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隅闲》 第1章 怎么会有人2025年了还在些穿书文啊! 说起来怪尴尬的。 这年头穿书文已经多到数不清,什么金手指和系统外挂的设定也是已经没什么看头了。 嘶,虽说没看点了吧…… 但是作为意外穿书当事人来说,自然还是很希望能给一点外挂啦。 总好过像现在死样—— 我叫简微澜,穿到这本《圣女一心为苍生》的修真小说世界中已经两年有余。 遗憾的是本人没有任何特色可言,穿书前也不过是一个在卷实习经验的大学生,还常常摆烂的那种。 穿书后就更好笑了,别人是什么大宗门的大弟子,师姐师妹的,最次也得是个反派女配然后开个系统吧。结果到自己身上,虽说是和女主在一个门派了。 可怎么只是外门弟子啊! 这就算了,人家来到修真世界都是什么五灵根,特殊体质,最低也得是个双灵根开局,自己呢? 灵根属性倒也确实挺特别,老天开眼给了个冰系灵根。可是人家这是大门派啊啊,山脚一年来求入门的修真者不说大几万也有个七八千,搞得本来难得一见的冰灵根也显得平平无奇了。 太惨了,怎么连穿书也还是个平平无奇的NPC啊,想到这里简微澜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啊——总算结束了!那烈鳞蛇的模样,当真恶心得很!” 突然,一个少年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原来是走在队伍中间的少年在懒洋洋的伸懒腰,那语气更叫人好笑,明明是在抱怨却又让人生不出气来。 是了,简微澜回过神来,自己刚和几个比较熟悉的同门组队出山降服烈鳞蛇。 这趟出行说起来也挺难得。 虽说,圣泉山外门大多都是凡间那些大家族,为了增加自己的声望常常会让自家小孩到各大宗门的外门修炼个把年,等以后孩子回去后就对外摇身变成仙门世家了。而自己穿越的身子竟然真是靠自己本事一步步靠近的寒门之后,加上冰灵根的特殊性,所以在这些富家子弟要出任务的时候也乐意带上她。 而她组队的这几人,也不算太差,有钱也懂礼貌,何况这四人也不是真没本事。 “霍阳,你还有脸说?方才也不知是谁,险些吓软了腿。一个大男人,竟怕蛇怕成那般,真不知你哪来的胆子接这任务。”走在霍阳身旁的高挑女子明紫清语带嫌弃。 “明紫清!你一日不与我作对便浑身不自在是不是!”霍阳登时炸毛。 “紫清姐说得不错!要不是微澜那招溯冰决,你那时候早就被大蛇吃到肚子里了。”另一名唤作陈玥的女孩子忽然挽过简微澜,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朝霍阳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嫌弃道:“你呀,靠不住得很。” “就是就是,多亏紫清姐寻来这般得力的帮手。”站在旁边的许冲笑眯眯地补上一刀,说着也把手搭上了简微澜的肩头。 简微澜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哪里的话……说到底也还是紫清与霍哥指挥得当,不然我怕是早就慌了神。” “瞧瞧,还是微澜会说话。”霍阳面露得色,“走!前头有家酒馆,今日本公子做东!” 明紫清蹙眉:“门规忘了?要是被抓到,每人二十鞭,是你替我们挨么?” “哎呀,在外门谁还没偷偷打个牙祭的时候啊?六长老才懒得理会。我们又不是内门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怪人,冲大少爷你说呢?”霍阳说得一本正经,末了朝许冲挤眼。 简微澜几人顺着霍阳的目光看去,那许冲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利落地换了身寻常布衣,两手一摊:“难得宰你一顿,自然要去。大家听我的,若要事发,咱们统统推给他便是。” “酒馆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陈玥在家族里就被管着严,从来都只是听说过,这次一听到有机会尝试,那眼里瞬间亮晶晶的。 明紫清无奈一叹,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简微澜倒是有一瞬间的迟疑,可心下却有一丝压不住的期待。 毕竟穿越前还常常能和三两好友到酒吧喝些啤酒聊聊天,喝上瘾后,更是直接找了兼职调酒师的工作,主打想要带薪喝酒。 谁能知道来了这修真世界,酒不仅成奢侈品了,门派甚至玩上禁酒令了…… 搞得自己两年来,真是滴酒沾不上一点,倒也不是难以忍受,只是当下面对这唯一一点旧日嗜好,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明紫清见简微澜不语,又拗不过众人起哄,最终五人皆换了寻常百姓的衣裳,朝着不远处酒馆走去。 几人踏入酒馆内,才觉此处与先前热闹的街市恍若两个世界。 不同外头的人声鼎沸,店里冷清到连那稀稀落落两三桌的客人,都有种说不出异样感。 