黑夜中,李斯炽一眼看穿对方眼中的震惊,下一秒,呼吸彻底顺畅,潜意识告诉他,身上的丧尸脑袋被冯念玉砍掉了,鲜液泵了他满脸,黑臭腐血溅入嘴里,咸猩咸猩的。 眼睛眨了又眨,眼前一片暗光。 李斯炽茫然间被扶起身,耳中嗡嗡响着说不上来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手上拿着匕首,下意识去看站在他身旁,扶他起来后便撤回双手,但仍留一只手在他肩膀后方的那个人。 “我是万空,你们继续前进,我想办法跟你们汇合!” 第20章 河湖分流,汇遇泽海 李斯炽护住匕首往前避了避身体 ,需要微扬脑袋才能与眼前的男人对视,轻轻的一眼,没有情绪:“谢谢。” 对讲机传来几声电磁乱音,离得不远仍听不真切,李斯炽也没打算窥见什么,周遭丧尸的怒吼虽远但更引人注目,干涩的唇齿闭合,不肖琢磨,李斯炽便知他们二人的南面东面已被丧尸封住去路,且界限在肉眼可见的程度缩小。星星点点的耀眼光斑洒进眼底,李斯炽脑中忽然明了什么,猛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是他,万空。 毕万里打了两次电话,都被提及的那个人! 能护住毕万里的人,是什么人? 可目前没有时间给他好奇万空的能耐,对方是如何一个人收制四个丧尸,还有...冯念玉那声小儿...... 高出李斯炽半个脑袋的万空察觉到他的动作与视线,收回护住他的右臂,视线却自始至终锁在他身上,“没事吧?” 李斯炽摇了摇头,撇过眼睛望向远处黑压压的群尸。 万空收起对讲,一双眼睛透彻清亮,落在群尸身上,仿佛在给脏乱不堪的世界灌以悲悯洗涤。食人尸逼近的压迫感并没有让他生畏,他还是习惯把视线放在活人身上,眼中有着鲜活的歉意:“抱歉,虽然有原因,但这三个家伙,确实是我引来的,给你造成困扰,非我本意。”如果不是这三个丧尸被引来,李斯炽不会落入被动境地,不会被丧尸团团包围即将丧命。 万空挽回了一切,并正式,向李斯炽揭露自己的错误,以求得原谅。 地面上歪七扭八涂画着四个姿态错杂的丧尸,确实是欲吃掉李斯炽的怪物。意识慢慢清晰的时候李斯炽便注意到脚边仍有危机,他之所以没迅速逃离这里,是看出丧尸的四肢被折断且下巴以一种夸张的程度被卸掉,没有了攻击性,使他靠自身就能保全性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不能再把陌生人,带到倾心搭建的窠臼,那里不是公共避难所,是独属他的安全归宿。 接受万空的歉意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李斯炽只是略微点了下头,此刻的他在琢磨如何离开万空回到自己的宿舍不被尾随,最好能让毕万里知晓万空的存在并随之离开,不过毕万里知道他宿舍的位置,存在着折返回来的风险... 没有丧尸的活路只有两条,身后的楼梯与北面的通道,通道的尽头不仅有小门可以离开宿舍楼,还有向上的楼梯,不能再犹豫了,李斯炽冲万空道:“丧尸太多了,我们分开跑。”他指着北面,“这里可以出去,也有楼梯能上楼,楼层里没...丧尸很少。” 他的意思明确,既然万空来自外面,自然也要回到外面,单就对讲机来看,与他一行的人不在少数,万空应该选择北面通道。 且中间的楼梯,能快速回到他的宿舍。李斯炽想了几秒,暂时容忍毕万里存在于406宿舍。 丧尸逼近,声燥震耳,李斯炽有些慌乱,只得先行一步爬上中间的楼梯,他刚刚动作,手臂突然被一股夯力拽得酥麻,身体亦随着力气偏离轨迹。 确保李斯炽跟着自己奔跑后,毕万里松开攥住他的手,仍是歉意满满,“抱歉,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分开跑的生还率并不大,我们还是一起跑吧。” 李斯炽收回右臂,并不对此发表任何言语,万空奔跑的速度很快,他需要全力才能跟上。就在他们转向北侧通道瞬间,大厅被门口袭来的丧尸先一步侵占,不久后,南侧通道的丧尸也到达大厅,纷纷坠在两人身后,数量堆积渐增,已有踩踏发生。 爆发式二十米奔袭仅用了四五秒时间,眼前闯进一道豁口,李斯炽知道,那是通向楼外的出口。他跟在万空一米远的后方,在身体左侧不再有墙壁阻拦的瞬间,猛地转身冲向楼梯,脚下步调轻盈,呼吸更是恍若无声,可这次还是没爬几步,便发现异常。 李斯炽有些无奈。 万空凭空出现在后方,两三步追上来与李斯炽并列,言谈坦荡:“不好意思,刚出门遇见熟人了,被他撞上来的。” 北侧的楼梯不像中间那般宽敞,两个成年男性并排爬行有些拥挤,胳膊不时蹭在一起,李斯炽抬头示意万空走在前面,这才转身望向身后。 身后的人冲他摆手打招呼,眼睛笑弯了嘴上还要嘟起来:“你好呀小同学。” 玛德壮汉卖萌... 李斯炽回过头,被刚刚一幕辣的眼睛生疼,暗自骂了一声:c! 楼梯间一时热闹起来,李斯炽听见身后是脚步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说明丧尸的数量越来越多,嘶吼声犹如即将烧开的热水,吼的人心中焦急又燥热。抬头,前面的人速度太快,与李斯炽相差半个楼梯,且已经爬到三层,低头,后面的人紧跟脚跟,两人相差三个台阶,且丧尸灌满楼梯间。 李斯炽抿了抿嘴唇,算好时机,话语犹如开了倍速般清晰吐出:“楼梯通向封闭的天台,这栋楼与南侧楼的五六层相通。”话音落地,如他所想,万空已登上了奔向五楼的阶梯,而自己差几节登上四楼,身后的人疲于对付丧尸的抓挠,偶尔上跳下窜两下。李斯炽两步内迅速加速,同时,左手撑住楼梯间不锈钢制栏杆,借助拐弯带来的惯性,将自己整个人悠出楼梯间,重重摔在四楼楼道里,下一秒,他迅速怕起身,与楼道里追着他的丧尸来了个深情对视,赶在对方跨出楼梯间前,关上了通向楼道的单人铁门。 楼道里传来壮汉撕心裂肺的尖叫:“万校,他跑了!” 就跑了,咋了!! 李斯炽头也不敢回,朝着自己的宿舍拼命狂奔!万幸,楼道里暂时没有丧尸! 万空微皱眉头,眼神略略后撇,没看到李斯炽的尾影,脸上划过赞叹,这小子跑得真够快的,他根本没有思量,双手即刻撑在楼梯扶手上,下一秒已经从楼梯间跳了下去,眨眼间来到四层,脚底下踩着四五个丧尸,把他们当成地毯般蹭了蹭鞋底,向他扑来的丧尸肉饼似的叠了一层又一层,万空与一位离他最近的丧尸握手,那盈盈一碰,这位幸运的观众登时断了手臂。脚上的特定皮靴完美帮他阻拦了每一个丧尸的咬噬,他右脚后落,陷入一位幸运儿嘴里,后腿发力,将脚下的牙齿尽数碾碎,蓄力已足,万空抬腿猛踢,将叠成墙的丧尸踹得一齐下落。身后宽裕了,万空从容打开楼梯门,离开前,留下一句:“赵尺规,自己想办法跟上。”他像李斯炽那般,关上楼梯门,以防丧尸追来。 留下在楼道里被丧尸狂追着奔跑的赵尺规欲哭无泪。 四楼楼道没有丧尸,也没有人影,万空跳下来时只想着尽快追上他,此刻脑子空闲了,才明白几分真相。 这学生的宿舍怕是就在这一层,且并不想自己知道,他好心拽着人家跑,对方明显更想甩开他自己回宿舍。 万空忍不住憋紧眉毛,抿起嘴角,脚下步伐慢了一些,思量怎么找出李斯炽,总不能一间一间敲门吧,事实上不可行,丧尸不知什么时候追上来,宿舍里的都是学生,容易出事。 接连跑了几步,万空改成走的,宿舍长成一个样子,根本没有头绪,正当他准备掏出靴子里的东西时,右边视线一亮,他下意识转头,笑了,可等他的目光越过半坐在地上的李斯炽,脸上笑容迅速僵化,脑子宕机但身体下意识行动,一脚将扑来的丧尸踹飞。 “刺啦——”丧尸飞到阳台撞到墙壁与窗户上,嵌入墙体几公分,打碎的玻璃碎了一地,丧尸肩骨碎裂,倒下挣扎许久没能站起来。 低头,李斯炽手里握着匕首竖在胸前,脸上神色默然宛若冰雕,周身萦绕肃杀之意,只微微抽动的肌肉表明他的恐惧,并作为他身为活人的支点将李斯炽的意识吸回□□,抬头,大敞的门框上标有数字422,门框上按装输个黑色成人男性手掌印。 门外,已有丧尸听见动静朝这奔来,万空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默默缩回身子关上门,落锁。 万空蹲在李斯炽面前,挡住后方的东西,衷心关切:“没事吧?” 李斯炽面上呆若木鸡,嘴上不肯说话,只摇了摇头,万空三个字的安慰不起作用,只能靠自己平复心神。 确实没法安慰,万空垂下视线,搜肠刮肚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现在无比怀念皮糙肉厚眼小心大的队友们,若是他们经历如此,万空直接来一套心灵毒鸡汤,再体力消耗,可眼前的人只是个学生,大学生,还没踏入社会呢,他那招没法使出来。 万空能最后掏出对讲机,温声道:“赵尺规,来422。”然后也坐在地上,不动了。 门板晃浪晃浪交个不停,配上丧尸嗬嗬的怪叫乱语,真有点恶鬼索命的滋味。不一会功夫,随着丧尸积累愈多,门框失去了叫声,开始向内极限推挤,门把手直直向下晃动,幸好万空落了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万空看着向下晃动的门把手,还未陷入思考,耳边噗得一句“开门...”激得他迅速起身,却被李斯炽拉住了手腕。 李斯炽脸色惨白,目光无神,微微扬起头冲他摇头,语气却异常笃定:“不要开门,是丧尸,不是活人。” 万空皱眉,细听,门外只留丧尸怪叫,再没有人腔。 恰逢此刻,对讲机传来赵尺规的声音:“万校,我先把他们引开,再来找你们。” 思量再三,万空拿起对讲机:“赵尺规,楼道里有没有活人?” 那般静默了几秒,“报告,没有。” “...好,注意安全。” 几分钟后,万空重新落锁。 赵尺规完好无损但一身恶臭跳进室内,眼睛先落在李斯炽身上,拍他肩膀,“唉,你小子,真能耐嗨...”下一秒,视线移到室内一大摊血肉上,五官扭曲,苦命苦心,胃里翻江倒海,“woc!生吃活剥,不行了!太恶毒了!哕~” 422那个女孩,被活吃了。 几分钟前,李斯炽向自己的宿舍奔袭,路过422门前,鬼使神差慢下脚步,这件房门上布满黑色血掌,李斯炽向422方向刚刚落脚,门锁咔嚓一声开了,里面的人没有关好门,第一道门锁滑开了,紧接着,虚弱的救命声从中传出,李斯炽再三考虑,握着匕首,缓缓进入。 被咬了一口而已,胳膊没掉,也会变成丧尸吗? 会!会变成丧尸! 推门那一刻,李斯炽神经遭受百万发子弹射击! 借着微弱绿光,李斯炽看到,422那个捂着胳膊的男生,浑身黑血已转变为艳红,正虔诚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将开膛破肚的女孩的内脏,拈在嘴里,吞噬吞咽! 竖躺在地上的女孩半个肚子已被掏空! 但,心脏还在跳动! 女孩眼球被挖出一个,血管露出一截,提溜着眼球轻轻晃动。 李斯炽,就那么直直闯入女孩另一个,完好无损却灌满鲜血的眼中! 女孩口中喃喃,每一口吐息都伴随着血泡上涌:“救我...救我...” 李斯炽腿肚子瘫软,倒在地上,惊动了丧尸... 第21章 首个消息,爱护生命 本就没有什么存货,几口吐下去,出来的东西比一整天吃进去的还要多,想想未来不知道几天不吃上顿也没有下顿的日子,赵尺规强行咽下翻滚上来的食物残渣,就着黑色冲锋衣袖囫囵擦了个嘴,转过身望向坐在地上面朝李斯炽的男人,活像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万校,吐死能不能算工伤?” 万空语气淡淡:“回去请你吃饭,十顿!你挑餐馆。” 赵尺规开心了,嘴里的酸气也咂摸出几分甜味,像模像样打了个千:“谢了您嘞,您这气度,我得给您磕一个!”这话落,眼睛没敢往身后瞟,怕地上那摊反刍勾引肚子里的情郎,好在一屋子血腥气压住了酸腐味,才让他忍住没继续吐。视线平移在李斯炽身上,正怀疑挺大个学生难道比他还强居然没吐,不过瞧他魂不守舍脸色惨白的样子,也没说什么不讨喜的话。耐不住性子,做足了心理准备,赵尺规顺着自己的好奇心看向地上的一摊女孩。 揉着眼睛怪叫:“哟,我这...是不是得了白内障了,怎么眼球还一跳一跳的!” 万空略略偏头,看了一眼后方,震惊道:“她心脏在跳,你眼球没事,不能算工伤。”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尺规一愣,心中被特意掏空为灌注潮水般的酸楚似的,鼓鼓胀胀得裹满了悲戚,赵尺规视线平铺在女孩比较完好的脸庞上,对方血岑岑的眼睛渗进他脑海深处,虎爪似的,挠出一波又一波的刺痛,女孩嘴唇颤动着向外冒血泡,应该是说了什么但被淹盖了,赵尺规不忍心,“...万校,能不能” 万空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神稍瞥向他,淡淡道:“不行。” “可是...她活不了了,这样太疼了,我就是想帮帮她!”五脏六腑吃了个三分之二,心脏上动脉断了七七八八,四肢歪七扭八横在地上...偏偏就是存了一口气,吊着她活生生受罪。 万空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在他身前挡住他视线,看着他的眼睛,万空的瞳孔宛若平镜般浮现出与赵尺规相同的悲楚与伤痛。赵尺规钝住了,他跟随万空出任务四五年了,从没在他眼中看见如此外露的情绪。只是,尧是如此,万空依旧秉直道:“我们不能,现在不行。” 等万空移开身躯重新回到李斯炽面前,女孩那一口气不知何时已然散光。 “能站起来吗?” 李斯炽不得不抬头,看向伸在他面前厚重且载慢黄白硬块的双手,他猛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使用现代式枪支磨出来的茧子。 点了点头掩去心中神思,李斯炽自己撑着地站起身,身子靠在床架上借力站稳,腿还是有些软,即使被宽松的工装裤包裹,仍能看出在微微发抖。万空收回手改放在床架上,稍稍歪头以能够平放视线环绕在他脸上,对方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揪不出血色与任何信息,赶在李斯炽抬头前,万空收回视线。 “你刚刚说的那句...什么意思?”万空贴切地给足了李斯炽平复心情的时间,这才开口询问。 李斯炽一愣,大脑宕机似的想了一会才知道他问什么,语速缓慢且充满恐怖,“白天的时候,楼道里有说话声...对面打开了门,被...被丧尸吃了。”他指着宿舍门框上的玻璃,那里从内部堆放了几张报纸,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我从那里看到的...” 室内的两人随他指向望去,不置可否,窄小的空间一时寂然。 赵尺规默默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一连不可思议。 万空陷入沉思,按照李斯炽说的,丧尸保持人类的语言,他刚刚见证过,这是事实,但,丧尸说话,有违电视剧电影设定的常理,他们刚刚知道,而处于爆发层以外的人,他们不知道。 其实,地上残破的女孩看着是恐人心魄没错,可李斯炽短短一个白昼,在李家经历了李永康不死不休的纠缠,在陌生的古代经历了两倍体型丧尸拖着肠子压过来的冲击,在宿舍经历了上百个丧尸即将破门而入的恐吓,这一切都很好地锻炼了他对血腥场面的承受能力。乍见活人被开膛破肚确实容易被吓得腿肚子瘫软,但坐在地上那会他已经回过神了,竖在胸前的匕首就是为了给丧尸也来个开膛破肚,万万没想到万空找了来还一脚踹飞丧尸,他只好继续保持下破了胆的样子,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怎么应对万空。 一个人能解决四个丧尸,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身姿硬实且跑步极快,前脚刚被甩掉,后脚抛开丧尸精准跟了过来,能一脚把一个成年男性踹进墙里,面对内脏满地的场景无动于衷,李斯炽丝毫不想被这样的人缠上,他怕对方看出自己的隐瞒与不对劲,后果不堪设想。 要装,直到骗过所有人。 李斯炽眼神怯怯的,精神也不大好,被万空盯着看了几次,撑不住似的略有崩溃之意,他像是恍然想起什么,身子绷紧站得更直了,语气带着颤音:“对了...你你们是谁?不像海大的学生?为什么出现在这?” 心神收敛,万空淡淡笑了一下,“你别怕,我们确实不是海大的学生。”收回手臂,冲赵尺规看了一眼,同穿黑色冲锋衣的两人对着李斯炽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是万空,现役**集团军下辖特战**旅军人,赵尺规,我的队友。” 李斯炽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涌现轻松,“你们来了,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两人脸上不太自然,干笑了两声,万空示意赵尺规处理嵌在墙壁里的丧尸,后者连忙从胸前冲锋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球,小跑到阳台对着不断挣扎的丧尸鼓捣着什么。 李斯炽期待的目光由远及近从赵尺规转到挡住自己视线的万空身上,后者很轻微地出声,“那个,我们是休假期间来海大办点事,被困在这了,我们也在...等待救援。” 失望明明白白略过眼角,李斯炽干巴巴回应:“额...哦哦!” 万空的声音很舒服,有着专属于军人的磁性与刚毅,“怎么称呼你?” 想了一下,老实回答:“我叫李...李斯炽。” “李斯炽同学,方便问一下...你手上匕首的出处吗?你放心,我只是例行询问,没有别的意思。” 李斯炽一愣,连忙把匕首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从兜里掏出刀套递给万空,在对方藏起刀刃的动作下慎重解释:“我有户外徒步露营的爱好,买这个是为了户外方便使用,您放心,绝对正规途径购入,我没在学校里用过它...除了刚刚。” 万空冲他微提嘴角,将包好的刀具递过来,友好道:“别紧张,请收管好你的物品,按照规定不要随意展示与非法使用,当然,作为工具合法使用或保护自身,法律还是支持的。” 接过被擦干净黑血的匕首,李斯炽看清了万空眼中的安慰与信任,他哑声,心中涌上莫名情绪,激得他差点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突然,窗外传来风声向外翻涌的蒸腾声,眼睛先一步被席卷而来的气压关上了眼皮,头发变作针刺般,时不时扎进微微外露的眼球,耳中传来身旁物品倒地碎裂的声音。胳膊挡在面前护住狂风侵袭,李斯炽好不容易睁开了眼,也是巧了,无人机的强光正好亮起打进宿舍,正好照在他黑白分明的瞳仁上,逼出一股酸泪。 万空站在他身前,挡住了这股强光,让他能够看清,飘在赵尺规身旁的,是个标有数字标号和国旗的巨型黑色无人机。 赵尺规不知何时站在万空身边,用仅够三人听清的声音道:“万校,检查过了,右边胸腔被咬掉一块肉,右肺裸露。 ”没有被丧尸咬到大动脉,他被咬后,还存有人的活性与意识。 与胳膊掉了的那个人...一样。 李斯炽看向窗边,422的男人四肢被黑色金属质地的数片极细的长条以南瓜的形状聚拢在空腔内,头部鼻子出气孔以下部位被绷带缠绕一圈又一圈,在保证对方挣扎不开的前提下又保险得竖着缠绕了几圈,最后只留了鼻孔在外。从南瓜状半圆环的顶端伸出两道绳索,连在无人机下部,紧接着,无人机载着丧尸以适中高度飞离了这片区域。 等等...右肺!? 李斯炽一直以为,422男生伤的是右胳膊,居然是右肺吗? 无人机刚离开,万空从衣兜深处掏出卫星电话,他将顶部的天线连接好,输入一长串数字后,收起天线,又放回衣服深处。 李斯炽不懂他发了什么,更不懂他这么做的原因。 为什么...要移送丧尸? “你收到信息了吗?”万空突然来了一句,拉回李斯炽的心神。 他茫然,“什么信息?”着手在衣兜里摸了几下,什么都没有,李斯炽想起来,他的手机被放在406充电,并没有随身携带。 动作落在万空眼里飘荡了几秒后,对方看向这个宿舍各处,靠眼神翻找着什么,“手机不在身上?放在哪了?” 李斯炽一时呆愣,紧接着立马意识到,万空把422当做他的宿舍了,以为他的手机在这间宿舍里。 他连忙道:“我的手机,好像掉外面了,我出去时带着来着,可身上没有...” 万空停止翻找,视线落在地上套有可爱风格手机壳的电子设备上:“看来,你得用你女朋友的手机了。” “什么?”什么女朋友? 难不成,万空把地上那个女孩...当成他对象了? 天,她男朋友早上刚挂在楼道里!这好吗? 不过,李斯炽也没有辩驳,他接过万空递过来的女性手机,已经用女孩的指纹解锁成功,划过界面,首当其冲的是一条由手机终端发来的显赫信息。 “十月七日上午十时,全球各国数座城市爆发不知名病毒危机,目前已知,该病毒如电影中的丧尸一般,靠血液噬咬传播。为保证各大居民生命及财产安全,请各位待在室内安全处,拉紧窗帘,禁止外出,禁止散播谣言。针对危机,相关策略正一一部署,请幸存的居民于三日内,于十月十号十二点前,发送详细位置信息及人口身份信息至004901,我们将按照国际卫生标准,根据不交叉原则,派遣无人装备分时段为您分派一周食品,药品及防护物资至各户窗台处,届时,我们将发送领取时间至您手机,请及时领取。爱护生命,人人有责。” 退出页面,手机短信处数百条信息涌上来,各大互联网,各大平台累计蹦出上千条信息,李斯炽一一查看,所有的信息都一样,都在重复一条内容。 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一个时间,下午六点九分,而现在,是九点五十六分。六点的时候...他在和毕万里闲聊? 万空望着他出神的面孔,适当解释:“我们临时接到任务,需要接收几位感染病毒的患者送至安全区研究,目前来看,感染病毒的人大脑活跃异常心脏跳动异常,他们都还活着。” 都活着,证明一切形似丧尸的症状真的是病毒感染,那么,是不是可救治,可恢复? 万空不是生物病理学家,他说不准,但他希望如此。 不能对活着的同胞下杀手,这些人,是父母的孩子,是朋友的挚友,是妻子的丈夫,是可爱的人民。 他们不幸被病毒挟持,而我们需要机会,可以证明他们恢复的机会,给无辜的人生还的机会! 几个小时而已,这个白日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入夜后星光璀璨欢声闹语,常住人口达数千万的海嗣城,就这么变成了拖着松垮脸皮眼眸浓黑如墨的丧尸狂欢之死城!海嗣大学失去原本的星罗棋布,以之为象征向周围推散,夺走这个城市在宇宙中存在的光亮!整个海嗣城被薅夺了打开光明的开关,哦,不!是不敢,开关就在那,没人敢打开,活着的懦夫害怕窥见光亮,更害怕,被恶鬼窥见身影! 窗外月光是那么的高洁,它施展魔力,将自己母性般的怜惜沿着海嗣大学四通八达的道路一点点向外辐射笼罩万物,从照亮第一个丧尸黑发与血肉交错的脸庞开始,到成百人,上千人,再到上万人的贪婪嗜血...它失败了,密密麻麻!熙熙攘攘!水泄不通!人民张开血盆大口,轰鸣的嘶叫声音沸腾着节节升高,试图将它一并吞噬! 绝望在空气中呼吸,他一直在努力钻入每一个尚存希翼的疯子鼻中... 李斯炽突然记起李升留在实验室的那份报告...不存在奴服性,最低可寄生至有脊椎动物...他彻底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浑身再次冒出一层冷汗,浸湿衣物,寒彻骨髓! 不可救治... 他们救不了这些人! 等等...有脊椎...不止人类!天上的鸟兽飞禽!海里的鱼鲸鲨豹,地上的猫狗豺狼!也会被感染!?! 不,不行... 他得说出来!李升的罪孽,他必须说出来! 等等,说出来的话...... 万分悲痛,万空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他应该步入正题,这比悼念和平更重要,“根据天眼传来的痕迹进行追查,我们发现海嗣城病毒爆发的根源地在海大东北角一个名叫...” 