他们一行人,随意找了张空的木桌椅坐下,刚一坐下木桌所散着陈旧气味扑鼻而来,而身侧昏黄烛火摇曳,更是映出了几分阴森。 简微澜伸出指尖往木桌上轻轻一滑,手指沾上一层薄灰,不由心下嘀咕:“这店,怕不是快要关门大吉了吧......” 陈玥闻不惯那刺鼻的霉味,呛得直捏鼻:“霍阳,你家啥时候败落的?怎么带我们来这么破落地方喝酒。” 霍阳切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家的酒,我敢说放眼整个中洲,你也难寻到第二家!” 许冲托着腮四处张望,意味深长道:“这店的位置真有意思,看起来似乎有些偏僻,可是背靠青界山,各届修士都要从这山头翻过去才能到东洲。居然还能这么冷清,确实是难寻第二家。” “哟,小伙子真不错,比我还能说。”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劲儿,从简微澜的身后侧传来。 众人还未回神,就见到木桌旁已经站着一个女人。 她手上拈着一杆竹烟枪,而刚刚的话自然也是她说的。 霍阳抬头看向那人,竟突然腼腆起来,脸颊微红道:“阮掌柜,让您见笑了。这货总是说话不过脑子,还请掌柜的莫怪。”说罢直接朝许冲后脑狠狠锤了一下。 听着霍阳的话,简微澜也才回味过来,眼前这个女人估计就是这家酒馆的掌柜了。 女人没接茬,只是慢悠悠地吐出一口薄烟,随后便将一张酒单搁在桌上。 “瞧瞧想喝什么。难得遇上你们几个,临走前多喝个两杯也无妨。” 烛光映照下,女人眼波微转,带着点难以捉摸的兴致:“无论如何,尽兴才好。” “那是那是,好酒佳人。阮掌柜肯赏脸,我们自当乘兴而行。”霍阳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把纸扇,活脱脱一副孔雀开屏的死样子。 一番下来酒还没点上,倒是把身边的明紫清气得不行,一脚狠狠踩在霍阳的脚背上。 把霍阳疼得嗷嗷直叫。 其实也不怪霍阳那副死正经。 简微澜顺势在拿酒单时,用余光瞥了阮掌柜一眼。 不得不说—— 这人虽穿得随意,却偏偏是个大美人。 就连她自己,都差点移不开眼。 怪不得霍阳那副表情。 可下一瞬,简微澜拿起酒单时,整个人微微一怔。 .....等等,这修真世界的酒单里怎么会有——龙舌兰?! 是自己知道的那个龙舌兰吗? 是那个喝的时候加一下盐,嚼一片柠檬片的龙舌兰吗??? 她忍不住开口,有些迟疑地问道:“敢问阮掌柜,这龙舌兰是......” 话音未落,身旁的许冲已一把夺过酒单,嚷道:“龙舌兰?这酒名听着霸气!” 那边霍阳正被明紫清揪着耳朵,龇牙咧嘴地解释道:“这酒可不只是名字霸气,更是颇有来历,据说这可是以海龙之舌,辅以月兰草秘法酿制,风味独一无二!” “海龙……的舌头?!”众人皆惊。 “海龙不是传说中的神兽吗!”陈玥满脸不可置信。 只是重名啊...... 不曾想,简微澜抬眼的瞬间,意外对上了正要离开的阮掌柜的视线。 “叫我阮辞就行。”她身子微倾,用只有简微澜能听到声音说道。 说完后,阮辞直接在霍阳几人愈来愈激烈的讨论声走开了。 看着那人,简微澜心下那点异样感却挥之不去,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可又说不上缘由。 回到柜台的阮辞似乎全然未觉简微澜的打量,只懒懒靠着柜台。 注意里回到桌上,只见霍阳大手一挥,已经兴高采烈地叫了好几坛酒。 什么烈烧子,桃花酿和那听起来最唬人的龙舌兰就这么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一坛一坛的上桌了。 随着酒水上桌,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连一开始最抗拒的明紫清,在几杯烈酒下肚后,脸颊也飞起红霞,话多了起来。 简微澜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那“海龙舌头”酿的龙舌兰。 酒杯触手温热,酒液清澈,凑近鼻尖一闻,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辛辣香气猛地窜入——这分明就是龙舌兰草特有的气息! 简微澜还沉浸在那股熟悉的味道里,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阮辞。 只见,那人正半倚着柜台,轻吐着烟圈,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桌上的几人,最后——却停在了她身上。 一瞬不移。 第2章 龙舌兰你们喜欢什么怎么喝? 醉意上头,就连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简微澜放下了平时紧绷的神经,不由感叹道:“这酒要是能再来点盐配柠檬,就更完美了。” 声音不大,但在同伴们的笑闹声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加盐?”霍阳耳尖,立刻大笑起来,“微澜,你这是什么喝法?阮掌柜可说了,这酒得原滋原味,才能品出那丝丝幽香。” “就是就是,暴殄天物嘛!”醉意上脸的许冲也跟着嗷嗷起哄道。 陈玥好奇地眨着眼:“微澜姐,你家乡的酒是加盐喝的呀?” 简微澜一时语塞,只得含糊道:“唔......只是一种习惯罢了,我觉得那样会更爽口些。” 说完,也不知怎么的,她居然下意识地朝柜台瞥了眼—— 而柜台那边,阮辞明显听到了他们的讨论,执烟杆的手,忽地一顿。 猛地抬眼望来,直叫简微澜后背发凉。 顷刻之间,简微澜只觉得屋子内的空气冷得出奇,就连烛火都不敢动了。 好在下一瞬,霍阳的大嗓门瞬间把冷空气打碎:“来来来!继续给我,满上满上!” 酒过三巡,霍阳结了账,一行人喝得七歪八倒地出了酒馆。 陈玥和霍阳醉得最厉害。 一个走几步就要吐,另一个一路撞柱子,把明紫清和许冲两个人折腾得焦头烂额。 简微澜酒量本就不错,又因为对那位阮掌柜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敢多喝,所以也是跟着明紫清一起,扶着醉醺醺的陈玥往他们住的客栈方向走去。 霍阳那边更夸张,许冲被他闹得不胜其烦,干脆一拳将他打晕,扛在肩上继续赶路。 夜色加深,街上空无一人,只剩阵阵风声呼啸,卷起了路边的枯叶。 几人脚步踉跄地走在石板路上,烛火照不进的巷口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简微澜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似乎看见街口深处,立着一个黑影。 那人一动不动。风吹过,却连衣角都没带起半分。 明紫清见她停下脚步,还以为她也不舒服了,关切问道:“微澜?你是不是也有些晕了?陈玥我来就行,你慢着点。” 简微澜揉了揉眼,还以为是酒劲作祟,看花了眼,正想开口提醒大家—— 下一瞬,那道黑影竟猛地动了。 像一道残影般冲了出来,快得连空气都被撕裂。 “许冲——!”简微澜只来得及惊呼。 轰——! 黑影的拳头狠狠砸在许冲胸口。 震耳的闷响里,血雾炸开。 许冲低头,只看到自己胸前出现了一个焦黑的空洞,血肉翻卷,边缘还在冒着青烟。 那一刻,他的神情凝固成惊愕。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咚——” 沉闷的落地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血水顺着石板的缝隙蜿蜒,迅速染红了整片路面。 被扛在他肩上的霍阳也跟着摔在地上,整个人翻滚了两圈,重重撞在石阶上,好在也醒了过来。 霍阳到底是队长,修为最高。 他只是瞬间一怔,便立刻看清了局势,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怒吼出声:“是魔修——!你们快逃!!” 那声音炸开,带着撕裂空气的急促与警觉,像是要把众人从惊愕中硬生生扯回来。 可黑影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只有对鲜血与生命的贪婪。 目光一转,它已锁定了下一个目标——陈玥。 陈玥愣愣地望着地上的许冲,像是还没从醉梦中醒来,又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 “阿玥!”明紫清目眦欲裂,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出去,合身扑向陈玥,用身体去护她。 简微澜听到霍阳的吼声,心头一紧,瞬间起式,灵力汇聚成冰墙,挡在两人身前。 空气骤然一凝。 下一刻—— 黑影抬手。那一挥,如同驱赶一只碍眼的飞虫。 轰—— 那道冰墙瞬间粉碎,碎片在空中化为冰雾。简微澜只觉体内灵力一滞,反噬之力瞬间袭来,一口鲜血几乎是被震出来的。 “咔嚓!”骨裂声刺耳至极。 明紫清整个人直接被扫飞出去,撞上墙壁,重重坠地。 她的背脊以肉眼可见的角度塌陷,鲜血从口鼻中不断涌出,在地面划出一道狰狞的红痕。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破碎的灵力。 “紫清——!” 霍阳嘶吼出声,声音撕裂喉咙,泪水夺眶而出,他怒吼着抽剑而起,灵力在瞬间暴涨。 “死魔修——老子和你拼了!!” 霍阳怒吼着冲出,剑光裹着火光,猛然斩下。 然而黑影只是抬手,指尖一捏—— 铿! 精钢长剑寸寸碎裂,火光如被风卷,瞬间熄灭。 霍阳的怒火还未散尽,整个人却被魔修一把掐住喉咙,硬生生提离地面。 空气被扯得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那魔修低笑出声,猩红的舌尖舔过嘴角,眼底尽是嗜血的快意。 霍阳拼命掰着对方的手臂,灵力狂乱涌动——他要自爆,与这魔物同归于尽。 可真气被压得死死的,连运转都成了奢望。 他双腿在空中剧烈蹬踢,脸色由红转紫。 在意识彻底坠入黑暗前,他竭力睁大双眼,朝简微澜的方向看去。 那一眼里,满是痛苦、仇恨,还有一个清晰的讯息——跑。 简微澜心头一震,几乎是瞬间明白,她拽起陈玥,拼尽全力朝反方向掠去。 