他说得投入,根本没注意,赵尺规走到不远处和对讲机说了几句什么,对面应该报告了不太好的情况,不然他也不会高声打断万空的话:“万校,池先生那边有麻烦了。” 第22章 舍友突归,警觉不眠 破碎的玻璃凄惨而无辜地望向深远的星星,将南方的月亮投射在李斯炽眼底,照着他喃喃着不知言语的嘴唇。恍惚间倒影出万空和赵尺规跨向窗外前留下的场景,前者的淳淳劝导自李斯炽嘴中重现。 “呆在宿舍里等着...”李斯炽重述万空话语的嘴唇戛然而止,对,要呆在宿舍里,呆在宿舍里等着丧尸危机解决!对,好好呆在宿舍里就可以,外面的人在研究了,李升能发现的东西,外面的人迟早也会发现,不要说,不能说!说了会被抓起来,抓起来就见不到...对,一定不能说! 秋夜牵起凉风舞,徐徐卧榻床隙间,李斯炽借凉意整顿心神,晃动的瞳仁冻住般,无神又冰寒,毫不留情掐断了莫名涌起的恻隐羞恶心,带着他转身,回归406。 丧尸被楼上的动静吸引走了,楼道里断肢碎体在幽光下孤单挫败,李斯炽突然明了,他一直住在阴曹地府里。 浦一推开门,避过刚开始的空寂,毕万里急躁的声音哗得倒在耳边:“李斯炽,你可回来了!没事吧?我们等你好久了。” 毕万里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不出情况,提着的一口气便始终不肯松懈,势必要得到李斯炽的亲口回应。李斯炽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长袖,原本有个外套,沾了血,被带回来后仍在了犄角旮旯里,下摆是黑色速干工装裤,因此,捅断臂尸时沾染的黑色血痕在他身上留不下痕迹,除了腥气。与毕万里对视,对方紧绷着脸示意李斯炽看向屋内的男子。 李斯炽冲他摇摇头,如他所愿,扭过头,看清对面的人,笑了一下,唇齿轻启,牵起漫尘飘飞:“你回学校了?” “是啊,今早到的学校,行李还放在教学楼里,在教室里学着学着听见四处乱叫说什么丧尸爆发了,要不是有人反应快反锁了教室门,没准我就成丧尸的盘中餐了。”王琪坐在他床位前,翘着二郎腿不停晃悠着,自嘲似的解释完,抬起下巴指了指毕万里,语气揶揄,“我回到宿舍见他躺在刘星星床上,吓我一跳,喊他起来他说是你朋友,你把朋友领回宿舍怎么没说一声,他该不会在这里住了七天吧,你们...真是普通朋友?” 从外形来看,毕万里确实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年轻外貌,颇为适配大学生的身份,可他虽衣着简谱但气质出尘,更别说王琦对高奢品牌门清,这么一身不低于十个w的休闲装下来,怎么着也不该是李斯炽这个穷困生的普通朋友。 李斯炽清楚知道王琦话里的嘲弄,这个人比一般人心思细腻,毕万里与他的关系解释起来费劲,唬他又唬不住,只能囫囵介绍,任他乱想:“是朋友,今早上遇见的,他来追星,遇见丧尸爆发,他没地方躲,我让他暂时在这避风头。” 他想糊弄两人的关系,实在没必要讲那么清楚,他跟王琦关系一般,平时并不来往,没必要化简为繁,可毕万里不这么想,饱含柔情精光闪闪地看着李斯炽:“我对他一见钟情,正在追他。” 王琦嗤笑,眼白一撇继续晃腿,“还有人能看上他?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穿的狗摸人样的,看人的眼光倒是土到极致!啧,也是,你们这个团体,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不了。趁着年轻多省点钱吧,老了可没人给你兜屎兜尿!” 他说话一贯如此,李斯炽习惯了,管他是无心之举还是诚心恶心人,通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毕万里第一次与之对阵,这个不正常时还能人五人六装装样子,但凡正常点,能指着人从海大南大门骂到北地库,还能顺便砸个千百万的赔偿款的人,一点不打算惯着王琦。 “MGB你他娘的天天吃的是人粮食嘛怎么出落得跟耗子似的眼睛辣妈小嘴巴辣妈臭,B嘴里竟窜些狗屎让人恶心,再让我发现你歧视同性恋信不信我把你的根摘下来塞你仙人钩子里,再把你儿子的根□□屁股里断了你家的根还省的爽到你...”抽空隙对李斯炽笑了一下,试图挽救形象,下一秒,没骂过瘾似的,“他姥个diao的你是不是从外面吃了一天丧尸回来的,一嘴臭血味,博物馆都能请你去演尸皮了大黑蛋,逼个还没我家门卫他痔疮大,谁给你的能耐一进门就吓唬老子,骑老子身上还以为你馋老子身子呢这会在这装什么纯货,身上脏血沾老子一身,c!”没见识王琦真正嘴脸,毕万里尚且忍上一忍,这会子越说越激动,直接脱了外套嫌恶地甩在地上,上半身剩下个白白净净的老头衫,跟他蓝色运动裤还挺搭。 李斯炽无语,对他这张嘴的功力表示敬佩,当初要不是看不惯这张嘴,他也不能骑着自行车往毕万里身上撞,也不会发生今天的相认。 王琦是个典型的只听好听的想听的,其他的一律忽略,他像是被骂傻了般愣了半晌实则是在提取信息,再一张嘴差点没给毕万里气炸,“你是成华人?怪不得?跑来海嗣找男人?你们成华人c得不舒服还是不好c?” 毕万里冲上去了:“麻辣个祖奶奶...我弄死你!” 赶在拳头落在王琦脸上,李斯炽拦了上去,觉得得说点什么防止他继续发疯,可组织半天语言愣是一个字没吐出,他脑子里一摊乱麻,思维困在毕万里那一坨烂骂中,感受着欲辨忘言与呼之欲出在脑中打架。 身子被毕万里撞飞后一秒,李斯炽傻了。估摸着今天大量用脑,智商不够用了,毕万里那体格铁杵似的,他还能拦得住?幸好这小子反应快,及时记住李斯炽,才没让他坐在王琦身上。 被毕万里扶住肩膀时,对方平静了很多,一双眼睛柔情款款,细看能从中看完一整部玛丽苏爱情剧,李斯炽憋眉,怀疑他抽风了,从他手里挣脱,沉声道:“安静一会,不然出去。” 王琦打了个哈欠,适时提醒,“宿舍床上不能有人,发情去厕所。” 没人理会他这句话,毕万里眼巴巴跟着李斯炽,接过对方递来的衬衫与冲锋衣,明显还自我催眠在俗套的暧昧剧情中。 没人搭话,王琦自发跳过话题,他全身衣服干干净净包裹住全身,明显换过,一双震颤的眸子随着李斯炽动作,再张嘴的话里饱含不经意的试探:“你出去一趟...没受伤?” “没有,我出去那会楼道里的丧尸全部被吸引到餐厅了,我跑的快,捡了钥匙就回来了。”他将带有标签的钥匙取出来抛给毕万里,当着两人的面脱了上身长袖任人检查,又转过身从打开的橱柜里掏出新衣服换上。 李斯炽的皮肤黄白而细腻,自小便被周围人羡慕夸赞,偶尔也会夹杂三两句嘲弄,他并不对此表露态度,既没有显眼炫耀也没有默默晒黑,旁人也不再注意此事。不过,如今这种白度亮在在昏暗的宿舍里,难免有些诡异。 就连馋他身子的毕万里都觉得恐怖,浑身抖了一下,心直口快道:“白得好像死人。” 李斯炽没理他,又拿了条裤子准备换上,一转头看见毕万里狗看见肉似的盯着他腿看,脸一黑,推开他去厕所。 ...... 晚十一点,躺在床上假装熟睡的李斯炽静悄悄坐起身,盯着斜对面呼吸均匀平缓的王琦看了半分钟,右腿一抬跨过床隙,跪爬在淡薄的床垫上,避着床上之人瘫软的肉躯,迅速向前赶在毕万里睁眼之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后者按照他的示意,没有出声。 先前被王琦来了个骑身实属他累过头睡蒙过去了,这次李斯炽刚刚摸上他床板,毕万里的身体就意识到危险催着他醒来,两人在床铺之上不敢有一丁点动作,三百斤的重量压在铁架床上,连大幅度呼吸都会引起床板颤动怪叫。 李斯炽慢慢挪开两人间距离,将手机递给对方,上面用备忘录写着一句话: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洗漱干净躺在床上,黑漆漆的夜晚静悄悄的,连虫鸣都不曾响起,丧尸嗬叫被阻拦在墙外很远处,李斯炽却根本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信息,而这种遗漏令他心神不宁,仿佛会要了他的命般,心脏飙车似的不断提高加速度,像是要跳出他的胸腔自己跑掉。他脑中一一闪过今天见过的熟人,从李永康,李升唐纤,到毕万里万空,最后,是王琦! 王琦说他是从教学楼跑过来的?他没有主动学习的习惯,怎么回了校先去教室了?楼外暴露在大庭广众下的丧尸比楼层中的丧尸不知多了几倍,李斯炽趁着丧尸稀少到一楼跑了个来回,拿着匕首都差点殒命,王琦平日里不锻炼身上全是懒肉,怎么能安然无恙从教学楼跑回宿舍?还有...今天晚上的他很不一样,平日里不是个爱动爱管闲事的人,刚刚却一直抖腿抬手,眼球在转,嘴也没闲着,李斯炽一直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被咬变成丧尸威胁到王琦的安全,才会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现在冷静下来琢磨透了,才发觉大有问题。 毕万里接过手机,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以最简洁的字句打出来递回去,并借着手机的光亮欣赏李斯炽的眼珠。 “我在睡觉,他开了锁进来骑在我身上问我是谁,手上拿着把剪刀对着我的胸口,我跟他说是你的朋友在这避丧尸,他好像没听懂,愣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手受伤了,自己说是不小心划伤得没来得及包扎,漏了很多血在我身上,我说了好几遍是你朋友他才从我身上下去。之后他问我你去哪了,我也想知道你去哪了...你去捡钥匙?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们可以一起。” 李斯炽看完消息一愣,他总算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毕万里脱掉衣服前骂的那一串脏东西里有信息!王琦的手受伤了!他在外面伤了手跑回的宿舍! 控制住抖动的手指打了半天:“王琦流的血是什么颜色的?” 毕万里不明所以:“红的,怎么了?” 李斯炽稍稍松了口气,血液是红的,看来没有感染病毒。 保险起见,他接着打字:“你看清他的伤口了吗?” “他清理的时候挡得很结实,但我是谁啊,看到了一点,我刚想跟你说来着,他自己说伤口是被刀划的,可我看更像被咬的,咬他那人真实心眼啊,伤口又黑又深都能看见骨头了,不过你这个舍友也实心眼,流那么多血缠几圈绷带就算完事,脸上跟感觉不到疼一样。” 完了!完了! 李斯炽脸色一瞬间褪成白色,心跳愈发着急要逃离胸腔,呼吸也随之急促,他望向面对墙壁睡熟的王琦,李斯炽敢肯定,王琦被丧尸咬了!哪怕血液还是红色!李斯炽也坚信,他被丧尸咬了! 手机“噔”地掉在床板上,发出闷哼重响!自李斯炽头顶落下黄豆大小的汗滴,一颗接着一颗,向身上干爽的衣服发起猛攻,不过一秒时间,便将李斯炽变成刚从水里捞出的水鬼,恐怖骇人! 王琦与这声响迎合一颤,眼见身体即将转身,李斯炽慌不择路,压住毕万里倒在床上,再次捂住他的嘴。 保持静音,是不是能骗过王琦,唬住他再次熟睡? “万校,没必要吧,天刚亮唉...”赵尺规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阳台,非常合时宜的对着刚刚泛白的天空打了个哈欠,“那个大学生没准是自己离开的呢,这里玻璃破成这样,很没安全感唉,他不想待也很正常,再说了,他又不是第一次摆脱我们了,你非得找他干嘛呀!” 赵尺规是真的佩服万空的毅力,从池方觅那回到422宿舍已经十一点多了,没看见本该在这的男人,走就是了,没准人家有什么艳遇呢,可万空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找到李斯炽,要不是讙夜间视物不清楚,这个男人能连夜找人。 一旁的万空脸上带着讙的后端控制器,外形与墨镜无异,对着虚空轻轻晃动脑袋,闻此,淡淡道:“我们走之前明明跟他说好了要回来,他听到了,而且知道我们的身份,但他还是离开了,赵尺规,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这是为什么。” 第23章 一场文戏,半分精彩 “被一只顺着窗户爬进来的丧尸吃了?不对,丧尸除了跑得快长得恶心没别的本事。没准他是饿了出去找吃的呢?反不能对着自己女朋友的尸体肚子叫吧?”赵尺规摸着肚子撅嘴委屈,借着凌晨晦暗朦胧的薄光,能清楚看到湿润烧红的眼眶牵着一膀子肌肉左右摇摆,他存心恶心万空,任谁休假期间被骗来工作顺便经历丧尸摧残还饿着肚子饥一顿再饥一顿没有工资都会崩溃的,“万校~说好的包吃包住的,我饿~” 万空稍稍低头抬眼打量他,鼻梁高挺使得镜框无法自然滑落,视线仍在镜片铺盖下,无奈,只好用厚重的手掌抬起镜腿托到毛发前部,将那一双深邃且端正的瑞凤眼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睫毛浓黑细密,伴随着庄严眨了一下又一下。 被这么瞅了两三秒,赵尺规浑身一个大激灵,立马站直身子敬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气势轩昂铿锵正义,“报告,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身为军人,我应以钢铁般的意志肩担责任,克服万难!我不饿了!” 赵尺规的视线笔直落在前方,根本不敢看万空的神色,灵魂深处传来阵阵心悸与后恼,他真是饿晕了头,忘了万空离开一线前那些惨绝人寰的称呼及至今仍被倒吸凉气称赞的非人纪录,都怪破丧尸病毒!没事爆发个蛋!世界早晚毁灭用得着它瞎操心! 拘束的胳膊被拿下来,万空递过来一块巧克力,神色浅淡,眼睛重新被墨镜蒙住,看不清情绪:“吃吧,不是饿了嘛。” 赵尺规捧着到手的巧克力泪眼婆娑,海嗣城这一趟他与万空同吃同住,自己有多饿这位就有多饿,没想到,万空竟能把最后的食物让给自己,摸了一把莫须有的眼泪,他狼吞虎咽饥不择食:“万校,你真好!” 万空笑得开怀:“没事,吃饱跑得快!” “嗯?” 赵尺规在对方注视下吞掉最后一口食物,也不知道万空哪里买的巧克力,甜的他脑子宕机丧失思考力,下意识跟着摘掉控制器的万空来到门前。 万空笑着打开门,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刚刚用翼望讙查探了一番,发现五楼只有几只丧尸在游荡,四楼南侧七八个丧尸面壁思过,辛苦我们**旅五公里纪录保持者,带着他们锻炼一下身体。”几只丧尸听见开门的动静飞奔而来,万空见赵尺规黑着脸,知道他听懂了,一把把他推出去,关上门,狡黠欠扁的话随风钻入耳朵,“我和李斯炽还有一大堆食物,在406等你。” 楼道里赵尺规领着一群脆皮大学生牌丧尸边跑早操边握草:“......”他怎么就忘了,万空在基地时最响亮的称号是笑面虎呢?! ...... “woc!”听见身后有动静,王琦还以为又是丧尸企图开门,心中慌的乱跳,他一边回忆李斯炽进来时有没有锁好门,一边转过头查看情况,谁知,头刚转了个角,忽得一把子空气带着遒劲力度将他从头到脚整个掀翻,他趁身体后空翻的时机下意识骂了一句,半秒后落地,他看了看脚,拍了拍脸,一脸不可思议,直到,他看清身旁站着的身姿挺拔的男人。 王琦抱着胳膊,气势在身高的压制下卸了大半,但他仍气汹汹的像个煤气罐:“你谁啊!” 见王琦完好无损且声音浑厚,万空悄悄松了口气,幸好他觉得丧尸应该不会骂人,及时接住王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生色润嫩,腔调柔和:“李斯炽的朋友,我叫万空。” 王琦一脸不满地上下扫量他,高出大半个头的身姿与宽厚强硬的气势令他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只好对着刚刚坐起身的二人发难:“又是你朋友,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多朋友?外面丧尸四处乱咬,你就这么随意告诉别人我们的宿舍号,让他们随时闯进来?” 李斯炽脑子很乱,他能感受到万空落过来的视线冰冷陌生,许是计较他在422的欺骗隐瞒与不告而别。而身姿紧绷的王琦,这个仍在尖酸厉语折辱自己的男人,那下三白的眼眶里白区透亮,折射着不属于丧尸感染的虚伪真相,像套了一层画皮,企图骗过愚昧的人性认知。 李斯炽一边不可思议于万空真能从四楼窗户爬到十六号宿舍楼的天台到达跨度六米的南部综合创业楼,还完好无损回来了,一边疑惑这家伙究竟怎么做到不仅知道他宿舍号,还及时雨般闯进来精准掀翻了站在他床梯上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的王琦。 手机砸在床板发出闷叫后李斯炽毕万里两人迅速躺在床上装睡,感受到被惊醒的王琦坐起身,下了床,脚踏实地静默没一会,铁架床晃动起来,幅度不大,却骇得李万二人浑身热油滚过似的酥麻滚烫,呼吸都被掐细了以警惕王琦下一步动作,可被重度瞩目的王琦就这么矗立半空站在两人脚踝边上,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 “万空,你怎么在这?你是李斯炽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毕万里瞪着个大眼左顾右盼,左一句右一句,急得上手欲抓上李斯炽肩膀质问,被后者硬势避开,“怎么没告诉我你认识他?” 万空不咸不淡接了一句:“他也没告诉我,你和他认识,你还躲在他宿舍里。”所以,他凭什么告诉你我和他认识。 面对三方询问,李斯炽头疼得掩面叹气,这怎么辩解,摆摊,让无用的谜团继续成为秘密吧!他是真没想过万空和毕万里会以现今这种方式在他宿舍见面。 好在有王琦破局,他嗤声笑着,视线在对峙的三人身上来回跳跃,语气轻浮:“哼,看你们三个这关系,不会是被李斯炽当猴耍呢吧,啧,我这个明眼人一番看下来,你...”他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指向离他最近的万空,“来晚了,戏份不会多咯,人家都睡一起了。” 话声落地杂起几秒干涩的尴尬气氛,王琦顺利引人注意地接受到三束情绪复杂,来源不明的视线,有困惑不解,有不可思议,有无语苦笑,有刺骨冷冽,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看智障的关怀...他干巴巴收回手指,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智障,绷着脸扭过头躲避视线焦注。 万空收起笑,稍抬了抬头看向床榻,好心道:“至少下来一位吧,海大宿舍的床架子还没军队里的行军床结实,一会塌了会引来丧尸的。” 言毕,李斯炽已先一步落地,不动声色引着万空望向王琦绑有绷带的手腕处,那里已被浓红鲜血浸透,想来是王琦爬上爬下大幅度动作引起伤口严重渗血,照毕万里的说法,他的伤口深可见骨,如此血量看上一眼就有一股感同身受的痛感,唯独当事人王琦面上若无其事。 他究竟是庞然未觉,还是忍而不发?不可琢磨。 窄小的宿舍一时寂静下来,王琦趁着这几秒时间,可算想起李斯炽进门后确实锁门了,但门锁的安然无恙表明万空确实是开锁进来的,大脑自动猜测一番梳理好思路,王琦立即转回头瞪着万空怒问:“你怎么进来的?李斯炽给了你钥匙?还有,你凭什么推我?” 万空眼色自然抬起,没有让王琦察觉到自己在观察他,语气依旧算得上宁静与礼貌:“鄙人不才,身高是众多不起眼的略微优势之一,稍稍抬头就看见门框上放着把钥匙。”也是巧了,这话说出口那刻,毕万里刚从梯子上利索落地站直腰板,脑子反应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一抬头就发现王琦的视线在他和万空头顶飘荡... 好个万年操的,自夸还要拉踩?就差几厘米,寿命没准短好几年呢艹! 万空将手里的钥匙搁在门口右侧的桌子上,续言的话里灌满拘束:“进门见你直愣愣站在床位,以为你是丧尸...抱歉,是我多心了。” 毕万里站在李斯炽身旁,见他面色浓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他有脑子,王琦手腕的伤绕是他这个经过磋磨的都受不了,更别说一个性格娇惯的大学生。他信李斯炽,对方只一个神情却格外明确表露了王琦是有问题的,即如此,他得开这个口:“我很好奇,大半夜你不睡觉,为什么站在床位看我们。” 相比而言,李斯炽思量过多询问却少,他的人生偏向多说多错多言多担责,可毕万里是个坦率的,一向秉持语言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否则人类不会发明对话,他俩这点上有点互补那味了,毕万里说出了李斯炽想问却不会说的问题。 还是头一次见王琦被逼到现今格外别扭的境地,锁着脑袋眼神飘忽:“我...我好奇嘛!” 万空好奇他好奇什么:“好奇什么?” “...好奇男人和男人怎么谈恋爱啊。” 这话说的,直白过分了,万空当即闭眼扶头,毕万里涨红了脸磕磕巴巴:“你...你该不会以为我和李斯炽...哎...我不是跟你说我还在...” 只有李斯炽,放纵单眼皮笼罩下藏在黑暗里的一双如雕眼眸,牢牢盯死猎物!不会放过一丝异常!王琦不该如此!他与王琦相处四年,从未见王琦如此扭捏说一句仅此而已的秽言污语,他平时无论说多么难听的话,都不会停顿!可这次...等等!他的右臂贴着身体太紧了,腰上有东西?! 万空胸前别着的对讲机传来声音打断了毕万里的言语:“万校开门!” “呼~呼!”赵尺规不愧是五公里纪录保持者,进门几秒后,门框才传来丧尸砰砰啪啪的砸门声与试图破门而入的恐吓嗬叫,屋内几人被这不属于人体声线的尖叫震得头皮发麻,一时默契没有出声。 时不时吐槽海大宿舍的校友表示...至少门安得很解释! 赵尺规喘过气,看着屋内的众人,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对着李斯炽眼睛一亮,挑逗眉毛嬉皮笑脸还不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见到毕万里,嘴里无声一个“嚯”字,斜着嘴角笑也来个大拇指,最后视线一扫王琦而过直接落到地上四大袋食物上,脸上夸张到瞬间出现五个翕张大洞并机械竖起两个大拇指。 门外动静随风声远去,几只停在呼隆震天的宿舍门外刮门板,更多是追随更大的动静奔向四处。他们听力很发达。 赵尺规终于能说话了,他指着地上的食物望向队长:“我能吃吗?” 万空看了看李斯炽。 李斯炽接收目光并看向毕万里。 毕万里点点头,表示首肯,他知道李斯炽自己有储备的食物,对他付钱的四大带零食并不在意。 赵尺规看着他们眉目传情了一圈是为了得到毕万里同意,对他表示怀疑,“你买的?你还有这先见之明?”边说边大快朵颐,偶尔挑几件添加剂没那么多,味道清淡的扔给万空。 受到质疑毕万里先是看向李斯炽,对方一双镇定的眸子里藏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警告,连忙若无其事转了眼睛,认下夸赞:“没错,是我!我出了餐厅遇见李斯炽的时候正好碰上有人喊丧尸爆发,当机立断买了这些东西,怎么,佩服我高瞻远睹?” “佩服佩服,你现在是我衣食父母,你说什么我都恭维你!”赵尺规塞了满嘴,话都说不清,“对了,你们刚刚聊什么呢,气氛好和谐?” “切,又来一个,这当地是我们宿舍还是他们宿舍?”王琦不喜欢被冷落,吐槽后接过话语,“聊我们李斯炽大帅哥的对象到底花落谁家。” 赵尺规还是吃,吃着也不忘说:“这个大学生不是有女朋友嘛?” 毕万里傻眼了,犀利的眼神箭矢似的射在赵尺规身上:“你说什么?!李斯炽有女朋友?”