可是——她们能跑到哪里? 风呼啸着从耳边擦过,身后那道黑影却步步逼近。 霍阳的爆发没有换来任何喘息,魔修仍在追着她们。 简微澜胸口一阵剧痛,真气紊乱,喉头腥甜,一口血再度喷出,双腿也随之发软。 她逃不掉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脚底盘上心头。 她松开陈玥的手,猛地将她推了出去:“别管我——快跑!” “开什么玩笑!”陈玥的醉意总算是彻底消散,看着简微澜的样子,说什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丢下她。 她再度伸手去拉简微澜。 然而,就在这一瞬—— 那道黑影已经掠至,手掌一挥,轰然落下! 嘭——! 鲜血在眼前炸开。 陈玥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便在气浪中化作一抹血雾。 简微澜愣在原地,眼前一片空白。 不过几个呼吸间,方才还说笑的同伴—— 许冲胸口的空洞、明紫清塌陷的背脊、霍阳紫胀的面孔、陈玥化为血雾的瞬间——全都在脑海中闪回成一场噩梦。 她的身体彻底僵硬,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忘了。 而那道黑影,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靴底踏在血泊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 “现在,轮到你了。” 那声音低哑沙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简微澜这才看清——那人根本不是想杀她,而是享受她的恐惧。 他故意放慢步伐,在享受追猎。 恐惧彻底撕开她的理智。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撞翻了几个空酒坛,碎片划破皮肤,却感觉不到痛。 他能杀掉霍阳他们,追上自己不过眨眼之间。 这个认知更是让简微澜绝望得几乎要哭出来。 黑影的笑更大了。月光下,血迹与魔气缠绕在他身上,狰狞而病态。他缓缓抬手,掌心的魔气化作一柄漆黑的利刃。 简微澜的呼吸紊乱到极点,她闭上眼,蜷起身体,用手臂护住头,等待终结。 ——就在这时。 “啧,你们打架就打架,把我酿酒的坛子打坏了,算什么事情?” 一个带着倦意与不耐的女声,突兀地在巷尾响起。 那声音平淡,却像一道雷霆,生生斩断了死亡的气息。 黑影的动作一滞,霍然回头。 简微澜也抬头望去—— 只见巷尾的月光下,阮辞正懒洋洋地倚在墙边,神色淡淡。 她双臂抱胸,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嫌烦:“打架也挑个地儿吧?把我后门弄得满地是血,叫谁来清?” 这一刻,天地都仿佛安静了,血腥气未散,她的语气却轻描淡写,如同在训两个喝醉的客人。 黑影的瞳孔骤缩。下一秒,他竟转身暴掠而去,眨眼间消失在夜色里。那逃的速度,比刚才杀人时还快。 阮辞没有追。她只是盯着黑影离去的方向,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你刚才在店里说——那龙舌兰,要加什么才更好喝?” 语气平静到诡异。 “龙、龙舌兰要加什么...?”简微澜怔怔地抬头,仿佛还没听懂问题。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干得发疼,连说话都像是隔着一层雾。 “要...要沾点盐。”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愣了下,只觉得连声音都轻得像从别人的身体里传出来。 阮辞微微一笑,眼底的慵懒彻底消散。 “回答正确。” 她活动着手腕,指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咔哒”声。 那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简微澜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她的拳头迎面而来。 阮辞怒吼:“总算是肯回来了是吧,叫你忽悠我——!!!” [柠檬][柠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龙舌兰你们喜欢什么怎么喝? 第3章 上章节好沉重好沉重 咳咳—— 前两章是不是有点太沉重了? 没关系,各位就当那是一场噩梦罢。 我们把视线拉回来,重新对准——简·微·澜·同·志。 穿越嘛,总得有点身份背景。那她是什么人呢? 天命所归的主角? 仗剑天涯的侠客? 决心逆转乾坤的非凡人物? 不,都不是。 简微澜——不过是个连自己穿进哪本小说都搞不清的NPC罢了。 简微澜,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至于原来的名字,早就没什么意义了。 名字嘛,不过是个代号。哪个被叫得多,听久了,也就成了你的了。 “微澜,那怪物怕冰,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那龙舌兰,要加什么才更好喝?” “要……要沾点盐。” “叫你忽悠我——!!!” 无数拳影砸来—— “不要啊啊啊啊——!” 简微澜猛地一颤,张口喘息。 ......梦? 鸟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着,吵得人心烦。 她低头,看着自己整洁的衣襟和手心的老茧,愣了愣。 该下楼干活了。 她揉揉眼睛,愣了两秒,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毕竟现在的她——不过是在酒馆打工的小跑堂。 —— “微澜,我就尝一口!” “不行。” “就一口嘛——” “不行就是不行!” 阮辞半靠在木柱上,晃着一个破酒盅,笑得一脸无害。 简微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抹布收得更紧:“你上次保证的一口,直接喝成了半坛子了。” 阮辞摊手,一脸理直气壮:“唉呀,那就说明我酿的酒很好嘛。” 简微澜差点气到把抹布扔过去。 说起来自己来这个酒馆也快一年了。 这一年相处下来,简微澜总算看明白了——她的这位掌柜说厉害也是真厉害,可更多时候......就是个酒蒙子。 想当初,自己刚来时还以为她那双深邃的眼神是老成稳重,不屑与人交谈,后来才发现——根本就是天天喝到眼神发直了而已! “啊啊啊!知道啦!” 简微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最后还是让步:“只能一杯!用最小的那个酒盅!” 阮辞脸上瞬间阴转晴,像偷到腥的猫,转身朝后院的地窖飞奔而去,裙摆带起一阵轻风。 简微澜提高嗓门提醒:“就一杯!敢多喝,你自己去给王伯下跪道歉!” 远处传来阮辞拖长调子的回答:“知道啦——微澜老妈——!” 简微澜擦完最后一桌,抬眼望向窗外。 外头集市渐渐热闹起来,吆喝和车马声混成一片温吞的嘈杂。 不远处,青山静默耸立——镇上人都叫它青界山。 山那头,是鼎鼎有名的修真圣地——东洲。 酒馆靠山而建,在镇子最偏的角落。 地方不大,生意也一般。不过自从简微澜接手后,靠着调酒的手艺和细致的服务,镇上的老客渐渐都成了熟面孔。就连南来北往的修炼者,也总会停下来喝上一盏。 简微澜拎着水盆,准备去后院倒掉水,只听到地窖方向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 阮辞抱着酒盅,悠哉悠哉走出来,脸颊泛红:“好酒!果然还是要用北原的雪莲,这酿出来的味道就是香。” “微澜,这酒真不能多做几坛嘛。” “成本那么高,做出来专让你自己霍霍吗?”简微澜直接驳回。 “啧,小气。”阮辞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身着绸缎褂子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拱手笑道:“阮掌柜,简姑娘,早啊。” 简微澜抬头一看,连忙笑脸相迎:“李叔早,你要的酒已经放在老位置了。” 阮辞在一旁看着,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她也很快收起那点笑意,换上掌柜的正经模样,淡淡点头道:“李总管,请自便吧。” 话音刚落,门口探进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背着柴火,怯生生地喊道:“简姐姐,我来送柴啦!” “谢谢小豆子。”简微澜接过柴,顺手递给他几块用油纸包好的点心,“来,这些你拿回去尝尝看。” 小豆子的眼睛顿时一亮,笑得露出缺牙的门牙:“谢谢简姐姐!” 他抱着点心蹦蹦跳跳地出了门,脚步轻快得像只蝴蝶。 阮辞倚在柜台边,单手托着下巴,眼神懒洋洋地追着那小家伙的背影,嘴角一勾:“啧——简姐姐,你对谁都这么好,怎么就对我这么凶啊?” “要是你有他一半勤快,”简微澜头也不抬,淡淡回道,“我也能温柔点。” 阮辞假模假样地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呜呜呜——简姐姐你好凶哦,明明刚来的时候还是个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乖宝宝,现在已经变得敢和我顶嘴了呜呜呜——” 简微澜懒得搭理她,只当没听见,提起水盆继续往后院走去。 酒馆渐渐热闹,混合着酒香、茶香、饭菜香,像一首温柔的日常小曲。 简微澜穿梭在桌椅间,添酒、送菜、结账,动作麻利。偶尔停下来,听客人闲聊:东街寡妇要改嫁,西边矿脉似乎又出事了,还有哪个门派又在招新…… 阮辞忽然缩回柜台躺椅,捧着一本封面花哨的话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手旁的酒显然不只一杯。 