李斯炽认识赵尺规就罢了,毕竟赵尺规作为万空的保镖,两人形影不离,认识万空跟认识赵尺规没什么区别,怎的赵尺规还能清楚李斯炽的情感问题?! “他女朋友还躺在422呢,如花似玉的年纪,唉,死的老惨了哎呀不行不能说了,一说我这眼泪呀,哎哟!” 毕万里再次傻眼,感觉自己脑子可能被丧尸啃了一半,要不怎么一卡一卡地转不过来,他看向李斯炽,不解:“422?...那个女生?她死了?不对啊,她男朋友丧尸刚爆发那会不是死在楼道了嘛?怎么成你了?” 赵尺规也适当转来疑问,“什么意思?什么死了?” 王琦嫌弃:“你还是个双,藏得够深的,男女通吃?” 李斯炽面无表情:我的天空!我的天空! 还是万空善解人意,笑着打破僵局,语气温润而轻柔,透着股春风润物之意:“是我先入为主了,我以为李斯炽同学跑回的422是他的宿舍呢,看见躺在地上那具女士下意识以为是他女朋友,误导了我队友,真是不好意思。看来女孩的对象先一步离她而逝了,唉,命运弄人,看来,相爱的人注定要团聚。” 第24章 旧事重提,翼望之讙 话题再讨论下去就有点沉重了,好在跳进窗台的第一束澄黄阳光轻柔拍在毕万里脸上,让这小子得空眷顾亲情:“...万叔,我哥他...有没有跟你说,我和李斯炽在一起?”虽然他没对亲哥提及李斯炽的名字,但他哥若是说了他的情况,万空应该能自己对应吧? “你可以跟你哥一样,直接叫我的名字,刚刚叫的就不错。”万空雍和从容擦拭手指,重新戴上黑色作战手套,稍稍外露的不满情绪到底还是泄如洪水,语气不善,“我从没听过你按照辈分称呼我,你以前说的很对,四岁年龄差确实没必要叫叔。” 宿舍四人环绕对坐在一起,只赵尺规一个大开着腿坐在地上,嘴中含着果干,被万空训话般暗藏不满的话语吓得嘴一张,果干掉在地上也不敢捡,暗自思付:好家伙,万空突然变脸哪是在计较称呼,这是在计较年龄啊,他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年龄了? 毕万里闷不作声,他哥都怵万空。 李斯炽还是头一次听见万空说话携带不良情绪,心中暗暗算着三十以内加减法,想着自己年纪轻但老家那边辈分大,多的是人叫自己爷爷,自己是不是也该拿年龄计较计较辈分!不过这有点太大逆不道了吧...心中千万想法,面上纵容性子闷作葫芦不坑一字。 王琦依旧稳定输出,嘴贫插一句,“那我们这个年纪的能叫你叔吗?” 一时三人面面相觑,赵尺规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连忙接话:“...你们叫万校吧,哈哈。” 王琦疑惑:“万笑?哪个笑,笑话的笑吗?他不是叫万空嘛?” 万空嘴角罕见绷紧,眸色深不见底,周身气氛诡异又空旷,赵尺规心中大骇,连连冲王琦使眼色,这死孩子忒会说话了,全旅也没有他这么能耐的人,三两句话能让万空露出这服面孔。 李斯炽闭眼扶额,势头明显不对,只好开口引过话题,他确实该开口,对王琦来说其他三位都是陌生人,即使他对万空了解亦没多少:“王琦,这两位不止是我的朋友,他们还是现役军人,昨夜我在楼下捡钥匙的时候,遇到丧尸攻击,如果不是万校救了我,我可能已经成丧尸了。”在场的除了王琦,还是头一遭听他说这么多话,一时纷纷投来注目礼。 有了他这番插话,万空默默收起乍现的几分冷冽,就是表情仍是木木的,不如初见柔和。 谁知,王琦真不愧是挑火侠:“怪不得你们俩这副装束,我还以为你们是神经病,趁着末日刻意装酷呢!” 万空挑眉投以视线,除此倒也没有重新激起冰花,却是赵尺规炸了,一下跳起来,怒指王琦:“你说谁神经病!老子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这张嘴!绝逼故意的,不想好好说话是吧,信不信我...我拿凤爪挠哑你!”他从购物袋里掏出两个凤爪,直指王琦。 王琦仍板板正正坐在凳子上,一直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自动忽略他恐怖如斯的威胁,连渴求都提不起期待:“...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吧?” 许是太阳彻底降临地球后吐出的火焰太过毒烈,引得通透的世界突然绽开一朵希望之花,从中散发出百万人的渴望与索求,“唉。”毕万里一时哑火,默默放下鸡爪,背对着众人撕开包装啃开了。 犹如塞外孤影,形单影只叫人满心落寞,叫花萎然落幕,李斯炽连忙又接上:“他们不负责救我们,有别的任务。” “好吧。”王琦重重放出一口气,不知是饱含失望,还是散布松懈。 万空喊着毕万里进了阳台,两人说话音量刻意压制,偶尔溢出的几个字串不成一句话,无法组成什么信息。透过两人背影相隔的半米距离,李斯炽看见红光掠影而至,轻飘飘亲吻颤栗的他棕红色眼球纤维,恍惚间,好像听见父辈在低语浅吟,李斯炽心中微动,默默攥紧拳头,心中高塔坚固如初。 眼前递来一瓶矿物水,是赵尺规,“李斯炽,你和毕家那个是怎么认识的?” 摇摇头没接,李斯炽探眼过去,神色淡淡的,如实以告:“夏天的时候在湶洲老城,我去做调研,碰上他在路边辱骂碰瓷老人,用词不太好听,我一时冲动,骑着自行车逆行把他带倒了。” “确实像他能干出来的事。”赵尺规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不时吹个泡泡,“我好像知道这事,当时上面要在湶洲开会,会议时间老早就传达下去了,但是毕万里那几天被他哥玩得团团转,他出发那会其他人都到了,一屋子大佬净等他了,你知道湶洲老城各处修路,他脾气又火药似的一碰就炸,那碰瓷老头也算幸运,被他骂了一通进了医院检查,有病治病,钱也没少给。嘿嘿,听说他哥去局里捞完他直接给他扔沙漠去了,老惨了,出来的时候差点成现代干尸一号了哈哈哈哈!” 李斯炽默默听着,他知道那种情况下,自己做法也很不妥,逆行还逃逸,如今知道前因后果,心中背德感更甚,摆弄着手指刚想回应,耳边传来手鼓敲击玻璃的声音。 抬起头,是万空,对方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柔和,字里行间都透着温润:“李斯炽同学,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吗?”毕万里站在他身后,眼睛狠毒地瞪着赵尺规,显然听见对方在揭他老底。 赵尺规干脆吹着口哨带着椅子坐到王琦身边研究他。 十多厘米的身高差带来巨大压力,李斯炽却能平视万空,对方微微低头,稍侧脸庞贴在他身前,牵动嘴角的笑容消减了这股迫力,“别紧张,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李斯炽坦言:“嗯,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万空看着他的眼睛,似想从中辨认真假:“没关系,我想了解的也不算多。你怎么知道...丧尸能说话?” 李斯炽斟酌话语,如实以告:“昨天上午,我在这里看到有个人被咬掉了胳膊,但他没有变成丧尸,还跑进了楼里...我去捡钥匙,在大厅遇到他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丧尸,但他能说话,他向我要他的断手...” 万空挑眉,想起什么:“昨天晚上那个?” 李斯炽抿唇点头,他如此坦诚,万空应该看不出什么问题。空断臂尸确实是说话的丧尸,但不是他遇见的唯一一个说话的。 话音落地,万空像是思考什么,眉头轻蹩,威势一时没抑制住,徐徐外泄,顿时逼得李斯炽控制不住般微微发抖,他直视男人眼眸,眼神随心中慌乱地四处震荡,那一刻,李斯炽忽然认为,万空绝不会是普通的军人,对方身上有股瘆人的死气,他很有可能... 察觉李斯炽异样,万空连忙伸展柔和,语气更加轻缓:“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去422?” 李斯炽收回心绪,组织语言,除了李家三口,他尽可能不隐瞒什么,怕惹上祸事:“我下楼捡钥匙时,在二层遇见422的那个男生了,他身上黑血留了一地,在向上走,我们是一个系的同学,住在同一层,我猜到他想回宿舍,之后回来路过那里,门没关,我好奇心太重,推开了门,没想到...” 万空瞬间抓住重点:“你遇见他时,他还没变成丧尸?对吗?” “是的,他上楼时捂住胳膊,我以为是伤了胳膊,后面你们告诉我,我才知道他被咬到肺部。” 被咬掉胳膊,在跑回宿舍半途变成丧尸,被咬在肺部,在回到宿舍后变成丧尸,这两位感染病毒的地方都不是致命处,彻底变成丧尸的时间也许存在差异,了解这其中的差异,对认识丧尸病毒及感染时率有一定帮助,李斯炽猜想,万空是想搞懂这个。 果然,在想到什么后,万空直起身子,对他施展结束地略微点头,退到一旁陷入深度思考。 “李斯炽,别管他了,你看这是什么!” 毕万里肯定得到哥哥的消息了,从他语气中透露的轻松就能知道这点。献宝似的捧在手心的墨镜被放在李斯炽手里,指了指放在阳台上一只巴掌大小的机器狸猫,道,“这是我们公司投资研发的一款精简版无人飞行器,取名自山海经言:翼望之山,有兽名讙。他叫翼望讙,你手里的是显示器与操纵器一体的4D总控,讙主要靠这只眼睛,进行实时画面传输,他的尾巴被我们改成了翼式飞行器,只不过现在看不出来,讙一但四肢落地它的三条尾巴只能以装饰品呈现,这点设计的不太好...” 他滔滔不绝介绍黑色狸猫的功能,手忙脚乱教授李斯炽墨镜有何按键,每个按键有何功能。 阳台上这个通体漆黑的狸猫样机器,额前有颗硕大的监控镜头,占了脑袋的三分之二,独眼竖瞳,格外诡异,两个耳朵尖长,内置声波发射器,三条尾巴从股间分明,呈宽阔片状,厚度单薄如刀削,似乎很锋利,李斯炽怀疑它的尾巴不单单只作飞行使用。 本没想体验,奈何毕万里情绪亢奋,双手捧着讙搁置窗外,眼睛期待地望向李斯炽。 无法,李斯炽戴上墨镜,脑中熟悉毕万里与他说的一切操作按键,操控讙进入开机模式。 讙通过墨镜佩戴者轻微晃动脑袋实现方向控制,头部摇摆角度决定它飞行的速度,李斯炽第一次接触讙,不知晓这个轻微和角度究竟限于何种范围,小心谨慎再三,一个轻微仰头,讙直接一飞冲天,三秒后彻底消失踪影。 毕万里仰头望天:“哇!好快!” 耳中一紧,攥得手心出汗,李斯炽连忙平归视线,心中酥麻后劲遍流全身,讙静立半空,李斯炽松了一口气。眼前白雾蒸腾,初升的太阳圆红如铜,温度与雨露交叠共舞,一眼望去,只见千万年岁本根生物,不见一点人烟凿迹。 数分钟后,李斯炽已能平心静气熟练操控翼望讙前后左右飞行,不知是否景色太美,吸的他沉溺其中,笑容在红光抚照下,蜷慰感人心魄之力。 毕万里欣赏完李斯炽炫技般操控讙向他发出猫叫声响,转身眼角掠过对方身后一点黑影,困惑而警惕地与万空淡薄如水的视线撞个满怀。 这家伙,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李斯炽的?他脑子里又在想什么招数?他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想为难一个学生? 面对万空传来的毫不避讳的视线,毕万里强撑若无其事,提起一件能略微撼动万空心神的事:“对了万校,刚刚你说池方觅和你一起从餐厅跑出来,他也在这栋宿舍楼里?他在哪?” 大明星池方觅,丧尸爆发时他和万空一起?所以说那个池先生就是池方觅?万空把池方觅安排在这栋楼里? 李斯炽心神颇动,控制讙停在三楼中空,不少埋藏在暗处的丧尸听见讙飞行时擦过空气的声响,被吸引着抬头抓挠。嗬嗬叫喊唤醒了李斯炽人性皮囊,通过讙全方位展示的视角,他这才发觉,三楼躲在宿舍里的许多同学正扒在窗台望向他,他们一夜未眠,看向讙的视线里有克制的,不得已的平静与希翼,不少丧尸在拥挤下打破了玻璃,在追逐讙的过程中,掉下楼层摔得横七竖八,下一秒爬起来四处散去。 这是一栋逐渐剔除恶鬼的黑暗之楼。 李斯炽默默将头部抬高,他得把讙收回来,他不是希望,他也住在黑暗之楼。 等等,怎么把讙收回来?窗口太小了,怎么对准窗口让讙完整无损地进来? 哎呀,这个不行!他没练过不敢操控! 心中着急,再回神,讙即将飞离顶楼。李斯炽连忙平复视线下落,忽然,一眼闯进一双血红的眼睛中!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浑身冒血,眼神绝望的女孩! “砰!” 从六楼阳台砸在地上,残脆的身体砸起巨大血浪火花! 李斯炽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脑中宕机,他想逃离这血海,却忘了脸上带着墨镜!他一味后退,眼睛却死死盯着碎落在地上,不断沽血女孩!讙在他的控制下,直直往地上冲去! 眼见即将闯入血肉环抱,李斯炽连忙闭上眼睛!不!是有一只热腾的手捂住了他的视线,他的眼睛还在翕张着! 同时,眼镜被另一只手缓缓摘下,没有留下一丝不适。 万空站在他身后,取下眼睛的手按在某个键上,阻止讙自毁式的撞击,并控制讙自动返航。 肩膀上搭着一只冷硬而强劲的手,万空撤回敷在他眼上的手掌,李斯炽看清了面前之人,毕万里。 显然,毕万里清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站在窗台,白色女孩掉落在他左前方,意识到讙的不对劲,毕万里连忙跑过来:“李斯炽,你没事吧?” 李斯炽摇摇头,惨白着一张脸,嘴上接连开口几次,才把一句谢谢吐出。 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丧尸扑食怪叫从窗口钻进耳膜,那指甲抓地的声响像是在李斯炽大脑里剐蹭,激起浑身刺骨自骨髓钻入血肉,逼起红血蒸汽升腾他的灵魂! 那个人,面熟... 李斯炽脑中不明,他好像不止看见一双眼睛,还有一双...熟悉的...眼睛。 万空冲到阳台看了几秒,再开口,语气里是不曾显现的严肃与认真:“池方觅那边出事了,这个女孩跟池方觅一起呆在609宿舍。” 冲出406宿舍后,李斯炽就后悔了。他怎么会脑子抽筋主动说要与万空和毕万里一通前往六楼?!四楼到六楼需要走两侧的楼梯才能到达,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不测,而且还是609宿舍,那个宿舍不能去,即使有那双熟悉的眼睛,也不能去。 他坠在两人身后,想起赵尺规需要一个人留在宿舍应付王琦,又觉得这一趟非去不可,人多力量大,安全性更高,不就是609嘛,对,还是609好!啊啊不好!哪都不好! 要不是万空提前挡在422门前,李斯炽可能偷偷进去了,唉,看来同一个招数在万空这儿用不了第二次。 第25章 同窗怪异,探明查实 眼见转角即将步入楼梯间,李斯炽步伐死机般卡住了,刚开始他尚且跟着两人一路狂飙,可楼梯间里什么情况还不明朗,六楼搞出那么大动静,多的是腿脚快的丧尸上赶着瞧热闹,他既想喊住刹不住车的二人,又怕丧尸来个鬼冒头,左右脑互搏绊住了舌头,那边毕万里捯饬挺快,刚进楼梯间就与上百个丧尸哇哇叫着共奏乐章。 李斯炽应激似的转身就跑。 没几步,万空拽着毕万里跟上来,后者魂不归体还不忘吐槽:“woc!!太恶心了!玛德黑眼珠子差点蹦我嘴里!!” 李斯炽表示理解,毕竟丧尸刚刚普及大地时毕万里已经在他宿舍里抽烟了,他是几人中见到丧尸最晚的。 要不说身高的人遭人艳羡呢,明明李斯炽跑在前头,万空拽着毕万里还能几步赶超,自己也不算矮吧,怎么到这两人面前像个炮灰似的,只配垫底呢。 好在万空超越他只是为了先一步打开422的大门,李斯炽并没有成为炮灰,被拽着衣领薅进门之前余光撇到身后,乌压压的大军密如夯石势如破竹,被赶在最前面的几个标榜体肥的丧尸压住步伐,以整齐划一之姿疾速行军,眨眼来到身前!他们黑红血液融汇成一副艳色浓汤,里面煮着眼球断耳,五脏六腑,残肢碎体... 毕万里扶着大腿喘息:“比踏马电影里演的还恶心!给我魂吓出来了,杂操的比鬼还瘆人!” 万空强颜正色,看着岌岌可危的门框急言危语:“行了,留着到你哥面前再骂吧,楼道走不了了,我们得从窗户上去!609宿舍离天台很近!” 迅速喘过气一抬头,地上糜烂的□□骇得毕万里脸色一白,腿脚软着靠手臂撑着才使全身站直,脸色看上去要哭了,到底没忍住,哗得一口吐出胃里残留浇在赵尺规留下的标记物上。 “等等!”李斯炽语含遗憾,“你们去吧,我没爬过窗户。”从四楼光滑的墙壁爬上天台,李斯炽觉得那是蜘蛛侠才能做到的事,虽然万空和赵尺规成功爬上天台并返回,但这并不代表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能做到! “我护着你!别怕!”万空语气强硬,雄俊的气势恢宏如山崩,“丧尸太多,这扇门撑不了太长时间,你必须跟我上去!”万空示意李斯炽看向明显松动的合金合页,门外丧尸似乎越来越多,牵动着墙壁随之晃动,不仅如此,李斯炽能明显感受到,整座宿舍楼楼在大量丧尸汇聚下,轻轻摇曳! 万空急布跑到窗台处,用包裹布料的手掌迅速清理玻璃碎渣,随后从挎包里抽出一根粗糙细致的绳,适当距离打出一个登山结,装上攀岩爪钩,几下甩到天台。 从万空薅李斯炽领子那一下判断,那钩子绝对牢牢卡进墙体,李斯炽相信它绝对安全。 几人动作迅速,李斯炽也不是个矫情的,他没有选择,被丧尸吃和摔下楼都是一个死,李斯炽信万空,信他的承诺,信他的身份。毕万里打头阵,李斯炽紧随其后,出窗前,他问了万空一个困在脑中很久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会去609?”那个宿舍四个人性格迥异,外貌成绩并不出彩,却扬名全校,为什么这么巧,池方觅他们躲在609避难? 万空眼神磊落,不含杂志,显然并不知晓609的事情,声音里尽是令人信服的劝慰:“先上去,我会把经过全部告诉你。” 绳子韧性强却粗糙,磕在手上沙砾般磨得掌心通红,李斯炽手上还有绷带缓解一番,毕万里可就惨了,到最后已经渗出些微血滴。 身下能清楚听见丧尸吼叫与尸体砸落在地的声响,像魔鬼狂笑,逼着李斯炽迅速上爬。 万空为他稳定绳索,低声轻语:“别着急,抓稳了向上爬!” 宿舍五楼的同学被惊动,李斯炽瞧见他们在朝自己竖大拇指,以及不用学也能解读的唇语:哥们牛逼! 一鼓作气,三人安然无恙爬上天台,最累的属李斯炽,他躺在天台看向天空,嗓子紧张到冒烟,累的丧失方向。 万空突然闯进来,递来一个软体杯子:“喝口水吧。”坐起身,毕万里正在喝同样杯体的水,当然,水源出自万空。 “我们从那栋大楼过来,”李斯炽顺着万空手势望向还绑有细绳的两栋楼的六米空隙,“在天台碰到一个学生,他住在609,说是宿舍里舍友没回来,就他一个人,可以接纳我们。” 祸从天降的感觉,李斯炽怎么成骗子了,急着:“我...天台,我不知道天台门开了。” 万空投以宽慰一笑:“你没说错,天台确实上锁了,它是在我和一行人过来的途中,被人用钥匙打开的。” “跟随我们跑出食堂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中有看过信息的,知道找到一处地方待着就可以平安,他们本想跑进那栋大楼避难,可那里的房间没有门锁,逃命时被困在天台,我和赵尺规带着他们横跨两楼空隙站在这栋楼时,杨维智很镇定地站在这。我们一行十六个人,都去了他的宿舍。” 李斯炽一愣,“你说...有一个叫杨维智的?带你们十六个人,去了609宿舍?” 万空并不怀疑自己的记忆能力,他觉得李斯炽的异常另有原因:“是的,杨维智同学热情难却,我们又走投无路。他说四人间宿舍虽然不宽裕,但凑合一下还是能装进十七个人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或许是我多想了。”李斯炽思量再三,觉得在这丧尸浪行的世界里,再小的事情都应谨慎以待以防酿成大错,杨维智的事情不说不妥,连忙又道,“我不认识他,但我们学校表白墙上有传言,杨维智遭到了同宿舍三位舍友的霸凌。” 万空沉默,没有表态,李斯炽也知道自己说得没头没尾,接着继续。 “杨维智是生科大四的学长,他们宿舍四个人是同班同学,经常是杨学长为他们替课交作业。有个叫陆雨的,平时喜欢养无毒的翠青蛇,但是这个品种好像存活率不行,经常养死。差不多一年前,他在网上复购蛇苗,商家发错了货,把一只竹叶青发了来,咬伤了他们宿舍一个舍友,杨学长帮他顶了锅,挨了学校批评。”李斯炽只是举个列子说明宿舍霸凌确有其事,但他疑惑的不是这些,“我昨天早上六点左右在校门口遇见他们四人醉酒回来,杨学长还算清醒,他一个人很费劲地拖着另外三个人回了宿舍。丧尸袭入海大的时间差不多是上午十点...我就是觉得,他们喝得烂醉如泥的,肯定是有急事才不得不外出吧。”他觉得太过离奇,除了杨维智,609宿舍三人皆醉到无法走路,为何恰好在回到宿舍后,丧尸爆发前离开宿舍?难不成真有那么急切的事情需要结伴处理? 还有一点,李斯炽没有明说,作为被霸凌者杨维智,居然能邀请十六个陌生人到共用的四人宿舍?连他们这种表面上比较和谐的宿舍,带进一个陌生人都要告知舍友,杨维智也太过好心,还是说,另外三人也是好心的,同意他先斩后奏? 有宿醉经验的毕万里表示:“不可能,醉得腿都软了怎么可能靠几个小时醒醉还外出...”他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般,瞪着眼睛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杨维智有问题?” 李斯炽不想面对他这么直接的揭露,连忙辩驳:“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单从逻辑上分析确实不合理,但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先一步推翻了推理的判断前提呢,比如,三人醉酒是装得,只是为了让杨维智拖着他们走路以减轻力气?我们需要留一半空间给未知的领域发酵可能性。 “不管如何,进609宿舍后,仔细点这个叫杨维智的被霸凌者。”万空不再沉默,事实开口,语气凝重着再抛出一个重磅信息,“还有一件事,609宿舍没有摆放任何养蛇需要的器具,房间很干净,床铺板板正正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我也并没有闻到酒味。” 三人一时沉默,思虑各异,他们的判断力告诉他们,609宿舍有很大的问题。 但,该走的路还是要走,609宿舍有十三个无辜人,不仅有池方觅,还有李斯炽认识的人,只有以身入局,才能解晰杨维智身上究竟隐瞒了什么秘密,万空将4D控制器递过来,“讙能发出声波频率吸引丧尸,我观察过,你的操作水平很优秀,我们需要你控制讙引走门口大部分丧尸。” 李斯炽的视线沿着墨镜移到万空眼中,从中看到百分之百的肯定与信任,将他拒绝的话语堵在心里,三秒后,他戴上墨镜。 天台确实没有上锁,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按照学校规定,这里必定是要时刻落锁的,杨维智居然有天台锁的钥匙?下来后,万空和毕万里把他夹在中间,保持一定速度朝着609走去。 大片丧尸在李斯炽引导下从六楼楼道跑进楼梯间,最后涌出宿舍楼那一刻,翼望讙一飞冲天,钻入406窗口后进入待机状态。李斯炽摘掉墨镜,几人终于得以加速,两部跨至609,对着上了锁的门怔愣住。 万空递了个细长的铁丝给毕万里,示意他来。在开锁这方便,毕万里绝对一顶一的佼佼者,被他哥亲自练出来的。 毕万里一脸骄傲,拿着铁丝的架势透出一股扛着大炮上战场的气势,三两下捅咕开了,摊摊手,无声嘚瑟。 万空小心推开一丝缝隙,白色漆门忽的被股大力由内掀开,原本侯在两人身后的李斯炽由于前人的左右闪躲一下暴露在丧尸正中,眼前血拉拉的粘稠液体顺风袭面而来糊住他的眼睛,被扑倒在地时脑子嗡地一声吓停了心脏,下一秒,在夸张的耳鸣中传来一声粗暴的怒吼:“小心!” 还未与身上红血遍身的丧尸来个亲密接触,一阵利风猛地闯来,用□□撞击传来的闷沉厚重牵绊李斯炽随风向偏转头部,眼前的场面令他眼中微微触动。 