简微澜嘴角抽了抽:算了,眼不见为净。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哐当——!” 一把带血的厚背大刀砸在吧台上,震得台上的花瓶都在微微颤动。 来了,修真界常见的心比天高但绝对容易没命的家伙。当然简微澜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依旧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她满脸微笑,柔声询问道:“欢迎光……客官辛苦,要点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从西漠来到中洲,一路上就同时听到许多人说,到了中洲必要去什么山脚下的酒馆喝上两杯,再进东洲才算值得。 壮汉眯眼缓缓扫过墙上那一排奇特兵器——刀、枪、戟……透着灵韵,绝非凡物。 他没有理会一直在重复询问自己的简微澜,而是一个劲的思考着,这家酒馆主人的身份。 就在简微澜快忍不住在心底骂娘的时,壮汉突然开口。 他盯着简微澜的眼神,带着几分试探,几分警惕,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明的兴奋:“给我来一壶烈的。”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简微澜微微一笑:“那对口感有要求吗?” 壮汉挑了挑眉:“口感是什么玩意?” “我们这里烈酒种类很多。”简微澜似乎早就预料这个问题,她指尖轻点酒单,声音平缓又带着一点解说口吻:“这是本店首次成功做出的【波本威士忌】,酒体醇厚,略带甘甜。如果客官喜欢药草香气,可以试试我们的【龙舌兰】,味道——” 壮汉粗声打断:“少整这些虚的!给老子来壶最实在的烧刀子!” 简微澜嘴角抽搐,但还是礼貌回应:“好……那一壶烧刀子,马上来。” 她转身取酒壶,粗陶碗里倒入□□色酒液,散发着凛冽酒香。壮汉一饮而尽,灼热感从喉咙烧到胃,痛快得像是打了鸡血。 他满意地长出一口气,眯眼盯着酒碗:“嗯,这才对味。 就在这时,酒馆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浆洗得发白长衫、颇有几分儒雅气质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熟门熟路地坐在了离吧台不远的位置。 “微澜姑娘,忙着呢?”男子笑着打招呼,目光掠过吧台旁那柄显眼的大刀和满脸煞气的壮汉,神色如常,显然是见惯了。 “柳先生,您来啦?”简微澜一边烫着酒壶,一边笑着回应,“还是长岛冰茶?” “知我者,微澜也。”柳先生捋须微笑,“少了些灵感,需借此物激发一二。” 壮汉原本对此漠不关心,但接下来的一幕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只见简微澜并未去身后酒架取那熟悉的酒坛,而是转身在吧台下拿出几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里面装着琥珀色、无色等不同的液体。她用量杯精准倒入一种,又加入另一种,手法娴熟地在一个金属壶中摇晃。 这是什么仪式吗...... 他第一次感觉喝酒居然还能这么麻烦。 正当壮汉以为这古怪的仪式即将结束时,却见简微澜空着的左手随意一抬,五指虚拢。 下一刻,一股微不可查的寒气掠过,空气中水汽瞬间凝结,两三块棱角分明、晶莹剔透的冰块“啪嗒”一声落入了她手中的琉璃杯里! 他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震惊不已。 喂喂喂,自己没有眼花吧?? 那是御冰术!! 这丫头在用自己罕见的冰灵根做什么?! 简微澜完成了最后的动作,缓缓将“长岛冰茶”端了出来,只见杯中酒的色泽澄澈,宛如红茶,杯壁还凝结着诱人的水珠。 与那些寻常沽酒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利落与精致感。 壮汉望着这杯酒,心里泛起了嘀咕,用灵力结成的冰喝到嘴里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看着这位柳先生满足地啜饮一口,还发出惬意的叹息。 壮汉心脏几乎漏了一拍:真的吗......他喝下去了,他真的喝下去了!这位柳先生!你一脸享受是几个意思?你知不知道你喝下去的是的灵力啊!会死的啊!会爆体而亡的啊!” 奇怪的是眼前男人并没有爆体而亡,还大叫道:“就是这个味道!值了!” 这一刻,他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起来身旁男人的那句:“需借此物激发一二。” 不愧为进入东洲的最后一地,自己眼前身处的这家酒馆恐怕并不是真正的酒馆,而是个修炼之地! 这个伙计看似在贩卖酒水,实则是一个贩卖灵力的家伙!(这位大哥就没说对任何一个设定.....) 可怕,实在可怕。 明白了一切后的他,看着手中的烧刀子,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他轻轻放下酒碗,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吧台,用一种混合着试探,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简微澜低声道:“喂,伙计……也给老子来一杯那个冰茶。” “这的规矩,我懂。” 刚洗完杯子的简微澜:“......懂啥了?” 第4章 捡到猫了? 说起近日的青山镇,那可是热闹的不行,就如同一锅被投入了沸石的温水般。平日里慵懒的节奏被彻底打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躁动。 中洲第一御兽宗举办的“斗兽会”即将在此拉开帷幕,这对于偏远小镇而言,不啻于一场百年难遇的盛事。 街面上,车马辚辚,多是装饰华贵、带有各色家族徽记的车辆,载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修士和世家子弟。 临街的店铺早早挂出了欢迎的幡旗,小贩们吆喝的声音都比往日高亢了几分,兜售着粗劣的御兽符箓或是据称能提升与灵兽亲和力的灵草香囊——真伪难辨,却生意兴隆。 然而,这份清晨的宁静很快被一种不协调的喧嚣打破。 镇子的布告栏前,早已围了不少早起的人,对着新贴的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简微澜好奇地走近几步,看清了告示内容——那是一张由‘中洲第一御兽宗’发出的悬赏令,上面用醒目的朱砂勾勒出一只猛虎的轮廓,虽未细化面目,但那睥睨的姿态和锋利的爪牙却透着一股凶悍之气。 告示文字言简意赅:悬赏捉拿一叛逃虎妖,特征为琥珀色瞳仁,额前有浅金纹路,提供有效线索者赏灵石百颗,擒获者赏千金。 就连一隅闲内的闲聊声,也被‘御兽宗’三个字占了大半壁江山,仿佛不提一句,就显得自己落伍似的。 掌柜阮辞照例喝了两杯,随后就雷打不动地窝在柜台后的躺椅上,指尖夹着那根细长的竹制烟杆,吞云吐雾,对这些个热闹充耳不闻。 而简微澜依旧忙碌得脚不沾地,一边擦拭着本就光可鉴人的各种特色酒杯,一边应付着早早便来占座、兴奋议论不休的酒客们。 “听说了吗?这次御兽宗连压箱底的‘兽王’都带来了!听说那可是身具上古血脉的异兽,皮毛如铁,吼声能震裂山石!”一个满脸红光的壮汉唾沫横飞。 “可不就是说!据说还有三尾灵狐、赤雷鹰……可惜那票早就被抢光了!黑市上,一张入场券的价格翻了三倍不止!都是那些修真世家的公子小姐们,一掷千金!”旁边瘦削的同伴啧啧感叹,语气里混杂着羡慕与酸意。 简微澜将一杯味道醇香的灵酒放在一位熟客面前,忍不住插话问道:“王伯,这御兽宗就御兽宗嘛,怎么还非得加个‘中洲第一’?听起来怪唬人的。” 被称作王伯的老者呷了一口酒,呵呵一笑,露出几分见多识广的从容:“微澜丫头,你这就不懂行啦。试问这御兽之术,在咱们这修真大陆,几乎是修士必备的技能,谁还没一两只灵兽傍身呢?那些传承千年的大世家,自有家传的灵兽秘法和高阶血脉的灵兽。至于我们这些散修,没那么多资源,多半就靠帮人驯养、捕捉些低阶妖兽来谋生。所以啊,就单说在这中洲的地界上,挂着‘御兽宗’名号的门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调侃道:“眼前这个‘中洲第一’嘛,不过是生意做得最大,分号开得最多,妖兽种类最全,说白了,就是修真界最大的……妖兽贩子。” 简微澜托腮:“合着啥御兽宗也就是个开店的啊?” “嘿嘿,你小妮子嘴还挺毒。”王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不过啊,这‘第一’的金字招牌,可不是光靠正经买卖就能立起来的。坊间传闻,他们宗内还设有地下的妖兽赌场,那才是真正刺激、来钱快的销金窟。斗兽、赌赛,血腥又暴利,一般人根本没门路进去。” “不过是些下三滥的勾当,还敢做成金字招牌来炫耀,真恶心。”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掌柜阮辞正斜倚在柜台后的竹制躺椅上。 今日她难得穿了件素净的月白道袍,宽袍大袖,颇有几分出尘之姿,可偏偏腰间晃晃悠悠地挂着一个油光锃亮的朱红酒葫芦,指尖还夹着一根细长的竹制烟杆,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略显锐利的眉眼。这份违和感,在她身上却奇异地融合成一种随性又疏离的气质。 老酒客王伯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阮掌柜还是这般快人快语!不过这年头,弱肉强食,谁还把那些妖兽真正当条命看啊?在大多数人眼里,它们不过是工具、是货物、是玩物罢了。”他转过头,对简微澜挤挤眼,“微澜啊,你真该劝劝你们掌柜养一只,我看呐,她才是真正明白该如何与这些生灵相处的人。” 