丧尸被万空掀翻十多米远,后者由于撞击动作海拔较低,正半跪于地挡在李斯炽面前!面对丧尸疾速冲杀蓄势待发! 李斯炽被毕万里拽起来,视线由低到高转入室内,一眼望去满目杂乱!红与黑交织而成的浓漆遍地生花!视线尽头明亮的阳台困着一个口吐黑血,脖子残破断了大半的男人!他的声线被破坏,此刻趴在阳台门窗上呲牙大笑却没有一点声音,更显诡异,额头沉重磕在玻璃上流出大沽黑色脓血顺流而下! 突然探出刘星星惊赫的面庞:“李斯炽,你怎么在这!”他身后接连出现七八个同样惨白的陌生面孔。 来不及回应,李斯炽慎重以待确定609再无丧尸肆虐,抬头去看万空,短短数秒不知万空如何做到牵掣丧尸四肢将其困在南瓜铁索里,但这次李斯炽看清楚了,铁索的尽头是锋利的刀片,通过多个刀片的配合,残忍地掐在丧尸血肉里卡住卡扣将其固定! 李斯炽被这歹毒的手法吓得浑身冰冷,但楼道里传来的丧尸吼叫说明再拖延下去就成为盘中餐了! “万空,进宿舍!” 进门很及时,赶在丧尸确定宿舍方位前泯灭了室内声音,贴在门板上,能感受到外面的丧尸群迷失了方向,正四处游荡。 自李斯炽进入宿舍起,又成了炮灰似的避在两人身后,他个子相对较矮,身材也不够魁梧,确实很好地隐藏了自己,四周的人都眼含亮光地望着万空,只有刘星星一人守在他身旁。 两人皆不是喧闹的人,因此,待尸潮散去,旁人聚在一起左一句右一句吐槽抱怨时,李斯炽与刘星星靠在墙壁与床位缝隙处低语互诉。 毕万里投来不解的视线,李斯炽连忙道:“他是我舍友,我们认识。” 在场的陌生人大多体态样貌不似学生,大概是社会上已就业的人群,看来大部分学生逃离餐厅后都选择了回宿舍,而这些没地可去的人四处乱跑后被万空疏散到了这里。 有一个还算眼熟的,十一餐厅总负责人王长,其他的应该是剧组人员,他们身上还挂着剧组的工作牌,视线转了一圈,没看到该看到的人。 李斯炽眼前的人儿一身新衣脏乱不堪,但好在没见血痕,他低声问道:“你也回校了?” 刘星星声音里满是抖,他性子弱,对着一群陌生人很少言话,如今碰上李斯炽,欣喜一阵又后怕:“对,昨天早上回来的,丧尸爆发的时候我在餐厅吃饭,后面一直跟着万校和池方觅。” “王琦也回来了,他现在在宿舍里,不知道裴以迁怎么了。”裴以迁是他最后一位舍友。 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刘星星脸上涂抹的害怕更加直接,眼珠在窄小的眼眶里晃来晃去,声音几不成调:“啊...王琦回宿舍了?他没事吧?” 刘星星的惊悚表现地太明显了,李斯炽想不注意都难,他明显不单单是关心王琦的状况,很有可能知道什么,比如,王琦手腕处的咬痕:“目前来看没有什么不对劲,他怎了吗?” 第26章 二逢穿越,大变活人 刘星星连忙摇头,虚白着脸战战兢兢,好像一只老鼠能把他吓死似的:“...没有,他没事就好。” 话风一转,“不过,他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割伤了,一直在流血,伤口看着挺深的!” 果然,闻话而动的人像是被洪水猛兽剥除了外衣般惊悚呆滞,光裸的身线落在这深秋裹挟中,几近透明,刘星星抓住李斯炽衣摆,急着眼泪砸下来:“李斯炽,我看见了,我看见...他被朱阿姨咬了!朱阿姨眼睛是黑的,朱阿姨是丧尸!” 李斯炽开口欲问什么情况,按照王琦说的,丧尸爆发后他一直待在教室,趁着丧尸游荡四处才随着教学楼里的人群一气跑回了宿舍,刘星星跟随万空呆在餐厅里,他是什么时候看见王琦被咬?还有朱阿姨,王琦怎么会与朱阿姨呆在一块?朱阿姨又怎么变成丧尸了?疑问太多,一时泉涌堵住了脑子,让万空高声的询问抢夺先机。 王厂几人已将609丧尸暴乱情况讲了个七七八八,李斯炽注意力一直在刘星星这里,并没有听得很明白,有万空在,他不太想关心这里的事,对他来说王琦的事更加重要,可万空话中的内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阳台那只故地自封的丧尸。 从背影看,他单手握在上锁的旋转门把上,视线与丧尸较劲,高挺的身姿挡住半扇光影:“杨维智,我知道池方觅,陆晴和你一起躲进了卫生间,现在我回来了,阳台那只丧尸我们一起想办法处理,你方不方便说两句话,告诉我你那边的情况!” 接话人尖锐的嘶喊犹如上天临时赏赐氮气分子里的孤立电子,顿时让整个空间灌满不安与躁动:“万空,你不用想些招数对付我,也别说没用的花言巧语,我不会听你的。我都到这种地步了,我没想活,可我死之前,得亲自把陆雨带走,她不是最听她哥哥的话嘛,她不是想见她哥嘛!我要带着她死!” “杨维智,你别冲动,我能救你们,你会没事的,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你活着我才能帮你!” 万空宽厚的嗓音挟带一如既往的镇静,令人信服,可他对杨维智了解太少,对突然冒出的陆晴一头雾水,如何劝得了一心求死的疯子! 杨维智凭一人声音夺走丧尸关注,拍击门板声响转移到厕所边上,模糊了对话:“你不是问我要你哥嘛,你死了就能见到你哥了!哈哈哈你哥哥在阴曹地府等你呢!哦对了,还有柳在和尚志林,从六楼摔下去,不摔个半身不遂也得断个腿吧,走在黄泉路上肯定很慢,咱们快些,趁他们没喝孟婆汤还能唠唠嗑!我们现在就去见他们好不好!好不好?我先把你杀了,你等等我,我会很快死的!” 毕万里投来欲言又止的一撇,李斯炽亦回想起昨天那三声砸地巨响,连忙回与情感相同的眼神。 不止李斯炽与毕万里,整个十六号宿舍楼道学生都以为跳楼的人是受不了丧尸爆发崩溃自杀,没想到居然是杨维智蓄谋的残杀!这个人!以丧尸爆发作掩护!变成比丧尸更加歹毒的杀人犯! 女孩哭腔里挂满悲戚:“杨维智,你个疯子!我哥他们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恩将仇报!你还是不是人!畜牲!” 真的是陆晴!陆雨的妹妹!她怎么在这! 李斯炽转向刘星星,后者点点头,抬着一张便秘的脸,苦着眉干流泪没有说话。 不是他不想,实在是故事既离奇又复杂,一两句说不清楚,况且陆晴那边生死离别,他这边讲故事是不是有点太没眼力劲了? “对我好?哈哈哈你哥说什么你都信?全校就你信你哥他们对我好!我得把你眼睛挖出来!你得真瞎,才配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 “你别拦我!我没想杀你?他们说你是个大明星!怪不得,长得好美啊,你也想死吗?我的小西很喜欢你,你可以选择成为他的食物,陪着他。” “噗!” 是刀子刺入□□的声音,血液流的很快,万空他们先看到丧尸寻着味趴下身,伸长舌头舔舐地上的粘稠,他脖子本就断了一半,品尝血液后疯狂躁动起来,用着彻底别断脖子的力道从厕所门板底部缝隙向内挖掘,手臂也放进去直奔活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门板内的罪犯根本听不进一言规劝,等万空迅速开锁进入阳台,丧尸的手已触到池方觅小腿,爆发式力气将食物拽倒在地,发出巨响。 万空一只手掐住丧尸手臂,面色无虞迅速将手中直骨一百八十度折转,另一只手抓在丧尸茂盛的头发上,身体后退带动丧尸后滑,同时避开丧尸啃咬,紧接着折断其他三肢,掏出准备好的特制胶带封住他口腔,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在处理一只花蟹。 无趣的过程令李斯炽大脑猛转。 等等...陆雨在这,那跌下楼的... 那破碎的窗户吹进凉风徐徐:“陈倩!掉下楼的人!是陈倩!” 突如其来的喝问把刘星星赫得一呆,在对方肯定的瞪目下点头以凿定事实,众人回头于李斯炽高亢的声音,不解于他为何提起陈倩,以及如何知道跌下楼层的是陈倩。 只有猜到一切的刘星星,理所当然他突然外显的态度,陈倩与陆晴一向形影不离,不久前陈倩被推下楼那阵闹出的动静太大,李斯炽一直呆在宿舍里,知道有人跳楼不足为奇。 刘星星想起被他当作盾牌的两人离开609宿舍前说自己要去四楼找一位朋友,他当时听见四楼还想跟着去来着,怕添麻烦就没开口,没想到万空说的朋友是李斯炽,李斯炽居然认识军人?他与李斯炽认识两年,对方性子孤僻,自己算的上他较好的朋友,自己从未听说过李斯炽有什么军人朋友。 想到这,刘星星看着李斯炽惊慌的侧脸,颤抖不止的身子逐渐冷静下来。 厕所门板被一股强力推开,一只具足美感且肌肉线条与力量匀称分布的手臂推着瘦弱的杨维智徐徐露出真面目,池方觅身着白色背心,上面添有大大小小的血液污渍,抢夺刀具的另一只手臂留着血色长河,彰显着厕所内激斗程度。 李斯炽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放在那位头发上喷着发胶,梳着流行发型脸色白皙五官清透的明星身上,狼狈奔波并未使其糟糕不堪,反而徒添了令人心生怜悯的脆弱感。身为演员,他有着足够瘦弱的肢体与脸庞,有着精致的五官,绝对标致的体态以及割裂涂层般的氛围,任何一件衣服,都能被他穿出电影感,任何一个动作,都有着常人不能及的吸引力。 这是金钱与资源浇灌出的天骄。 室内的人看不清厕所里具体情况,地面随着池方觅一步步前行,诡异地开出一朵朵烂漫红花,忽见万空悄声走到杨维智身后,将本就颓然着手不打算抵抗的杀人犯制服在地,胶带反捆着他的双手,裸露的肌肤瞬间红润至涨紫。 确保杨维智番腾不出水花,万空拉过潺潺血水流淌的胳膊确认着:“没事吧?”他在红痕中辨认着伤口,七八厘米的伤口割的很深,血流的多没伤到要害。 池方觅摇摇头,测过身让其看清侧躺在地避免沾惹脏骚蹲坑的陆晴,女孩腹部血液黑红,被一件黑色毛衣堵住外泄的脓血,惨白的脸上挂满泪痕,眼睛半张,极致的痛感先要了她半条命。 万空连忙跑过去捂住伤口,查看陆晴的状况。 毕万里充上前,接替万空的动作查看池方觅的伤口,他慌不择路脱下身上穿着的李斯炽的冲锋衣和衬衣,将最里面的老头衫斯成布条绑在池方觅伤口上。 被绑住嘴的杨维智拼命博得存在感:“呜呜!恩...死!” 没人忘记池方觅曾经医学生的身份,但他自己一身磕碰,右手有伤,主动请求会变成挟制。于是,人群里一道女生开口了:“...我是学法医的,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帮着看看。” 其余人见自己帮不上忙,腾光空间挤到宿舍门边李斯炽与刘星星待的地方,坐下来互相安慰。 李斯炽没动,前线有医生有军人,他所学的专业除了能开解旁人生死有常诸法皆空,也就是念一段大悲咒超渡往生了。 法医女孩名叫张缊,海**医学大四的高材生,听说已经被大蓟那边的名校保研录取了,在他们学校挺有名的,海大在读学生基本上都知道她,没想到张缊也随着万空到了这里。 在制服杨维智这件事上,李斯炽和刘星星以及王厂等人属于小配角,起着烘托氛围的作用,与他相关的事还等着他自己搞明白:“陈倩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掉下楼?” 略一斟酌,刘星星小声开口:“早上天刚亮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变成丧尸四处乱咬,就是闯出去那个。我们人太多了害怕躲避不及时,有几个人就跑到了阳台,都在随手乱拿东西防身,但场面太乱了等我反应过来,窗户已经碎了,陈倩半个身子甩出去,我想拉住她,没成功...然后,然后我看到阳台地上躺着个断了脖子的人正在抽搐,我吓愣了,王厂经理把我拽回了室内...之后...有人把阳台的门锁上了,池方觅拉着杨维智和陆晴进了厕所,我们在宿舍里躲丧尸。”刘星星应该是想尽量缩减细节把过程说清楚,他紧张起来就会磕磕巴巴,起伏不平还情绪激动,还有一点,他性子使然,有些事哪怕发生了他也看见了,刘星星为了明哲保身不见得会说出来,对他这一番只有结果的描述,李斯炽全信但也知道隐瞒了很多东西。 李斯炽进门时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个十公斤的哑铃,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听他这么解释,脱口而问:“你用的哑铃只有一个吗?”在宿舍里看了一周,甚至厕所也看了,没有找到另一个哑铃。 刘星星一愣,“...我不清楚...我随手拿来保身的,它太沉了我拎不起来,没砸过谁,你看它上面没有血迹!” 李斯炽连忙抚慰他:“你别慌,我只是想起来,楼道里有个哑铃不见了。” “楼道里的哑铃?” 对,楼道里那个男孩的哑铃。 李斯炽看见哑铃上标有的10kg重量时,想起四楼里惨死的男生,那个举着哑铃砸死了一个丧尸的男生。他出入四楼楼道多次,从未看见过尸体与哑铃,三楼尚有个被掏肚的尸体,可四楼只有残碎的肉块。 609宿舍确实很奇怪,除了万空说的,床铺没有住人的痕迹这点不成立,应该是王厂他们躲避丧尸时弄乱的。整个空间没有养蛇的工具,没有看见一条蛇,如今还有一点,只有一个哑铃,再无任何其他健身器材。 没听见解答,刘星星没再问。自己迟疑着补充,“李斯炽,我觉得杨学长是好心收留我们的,只是...你也知道陆雨住在这,陆晴进了609一直在联系他哥,后来他们就闹起来了,陆晴非说是杨维智害了他哥,还打了他几巴掌...现在来看确实如此,但当时我们都以为陆晴想多了...”杨维智身上贴有被霸凌的身份,而陆晴又是霸凌者的妹妹,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地觉得杨维智永远是个受害者,“杨学长应该是被逼到绝境了吧。”被逼无奈,才会心理扭曲成为杀人犯,趁着陆雨三人喝醉,坠楼抛尸,趁着丧尸肆虐,怒捅女孩。 这一句话,令李斯炽觉得,陈倩坠楼绝非意外,刘星星隐瞒了巨大真相。 他从心底还在同情杨维智,甚至并不认为对方有罪。 沉淀情绪,耳中忽的一响,毕万里满手血跑过来:“李斯炽,你能不能帮我。” 随之是万空遥遥关切的声音:“如果方便的话,能过来帮帮我们吗?” 看着毕万里急切的眼神,李斯炽猜到了什么,沉下脸跟着毕万里走近阳台。池方觅靠窗斜站,手上支着一根昂贵的烟,时而抽一口,视线松松垮垮落在脚边的杨维智身上。断脖丧尸被搁置在最远处蠕动不停,前进几公分就被池方觅踢回去。 万空等人已把陆晴从厕所搬到阳台垫了张床垫的空地上,张缊正在作紧急处理。 蹲在地上的万空抬起头仰视他,刻意用很低柔的声线缓缓言:“听毕万里说你的宿舍里有些日常储备的药品,我们能向你借用一部分吗?放心,我肯定会还的,我随身携带的药品不够,张医生说还需要很多东西才能救活陆晴,我现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半晌,在万空期待的眼神中,李斯炽点点头。 他宿舍医疗包中装备的急救药品齐全又繁多,毕万里不会看不出,他既然向万空提及,自然全无遗漏,否则万空不会轻易开口。 万空一番话语,即使不刻意压低声音,也不会遭人怀疑他为储备如此大量药品,这个人用心良苦,他不好拒绝。 依旧是李斯炽控制翼望讙,万空已事先通知赵尺规翻出医疗包挂在讙的爪子上,他已能准确控制讙从极小的窗口进出,何况609这儿窗户破了个大洞。 断脖尸不死心地又向前蠕动几分,池方觅走过去一脚将其踹到墙体上,再回头,瞳孔放大般急剧收缩,他浑身血液倒流似的猛往心脏浓缩,腿上速度再快,也败在起跑线上。他平生第一次如此失败,没能看住杨维智,这个该死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藏了把刀在袖子里,默默隔断了捆缚他的崩带,紧跑两步身子掉了个头飞扑在李斯炽身上,带着后者狠狠滚出去三米远重重撞在宿舍门板上! 万空的视线落在李斯炽嫣红的右胸前,心中一恼,强稳心神立马站起身,进了两步连忙站定保持在安全距离,沉声道:“杨维智,你先冷静,李斯炽是无辜的!你不要伤害他?” 由于操纵者摔掉了眼镜,翼望讙停在半空,被五楼的学生围观。 “你们想救活陆晴?你们是不是想救活陆晴!!” 该死的疯子!艹!李斯炽被右肩膀处的疼痛逼出一身冷汗!玛德! 杨维智这个疯子!挟持他干嘛!想要陆晴死直接去捅她啊!沙币神经病还知道捅他一下卸掉自己的力气! 两人身高差距很大,杨维智的气力在女生面前尚有优势,但在男生面前只能垫底,此刻,他跪立在李斯炽身后,一根细长刀刃冰冷地贴在李斯炽脖子上,已陷入两三公分的刀尖舔舐不及血液流淌以至于遗漏在他锁骨处。 李斯炽抬眼望去,身边的刘星星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毕万里站在万空身后,颤颤巍巍反驳:“没有,我们救不了她,她失血太多了!” “让她慢慢死!感受痛苦!我有多痛苦,她就要多痛苦!”杨维智彻底疯了,手中的刀刃猛得逼近血管几分,“不,你们不是说不救吗?那她干嘛呢!她在干啊呀!啊啊!!” 疯子,疯子!李斯炽感受对方手上正在加载力道!他要将刀刃捅进来了! c!疯子! 一阵昏天暗地,脑中被迅速变化的万物砸出黑色眩晕,高强度挤压抽走全身气力,撕扯感密密匝匝遍布每一个毛孔,疾速旋转下胃部残渣上涌,李斯炽克制不住本能,哇一口吐了满地。 耳边是一道戏谑与好奇:“嚯,这是甚么戏法?大变活人?” 第27章 狂魔首秀,开路突围 李斯炽慌忙抬头,与一双血丝阴蛰眼隔空对望,霎时胆寒身凉,忘却腹胃翻滚,怯着心无言后退,与身后土培撞了满背,似曾相识,玛德次次有这泥墙拦着! 旁边附近皆不明了,李斯炽笃定:又穿越了,到底为什么?这也太巧了,赶在他被囊透前...还有,那什么鬼人一股子骇人煞气!咋的吃过人啊!心差点被吓出来! 眼前之人缓步行至塌下,单耳长坠玛瑙玲玲乱舞,状赛白玉无瑕般纤细指瓣搁置一根红丝短软鞭,莹莹散亮环爬手臂逆流而上,面上是极致白润,肤嫩红唇,中眉浓黑,眼角肆意割至尾端,镶嵌一颗珍珠翡翠般亮泽剔透眸子,若非双眼皮揉软了狠钝,这人单用眼睛,便可恐吓万千贼匪降顺! 来人尚未步至身前,叫冯念玉一句话引得步履艰涩:“尔想做甚?我们不是罪人,何时放归?” 李斯炽强忍右肩传来的痛意,在左侧冯念玉高声质问的掩护下悄悄扫量四周,他们被搁进一间寻常百姓日用房屋之中,身下堆着木头与枯黄桔梗,灶台干瘪黑锅锈渍满满,屋门偶有人员攒动,使溜进来的光束时断时续。身形细长少年端坐的榻席围有上好锦布棉絮,一旁放置瓜果甜点,再有一块白巾绣布搭在桌角。三四个侍弄随从循规蹈矩立在一旁,围绕一位衣着不凡的中年人无声拾弄瓷管银针,估摸这位是古代的大夫。 少年不带濮头,厚重黑发由一根玉带牢牢捆住,昏暗下看不清面部表情是否变故,只听空气胆颤着收缩至两旁发出求饶的簌簌声,“啪”一声,红痕落在身旁,李斯炽听见冯念玉发出一声闷哼,连忙探头望去,那鞭子许是带了隐刺,竟豁开青灰麻衣,喇出一条细长淌血红痕,随着主人忍耐疼痛的战栗一抖再抖,溢出黑血。 “啪”又是三声,直将冯念玉整个身躯抽软了俯下去趴在地上,这才堪堪止住,收了鞭子缓布上前。 李斯炽不敢动作,少年身姿挺拔不似凡夫,一身行头更是从未见过的鲜亮贵丽,彰显着非富即贵的身份,他忘不了少年声音里隐藏的内容。 如果之前推理正确,他穿越来顶替的人名叫李小儿,两人有着同样外貌体态,能让他不被旁人发现而视为异类,唯一难办的是...他成为李小儿的方式是身穿?头发衣服加裤子鞋子都是现代样式!? 玛德,可不就是大变活人嘛!要是有人在他面前突然换了行头发型,现代人李斯炽会觉得这世界科技又发展了自己落伍了跟不上时代了,可现在是古代!古代人会怎么想?天神下凡?妖魔祸乱? 怎么办?该死的??冯念玉还活着吧?没死吧?能不能再说几句拖延下时间,让他想想对策?或者...直接开抽吧,保证一鞭即晕...不,一鞭即死? “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呀!” 听懂了,少年的汉话字正腔圆没有太多杂乱腔调,甚至尾音上扬语气带笑宛若孩童,如果冯念玉没有被抽趴的话,也许能让李斯炽坚信他是个天真的少年郎。 说什么?说他是穿越来的?这能说吗?肯定不能!那说什么?神仙下凡?说了对方能信吗?能吧,古人不是信神嘛,肯定能吧?肯定不能啊!谁家神仙留短发穿奇装异服? 我是人呀,我觉得您的嗓音清脆悦耳宛若天籁...您的容貌帅气俊郎哪怕天神亦不可及...您甩鞭的动作快如疾风力道可比泰山!那个,这些说出来能放过他吗?李斯炽瑟瑟发抖,这不对吧?玛德古人说话能自带制冷效果?! 说个蛋!一个字都不能说!李斯炽普通话口音太重,说出口后问题更大! 李斯炽下定决心抵死不开口,装模作样地跪扑在冯念玉身旁,装耳聋嘴哑与他进行眼神交流,奈何冯念玉疼得意识涣散根本不看他。 也许古人真能与神仙交感,否则无法说通李惟樾练的神功,能做到脚下一点声音不带急行数米!李斯炽被掐着脖子架至半空与前人对视,窒息感夺命而来,才发觉对方只脸黛含笑,眼中杀意却一览无余。近距离接触方知这男人身长八尺三,浑身薄肌隐藏在苏绣云刺彩衣金饰下,单手掐抬一百五十斤大活人跟拎鸡仔一样,面庞青葱却有老将之势。 “不想说?嗯?” 屋内侍从跪倒一地,死贴土地视而不见。 艹!烂人!声音真难听!相貌丑陋比丧尸还难看!高的跟杆子葱一样!细狗! 这么个被杀戮泡透的人,手上沾染人命之数量,会差自己一个? 李斯炽被掐得脑中缺氧直翻白眼时如是想,他额前青筋暴增,双手无力拍打李惟樾手脖以示卑微渴求。 可无论他如何后悔求救,这人置若罔闻。 “咦?”像是嫌弃李斯炽还有气力求救,以至于收敛笑意陡增力度。 “...二郎君,坪村病患特殊,属下一行人刀砍枪戳,断骨割肉都无法阻其癫狂。”来人外穿青袍不着盔甲,单带鱼鳞甲护臂,一股血腥气随之而来扑进鼻腔里彰显战况,姜涞直直跪在二人面前,急言缓语,“患病百姓不听劝组,见血癫狂,见肉吞咬,短短时辰已有数人受伤,甚至...甚至我们队伍亦感染疫病,症状与患病者无异。” 这描述...是丧尸!古代的丧尸扩散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听劝啊?先杀几个试试咯!”李惟樾像是累及,噗然收手,接过仆人传来的丝巾擦拭手掌,眼神不曾怜悯身旁二人,转身欲回榻上安神修养。 李斯炽跌坐地上,咳嗽硬憋在嘴里激起眼泪四溢,肩膀处伤口冒出大量血水染红内衣流出袖口,疼痛席卷神经,他却一声不吭,怕吸引李惟樾神经病的注意。 但——“顺便把地上这两个也拉出去砍了,留他们做甚!” 玛德!艹!人渣!救命啊! 姜涞先是看了看地上二人,脚下迟钝,为难道:“属下...属下试过,砍不死。” 李惟樾扶额闭眼,脸色在窗台落光下灰白一片,懒散着:“砍不死?火烧呗,烧不死炖汤,再不然陈塘,用哪种手段搞死人不用我教你吧?” “...属下认为,护卫伤亡较多,恐救护不当,您还是撤离为上。” 李惟樾抬眼瞧他:“很严重?” 姜涞抵住压力,实话实说:“属下无能,此一趟出行所带卫兵,只剩四成安然无恙。坪村病患亡命者不足十位,且,山下不断有感染疫病者冲上来。” 意识到情况异常,李惟樾紧了紧唇,再三确认:“啧,王家牙兵确定死了?” “属下将其四肢砍断,胸腔掏空,确定已死。” 李惟樾笑了,埋怨他:“咦,死得真惨,下次不要这样哦,姜涞,太残忍我会怕你的!”坪村出行非明路之举,耗费大把心神瞒住众多耳目,如今目的达成,没必要继续逗留。 想想此行,既新奇又透着古怪,他与田枂携了不同目的一同前来,昨夜才至,两人在此分别,田枂那家伙连夜上山求符献礼至今未归,自己本应休憩一番再寻着暗卫传来的线索进入坪村挖出王家那个牙卫。也是怪,先头听人说坪村疫病不外染人只叫人昏睡,只几人有祸事,睡了足足一月却尚有活气,却被官府无中生有搜刮得活难死易。李惟樾与田枂分别不及恬息,一伙子间或黑血,红血的疯子冲上来,见人扑人见狗扑狗,食肉吸血,卫兵护住他进了一间干净的老乡屋子,姜涞在外了解状况后进来禀告,这才知晓这伙子疯人全是坪村病患及村民,没一会,又有人禀告看见了王家那个牙兵随着村民冲咬,姜涞领人前往处理,与坪村人缠斗至今。 他本没想处理这劳什子疫病,尚存的一点善心令他意识到这块地儿好歹是他爹管辖范围,好心想拦上一拦,没想管到底,毕竟他此时出现在这不太正当,派人一早去当地官府传了信,只不过至今没甚动静。 “行了,遣一个人快步上山告诉田枂情况,我们下山,去见见寿星。”李惟樾拍拍姜涞干净面颊,沉声笑,“你做的不错,回去把南苑那几个歌姬赏给你?” 姜涞面色凝重,连忙回应,“属下不敢。” 妖冶着一张脸美艳整个承德的李惟樾爽朗开怀,“哈哈哈,别紧张,不要女人?回去抬几箱金子回家,孝敬孝敬父母。”怕是刚想起南苑歌姬早已死透风干,李惟樾皱眉,“倒是忘了,南苑那几个死透了,罢了,送给田枂吧,他会喜欢。你若是看中哪家姑娘,定得告诉我,我定会亲自替你做媒。” 姜涞:“......好。” 出了屋子部署战略,等再进来,姜涞身上徒添许多黑血,他体力拔光似的,说话不及刚刚响亮,“郎君,清不出道,外面癫狂的村民越来越多,我们损失残重!”果不其然,随着话落,躁动闯到门前。 透过一张一合的木门,血流成河染湿土壤,几个侍从被吓得腿软倒地,惊得李惟樾抬眼过去,李斯炽见他面上不见情绪,手上却忽的按在腰间佩剑上,吓得倒地侍从跪地颤抖,咱一看,赫了一跳,怪不得没有声音,原来早就被拔光了舌头。 李惟樾:啧,烦透了!杀了就没人侍弄我了! 李斯炽:这个疯子!杀人魔! “我有办法!”李斯炽重重喘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嘴中吐出,可面对李惟樾好奇赏鉴的俊俏脸庞,只能硬上,他刻意把自己的家乡话说出来,以混淆视听,“丧...病患会被声音吸引,只要动静大,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吸引他们离开。”没办法了,听外面的动静和那个叫姜涞的描述,丧尸不在少数,他肩膀受伤,掐脖窒息感至今尚在,而冯念玉被四鞭子抽到蜷缩,足见李惟樾力气之大。仅靠受了伤的自己二人,不可能活着离开丧尸圈。 只有李惟樾,只有靠他,才能继续活,那怕这人差点要了李斯炽的命! 李斯炽看清了李惟樾在听见他开口说话时微微挑了眉,倒没说什么,令他稍稍轻快些,看来海岱话在古代行得通,对方抬头示意姜涞验证他话中真假。两人依旧隔空对视,李斯炽自知眼中摊哂着坚定与自信,可触及李惟樾始终志在必得与无所畏惧的笑容时,难免心生迟疑。 李惟樾这个人,不能信,李斯炽要把握度,把控李惟樾已致其暂时值得信赖的度。 不久,姜涞回归,不须任何动作,只一眼,便让李惟樾笑得越发开怀,“我不认为仅靠声音便可救你我于危难,外面丑东西一圈环围一圈,把这里包的跟个粽子似的。小朋友,你可以一口气把话说干净,省的我不明所以,做错了事,让你真成个耳聋嘴哑的,怪让人可怜的!到时候,我也出不去,陪你一起可怜。”他虽然不知外面情况危机程度,但这趟出来跟来的侍从数量少而功夫深,还有他爹暗中派遣的精卫,如此里应外合,盼回姜涞一句清不出道,可见险象丛生,即如此,如何仅靠声东击西突出重围? 李斯炽汗如雨下,被他话中曲折深意诓得神经鼓动,强压下急躁,饶是头一次掌灯谈判,也知疑水深浅,他需得出招救得了李惟樾,又得让对方心甘情愿救得了自己和冯念玉。 “...这群尸人已成为行尸走肉般的存在,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刀劈箭射需得正中心脏或破坏脑袋,才能令其停真正死亡。”李斯炽聚精会神,甩开胆寒与李惟樾对视,“还有一件关乎我们成功逃生后生死存亡的事,需得行至安全地界,我才会告诉你。” “好!”李惟樾混不在意冲他抿唇微笑,眼中像是倒进一条银河,闪亮着正义宽厚,显得李斯炽事前威胁的行为像个小人,他加重李斯炽心中所想二字,“我们,到了安全地界,你再亲自,告诉我!” 山脚村寨使用竹木加黄土建筑,稍雄壮些便可将其推倒,李斯炽背着冯念玉闯出屋子时,眼中浮现的是一副断壁残垣黄土漫天的场景。姜涞持着一口黑锅一边疾跑一边用木头敲打,吸引着大批丧尸消弭嗬叫,待李惟樾手背身后装模作样走出,身边已有大批衣着软甲,腰带皮革之人围过来。 李斯炽看着他们身上的铁甲,心思微动。 他和数位侍从手无利刃,只得紧贴包围圈后,看着亲卫手持长剑,手起刀落削掉抓狂着靠近的丧尸的脑袋,趁着肢体坠地滚动,飙飞的鲜血一头猛扎进黄土害怕得窜进地里仓皇留下湿印斑驳。偶有几具侥幸保全身体,被戳透心脏,直直躺下拦住前路,被开路者一脚踹飞! 豁!这就是古代的士兵? 身上盔甲少说三十公斤,如此常年训练,一脚力道不可斗量! 眼前黄光一晃,李斯炽只来得及看清侍从张着嘴无声哭叫,下一秒,她便被丧尸啃上脖子,俯倒在地,余下侍从心惊胆战,吓得泪眼婆娑,有一个哭得太凶没看清眼前倒地尸体,绊倒后被丧尸抓住脚踝拖了去,李斯炽只得愈发小心。 跑出几步远,李斯炽尚且安全。此处不止一户人家,密密匝匝坐落几十户靠山打猎门户,此时正直清晨,不少村民刚刚上山狩猎并未归来,偷得一时平安,倒是家养的鸡鸭鹅羊猪遭了罪,被丧尸啃食得惨叫连连,骨肉分离。 越往山下闯,丧尸数量越多,李斯炽趁着停顿打量一番,护住李惟樾的人减量不多,但三个人总有两个被咬了胳膊,大腿甚至脸颊撕下大块血肉。脑中一乱,不得其法。 第28章 购买衣物,回赠义髻 忽得个人头张着唇齿冲他脚边滚来,李斯炽下意识低眉望去,一眼扎进对方黑色眸子里,无形恐惧刹那现身扣食李斯炽的头皮,他眼中倒影着对方被整个削掉的鼻头,黏连在人中处,大肉虫似的墨色舌头疯狂舔舐血肉,直至吞噬入口,快哉咀嚼,李斯炽被这两秒场景硬逼出一身疙瘩,忍住胃部翻滚上胀,一脚将其踢飞出去,再抬头,更是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哇!” 几秒前他紧贴的护卫不知何时被女孩瘦小的腿脚掐在腰部,那孱弱的手指伸进男人眼睛里,捏出眼球拔出血管,迅速蚕食入口咀嚼吞咽!男人发出急促而绝望的痛呼,引来身旁战友相助!前者看不清女孩位置,挥着剑胡乱砍着,女孩被削掉肩膀耳朵头皮但手指依旧紧扒在眼眶里扣出脑花送入口腹,后者提刀利索断了女孩双腿,丧尸在掉下食物前,单手抱脖挂在男人身上,一口咬上脸颊,耳边只听凄厉惨叫,男人平缓倒下去! 李斯炽愣在原地,人体拥有的同样器官莫名感同身受,令李斯炽肾上腺素狂野分泌,眼球刺痛,似乎看见自己的脑浆喷涌而出!一根手指闯进眼眶,倒影在黑白瞳孔里,李斯炽热血翻滚,眼睁睁这跟手指靠近,下一秒,他猛地将身后背着的男人前甩在地,腰部发麻,仿佛同样被丧尸缠绕! “...李小儿,你干什么!疼死我了!” 熟悉的声线唤醒李斯炽的人性,他回过神拉起冯念玉,对方碎碎念地呼这疼那疼,就是不把眼睛撑开看一眼。 呼,是人,他没死。 将冯念玉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李斯炽警惕着四周,好在此处丧尸被清理了些,其他被男人的血气吸引刨开他肚子啃食他的五脏六腑,身下一条三米宽黑红血路,碎肉掉了一地,延伸至破碎的包围圈里,李斯炽轻声绕过尸堆疾跑两步忽然定下脚步,绝望着看向十米远外的李惟樾。 对方被身旁身旁忽然变异的护卫扑倒在地,漏口处也趁机转进几只丧尸,等尚未变异的护卫察觉不对劲急着转头救助,李斯炽已经看不清李惟樾一片衣摆... 他们失败了。 哪怕用十几位护卫铺路,他们还是失败了。 李惟樾,死了? 那我怎么办?我还活着!我不能死!对,自救!靠自己!活下去! 李斯炽望向四周,零碎散漫在这片草地上的成群丧尸,热血一热再热,直顶脑髓! 必须自救! 怎么跑?怎么做能活? “艾,小朋友!吓尿了吧!来,到我这来,说好了我们一起,你要出尔反尔吗?” 不,不可能?! 明明...明明李惟樾被至少三个丧尸扑倒在地,他怎么会,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细细打量远处那人,李惟樾身上衣物无损,暴露在外的皮肤干净不沾一丝肮脏! 李惟樾清脆的叫喊,就那么离奇传入李斯炽耳中,轻轻触碰他三观! 对方手中持短刃,上面血滴顺势流淌,脚边堆落七七八八残肢碎肉,大块大块的,像课本一样堆叠成山,足有半人高,李惟樾肉堆和站在尚未变异的护卫中心,冲李斯炽招手:“你若是吓傻了不愿过来,那便让你身后的尸人吃了吧!” 身后有风袭来,李斯炽迅速推开冯念玉,自己借力往身旁躲避,站定不及,滚了个跟头趴在地上。 脑子欲摆脱人体极限控制躯体爬起身,抬眼那刻既怕看见丧尸迎面而来,又怕丧尸追着冯念玉而去,对方状态不佳,自己尚有活路可退,可冯念玉只有死路一条。 谁知——“小儿,你果然弱爆了!” 冯念玉笔直站好,缓步朝他走来,竟然完好无损!被他摔那两下,把背上的伤摔好了? 再打眼四顾,哪有丧尸!可李惟樾不似哄骗人,李斯炽也确实感受到身后有丧尸吼叫! 冯念玉抽动嘴角一脸鄙夷:“你莫不是在找尸人?”望着李斯炽坚定的眼神,冯念玉轻飘飘一句,“被我踹飞了?你瞧那,对便是胳膊断了那个,就他!” 顺着他的指尖,极远处,却有一个断臂尸跟随尸群疯狂朝他们跑来。 “怎么样,我厉害吧,我还没用全力呢,狗日的长得不男不女还莫名其妙抽我鞭子,疼死我了!” 李惟樾隔空笑骂:“小道士,我还没死呢,骂我能不能背点人啊,下次让我听见,我可得剐了你,一半喂鱼,一半炼丹。” 背对李惟樾的冯念玉身子僵硬嘴更硬,不出声但回怼:“就骂,老子怕你?!” 百米内丧尸已被清除差不多,零星几个由护卫近处解决,李斯炽注意到,这些护卫裸露在外部位无非大腿,胳膊,脖子以上即脑袋,此时个个身上有深浅不一的咬痕,溢出的血液红绸鲜艳,暂时没有变异倾向。还有一点,虽是护卫清理丧尸,可明眼人定能看出,丧尸并非奔着哪位护卫而来,他们目标只放在李斯炽,冯念玉与李惟樾身上,忠心的护卫挡在丧尸前面,先一步砍下他们的头颅。 有问题,丧尸似乎不会抓咬那些有待异化的人... 远处姜涞急速行来,他浑身泥泞,但不沾血腥,脚步极快,转眼至跟前:“郎君,援兵到了。”印证话意,身后传来乌糟动静,贱起尘土纷纷,有待观貌。 李惟樾拉扯李斯炽,嘴角上扬,“好啊,那我们便退场吧,姜涞,你去交涉,清点剩余人数,再去传信调配人手过来。我与这位郎君先走一步,城中侯你。” 用仅有的力气挣了挣,没挣开,李斯炽也没强求,跟着前人踉跄几米,气弱音短:“等等,还有一件事。” 李惟樾步调不停:“我们说好找个安全地界,慢慢说,不急在此刻。” “现在还不能走!被咬伤的人不久会发病成为尸人...” 他两人急行数米,骤然数声惊呼自身后炮轰而来,李斯炽心道不好,转身便见头顶抛来个粗布黑影,这人四肢修长宛若蜘蛛,身影巨大盖住光影,肢体张合间将李斯炽与李惟樾一同抱在怀中,三人落地之后擦出数米堪堪停下。 受伤的右臂与身旁之人相撞,再逼出一股精血,背部更是火辣辣酸爽,激得李斯炽无声骂了句什么,李惟樾没听清,身上尸人肮脏无比,涩臭腥咸,令他不由自主皱眉嫌弃,他欲抬手,这才知滑擦于地时的动作令短刃深陷于地里拔不出来,耳边姜涞声音远不可及,显然也是遇到袭击了。 就在丧尸凑近李惟樾打算享用美味之时,李斯炽迅速抬起手臂,只听一“噗!”声刺入尸人脖颈捅破血管,血液瀑布一泻千里,冲刷两人惊慌未歇的脸颊!恶臭浓稠万倍! 尸人不死心顾涌数下,李斯炽力道不够,没能一击毙命,他凄惨一张隽秀脸死死瞪着尸人,手指发白彰显无力,而那红血妖冶如红绸,在细心为他添妆! 李惟樾握住柄棒,为李斯炽,增上最后的赤色头巾!尸人之血!浸染二人之世界! 先一步松手的,是李斯炽。 死了...死了! 晕过去之前,他的脑神经高度亢奋跳的头快裂了,李斯炽想,若非失血太多,他定强撑着把眼前杂事经历贯透,他怕自己被扔在这任由丧尸啃食,怕再也睁不开眼睛。 ...... 眼落百花,竹叶翻飞,流水穿过耳空,床幔拂过眼眸,李斯炽数次眨眼,确定自己尚且活于人世,而非飘入天境。只道酸痛无比,细究不知部位,李斯炽抬眼打量床下半屋风尘,与躺在榻上喝茶之人撞了视线。 李惟樾修整妥帖,一袭红袍,笑眯眯瞧他:“你可是睡了好一场,劳累我守着你浪费一天好光景!”日落西山,已近黄昏。 李斯炽看他,眼中困顿。怎得到了这陌生地方?丧尸呢?被控制住了吗?冯念玉呢?他莫非被扔下了? 对面的人说完抬酒一杯,明显不打算为李斯炽解除疑惑。 李斯炽也没指望李惟樾为自己解惑,转到床边半坐,知道伤口上了膏药。先看自身,身上衣着不变,橘色内衬腥血纵横,挂在皮肉上,没扣扣子,外套冲锋衣亦是松松垮垮搭着,看来给他上药的古人不会穿现代的衣服,他默默拢好衣物,再看高个男,他躺在榻上不动,桉上放有瓜果甜点另有美女捶腿捏肩,自己一双眼睛半睁不睁落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兴趣浓浓。 呲笑着:“怎的个二十多岁男子,比春楼里的花妓白比书苑里的童子瘦,你莫不是妖物吧?” 自己身上迷幻色彩颇多,要在这古代过活,需得有正经身份,李斯炽略一斟酌,郑重其事:“我乃玉山之上修习道士,这趟与我师弟下山游历路过此地,换衣改发乃是我师门绝技,奈何我道行不够现了原型,一点小把戏,让郎君受惊了。” 拱手致歉时想起对方之前叫冯念玉小道士来着,如此说,应该合理吧?还有,你们古人软肉塌肩腰肥腿粗的不注重体态,还怪他瘦?你不更瘦? 李惟樾挥退女子,眼睛钩子似的弯弯发亮,下了塌朝李斯炽走来:“还是个道士?稀奇稀奇!怪不得形态与凡人有异!可否变个戏法与我瞧瞧?你身上衣着可携带余闲?我重金收购。” 他信了,李斯炽暗暗松口气,站起身和气否决:“师门独技不可外露!还有,我出来得急,只这一身!不能卖与旁人!” 总不能在此事上死磕,再问下去该露馅了!这家伙明显不是好惹的,得多变态的人才动不动杀这个砍那个的,明明白白疯子一个,李斯炽得离他远点! 他现在满头雾水,急需冯念玉与他说道说道!李小儿是坪村人,其他的呢?谁家孩子?干什么工作的?家里几口人?还有,他俩到底怎么碰上眼前这个神经病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啊? “我可是好心救了你的命唉,还是旁人吗?衣服而已,送我怎么了?我还你百身,还有你这头发,忒丑,我知道长安有几家做得义髻颇具盛名,我送你百顶,可好?” 李惟樾离得太紧,李斯炽稍稍后仰脑袋,紧张道:“算...算了吧。” 要那么多假发干嘛?他只有一个脑袋!还有,长安?长安!加上这里人衣着来看...莫非是大唐?! 愣了没一会,也是怪他自己,忘了眼前之人没有品德,下颌被李惟樾捏在手里攥得生疼,对方眼中不耐时,李斯炽连忙回神道:“师门严苛,衣服不可买卖!” 一再遭拒,李惟樾煞气难忍,笑意荡然无存:“我不是在与你商量!你若是不肯卖,又没有多余的,我可以杀了你取衣,或者留你一条性命,扒光了你后直接仍在外面!” 他掏出一件物什,抵在李斯炽脖子一点红痕处,冷言威胁着:“用你带来的兵器杀了你好不好?” 玛德螺丝钉落他手里了!兵器?螺丝钉成兵器了?本是离开406宿舍前往609宿舍时保身之用,没想到随着他穿越到了这,好歹派上用场了,不过,用这个囊死我吗?为什么又是脖子? 冷静啊哥们,非要这衣服干嘛?!你要为冲锋衣和格子衬衫代言吗? “我...我可以给你!身上衣服都给你!”李斯炽心一横,暂且不顾后话是否回得去现代,得把眼前这疯子糊弄过去,“你得放我和冯念玉平安离开!” “又讲条件啊!”李惟樾有点失望地松开手,像个失了玩具的边牧犬,眼色暗淡,一下又狠厉,“来人!把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妖物扒了衣服,关在那道士房里,等夜深拖去城外埋了。” 什么?! 什么!! 眼见门外有光影晃动,李斯炽差点给他跪了,“...不提条件了,衣服给你,我还有关于尸人的事情没告诉你呢!” 李惟樾不为所动,门开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声线低沉,语怀关切,暗藏笑意,气势沉稳: “怎么了,谁惹李司马生气了?” 以样貌见,年龄应长李惟樾几岁。 单此一人,再无旁人进入,甚至门都是眼前之人自开自关的。 看来,暂时没人守着这里,对了,他的人该不会都死山上了吧? 想起昏倒前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应该听到了吧?身边护卫连同侍女皆被咬到,这会怎么样了?变成丧尸了?还是暂且活着? 李斯炽松了一口气!李惟樾给他用的药膏应该是极好的,这会子一点疼痛不觉,手上也敢用些力道,撑着床铺下了床,双脚磨进运动鞋里,好家伙!你猜怎么着,瞒屋子里他最矮! 李惟樾对来人发不出牢骚,只是一把拦住即将夺门而逃的李斯炽拦回来扔在床上,坐在床边堵住他的生路:“你竟然平安回来了?” “你都把姜涞派去接我了,我要是不回来,如何报你恩情!”来人宽厚温和,语气带笑,“这个是?” “山脚捡的小道士,在我眼前刷戏码,觉得有趣,带回来玩玩。”李惟樾挡住他身影,瞧他身后门外,“姜涞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 “你的那些护卫...已经发病了,姜涞去处理了。惟樾,你没事吧?我下山时瞧见地上尸体,啧,血流漂橹,这得损失多少人才能知道置敌死地之法,你可有受伤?”见李惟樾干摇摇头,他又道,“听衙门里的人说这疫病是从坪村爆发的,咱们也是巧了,刚好离得近碰上了,如今赵州城门已锁,挡住了疫病的扩散,可不知,城外的百姓该如何活呢!” 他连连叹息,好像这赵州是他的城池被疫病祸害的是他的子民般,唉声载道得,让李惟樾心中生恼,不跌阴阳上两句,姜涞可算闯了进来,神态急躁,气喘连连。 “郎君,出事了,城中有食了黑血死鸡的,眼睛发黑癫狂如尸人!已有近百人遭到波及!” 李惟樾觉得李斯炽刚刚那句暴露了隐瞒他很多东西的事实。他知晓田枂话中关切含几分真心,至少杀死尸人割头刺心之法从何而来便是他的试探,李惟樾莫名不想被他知晓这法子出自谁口。 谁知,如今好不容易逃离虎口,没一会又生事端,姜涞现在的话便应证了李斯炽对尸人的确有隐瞒!很多隐瞒! 转过身向床榻之上的人儿探去,李惟樾一愣,无声笑了:“豁,你看,就这戏码!” ...... 第29章 真相与否,毒蛇出洞 肩膀伸展牵动背部剧烈肿痛,李斯炽死抵牙关右手强行拾起哑铃“砰”得一声砸在杨维智脑瓜上!对方凄惨尖叫夯天动地,晕疼难耐中手中尖刀顺势下落砸在李斯炽怀里,后者迅速前扑将刑具捂在身下贴地滑出数米,与此同时万空越空前翻献祭般取代挟犯与囚徒,卡卡几声传来,孱弱刺耳尖叫成了最后的余音,哀转绝唱! 脸上大汗,李斯炽心有余悸,幸好他反应及时,差点真被囊死!回来了!?又回来了! 毕万里扶起李斯炽将其挡在身后,视线随身回落,这人已被万空用南瓜笼钳制双手,薄利铁片掐进骨肉牢牢扣合在一起,钻骨疼痛让杨维智全身颤抖,而他一旁站定的万空眼色冷淡,面露不悦。 一早跑离门边的王厂等一行人夹在宿舍中间,既不愿往阳台踏进一步,也不愿离杨维智太近距离,垒在一起互相攀谈。 “看那刀身上全是血,他这是想杀人啊!” “您没听清吗,这小子都弄死三了,还差一两个?看着是老实,没想到心挺狠人都敢杀!到底为着麻呀!”正宗海嗣口音。 “您这还没听懂呢,三角恋呗!肯定俩人想搁一块女孩哥哥不同意,刚才那姐姐不都说了嘛!唉,你瞧我给你捋捋啊,她管这小兄弟要她哥,这小子贼啊,知道自己体力不够,把她一群哥先灌醉再推下楼!人都没了那咋给她!姐姐说我得找我哥哥艾我必须找到我的哥哥肯定是你把他们藏起来了!你不还我哥哥我就不跟你在一块,小子也是没办法了,只能送她下去跟她哥哥团聚嘛!” “那能叫三角恋嘛,谁告诉你的您这胡扯呢吧!” “谁胡扯了...不叫三角恋吗?哎呀差不多差不多!不都是三个人的爱恨情仇嘛!”校外不知情的本地人谁都没能听清厕所对话完整版,圂囵吞枣编出来个众望所归的故事,讲出的爱情那叫一个海枯石烂,噎得一直没吭声的数位海大知情学生一副吃了翔的表情。 与此同时,万空阴翳着脸,内嵌于心的无奈与不忍交替着凑出一团刺骨的话:“...杨维智,首先,我作为华夏人,对你遭受的一切深感悲戚与同情,但这并意味着你可以随意伤害他人性命作为自己经历苦痛的补偿。”他像是下了极大努力,才将后话说出,“我...我一直搞不明白,在海嗣的重点大学里,一个普通成年男性,若遭受同宿舍三人的常年霸凌以至人尽皆知!他的学校领导,他身边的朋友还有他自己!他的家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怎么会任由此事发酵以造成如今场面!杨维智,你真的遭受霸凌了吗?” 李斯炽被这连串露骨揭露惊得眼中透亮!心中狠狠为之一振! 对!为什么?为什么霸凌臭名对学校负面影响如此大,学校领导仍无动于衷?学校学生无动于衷?连杨维智自己,也默自忍受三年之久? 泪水浸湿的人像是被揭露了痛处,不顾手骨贴片奋力挣扎开来,如潮水般汹涌的红血丝爬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嘶哑绝望的叫骂钻入屋内每个角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懂什么啊!!他们都欺负我啊!他们都在侮辱我!他们以为我听不懂吗?!他们该死!他们都在看我笑话!他们该死!” 众人被他喊叫牵住视线,一同望过来,心中悲凉于凄美的爱情故事成了丑陋的校园霸凌。 “...你胡说!”声音自身后传来,李斯炽转头望去,陆晴在张缊的搀扶下强撑起身子,苍白如薄纸的脸上布满泪痕,“我哥他们从没欺负过你!是你!是你虚造谣言,害我哥他们被骂了三年!” 杨维智疯了似的瞪大眼睛往陆晴方向疾撞:“我没有!我没有!!你根本不懂,他们像使唤奴隶一样使唤我,让我替课让我跑腿让我代跑让我背重物...这样的事还少嘛!他们让我做的还少嘛!他们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做呢?背后讨论我还嘲笑我!吐槽我的家境我的妈妈!以为我不知道?呵,他们是故意的!故意羞辱我!他们就该死!” 毕万里连忙拦上去,薅住他的脖子压在地上,杨维智的脸被迫贴在地上,眼睛仍死盯着陆晴,泪水如河流破冰,猛冲直下,满目疮痍。 “他们凭什么羞辱我!我家是穷,也用不着他们可怜!次次拿着八块十块打赏,就可以胡乱使唤我做事了吗?谁同意的!谁准许的!凭什么啊...” 凭什么别的孩子家庭美满,他就要丧父病母,凭什么旁人四处旅游,他就要苦活累活不断,凭什么身边人都觉得他缺钱,都想办法让他做事换钱呢?凭什么! 陆晴眼中痛苦都能溢出来,“你太可悲,把别人的帮助当成羞辱。” “我不要帮助!谁规定的他们得拿钱帮我!” 陆晴大吼:“你拒绝过嘛!!可以拒绝啊?你从没拒绝过!” 杨维智抽着脸哭得难看:“...我每次收钱都像巴掌抽在我脸上似的,疼到心里,我得收钱啊,我妈还在医院躺着呢...” 每次看着表白墙上骂我哥的帖子盖楼似的涨了一层又一层,我心中又痛又悲,我每次替我哥申冤都遭到了恶声臭骂,那唾沫星子快把我淹了... 现实的人尝尝困顿于霸凌二字的惯性恶劣关系中,他们眼中的杨维智有着严格匹配的被霸凌者的姿态,胆小心怯沉默甚至贫困,而霸凌者陆雨柳在尚志林,三人从未有过的自证或辩驳像是在心虚自己的恶劣行径真实存在! 本该仅四人知晓的宿舍关系被陌生人详尽曝光于完全公开的表白墙,流传于每一个海大学生口耳,甚至老师,校领导与校外人员。众人丢弃思考任凭思绪陷入语言蓄意编织的陷阱,跟着其中指引渐渐达到某些人的特定目的,却从未有人追问事情源头,从未有人在意真相与否,仿佛与他们相关的,只是自己能否表达正确的道德态度! 从作为海大一份子踏入这里开始,杨维智是被霸凌者便如影随形浮现在他身边,李斯炽也好奇想过,三人在宿舍里如何辱骂,殴打,冷暴力拍击杨维智,三年过去了,除了当初的毒蛇伤人事件,他竟想不出,除了帖子,存在于现实中谁真的亲眼目睹,能够证明陆雨真得霸凌了杨维智的事实。 三年的污蔑,陆雨三人反抗过吗?有用吗? ...... “你们宿舍有个叫杨维智的,家里情况不太好,多帮着点啊!” 柳在:“杨维智,看你在食堂打工一次也赚不了多少钱吧,要不帮我带饭吧,一次跑腿费五块?”“怎么办这个作业难搞哦,杨维智小朋友,哦~你写完了,要不要借我抄抄,10r怎么样?”“到底谁踏马设计的早八残害忠良,杨维智,帮我答个到,20。”... 尚志林:“我的社团有活动,需要几个同学帮忙,杨维智,来吗,大约两个小时,五十块钱。”“去工作聚餐,有一份餐没人动过,给你打包了。”... 柳在:“表白墙怎么都在骂我们?说我们霸凌杨维智?开什么星际玩笑?艹,我的反驳被吞了,说我是没妈吧帮霸凌者说话?!哎哟我真开眼了!” 尚志林:“老师找我谈过话了,让我们不要乱评论,帖子学校会处理,我把我们宿舍情况跟他说了,老师让我们不要在意流言蜚语,清者自清。” 陆雨:“十月六号是杨维智生日,我们买些东西去他家帮他过个生日吧,他母亲好像放弃治疗了,杨维智这几天一直在家照顾他母亲。” ...... “我的哥哥,杨维智,你得赔命!你害死三条人命!你得拿你的命来赔!”陆晴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擦干眼泪恶狠狠瞪着杨维智,眼角突然瞥在对方脚踝,一排整气黑血牙印映入眼帘,她吐出一口浑气,续而大笑,“哈哈哈哈,真是天道轮回,杨维智!你被咬了!你被丧尸咬了!哈哈哈哈!” 长裤挡住的咬痕随主人癫狂疯笑舒坦展现身姿,杨维智愈笑愈泪奔,无力又痴狂:“那又如何!你哥和我妈都在那边等我呢!我不孤单!” 随着众人连连后退,几人身板贴在橱柜与床架上,毕万里也松开手,战战兢兢拉着李斯炽一齐退到相对安全距离,只有万空一人,抬步逆行而上。 有人咬牙道:“不是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橱柜里有动静吗?!” 另一人舌动嘴不动:“你能别说话吗我还能骗骗自己是幻听。” 委地之人腕骨与掌骨由于晃荡再次冒出点流液,只是这次不再是鲜艳的红,而成了曜艳的黑!杨维智身形扭曲,已有半尸形态,两条腿折断在地,用余存的人类意识强撑起压向那个被李斯炽摔出后遭人忽视的墨镜,他听清了万空与李斯炽的对话,看清了李斯炽佩戴后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心中不明,但却猜到这玩意能救陆晴,既如此,得赶在彻底尸变之前,毁了它! 与此同时,与人等高的橱柜传来更大响声,在这狭小空间里像是狐兔喘叫!更像恶鬼索命! “啊!!” “woc!!” 惊悚间一声“砰”打在铁架上,一条翠青细带腾空窜出,直奔万空! 众人尖叫非恐毒蛇出洞,而是那橱柜中蚕食剩半的恶臭肉骨! 李斯炽欲抽出双手,额前冷气赫赫,抬首猛跌墨色黑洞! 第30章 惊觉法则,告终与否 直奔面首!青蛇尾端有一节红至焦黑,三角头上覆盖一层厚大而粗糙的鳞片,与浑身精密排布形成强烈对比,也叫人瞧着精神极度不适,很明显,这是一条毒蛇,竹叶青蛇!而非本该无毒的翠青!609宿舍居然有人养毒蛇? 竹叶青黑色竖瞳与周边圆框融化于一体,微微凸起,蛇信向外伸长分股,又迅速收回,万空不怵蛇,但仍是被裹了一身血泥变成丧尸的蛇吓得浑身冒汗,他速度疾快,一把掐住蛇的七寸,感受刚入手便马上控制不住的力道,左手不及掏出刀剐了这畜牲,便被它挣开束缚直奔脖颈,万空浑身发冷,连连后退,一把利刃突至,快准狠地将其削成两节,掉在地上。黑血自刀尖一滴滴缓缓落下,又加速绽开! 将刀插在竹叶青蛇脑袋中心,断了他涌动还想伤人的奢欲,池方觅站起身,查看万空情况:“没事吧?” “没事。”身前身后同时传来惨呼,个个情况危机,万空与池方觅对视一眼,对策互通于无言。 两人同时转身,相向速奔,身影如闪电雷声,配合无间。万空拽住杨维智头发将其薅起身的同时,池方觅已用刀刺破数个尚未孵化完成的蛇蛋,随后利落捡了衣服包着柜中尸体将其拽出,那不堪入目只剩一半的尸体刚好整铺在逃走的众人面前,引起倒吸凉气的呼喊。另一边,毕万里架着李斯炽的胳膊将他扶起,再次把他护至身后,顺便从杨维智眼中拔出自己的车钥匙,唉,情况太急迫,他也是迫不得已,唉,他的爱车就这么脏了?!唉!眼珠子怎么跟着一起出来了!!罢了不要了! 杨维智被万空折断双手双脚,扔在地上蠕动,嘴中一张一合,间或吐出两句“凭什么”,似仍在诉斥不公。 万空擦干手中污血后扔了帕子,看了一眼李斯炽,走到窗边守着讙平稳进了窗停靠地面,解开挂在讙爪子上的医疗包,将几样药品扔给搀扶陆晴的张缊,剩下的全抱到李斯炽面前。 毕万里回头真是及时,他被池方觅拽出半具尸体惊得瞠目结舌,根本没察觉到李斯炽站在他身后立刻戴上了控制器,心下咯噔一声,暗道自己太过愚笨,李斯炽穿着黑色冲锋衣,看不出血液多少,但真伤可不少,他怎得忘了! 肩膀上的刺伤,脖子上戳孔,还有护住控制器时胳膊上肚子上的擦伤。 他连忙跑过来,恭敬地从面无表情的万空手中掏出止血止疼绷带碘伏消炎一系列用品,用消毒湿巾擦了手后,个个招呼在李斯炽身上,后者实在无力,任他摆弄,只触及肩部伤口时,李斯炽拦住他拒绝了。 那里的伤口虽上了古代的药膏,止住血好了许多,可要是处理起来,李斯炽得脱去大半衣服,他不介意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身躯,但背上有擦伤,与李惟樾一同受的,在现代这些人面前不好解释。 毕万里触目涉及这么多上,一时心中堵得慌:“唉,多么光滑白皙的皮肤,唉,回头得拿玉凝膏涂抹,那个好用不留疤!” 他虽看不清,可也知晓浑身没一块肌肤完好,李斯炽气的在心里怒骂,怎得丧尸没爆发之前他倒霉,丧尸爆发之后他还倒霉,没天理啊! 万空待李斯炽收拾完备,冷冷收好医疗包仍到毕万里怀中,撇他一眼,把他看得莫名其妙,才开口询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地上摊开那人像菜市场上刚被剖腹的白皮猪,内脏一个不见,只有肋骨与皮肉黏连构成一副还能看得懂的人类躯体模样,脖子以上面目全非,胯部以下只剩肌腱挂住腿骨。身上衣服肮脏残破,但依稀能辨别出应是一套运动服。 李斯炽盯着地上尸体辨认半天,摇摇头。 每当这时,人群中偶有人言:“会不会是杨什么的舍友?” 王厂骂:“你是脑子瓦塌了,他舍友不是被他从六楼扔下去了!” 被骂的人不服:“...谁知道他说的真假?他都能把尸体藏在橱柜里养蛇,没准他刻意留下半句尸体喂蛇呢!” 半尸是从杨维智床位的柜子中拽出来的,蛇自然而然成了他养的。 刘星星趁着人群乱语,又跑到李斯炽身后避着,他在刚刚的慌乱中躲进了人群中心,这会看着安全了,又悄悄离开他们。 “没事吧?”他缩着肩膀,眼睛红红的,是真的吓得不清,也是真的希望李斯炽没事。 李斯炽看到他,想起什么,冲他摇摇头,心累到不想开口,倒是冲毕万里咳了两声,示意他看角落里的哑铃。 后者很聪慧,秒懂他意思。 “这个人我知道,但不认识。”毕万里走过去拾起哑铃,盯着上面的千克数解释,“昨天白天我在四楼宿舍里,有对情侣逃上来,从楼道捡到一把422的钥匙,女的进了宿舍,男的意气用事,堵在楼道里用手中一个十千克哑铃砸死了一个丧尸,但他不太中用,砸完没跑掉,被丧尸抓住吃了。”在绝对领域,绝对没人了解他底细的陌生人领域,毕万里好像与李斯炽餐厅遇见的那个他重合了,足智多谋,矜贵自持,当然,这是偏见。 他没有名言,但话中意思再明白不过。 “豁,这小子真狗嘿,从四楼搬具尸体上六楼喂蛇?!” “怪不得他能把三个人从六楼扔下去,看着体格不咋样,没成想人家是真有能耐!” “你们没注意杨维智养的蛇是丧尸蛇吗?它的血是黑色艾!” “握草!蛇也能变成丧尸?!对哦,电影里有丧尸鹿来着!握草!蛇能变成丧尸!它被咬了?它能被咬?” “这条蛇没有被咬,”万空不愿脏手,抽出靴子内测藏着的匕首摆弄蛇身,除了一刀横切,完好无损,“它是吃了柜子里死人都血肉,才变成丧尸的。” “哦,原来如此。”人群哗然,接连称是。 李斯炽想起离开古代前耳边最后一句,心中栗然。 丧尸病毒不仅通过血液传播,还可以通过食用丧尸血肉传染。 池方觅率先反应过来,他瞳孔微微抖着,嘴角发冷,说出的话更是令人胆寒,“闯出门外那个...是吃了杨维智给陆晴的肉夹馍,之后不久变异的!我一直以为他被咬了自己不知道,才会无征兆变成丧尸!” 万空道:“我检查过,门外那个身上没有咬痕。”没有咬痕,还是变成了丧尸!肉夹馍里夹了丧尸肉,所以才会那么无辜那么急切地成为丧尸! 半屋子的人倒吸凉气,从昨晚接触杨维智起,他们都觉得杨维智是个好人,虽然现在来看不尽然,对方接纳他们显然也没按好心,可想起那张肉夹馍,想起杨维智有机会把含有丧尸腐肉的食物塞进他们嘴里,接受过好意但没吃他食物的所有人都心下复杂。 是人啊!吃人肉!丧尸也是人啊! 一时间,609宿舍除了杨维智淅沥发出嗬叫,再无其他动静。 李斯炽掀开床帘瞧过,外面阳光正好,日进中午,深秋午后尚含热度,照在地上暖暖的温馨惬意,如果忽略地面上数不清的丧尸的话。 话说...他们刚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609宿舍门前却很少有丧尸聚集,这些丧尸...好像都聚集在楼下了。 609宿舍原有的十七人活着的还剩十一人,加上李斯炽他们,这间小小的宿舍里关着十四个活人两个丧尸,四个女人十个男人。 不时有人肚子传来叫声,可没有人敢对着一堆尸体说饿。 张缊与万空攀谈,似乎在讨论陆晴的伤情。 这个女孩命大,身上伤口不少,失血量大,但至今仍炯炯有神睁着双眼,似乎感受到李斯炽探来的视线,她也回以注视。李斯炽连忙移开,可陆晴并不打算放过他。 “你,就是你,你是王琦的舍友吧,陈倩追过你,还有你身边那个,他的名字好记,星星?是吧?”她眼睛通红,脸色雪白,有点诡异,说话的强调却一如既往娇纵无理,与王琦般配极了。 李斯炽只好回头看过去,陈倩与陆晴是形影不离的姐妹,后者是王琦前女友,两人分别挺不愉快,他不想掺和他们两人的事,陆晴也没想提她和王琦之间的烂事。 “地上那跳蛇...不是翠青吧?”陆晴又红了眼眶,她像是一时感慨,“我在家里看见过哥哥养的蛇,跟那条不一样!我哥替杨维智挨了处分,反而被他埋怨杀害,呵,什么世道!” 毕万里知道这事,版本不同,他见李斯炽始终不开口,只好自己问:“毒蛇你哥买错苗子嘛,不是说杨维智替你哥背锅,怎么又颠倒了?” “谁跟你说的!”陆晴眼神凶狠,话中更是慢慢怒意,“明明是杨维智那个贱人刻意买的毒蛇想骗我哥,毒舌咬了尚志林后他把一切都推到我哥身上!蛇是他买的,放蛇咬人的也是他!尚志林看他家贫不计较!我哥看他可怜替他担责,怎么我哥成了十成十的恶人,他就美美做个好人!” 她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咳起来,身体又出血,张缊赶紧查看,毕万里摸了摸鼻子,无错又无辜。 李斯炽默默蹲在角落,回想这个609宿舍,心中悲凉。 翠青是陆雨养的,而竹叶青杨维智养的。609的霸凌只存在于609之外,杨维智最后趁三人醉酒将他们扔下楼层,又在某时被丧尸咬伤后,发现自己不再成为丧尸追逐的对象,肆意从四楼楼道拖回半尸与哑铃,丧尸喂蛇,最后,在天台,遇到了万空陆晴一行人。 万空把屋内丧尸抛出室内后,适时说话:“609宿舍住不了太多人,我跟张缊与屋里的人商量了一下,他们留在这,张缊照顾陆晴也留在这,李斯炽,和你的舍友,我们一会回你们宿舍,可以吗?”我们,指毕万里,池方觅,还有他自己。 楼下还有事情要处理,楼上女生全呆在一起,确实是最好的安排。李斯炽询问刘星星,对方全凭他做主。 李斯炽冲万空点头,以示赞同。 ...... 十月八号这天早上,杨维智递过来十一餐很火的肉夹馍:“这是你哥哥让我买的早饭,我回来时,他们就不见了。” 陆晴骂他:“滚开,昨天我哥哥都醉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让你买早饭。” “妹子你不要我要,我都快饿死了!” “肯定是你,我联系不上我哥哥!肯定是你,你把我哥哥弄哪里了!你还我哥哥!”陆晴眼睛通红,却倔强着不肯流泪,“我哥哥跟我说去他们要去你家帮你过生日,昨天凌晨给我发信息说你要送他们回宿舍,他怎么可能在醉酒的情况下离开宿舍,你!肯定是你你!你把我哥哥他们藏起来了!你个畜牲!” 被陆晴骂着,杨维智突然想起陆雨第一次托自己帮忙的场景。 陆雨那个胖子笑得一脸肉横着格外恶心:“我能不能托你帮我买蛇苗啊,你是本地人,消息肯定灵通,翠青蛇市场价二百一条,我给你五百好不好,这种蛇不好活,要是我养死了,你再帮我买,还是五百一条。” 杨维智笑得很开心:“好啊!” ...... 第31章 清理伤口,独自相处 麻红攀岩绳毒舌吐信般自窗抛出,簌簌灵活而下,在半空由赵尺规拦截引进406宿舍,两个宿舍虽不是垂直正对,但也好在只相互错了两个宿舍,攀爬起来不成问题。后序控制讙观测情况后得出爬阳台回去这个结论的人并非李斯炽,而是操作技艺更为娴熟的万空,对方看出了他精神不济,且刘星星在一旁欲言又止。 一人独站于阳台的万空将绳索隔一段打一个结抛出,光束拉长他的身影轻轻触碰池方觅的脸颊,后者瞟遍全场,抱着胳膊凑近毕万里,眼神里满是高超演技下的关心:“万里,你这手怎么肿得跟河豚似的,已经结痂了?什么时候伤的?不需要用绷带缠一下吗?要不要戴个手套啊?一会要爬楼,你这样能行吗?” 池方觅与毕万里攀谈时声音并没有刻意收紧,以至于阳台的万空也能听得清楚,但万空内核稳如老狗,丝毫不受影响。 毕万里顺着话便道:“不用担心,这点伤用得着束绷带?就算断条胳膊短腿我也照样能爬...”话已出口他才恍然大悟今时不同往日,绑绷带不是为了止血养伤,更多是防止污血沾上伤口,刚刚那阵算他命大没沾上黑血,以后还是稳妥至上,“绷带...绑了绷带恐怕行动不方便,这趟出行也没聊到要带手套啊,唉对!我记得万空带着手套来着。” 他冲着窗台刚开了口喊出一个万字,眼睛恍惚看见什么,怦然瞪得溜圆,余下所有情怀便如同堵了车般塞住嗓子,脸上更是硬得跟千年清服老僵尸似的! 池方觅看他这表情,嘴角轻轻上扬,目的达成,他默默退守后台。 接收左右夹攻两方信息的李斯炽身形一滞,那套在手掌上亦溜圆的绷带外加手套如熔浆般将他全身烫的发热!与毕万里视线相撞的那刻,李斯炽忐忑得像踏马脚踏两条船的渣男!...果然什么都要只会害了他! 心中自明万空将手套让给他是出于华**人对老百姓的关切,当然也怨不得万空忘了还有个毕万里亦受了伤,爬天台那会两人中间隔着个自己,人家两人互不知晓唉! 毕万里黑了脸,李斯炽觉得对方看不清的五官上肯定写满委屈与不公,自己得解释:“万校他并不知晓你手上有伤,我这里还有很多绷带,你要绷带还是...” 对方阴翳着脸大喊:“手套!” 唉,这声音听起来,真是难过了。 李斯炽连忙把手套脱给他,自己默默拾起一卷绷带挥霍,多缠点一会能不疼一点是一点。 看他动作的毕万里哑火了,把刚刚戴上的手套拽下来,整个人如同泄气皮球般没了脾气,丧着脸递回来,“我还是用你的绷带吧,这个手套一股汗臭太难闻了。” 李斯炽没接,掏出绷带刚想递给他,打断声从万空那边传来:“可以了!毕万里,你先下!” 不及毕万里回应,万空连着催促:“快点!磨蹭什么!还要等你多久!” 李斯炽只好把绷带放回去,眼神示意对方还是带手套吧,万空声音透着急切与不耐,这位军人仅靠声音便能传达盛大威压与不容置疑,没人敢忤逆他的命令,现在开始缠绷带太浪费时间了。 第三个爬绳梯的李斯炽并不知道,毕万里气冲冲闯进阳台时,万空一把薅过他即将穿戴完毕的手套,神情冷淡,暗透不爽,动作干净利索又粗陋强硬地催着毕万里出阳台。 这次换万空夹在李斯炽与毕万里中间,前者下行时表现依旧,宽慰与掌扶纷至沓来,李斯炽一边感谢万空的温柔与心细,一边护住第一次下绳梯恐慌不已的刘星星,好在最上方的池方觅明显有这方面经验,替他分了些职责。 透过窗户,李斯炽再次看见四楼的同僚们,他们掀开床帘一角,对着糖葫芦似的一行人目瞪口呆,接着便是嘴部手势同时动作,李斯炽心中有种热血在作祟,他感觉自己像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做着非凡的事情,接受平民的称赞与仰慕,直到他看清窗边几十人不约而同竖起的中指与依旧能读懂的唇语,他石化了,他顿悟了,他一张老脸沿着耳朵尖红到不知名的地方,他被自己的自恋恶心到了。 踏进406宿舍那刻李斯炽才想明白这些人态度为什么如此愤恨,唉,也是,要是换了他,有一伙子人在六楼搞出那么大动静,几乎勾引海大西北区所有丧尸涌上十六号宿舍楼,搞的墙壁地板晃地跟地震一般,自己安安分分一言不发却遭受无妄之灾恐吓,他也得骂两句有病。 “哟,怎得了这是,六楼辐射那么大吗?怎么脸脖子红得跟烤乳猪似的?豁,这手咋了,包的跟荷叶鸡似的?咦,一身血,你们到底是去解决问题,还是解决李斯炽这个小朋友的,怎么把他造成这样?” 与赵尺规一同扶住李斯炽的万空面色不悦地撇了他一眼。合着他是饕餮变得呗?一天天竟合计吃了,这种人不合适被丧尸啃,要是没啃死转变为丧尸那活着的人可要遭老罪了。 王琦还是那副死样子,斜睨视线,嘴不讨嫌,翘着个二郎腿一晃一晃得:“哟,可真厉害哎,三大男人造出了个刘星星!豁,这不是食堂拍戏那大明细嘛,我猜猜,如果刘星星是跟这位长得形似张飞的人造出来的,大明星肯定跟黑大帅咯,咦,还有一个,瞧这糙的,该当是与狗合造的!” 李斯炽觉得王琦嘴上功夫是一秒塞一秒厉害了,自己这个脾气寡淡到已免疫对方两年的都有些遭不住,更别说旁人,绳上下来的六个糖葫芦此刻皆成了山药丸,脸上一个塞一个地缤纷多彩! 有脾气当场就报的直肠子,毕万里算是顶天头一人:“卧槽泥马,猪鼻子里果然出不来什么讨人喜欢的东西!你再嘴贱编排我们和李斯炽,我就把你绑成粽子,扔去给丧尸,保准亲死你,爽死你!!” 王琦不为挟持,他轻蔑地呲笑一声,上下扫视毕万里:“你是恋爱脑吗?末日都来了,还想着情情爱爱呢?你自己想要就去呗,我要是丧尸肯定喜欢你的脑子,纯天然,无添加。” “你个杂种你再说一句!我!我...”王琦彻底点燃了毕万里心中熊熊燃烧的一把火,作势要冲过去撮死王琦。 他这体格子五大三粗挺有本钱的,一时所有人都寻着看好戏的立场按兵不动,也只唯一被得罪得轻些的池方觅上前拥着毕万里退到门框边上,劝慰了两句就令其熄了火。 李斯炽暗自把身体重心放在迈开半步的那条腿上,视线从池方觅污渍的白背心转向刚刚落地站得笔直的陌生男人,看清他型貌,面上再漠然也掩不住眼底的暗潮汹涌! 他身上这是...李斯炽清楚记得609宿舍并没有这号人!他如此这般爬进406,究竟要如何?丧尸爆发八小时已有紧急制动措施,明确表明十一号将会有物资派遣,为什么还会有陌生人流窜宿舍的情况发生?!一身浓红腥血,是搜刮其他宿舍时留下的? 在早期筹划里,李斯炽并不确定灾难后情况如何,因此对此种预判做了应对措施,匕首,对,他的匕首! 李斯炽朝裴以迁桌上看去。 不...见了? 被赵尺规拿走了? 离开406宿舍前他曾眼神示意赵尺规那把匕首的位置,李斯炽是当着王琦的面放在桌子上的,作为留守人员赵尺规,面对随时可能尸变的王琦,必须得知道匕首的位置! “你...你不是我熟悉的人。”万空不动声色挡在众人面前,与赵尺规成左右夹击之姿,声色锐利如刀,“为什么来这里!”说话间,他将来人全身上下搜刮个透彻,无衣物包裹的地方离散分布数块血迹,却非来自本人,“你身上,怎么弄的!” “解放军叔叔!我是好民!大好民!”玛德猛男哭泣,辣耳辣眼,李斯炽遭不住,闭了闭眼,唉,“我是507宿舍的大二学生,我叫赵以光~我们宿舍遭到尸变的宿管大妈敲门外加说话诱骗...就我一个活下来了,呜呜呜我差点死了!呜呜呜幸好有根绳,呜呜他们都死了!” 看这哭得,梨花带雨的,哦NO!且看那名叫赵以光的薄肌男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哭嚎着奔向我们伟岸高尚的军人万空怀中,这令人泪目的一幕,这感人肺腑的拥抱,呃...如果真得扑进去的话一定更辣眼睛! 李斯炽默默走开,他忍着背疼脖子疼手疼肚子疼,就给他看这?也行吧,不是谋财害命看什么都行! 唉,按照计划,406宿舍本该只他一人的,现在嘛,一张床得睡两人了。 路过橱柜,有人朝他伸手,“你叫李斯炽?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池方觅,万空和毕万里的朋友。”毕万里站在一侧,眼神抓在他身上,面露兴奋! 怎得精神分离了,一会生气一会乐的跟傻子似的? 李斯炽抬眼示意自己听见了,微抬手腕,给他看挂了至少六卷绷带的手以示拒绝,“恩,我知道。”毕万里说过。 他打开一扇上锁的橱柜,从一个已开封的快递盒中掏出什么东西,放在背着的医疗包里,随后从衣柜里寻摸两件衣服,打算去厕所换掉染血的衬衫,顺便清理伤口。 莫名把他拦住的池方觅眼中幽光如狐:“奥,我记得昨天早上万里来看我的时候穿的不是现在这个外套,你身上这个...跟他是情侣款吧?你借给他穿的?” 什么鬼?李斯炽感觉浑身疼得他脑子正在板块漂移,好像有原始野人光着身子在各大洲上捶胸嘶吼,池方觅这话说的想干嘛?同款衣服不同型号怎么就成情侣款了?说错了嘛不是! 回头一看池方觅的样子,明白了,“对,毕万里那件外套脏了,我借给他凑合一下。你光着膀子是不是很冷,我可以借一件给你,不过没有同款了,还有个夹克你要不要?” 池方觅笑得温良有礼:“可以啊,谢谢你!” 毕万里在他身后笑意欲浓,眼中是柔情切切,整个人扭扭捏捏得时不时撇他一眼,看得李斯炽一脸便秘。 都发什么神经病? 李斯炽找出衣服递给他,抱着衣服刚走两步,低垂的视线落在刘星星身上,想起什么,眼眸微动。自打进宿舍后便一直跟在万空身后躲着王琦的人此刻由于保护盾的离去,而又对安抚赵以光的赵尺规一无所知,只好擦过他身旁,奔向毕万里身后角落里猫着,战战兢兢高度紧张。 想起刘星星那句“他看到我了”,一时叹息,不知接下来还会面临怎样险境,即使如此,他也不好张口揭露王琦的伪装,更别提驱赶其出去。 毕竟他们是平等交着宿舍费的学生,王琦不赶毕万里出去就算大度了。 即将触碰阳台转扭时,李斯炽轻缓着视线与站在阳台里打卫星电话的万空隔窗对视,对方单手叉腰,一席黑衣裹挟刚健身躯,雄性荷尔蒙自然而然溢满了整个阳台以至于浓稠,令人望而生羡,闻而触动。李斯炽明白,这是来自绝对实力的自发释放,绝非刻意,他并不多想,只心中腾起一阵风,吹得蛮荒大地春色四起,他渴望如万空一般,有足够实力与魄力,保全自己和身边人。 对方像是不经意落来一眼,恰巧落在李斯炽身上,盯着他衣袖停留片刻,又不着痕迹收回,别过身体回应了一句什么。 406厕所空旷而清新,干湿分离,李斯炽轻巧着步伐进了卫生间,开窗透风,顺便混淆万空说话的声音。他明白万空身份特殊,能把电话打来他这的人肯定不一般,谈话内容更是不容亵渎,窗外声音驳杂,混着腥气与燥气,李斯炽和着声音,手指飞速舞动利索着把一头乱发减到事宜长度。 若非再次穿越见到冯念玉,又有李惟樾那个杀人魔提出买百顶义髻赠他佩戴,李斯炽真就忘了头发这事。两天没清理,已经长了许多,好在每刻行动皆凶险,暂无人有所察觉。他自小头发生长速度特殊,别人一个月仅长一厘米,他一天便能做到,由是,打小便练出个剪头发的好手艺,若是找工作上专业不吃香,开一个理发店也够糊口了。 脱了衣服挂起,李斯炽刚掏出药剂费劲巴拉往身后胡乱涂抹,面上忽得一阵强风掠过,李斯炽吓得猛抬头,心惊皮颤!再次与万空对视,能清楚看到双方眼里皆写着意外与惊恐。 万空不知道他在厕所,李斯炽也没注意厕所门没锁好。 率先瞧见万空僵住呆愣着的赵尺规一时好奇他怎么了,抬步便要过来瞧瞧:“万校,你看什么呢?” 万空连忙闪身进入,声音如惊雷,既笃切又激昂:“没事,什么都没有!” 第32章 心事袒露,一身轻松 浓苦药膏自李斯炽光裸的上身蔓延至万空克制隐忍的指腹,那白而稠的液体一但触上红痕遍背,立刻展现枯叶扑落水面般波澜的阵阵轻颤,这动作已是极力收敛了,却还是爆开空间里千万分的沉寂。 深秋,躯体连同药膏一同暴露时皆是寒凉心紧,李斯炽自己涂抹时便受不了那温差,隐在窗边轻轻嘶叫。药膏管子自万空接替后,抑制不住的抖动便只来自皮肤对疼痛的刺激感应。 清楚感受着身后之人一再轻放力道,以至于时间的熬煎让疼痛渐被适应,李斯炽才发觉颤动真正原自对方指尖的温热不知何时勾出的伤口深处的痒意绵绵,钻进骨髓引起麻意疼痛。 回想刚刚与万空视线相交那会,对方突然莽撞闯进来,脸上是关切与担忧,一张忠厚唇瓣抿住下压,眼神在驳杂紊乱的伤口与李斯炽受惊的脸上徘徊,开口只道:“你同意的话,我能给你上药吗?” 万空靠近那刻李斯炽慌的难堪,他在想如何解释才能让万空对他的伤痕不生怀疑,可一通尴尬磋磨下来,对方只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便全身心投入对他背部擦伤的兢业工作中,李斯炽不会主动开口,他也不会再生出一只眼睛看到身后之人脸上的表情。 涂抹的轻微触碰,是万空咬紧牙齿极力克制下漫溢出的,关切迷狂的眼神撑起眼眶,挂着一双漂浮血丝的瞳晶体死死扒在李斯炽后脑处,那里面情绪多重,最为明显而浓黑的,当属心疼和...欢喜若狂。 他整个人宛若撕裂的禽兽! 待寂冷止去,万空拿起酒精湿巾慢条斯理清理掌心,一旁的李斯炽披起纯白衬衫,万空视线绕着对方转了一周,还放在他身上,轻语:“头发短了些。” 对李斯炽来说,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得当,身后是窗口,前面是微微偏头注视他的万空,对方只留与他自由穿衣的挥霍空间,自己动作再舒展些,甚至能双手给万空系个红领巾。不过卫生间面积本就不大,两人躲在这里,想要对话只能凑近些,小声些,才不至于引起外面关注。 实在没想到点点差距能让他开口,一背的无名之伤万空却一点不问:“有点遮视线。”他简略辩解,弄好衣扣一抬头见万空正利索脱着身上衣物,李斯炽蒙了蒙,视线随他肢体移动,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动作。 他回想着遇见万空以来对方的经历,疑惑着:“你身上有伤?”难不成是在食堂?还是救池方觅的时候? 万空笑了,很开怀,眼睛弯了些,很容易让人亲近,“放心,我没事。”他一伸手,连带着两人距离又一步靠近,“这个你穿着吧,我研制的防护背心,虽然防不了子弹,但至少能防止擦碰刀划,你身上伤得有点厉害,穿这个能护住很多。” 那是个轻薄有度,材质扎实的内穿背心,李斯炽接过来时还带有滚热的体温,表明它至少是自丧尸爆发以来一直贴在万空身上的。 “你呢?”李斯炽不肯穿,他觉得这种东西万空比他更需要。 “我穿不穿没差别,丧尸伤不到我。”万空有足够的能力,谁都信任他有这个能力。 李斯炽不语,到底穿上了,他见万空在一旁盯着他,似是有话要说,脑中一动,连忙加快速度:“你是要上厕所是吧?我马上好!” 无事不进厕所,有事必闯厕所,他怎得就忘了。 万空伸手止了他拎包逃跑的动作,声音比刚刚更柔和了,“...不急,李斯炽,我能问你些事情吗?” “......问什么?”他立刻猜到万空要问什么了,是422时对方说了一半的话语。 鼎沸欢闹从四面八方逼进厕所,李斯炽加速的心跳被这焦躁的环境顶入新境界!他惶恐的神经驾驭平和的眼睛与万空对视,半秒后,避开视线望向门处,又贴着门框滑到窗口。 李斯炽这个位置,能不遗余力将楼下糟乱尽收眼底。 丧尸抓狂,仰天长啸,后遂着各处声响分匹进攻,抛弃阳光闯进宿舍大门!留下身体部件涂染的血淋淋空地! “...又发了一条信息。”万空没有问,他虽李斯炽关注着人群的麻木与丧尸的呐喊,想起电话里传达的信息,适当解释,“外面的人告诉我们,丧尸通过血液血肉及唾液触碰伤口传播,被丧尸伤害的人,哪怕只有一厘米的伤痕,也会发病成为丧尸,他们...没有找到舒缓的方式,丧尸是不可逆的!”研制解药失败了,他们送来了一条众所周知的绝望信息。 李斯炽看着窗外只余零星几个黑影,猝然抓紧双手,心中杂绪让他忘却疼痛,还是万空发觉他动作,连忙扒开他手掌,确定伤口无需重新包扎后,将从毕万里那薅夺来的手套给他戴上。 王琦怎么办?刘星星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从406室内传来的动静来看,他们也知道消息了。被丧尸朱阿姨咬住手腕吃掉一块肉的王琦,他怎么想?看见王琦被咬的刘星星,会怎么做? 万空知道他在想什么,王琦是生存的隐患,身为人时是掐在脖子上的手臂,只要变成丧尸,便成为被道德原则抛弃的可怜虫,更好应付。 他安慰:“别担心,我在这,会没事的。” 没一会,万空接着转述信息,“为了生存的适当防卫是崇高的,哪怕面对亲人朋友的恐吓,我们也得捍卫生命存在的至高无上本性,以及保持对未来的期盼。丧尸在速度,耐力,体力多个方面都达到了人体高峰,有些丧尸甚至会人语,存在肌肉动作,可通过眼睛,身体血液留迹分别。但丧尸对温度很敏感,他们活跃的温度在二十度左右,过低动作减慢,过高死亡。” 温度...怪不得,清晨他们在609搞出那么大动静,丧尸却聚集在楼下没有动作,原来是喜欢温暖。 话中深意李斯炽懂了,他看着万空,那人眼中倒影着他的坚毅与不畏。丧尸有心跳有呼吸,但他们无法救治,无法康愈,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吃人的恶魔!所有人都可以拿起屠刀审判披着人皮的恶鬼! “丧尸病毒不仅会侵占人体,还有鸟兽鱼禽等一切有脊椎动物,如电影一般,阻止他们,只需要攻击脑袋或心脏。” 果然,李升研究的结论,他们也知道了。李斯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他在为自己逝去的道德默哀。 “还有一件事。”万空想起电话那边给他传来的消息,脸上凝重几分,“下午六点,外面的人会在丧尸爆发的城市循环播报这条信息,并长时间高强度鸣腔警爆,持续时间三小时。” “为什么?”李斯炽既是对话中内容疑惑,也是对万空难得地敛起神色疑惑。 “丧尸爆发已经一天了,有些人还存活在大街上,他们没有办法回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开放公共场所进行避难。”万空迟疑了几秒,在李斯炽持续的不解下,继续:“为了错开鸣警场所,海嗣大学的公开教室作为避难场所,也将对外开放。不过,届时会有军警人员统协安排。” 李斯炽呆住,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这确实是目前最稳妥的保全大多数人的方法,虽然会有牺牲,各种牺牲。 但,李斯炽看着眼前魁梧英朗的军人,嘴上再三动作,将他更担心的事情道出:“你呢?你要走吗?” 他不想拖着万空,对方的身份决定他行动的不由己,如果丧尸爆发后的一切按照他预想的来,李斯炽一个人呆在406宿舍守着物资与希望渴望明天的话,他将排斥一切外人,哪怕军人。但预想永远是空想主义的前兆,是虚假的泡影,他不敢想象,当王琦同样用钥匙打开只他一人的宿舍,将会发生什么,他能一个人应付丧尸吗?就目前的经历来看,他不能,他会死。 人会趋利避害,这是人作为动物的兽性本能,李斯炽也存在这种本能,所以,他不希望万空离开,至少在解决王琦之前。 万空似乎很满意李斯炽对他的关注,而没能察觉到真正意图:“放心,我不走。”万空看了看他身上穿的戴的,心中叹息,收回几分笑意,用略带严肃的口气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七号那天在金华小区经历了什么码?” 金华小区!李升一家的小区! 万空怎么会知道?他看到了? 之前,听见万空宣告海嗣的丧尸爆发于海大附近的一个小区,当时他不甚在意,海大附近皆小区,且有天眼在,追根溯源是很容易做到的,可...万空怎么知道他在金华小区?李斯炽从李升家逃出来时走得是正门,当时他手上抱着染血的衣物,冒冒失失逆着人群跑,难不成,他不合众的动作被监控拍到了? 李斯炽回想昨天,避重就轻:“我...我在金华小区二栋202室给一个三年级小孩家教,看见有个人像丧尸一样扑咬人,像电影里的丧尸,我觉得不对劲就跑回学校了。” 万空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没有逼问,没有斥责,只是温柔而淳淳劝导:“李斯炽,你九点零三第一次出现在金华小区门口的监控里,九点四十九,第二次离开金华小区,对面?” 李斯炽一颗心加速下沉,饶是万空语气不带一点言辞戾语,他仍是嘴角紧绷脸色苍白。不用挑明,万空很机智地用具体时间告诉李斯炽,他知道一切,隐瞒是无用的。 冷静自持在万空注视下崩裂几分,对方眼神如鹰隼,锐利如软刀,“李斯炽,你抱着黑绿衬衫离开十一分钟后,也就是十点整,第一个丧尸才冲出金华小区,你知道吗?” 看吧!衣服!他特意强调颜色,他发现了!怎么办?全部说出来吗?自己知道的你们已经知道了啊?为什么还要问他!不能说...说出来会怎么样,会被抓吗?被抓后还能回来吗?能打电话吗?为什么做错的不是他,偏偏要他来承受追问!明明是唐纤李升!为什么不问他们! 脑中有怒火冲击脑神经,在不满拱起的火中李斯炽更受不了无奈失望混杂的语气鞭打自己无辜的灵魂本体,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语气不善:“万校,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会告诉你。别动不动问我是不是知不知道,我不想知道,你会不问吗?” 被他态度激到的万空脸上划过慌乱,连忙恢复了以前的软润,“我不知道你短短四十六分钟里经历了什么,会不会很害怕?有没有受伤?我们只是觉得,你经历了我们该清楚的事情,这事情很重要,可能关系丧尸的解决,还有你和万民的安危,如果冒犯,你可以选择沉默。” 他们居然没查到李升? “...李升。”李斯炽保持沉默的时间绝对不算短,可是万空就那么痴痴关心着他的情绪起伏一言不发,李斯炽能感受到,自己加剧起伏的胸膛贴在马甲上,很暖和。 慢慢地,他轻启嘴唇,将自己对李升和唐纤了解的一切和盘托出,从大二那年开始家教,到进入李家书房发现的融冰计划报告书,最后是摆脱变成丧尸的李永康,只省略一点,他在古代的经历。 安静听完的万空似有千言万语要秃噜,最后只凝聚为一语:“经历这么多...你受苦了,以后不会了,这件事情确实与你无关。” 李斯炽眼眶微红,为他一句宽慰。为他一句无关。一个普通大学生,目睹丧尸爆发,差一点成为饲养丧尸的食物,他只是个学生家教,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李升把他引入书房,动机不纯,唐纤把他推进李永康卧室,让他差点丧命,这一对夫妻,为什么逮着他一个人折磨!凭什么! 他曾觉得,作为生物学博士的李升研究远古病毒,自然是在安全环境进行安全实验,哪怕李永康行为怪异,李斯炽也没多想,若非李家夫妇日益诡异的做派,李斯炽不会大动干戈地研究丧尸储备物资,不会事先准备死里逃生,他差一点...差一点死了啊!他差一点就死了! 李斯炽对李升唐纤的恨意是毫不遮掩的! 略一回想,万空迟疑:“我看过金华小区的资料,并没有供职于国家机构的生物学博士。” 李斯炽是针对那份报告进行的自我定义,至于事实如何需要验证,他连忙道:“我只知道他叫李升,其他都是猜测。” “不管如何,谢谢你,李斯炽,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的工作很有帮助。”万空再一次拉近距离,吐露的湿热气息直接喷在李斯炽脖子上,低沉而鲜活地发散感谢,“出于对你的信息的谢答,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条件。” 李斯炽突然抓紧了他腰间的硬物,仓促道:“我能用一下你的卫星电话!我只打电话!不做别的!” “噔噔!” 是赵尺规的声音,伴着敲门声响起:“咳咳,二位,占着茅坑不拉屎拉什么呱呀,多埋汰,出来聊好吗?我快憋死了!” 第33章 陌生罢了,曙光降临 门开而合,李斯炽垂首遁出,手足无措间被赵尺规拦住,对方抬头示意刚刚落锁的门框:“万校怎么还在里面?诶,小朋友?你什么时候进去的?你俩到底有啥事非得一前一后躲在里面说啊,多味啊~” 李斯炽攥着拳紧张彻骨,扬头那刻,旁光瞧见室内一行人皆抬着视线落在他身上,这其中,数毕万里与王琦力道最为强烈,前者不解中带有震惊,后者如冰平静面如死灰。直到淅淅沥沥激流撞击瓷中水面,在这寂灭中传出响动,才打破僵局。 赵尺规打趣:“还没尿呢万校,你这憋得够久的!” 李斯炽定了定神,避重就轻:“我进去换衣服,万校出于好心,帮我处理脖子上和身上的伤口。”稍抬下巴,让贴有创可贴的脖颈暴露在众人面前,他手上抱着染血衣物与医疗包,属实又确凿。 众人收回注意,继续探讨刚刚的消息,只王琦一成不变,后被凑近观赏他的赵尺规迎面遮挡,才一脸不耐烦得趴在桌上装睡。 “怎么不叫我帮忙?”毕万里三两步跨过来,视线在那张脸上小心审视,拽着他衣袖远离厕所,李斯炽巡着他停在自己床位旁,扔掉衣服后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机,“有条公开消息,刚刚发过来的,你看看。你知道吗?昨天外面就发消息让我们居家避难并进行信息统计了...” 李斯炽适当打断,“我知道,万校他们跟我说过了。” 毕万里迟疑:“...你和万空很熟吗?” 李斯炽莫名其妙:“不熟,虽然我和你认识更早,但我们也不熟。” “......” 毕万里看向李斯炽掌心,引人注目的黑色作战手套,不久前他曾见过,心中怄起莫名酸意,满腔不解,“你为什么要他的东西不要我的?” 李斯炽懒懒看着身旁少了大半的四袋零食:“你有目的,他没有。” “......”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万一呢,万一他亦善心不纯呢!? 毕万里回想万空种种做派,心中突突直跳,他是没见过万空如何对待平民,但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万空对李斯炽很不一样,他一直在浅笑?是吧?与万空相识多年,他怎么不知道这个面瘫还会如此柔语面笑,跟个旺旺牛奶上那个小男孩样,真的只是发自职业对学生的关怀吗? 池方觅半抱胳膊,视线在两人间跳跃,最后望向阳台某人,心中多思。 手机解锁,一如昨日,本机系统与各大平台皆宣告同一个内容,扫视下来,要点与万空所说无异,除了省略恰如其分的宽慰与安抚,还有最后这句:爱护生命,人人有责。 藏匿于池方觅身后的刘星星残音断语道:“你们...发信息了吗?我之前发了609的位置信息,能...能改吗?我重发一条可以吗?你们要不要...一起?” 李斯炽言语安抚他一顿,在将身旁三人首肯下,编辑四人信息至固定号码。 那是丧尸爆发后李斯炽平心静气休憩最长的一段时间。虽然室内满塞的八人多为不相熟,但机妙之处亦在其中,有靠外貌足够吸人眼球的池方觅引走赵以光与刘星星注意,也有万空与赵尺规挡在前面应付不知何时尸变的王琦,他心神安宁下食饱腹后趴在桌子上沉睡七小时之久,忽得一阵轰隆声锤在耳边,李斯炽赫然转醒。 面部神经与心脏砰砰直跳,牵出不安遍布全身,嗬嗬怪叫与猛兽扰乱在左侧木门嚣张肆意,李斯炽连连三个大呼吸才将骤升的心率降下来,晦暗视线宣告着夜幕即将来临,理性意识立即明了走廊里躁动丧尸变多的原因。 他小范围活动着麻痹至无感的胳膊,视线被右侧一抹接地黑影套了去。 是万空,这人在他半米之遥的地板上端坐着,右手胳膊搭在翘起的膝盖上闭目养神。不仅他,同时处于406宿舍的其余人或仰躺于地,或俯爬在着,闲的不安,只能睡觉。 直到风打窗户透进股新生之意的曙光,它从容得体,无言中迎接着整个海嗣城即将复苏的鲜活! 一双双眼睛自夜色蒸腾间亮起炯炯之姿,太阳落下去了,可人们心中渴盼之光正勃然奋发,冉冉升起! 直升机!先后三家直升机随着日暮途穷的温暖震撼而来!承载全市千万人无声的欢呼盘旋于某个高楼之上!目不应暇!耳中鸣鸣响起利刃出鞘之雷霆巨音,眼中不明,但心知那是数架战斗式飞机自南向北,由东到西巡港护航! 万空睁眼时,恰好看见李斯炽急促着双腿越过他身前奔向阳台,他略显急促抬头看了一眼此人,尚未见得全貌便被紧随其后的池方觅毕万里等人挡去视线。自知卫星电话里最后那则信息影响了自己心态,否则不至于突生如此怆然之境,最后留在室内陪他无言对坐的,居然是王琦这个即将变异的丧尸。 对方冰冷渗血视线透过窗户射向半明半暗无云天空,万空贷借王琦探寻路径亦转向室外,眼光落在李斯炽身上那刻,力破苍穹的几道广播噪音自四周密密匝匝同时压来,持续时间快则数米秒慢则无期,引得千万人为之捂耳弯腰。万空予以皱眉相待,不知是烦弃噪音还是其他什么。 他眼中的李斯炽,身直发垂,姿仪坦荡,牢牢追随直升机上逐次滑绳而下的数百人,能清楚明白那心中澎湃似鲲鹏傲游天际,无垠广阔! 按照计划,直升机盘旋等候舱中人员完成所携物资初次派发任务后全员返回,地面部队同时行动,用超高频噪音扰乱丧尸集团,八人一组成兜袋网状引导街上滞留人员前往避难所,部分成员持特殊仪器对受伤者检查后予以分流,没人知道,那绿光下呈黑色的伤口患者被疏散至何等场所,只知一切接在章法有序下无言进行。 广播循环播报一条信息,传递着——吃限于无热源物,穿限于不透水物,行限于声小强防护,禁止噪音,劳守社会公序良俗,非必要不出门。相信朋友,亲人,爱人,未来,生命与你不相弃,不相离。而每次都被三次重复的一句话,传递着猫狗鸭鹅鼠鸟亦可生变,须严警惕! 战斗机自穿透气体间为直升机,地面人员作武力保障,那比肩年炮的巨响吸引更多丧尸注意,不止地面上游荡的人,狗,猫,更包括空中傲游的鸟,鹰,鸠!海大宿舍走廊里的大批丧尸疾速消散于逃生通道,他们像池中供人赏玩的黑红锦鲤,呆傻而心甘地被人们投以鱼食诱引戏耍。 许是一切救亡图存进行得太顺,新希望突爆光芒闪亮王琦苍白的脸颊,才让人发觉这人早已红透了双眼,他五官扭曲,大吼着:“李斯炽!刘星星!” 阳台六人被他喊得回了头,除赵以光,个个警惕严阵以待! 王琦站起身,万空立刻挡在众人面前,与赵尺规成潜伏备战站姿,前者看了两人许久,面上露笑,突然转身跑向李斯炽床位与墙壁空隙贴合处,从中掏出件绿地黑斑外套,狠狠摔在地上!随后打开李斯炽没上锁的橱柜!把里面东西一股脑扒拉在地! 怒诉不甘:“这是李斯炽的衣服!上面黑色的是丧尸血!早上!早上九点他从校外抱着这件衣服跑回来,他还提前买了物资藏在宿舍里!他早就知道丧尸会爆发!他故意的!他没告诉任何人!他故意让丧尸爆发!你们不是军人嘛?把李斯炽抓起来啊!!把他抓起来啊!” 王琦声音几近嘶哑,声音暴动如惊雷,瞬间吸引了几个尚未跑远丧尸的注意力,他们折返回来,以凿山破天力气捶打撞击门般,力道足以牵动墙体颤抖,话中深意和楼梯坍塌带来的惊悚直击每一位在场人的心神魂魄! 只万空不为所动,视线在绿色衬衫停留一眼,随着李斯炽步步上前,他亦向前让与空间,却始终保持第一梯队。 忍住剥光巡街般道德指责,李斯炽需得处理眼前生命危险,他镇定道:“所以,校门口拉行李箱的人,是你吗?你看到我了?” “对!没错!你以为你能瞒过所有人!你以为你能安安全全当个人看着我们变成丧尸!不可能!你休想!” 凭什么所有人都将有新生的机会,他呢,他只能成为丧尸!然后死去嘛!凭什么! 他拉开上衣,将卡在裤腰紧贴皮肉的那把光裸刀刃拽出,掀动血水挥洒弧线于半空。显然,王琦剧烈的身体动作,导致刀刃无辜削得腰身嶙峋不齐,血肉模糊! 李斯炽瞳孔大幅度振动了一下,他盯着那把刀,那把他搁置在桌子上,以为被赵尺规藏起来的刀!它既然落到了王琦手中! “你买的刀吧?你想用它杀谁?我?还是要变成丧尸的其他人?”他撕心裂肺,饱含绝望,“你做梦!在我死之前,你得先死!” 他深深平稳呼吸,忽然抬刀在手臂各处划伤数道,血液呈红色,哗啦流落在地,王琦尚不曾尸变,疼痛使得他周身冒气薄汗,脸色愈发苍白。 李斯炽立马猜到了他的企图,自己和毕万里及刘星星有不同程度擦伤,只要丧尸血进入伤口,后果...王琦在用自己的血,为他们三人,编织一张可动的变异毛毯!思及此,李斯炽磨蹭着持续退后,没办法,屋内几人,他伤的最重。 王琦缓缓前进同时抬起刀尖,指着躲在池方觅身后的刘星星,灵魂透着毒辣:“你还躲?你个傻逼要躲到什么时候!你当我不知道?当初我和朱秀珍的事闹得全校皆知的时候,你躲起来不帮我还偷偷告诉李斯炽,这次呢?你看见了?你又告诉李斯炽了?” “...我...我没有” 这人马上逼近阳台,万空迎面而上,一把握住王琦绷带缠绕的手腕,看着黑血渗透蔓延绷带,他声色平和不见一丝波澜:“王琦,你被咬了。” 王琦别过眼神斜睨他:“是吗?我被咬了。”他全无痛意,奋力挣脱,哪怕手腕分离,也要脱离万空攥握,“你敢杀我吗?” 在万空撤掉力道的同时,他重复:“我还是个人,你敢杀我吗?”他忽然出击,切断万空预要捆绑的绳索,周身速度显然不再是活人该有,再看那胳膊上血肉翻腾,已是黑色! 万空上手强力反剪其胳膊,一旁赵尺规立刻上前帮忙夺武器,可那匕首就像长在王琦血掌中,赵尺规都快把对方手指拧断,都没能使其卸下半分力道。 刀刃磕在脊背上挥舞,又是一片血肉四溅,王琦手上动不了,该用传统啃咬,脖子扭转接近一百五十度,朝万空脖子咬去,被后者轻而易举躲过,赵尺规目的不成,只得掏出登山绳索勒进其胳膊血肉里,用胶带封住其口鼻,固定后示意万空松手。 只有杀戮本性的丧尸尚难对付,更别说王琦存有三分意志,万空知他难对付,自己手上黑血驳杂,赵尺规也好不到哪去,手下这人更是浑身布满黑血,王琦一单脱离控制,极有可能酿成大悲!他不肯撒手,他得迅速想到对策! 也许...撑到王琦彻底尸变! 撑到王琦眼睛彻底变成黑色,等他失去人类意识!丧尸比人好对付! 可王琦不会任凭想象这般始终无动于衷,在走廊里丧尸喊叫夹杂几声人语怒骂间,在窗外战斗机激情弹药火攻下,万空还是将肉键剥离手骨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浑身剔骨般冷意绵绵的噗然细音! 王琦!带有意识的丧尸!可以不顾一切!手臂被绳索掐进肉里束住!那就抛弃胳膊血肉!困住丧尸毁灭人类的东西,无论什么!都必须抛弃!王琦!是用一半丧尸意识思考的人类! 手腕被剥落的温热腻肉砸住的那刻,窗口同时传来女声求救:“万校!609出事了!”是张缊,她身上背着陌生的背包,正一步步自绳索攀登而下,即将靠近406窗口。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等万空察觉手上空无一物下意识抬首望去时,王琦已经扑向连连后退的李斯炽,那双眼睛透着黑白分明的恨意,一张血嘴开口便要噬咬!叫人有永坠阎罗之莫大崩溃! 惊得面部青筋暴起的李斯炽心中怒骂:他妈的怎么又是我,不能换一个人嚯嚯吗?C! 好在他早已脱离危险区域,否则一定会被王琦扑咬在地一命呜呼!身后之人也极其给力,一把搂在他腰间拽得他猛跌入毕万里怀中,再抬头,却见万空一脸阴沉得蹲在爬倒在地的人儿身边,手掌握在他血肉黏连的白骨之上,一阵用力后身体猛地后仰,将整个胳膊连根拽掉,面色不爽地仍在地上猛踩至手骨散架人肉成泥,这才制住拾起匕首,抬步上前提起丧失一臂惨叫哀嚎的王琦一把甩在门般上。 第34章 门破尸涌,是真的该 万空根本不会让王琦脱离控制范围,大概是在□□捶打门板后滑落在地的下一秒,他便追至跟前掐住王琦肌理皎好的脖子悬于半空,嘴中低语:“你已经不是人了,人类躯体成供你蓄意行凶杀人的工具,你所作所为皆是比丧尸更加歹毒的残暴行径!王琦,你看着宿舍里的同胞,敢不敢承认,你还是人!” 不惜割肉放血熏染整个406宿舍,不惜自损只为挣脱捆缚扑咬活人,王琦的眼睛明明是黑瞳白膜,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有着丧尸一样的惨无人性,让那双眼睛看起来是何等满载寒冰! 察觉自己异变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拉着所有人陪葬!他竟癫狂至此! 那是李斯炽第一次见到,正面接受死亡的人是何等绝望。水光上涌至眼眶,随后便在一张虚白远超墙壁的悲哀面孔上自发滑出一道又一道湿沥痕迹。王琦话语中有堪比宇宙空旷般的空寂:“万空,我这样的...没有机会做人了...生命最后了还踏马守着人的底线我多累啊。同胞?同胞!!我如今的境地便是一报还一报!这个逼世界必定因果相随业力循环的话,那些冷血冷情袖手旁观的人能活到世界毁灭吧!!” 他耷拉的脑袋贴着墙壁抬起一点角度朝向阳台,嘴角扯出个讽刺的笑,“是吧,刘星星,你这样自私的人,能一直活着吧,肯定会死在李斯炽之后的,对吧!” 脖子上力道更紧了些,王琦最后几个人是被扼住呼吸后从咽喉里挤出来的,他能感受到万空愤怒值直线攀升,随之变化的事黏在脖子上的力气,几乎能把他脖子里的骨头硬生生拽出来! 阳台里五人离得远,这会子注意力又都在窗口处背包而入的张缊和紧随其后的孙玖身上,只有赵尺规一人离得近些,察觉不对劲后连忙上前,看着万空脸色因不满而显露的杀戾,到底没阻止,只是正经沉声:“王琦,残杀屠戮不仅会把你拖回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人人如此不顾人的底线,那你的亲人爱人,甚至是另一角度的你,面对像你一样的人,又会如何?” 李斯炽视力不好,仍能从王琦鼓起的血管里看见黑色血液鼓动!预示着他即将变成丧尸,他的大脑即将丧失思考能力!万赵二人与之攀谈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其尸变罢了,哪怕心中知晓这是唯一解决困境的方式,却还是升起万般悲凉!他们竟然在等一个活人死去!没有别的办法。绝望!莫大的绝望,从头贯到脚跟,让人浑身冰冷! “彭!”“彭!”重物落地声被天上激战之音掩去痕迹。 “啊!” 自阳台传来女腔高悬人心的尖叫,李斯炽下意识看向发声位置,见赵以光与孙玖等人皆趴在窗边看向地面,个个目瞪口呆惊悚恐惧,他亦去望,一瞬间,心寒无比。李斯炽原本觉得这两日的历练怎么着也不该有浑身如此密麻心惊的反应了,但他明显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一层层扒开夜色沙幕,终于窥见那躺在地上鲜血汩汩而出的一对男女,他们赫然就是待在609的剧组人员! 是张缊:“小心!”她拉住离窗前绳索最近的二人猛然向后,下一秒,一张血肉横飞黑痕外泄的脸颊立即闪现在众人面前!丧尸嘴唇以下被啃掉大半坠在半空,随着绳索的晃荡拍打上方尚且完好无损的玻璃,引得窗台七人倒吸凉气!好在这位面熟的丧尸该是脚尖挂在了绳梯上,才只倒挂出一张脸伸着细长的胳膊抓挠,嘴里穿出丧尸标准怪叫。 颤抖的尖叫不再是女生特有的高音色,而成了赵以光独有的尖嗓音,他扒开人群向李斯炽的方向闪躲,把后者掀到一边后与一齐钻来的刘星星躲进了厕所里。 毕万里与池方觅各自拾了一个拖把正配合着对付悬挂于窗边的丧尸。 站在原地的李斯炽忽然感觉一阵风从室内袭来,下一秒,玻璃爆碎的强响炸在耳膜传至大脑皮层,让他脸部五官牵扯纠紧拧成一团,下意识抬起双手作屏障挡住左侧飞舞而来的玻璃碎渣,身体后退抵在厕所门板上,彷徨间强行挣开双眼,被眼前一幕骇得牙根酸疼嘴角抽搐! 玛德,他现在的下意识反应居然不是骂人,成心悸了。 “陆晴!陆晴哈哈哈哈!变成丧尸的陆晴!!丑死了!”声音宛若从地狱中杀出血路的一只厉鬼,咯咯怪笑砍杀李斯炽每一个毛囊,令在场众人如同坠落滚烫油锅! 那倒挂在绳梯上晃荡的丧尸正是陆晴,而薅着黏连肉块长发的男子,意料之中是那个因陆晴恶语恶言而饱受诋毁侮辱,即将异化完成的王琦!两人不仅是曾经的恋侣,更是一世的仇敌! 王琦是冲破室内与阳台间的窗户闯到陆晴身边的,幸好池方觅与毕万里二人闪躲速度够快,不然定会沾染那流遍全身的黑血,此二人各自拉扯张缊与孙玖与紧随其后的万空赵尺规交换空间进入血迹斑斓遍地的室内,李斯炽没躲进室内,因为眼前二人已牢牢挡住他面见恶鬼的可能性! 逆着光,李斯炽闻到浓郁的新鲜铁锈味。 晃动不已的宿舍门侧,几滴红艳盖住了他心神,脑中闪过前面一人残破的黑湿衣袖!与那人刚刚掐好时机投来的,足够李斯炽看清他眼中担心安抚的视线! 万空受伤了?!什么时候?王琦伤的?对!王琦手上拿着一把钢皮卷尺!李斯炽想起来了,昨天他就注意到,王琦裤兜里有个鼓起!之后在609发生的事让他忘了这一点,尤其是陆晴的出现让他整个心思都偏向两人的隔膜,根本没想到那居然是个卷尺!也忘了将此事告知旁人!酿成大错! 卷尺...是从朱阿姨那跑出来时拿的吗? 丧尸陆晴对已经半尸的王琦毫无食欲,对着窗台上大片血迹疯狂抓挠! 这是...张缊还是那个女生?也受伤了? 王琦正费力地用固定好的卷尺切割陆晴的脖子,那卷尺在他手中发挥巨大潜力,借着逼近人类极限的力道几下便已见骨,劳动者笑了,对自己的劳动结果格外满意。 从见到陆晴那刻起,面部动作的最大化令他每个表情都极度扭曲,边嘴唇大幅度抽搐边嘶叫:“刘星星!你还不出来嘛!人都齐了你还不出来说两句嘛!” 李斯炽能感受到一门之隔的刘星星哭得很凶,灵魂惊惧震颤,与窗外炮弹声共振。 最后功夫,王琦直接蛮力拉扯头发,将丧尸陆晴整个头部在血肉黏连下完整拽下来! 尸体失去动力本原,吊在空中与夜幕相称,只留下僵硬黑影,而那头颅,在刘星星皮球似的三两颠弄,终止了彰显存活的撕咬动作。 万空安抚:“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说,这里只有我能帮你。”他没有劝慰必死之人的经验,406宿舍遍地是丧尸血,他身上亦有伤,一言一行都需谨慎。 听他开口的李斯炽身体一撼,牵着对方有伤的袖口轻轻向后拉了一下,提醒万空,他不适合冲在一线。万空用后撤一小步与他贴近的动作回应他。 “你能帮我?我告诉你们李斯炽早就知道丧尸会爆发,你的反应在你们中是最平静的,你说你会帮我,你确定吗?你是李斯炽的帮凶!你只会看着我去死!”王琦面目狰狞,大吼,“刘星星,你果然最喜欢偷听偷看!你再不出来,我就把陆晴的头仍进去!你信不信!” 门动了,刘星星出来架着李斯炽胳膊,低着头干流泪,抖动如筛。 “呵,你怎么不继续当缩头乌龟啊?!”王琦想上前,被赵尺规用匕首斜向上抵住下颌,他也不强求,止在两步之遥,仅有的一只手轻抛头颅,“陆晴造谣说我出轨朱秀珍,你怎么看?” 刘星星哽咽掩在牙颤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发抖,他哆哆嗦嗦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每一次张嘴都伴随深度身体蜷缩与剧烈呼吸。 被他沉默惹急,王琦前进几寸,匕首插进肉里几分,赵尺规往后擦出一小段距离:“你怎么看!说呀!你想死吗!当初不说,现在还不肯说!” 刘星星被他吼得一动,吓得失语,身子越发贴近李斯炽,身体接触与王琦进一寸靠近让李斯炽不得不开了口:“朱阿姨生活拮据,你只是帮她卸货,照顾她生意,你们并没有超出施惠之情以外的情感。朱阿姨感激你帮她,才会借给你打饭的时间关心你两句,给你准备生活用品,请你到家中吃饭,庆祝你生日。下暴雨那天你应该浑身淋湿了,为了避雨才进了餐厅后厨,朱阿姨是怕你感冒才把他工作服借给你穿的,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是陆晴误会了。” 非指定人员开口倒也没引起王琦不满,他谨慎着沉静下来:“他是这样跟你说的?” 李斯炽坦诚:“对。” 其实不然,刘星星告诉他的,只是比陆晴传言那版稍微保守一点而已。李斯炽说的这些,是他眼中的食堂送菜外加盛饭阿姨朱秀珍与大学生王琦应该有的交集。 “李斯炽,我不知道你在骗我还是骗自己,你认识三年的刘星星,和我认识的刘星星,是一个人吗?”王琦嗤笑,一脸不屑,明显不信李斯炽的慌言,“人的认知是有偏差的,李斯炽,有人说,世界上的一切,对一个人显现的东西不同于向另一个人显现的东西,尤其是人,你认识刘星星三年,你以为的刘星星,究竟是你心中的他,还是真实的他?我知道你私底下帮过我,但他没有。” 不知道王琦如何做到大脑被丧尸病毒腐蚀一半还能留出点清醒用来告诫李斯炽的,他说完这话后,视线透过残破的窗户转向赵以光,那个406宿舍里另一个海大学生,“你听清了吗?我没有出轨朱阿姨,也没有与她做苟且之事。” 赵以光不知何时窜出厕所躲到了池方觅身后,宽大的膀子根本掩不住,随着点头动作一晃一晃的。 能感受到刘星星的身体突然而至的僵硬,李斯炽绷着脸没有将情感外露,他怎会不知认知具有偏差,可对某个人的认知某些程度上属于主体心性的外露,你想对方是什么样的,对方在你心中便以何种模样呈现,他希望相信自己眼中的刘星星,至于真正的刘星星为什么没有帮助王琦澄清谣言,留给背后的未知来辩解。 而自己的努力...那些弱小的留言与反驳被淹没在吃瓜谣言中,与老师的力争也只换来息事宁人,他徒劳无功。 一簇黑脏毛发被王琦随手抛来,刚好投掷到刘星星脖子上,被后者恨恨然揭起抛回去,刘星星终于抬起了头。 王琦把陆晴头颅的正脸正对刘星星,鄙弃道:“终于肯抬头了?沙币?我还以为真得把陆晴的头扔你身上,你才会抬起你低贱的头!” 脸上泪痕未干,眼中红潮退的倒快,当害怕到颤抖的人停止了颠动,止住抽噎,刘星星迎来了属于他的新生:“王琦,你怨我没站出来说话,我为什么非要为你辩解!为什么非要我为你擦净世界对你的脏污印象!你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干系?” 对方被这话问蒙了,手上停滞的抛掷动作使得头颅滚落在地,被离得近的赵尺规一脚踢出窗外!匕首抽出黑血落得满地,又以新角度重新抵住他。 不只是王琦,406宿舍里至少七个成年人都被这回答惊得愣住,谁都没想到刘星星转变如此之大,还带来了个更加脱离人性的问题,帮助孙玖止血的张缊拿住绷带的动作略有停滞后继续动作,不受影响的毕万里,已不知何时守在门边,看着略有松动的门锁与愈演愈烈的门板推动若有所思。 再开口时,王琦音色失去了原有的轻松:“你...连最起码的同窗互助都没有吗?” 刘星星彻底分开了与李斯炽的身体关联,他站直了身体,独立而自信:“我为什么要有,法律规定一定要有吗?没有会让我活不下去吗?我不是活的还好的嘛,至少比你好!” “呵,你和朱阿姨真得是纯粹的互帮互助吗?因为她,你和陆晴闹得不欢而散,网上全是你俩不知廉耻的帖子,我吃个饭上个公开课都能听见别人议论你俩苟且的事,闹成这样,你不要面子了吗?假期最后一天的大早上赶回来帮她卸货?你们俩在他孩子面前怎么称呼对方?她孩子是叫你哥!还是叫你叔!”刘星星是被逼到极限,癫狂至不管不顾,他就是想要王琦比自己差,就是见不得王琦比自己过的好! 他知道自己安全,就算王琦被惹怒上前一步,也有三个人一把匕首挡在他面前!此刻,那把匕首即将完全插入王琦脖子里,可赵尺规连连后退迟迟不下手,万空护着李斯炽即将进入厕所,他们看不到嘛,王琦眼睛已经蒙上黑雾了!为什么还不杀死他! 王琦紧攥手中铁皮卷尺,黑影煞气与血渍黏连刻画一只恶鬼,正在向喋喋不休的刘星星索命:“你和她躲在食堂后厨,发现她被咬时是什么感觉?有没有想过殉情?呵,我猜你没有,否则,你不会把那个小女孩推向变成丧尸的朱阿姨怀里,也不会被咬到手腕时拿菜刀砍掉她的头!你喜欢畸形的爱吧?你本性上就是个畸变的自私自利的神经病!” 那半朦胧的眼睛终于完全被黑暗取代,钢尺在骨骼扭变中滚落到地,唾液黏连黑血自二分唇瓣流出,下一秒,转变完成的王琦不明脖间匕首,飞扑而来,被赵尺规被动刺穿的同时,室内门边忽然传来巨大一声响动,离得最近的毕万里已迅速动手解决一只闯进来的丧尸,众人抬头望去,顿觉惊惧与万念俱灰! 门破,尸涌!几人之数,犹百万压境!浩浩汤汤,野心毕露!势要吃几人,打牙祭! 李斯炽从厕所探出半个头:唉,406窗户通透,尸血铺地,残肢挂窗,锁还坏了,该,是真该! 第35章 初步救援,显露秘密 一颗名叫胆怯的毛竹蛰伏三五年后彻底暴露于李斯炽心口,或许是被猛速闪身入厕的刘星星惊骇住,更或许是满铺的丧尸血把他嗬住,李斯炽竟放纵刘星星强硬得关上厕所门,自然亦堵住了万空奔闯而出的动作,一时的彷徨生于心底,刘星星干脆利索的动作只叫他倍感陌生。 厕所内窗户大开,彻底黑暗的空间驾着枪声炮机与冰凉清风驶入,既拥托心跳鼓动,又导致慰藉泛滥。 万空别在李斯炽身前遮蔽手沾黑血的刘星星,将他护于狭隘安全的墙角,逆着虚无的光线柔声问他:“几个?能记得吗?” 李斯炽猜他是不急的,否则不会如此申请坦然与气定神闲,略一思量,他回道:“不确定,**个是有的。”视线放在万空胳膊残破处,语气里是分不清的情绪波动,“你要出去吗?” 万空摇头,声音轻缓却孔武有力:“数量不多,不用我动手。赵尺规能被派到我身边,能力不会太差,再不济还有方觅在,虽然几年没见他动手了,但底子在那,他俩能搞定。” 视线自伤口处下滑,李斯炽盯住自己脚尖,思绪万千,忽又听见:“你害怕吗?” 这话透着慈悲与沙哑,像咬着李斯炽心口那点退缩与胆寒,量身定制后倾吐的,来自全身心的关怀与抚慰。 他摇着依旧低垂的头,意义不明。 不害怕不可能。他既无法做到万空与赵尺规那般庇护旁人,更做不到池方觅与毕万里的顾全自己,他只能丧失风度逃跑与藏匿,而不是当机立断正面迎攻,如此被动,如何安心? “相信我,我会保证你的安全,有千千万万的事实证明,进入我战营的人,百分百不会有事。” 刹那,空旷的无言只生存于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中,借助万空坚毅的眼光,李斯炽看清了他眼中的笃定,与自己心里意味不明的撼动。 如果...他能像万空这般既保全自己又护得住他人,他是否也能在类似的情景下说出如此鼓舞人心的话?能吗? 学生宿舍不大,一眼便能尽明,赵尺规识海映现着破门进入的数名丧尸速度湍急甚箭,毕万里被两名破衣烂衫缠住,幸得池方觅驰援救助,问题不算大。 最离谱那只竟扑至孙玖面前,一跃而起意欲撕咬其面颊,诡谲大口如虎嘴龙牙!眨眼便要吞噬得逞!变数是赵以光,甩着一膀子肌肉硬生穿挤于张缊孙玖之间,恰好将后者推得踉跄跪地失声尖叫,随后丧尸如抛物般坠地砸得孙玖身子前爬额头磕地,自己仓促着即将逃得透彻。 入室应战的赵尺规与之撞肩而过,交合处立即传来麻麻痛意,掰开张缊脚踝上那只丧尸手,几下利索折断,骨头碎裂与阳台门关闭声应和响在耳旁,令他升起燥热与厌烦。 这人怎得这样?绕过张缊后面跑只多几步而已,他刚刚那架势,像是把张缊孙玖二人视作无物。 他脚踩丧尸脊背用力剁碎其脊骨,一手搀扶孙玖,另一手掐住已至面前的丧尸,眨眼间已将场面收制住大半,赵尺规将二位女生挡在身后,去看离门最近的两人,有池方觅的协助,毕万里安然无恙,事态平息时,406宿舍多了两个站着的活人,和九具被刺破心脏失去存活可能性的丧尸。 门框传来敲门声,随后是赵尺规松快揶揄的声线:“喂!三位少爷们,你们一家三口是打算在厕所里面过一辈子吗?需要我铺个红地毯再给几个红包你们才肯开门吗?这不是结婚唉,闯进门的也不是伴郎团!用不着一直躲着!” 哪怕三人应声而出,他亦喋喋不休,顶着万空意味不明的眼神,自娱自乐那叫一个欢快,“新娘子肯下轿了嘿!喔噻,一个赛一个的俊!不知谁家好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他一胳膊搭在李斯炽肩膀上,冲他挑眉,“不过你们都没我福气大!这个最好看的是我的,以后我罩了!李斯炽,海大是什么奇葩饲养院嘛?你们学校里还是你最好,我最喜欢你了,呜呜...” 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作势便要环抱住李斯炽,甚至想把一身力气挂在他身上再来个脸颊吻,被不知何时变了脸色,声音挂上厚重露霜的万空抓住了狗爪子从李斯炽身上扯下来:“出什么洋相!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搞私有观念?看来你生活实践得挺不错的,不如回去补修个资本主义研究史?你忘了大院里那条狗了吗?你最喜欢的不是它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想做渣男?” 海拔一米八有余的壮汉被拎着后脖颈倒退着进了室内,一边防止被丧尸尸体和地上散落的物品绊倒,一边可怜巴巴得朝李斯炽伸手,悲惨的脸上写满了屈服于万空折磨的痛恨与不得已,“万校!我开玩笑的,嘿嘿你当真不太好吧?我胡说来活跃气氛的,全是假话!” 万空的力道大得出奇,赵尺规好像听见了衣料碎裂声一道接着一道炸在耳边,为防裸奔,赵尺规只能献媚:“您不是喜欢呆在厕所吗?要不要继续回去待着?我保证,绝对不打扰您!丧尸我打任务我来!让您轻轻松松回去交差!” 万空对他的脑回路表示:为什么要派个脑残给我?我疯了不成,会喜欢一个人呆在厕所?嘴里没一句能听的,回去要加练!加十倍! “行了,别嘴贫了!” 406破败的门锁虚掩着内外,王厂与许枫桥正站在门边喘气,而池方觅与毕万里以人墙的形式堵住二人去路。 万空拉开门看了眼走廊,空无一物,看来大部分丧尸都被楼外的动静吸引走了,再看那松动的门锁,冲王厂道:“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视觉在黑夜里无法发挥空间,借着天空中偶而闪射的白光,李斯炽惊厥于孙玖血痕遍布的脸庞!深邃大洞自女孩额间蜿蜒出拇指长短的裂痕,脓血顺着崎岖不平的五官流遍后滴在地上与丧尸血融合!仅仅如此而已该多好,而不是连额角黑色血斑亦清晰分明! 桌子上的医疗包被王琦扫落在地,谁都不敢拾取,张缊撕碎自己内衫为她止血,而赵以光就站在李斯炽身侧,视线似乎不曾一刻落在那黑血上,而是死死盯着李斯炽。 他恶毒着一张脸,万分憎恶:“你知道丧尸危机会爆发?” 李斯炽一惊,心虚至无可复加,以致葬送了辩驳功能,无言相待。 室内一时寂寥,门口那几人连忙追来。 无声的恢复默认了事实,赵以光一把拽住李斯炽的衣领,咬牙切齿:“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说!看看你的舍友!我们才多大啊,他死了!他家里人怎么办?知道海嗣发生了什么吗?!你看看我们现在在经历什么!这一切都是你导致的!你毁了我们的人生!你害死多少人!你个傻逼只顾着保全自己吗?” 毕万里跑在最前面,也是第一个上前阻止。蛮力撞开疯狂至扭曲的赵以光,将李斯炽挡在身后,他高声反驳:“你发什么疯,丧尸爆发关李斯炽什么事!又不是他搞出来的!你怨他有什么用!” 赵尺规紧随其后:“艾这位赵同学,你脑子没泡吧,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在网上发预言末日的信息吗?就算李斯炽说了,有用吗?无凭无据的事,你会当真?而不是把他当疯子看?” 赵以光连连冷笑反驳,持续闪烁的白光照射他无情冷漠的脸庞:“真的跟他无关吗?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就他知道丧尸会爆发?这可不是演电影电视剧,不可能重生或者提前预知!他如果没有亲身参与丧尸病毒研究,怎么知道丧尸会爆发?” 在赵以光身后的刘星星小声嗫嚅道:“可是...可是我们是哲学院的,不研究生物病毒!” “没准偷听别人研究呢?或者有人告诉他?”赵以光泄愤似的把两日来经历的苦难化作恨意全撒在李斯炽身上,他指着室内,“...你们看看地上的东西!这还只是一个柜子!还有那么多上锁的柜子!他提前买了这么多物资,呵,刀?剪子?医疗用品?压缩饼干!你们呆在这个宿舍的时间比我长,与他更为相熟,他有告诉你们什么吗?这些东西,他拿出来给你们共享了吗?他还不自私吗?” 也许毕万里和赵尺规的反驳给了李斯炽缓冲时间以重建自我肯定的体系,也许李斯炽不想成为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的被动弱小者,总之,他拨开毕万里,以镇静自若直面赵以光的恶心憎恶,冷静自持在任何时候都是加分项,这让他开口的每一句话都透着真相的魅力与信服力,与前者声嘶力竭的讨伐成强烈对比。 “我并不是生物学家,对细胞学研究仅限于高中课本,也没有人告诉我或者偷听谁的科研成果。我只是相信我的直觉与不安,知道我要反抗不公。至于为什么没有把物资共享,”他回到室内把上锁橱柜一一打开,将东西拿出一些,“衣服,食物,医疗药品,水源净化器,刀具,备用电源,防护装备,昨天爆发的危机,当天即有应对政策出台,外面也已经在行动了,我的这些东西,你们目前用不上,没必要拿出来。” 万空适当补充,他那话是冲着李斯炽说得,语气间尽是欣赏与心疼:“我们需要的他已经拿出来了,毕万里身上的衣服,赵尺规吃的食物,还有张缊医疗时需要的药品,都是他自愿提供的。还有,你所在的避难所,这间宿舍是他的宿舍,我们一行十几人,却共享着专属四人的宿舍,换作是你,你可以吗?” 李斯炽避着尸体回到阳台,不知是不是夜渐深,竟浑身渗透骨髓似的冰凉,那遍地都是的黑血将这股子冷意加深加重刻画,这里形似地狱寒窟! 原来走在406的每一步,都是与地狱的交轨! 他不能隐瞒,想要在406宿舍继续生存,他需要更多的信任。 用简单的语言,将李升唐纤的交集吐露个遍,偶尔夹杂万空的一两句补充,把他枯燥简单的讲述丰富得惊心动魄惊悚万分,事态一瞬变化,李斯炽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由陌生变得悲悯。 赵尺规又想趴在他身上哭,被万空一瞪止住了,皱巴个脸假哭:“呜呜呜!李斯炽你好惨,差点成了第二个丧尸!” 池方觅若有所思:“所以你昨天拉着万里回宿舍的时候,刚刚经历了生死?你选择见过两次的万里作为你末日的伙伴?” “......” 王厂愤愤然:“那家东西太不是人了,怎么用自己儿子试验病毒呢!” 赵以光别扭着脸结巴:“...既然...军人叔叔都给你作证了,看来你确实是清白的...” “可以直接叫我万空或者万校。”不知何时板着脸沉了声的万空忽然来个转折,他皱起眉,上位者和见血军人的威压首先波及赵以光,让对方打了个寒颤,“不过,李升并不是我们国家的研究人员,他很早就辞去生物院工作,加入了国外研究组织,丧尸爆发后,有监控显示他与老婆乘坐直升机离开了海嗣。当然,我们认为海嗣城并不是丧尸爆发的第一场所。” 再往下聊,话题明显不再围绕李斯炽转,万空也不再透露半点星光的消息,没多久,完好无伤的数人负责将地上的九具尸体连同陆晴半尸顺着阳台扔下楼,这主要由王厂,许枫桥与赵以光完成。而力气稍大些的池方觅,毕万里,赵尺规等人则动作利索得将宿舍里四架床对叠在一起,构建不接触地面的休息场所,406的地面丧尸血迹笼罩范围光而干涸了一层又一层,清理起来麻烦又无必要,没人愿意做。而万空,正挑选着李斯炽购买的工具中可以用来修复门锁的,并劳驾李斯炽帮他打下手。 刘星星站在为孙玖作伤口清洁的张缊身旁,看着户外盘旋将归的直升机发愣。 三小时的插曲,军警人员成功安排街上逗留人员,广播噪音中断后,丧尸重新游荡而归,大量钻入房内走廊,一时间无人敢言语。同时,有新的枪械声在城市不知名地位响起。除了物资发放,一切准备妥当,外面的人开始了初步的救援计划。 李斯炽是睡在自己的床位,也就是上铺靠门的那个床位的,宿舍里十一人,除了两位女生,也就是他和刘星星留在了上铺,其他六人皆挤在床下桌,站着半块或小快地陷入深眠。 他白日里睡得多,这会子不怎么睡得着,直到午夜过去后才生出几分困意,意识朦胧间,忽得一阵窸窸窣窣衣物摩擦与床板吱呀响动将他睡意吓退得干净,以为是哪个女生下床上厕所,也就没睁眼也没动弹。 直到,一声“彭”得声音响起,厕所关门声将宿舍里起伏不平的呼噜声唬散得一白二净,李斯炽这才猝然睁开眼,正好与底下一人对上视线! 黑暗中,李斯炽能感受到对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放了很长时间。 那眼神,很寒,是狠毒的寒。 他不确定,赵以光有没有察觉自己亦在看他。视线交错间存在位置差,再加上光照,两人的视野范围并不相同。 那视线离开后,李斯炽迷迷糊糊得想:看来,上厕所的并不是上床位的某个女生,而是赵以光,自己真是困到意识错乱了,居然觉得人是从上铺下去的,赵以光依旧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