阮辞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烟杆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柜台边缘,发出“笃”的一声脆响:“要养你自己养去,我这儿是酒馆,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收容所。”说完,她闭上眼,不再理会堂内的喧嚣,自顾自地吞云吐雾,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简微澜无奈地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那新贴的几张醒目的悬赏告示。 告示崭新,墨迹犹润,总觉得与这满镇欢庆的氛围颇有这几分不协调,她心里微微一动,但很快就被新的点单招呼声打断了思绪。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墨蓝色绒布,缓缓覆盖了青山镇。白日的喧嚣渐渐沉淀,只剩下零星的灯火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酒馆送走了最后一位醉醺醺的客人。 阮辞今天的心情格外不错,毕竟晚饭桌上会有她最爱的青椒炒肉,难得兴致高,她更是自觉地帮忙收拾起桌椅,等把后院的门闩插好时,厨房里飘出的香味早已勾得她的味蕾蠢蠢欲动。 后厨里,锅气蒸腾。 简微澜系着围裙炒饭已经出锅了,正熟练地翻炒着某人求了很久的——青椒炒肉。 鲜嫩的肉丝与翠绿的灵椒交织,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就在青椒炒肉即将出锅的当口,前堂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阮辞一声痛心疾首的哀嚎: “我的饭!我的酒——!” 简微澜心里一紧,抄起锅铲就冲了出去。 只见前堂一片狼藉。 一张凳子倒在地上,桌上的香喷喷炒饭不翼而飞,竟被角落里的一个少年大口吞食。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头发纠结如乱草般蓬乱。 更让简微澜倒吸一口凉气的是,少年脚边滚着两个空空如也的酒坛——那可是阮辞珍藏的好酒。 “哪来的小贼!敢偷到老娘头上!”阮辞额角青筋直跳,漂亮的杏眼几乎喷火,她一扫四周,顺手抓起墙角的扫帚,气势汹汹直扑过去。 动静惊醒了角落里的少年,他猛地抬头。 昏暗的灯光下,那张脸纵使脏得看不出本色,却仍带着未褪尽的稚气。而最惹眼的,是那双罕见的琥珀色眼睛,此刻像困兽般闪烁着警惕与凶光。他低声发出威胁性的“呜呜”声,背脊猛地弓起,双手撑地。可那已不是人类的手掌——指尖寒光一闪,锋利的利爪瞬间伸出! “掌、掌柜的!慢、慢着!”简微澜眼尖,看到少年手臂上的兽毛,脸色一变,连忙扑上去拦住阮辞,“他……他好像是御兽宗在找的那个虎妖!” 果然,破烂衣衫下,纵横的伤痕交错,有些还在渗血,看得出是新伤叠着旧伤。 阮辞的动作一滞,眯着眼上下打量。可就在僵持间,少年身子忽然摇晃两下,不知是饱腹后的放松,还是烈酒的后劲上涌,眼神倏然涣散。下一刻,他“噗通”一声直挺挺倒下,昏死过去,甚至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空气静止了半秒。 “好啊!”阮辞气笑,咬牙切齿地瞪着地上那一滩,“吃饱喝足还睡上大觉?真当我这酒馆是收留流浪妖兽的?”她抡着扫帚恶狠狠道,“正好省事了,看老娘不把你剁了做今晚宵夜!” “掌柜的——!”简微澜瞪大眼大喊,“你下手这么狠,他真的要噶了啦!” 紧接着,酒馆里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阮辞的动作与其说是包扎,不如说是捆绑。她手下力道极大,纱布深深陷入皮肉,连昏迷中的少年都痛得蹙紧了眉头。但不得不承认,这粗暴的手法效果立竿见影,汹涌的血势很快被遏制,只余下纱布上斑驳的暗红。 “明天一早,立刻让他滚蛋。”阮辞甩了甩手上沾到的血污,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脸嫌弃地转身就要离开。 “掌柜的。”简微澜叫住她,手指指向少年身上那些形状奇特的伤口,语气凝重,“您看这些伤......不像是普通刀剑所致。这几道深可见骨,边缘整齐,是锐器所伤。但旁边这些皮肉焦黑卷曲,分明是灼烧的痕迹。真是奇怪,这又倒像是某种术法留下的。” 第5章 对待野猫一定要有耐心 阮辞脚步顿住,回身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些狰狞的伤口,眼神有瞬间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是御兽宗的手段。那几道锐器伤,是他们特制的锁灵钩留下的,专破妖兽护体罡气。至于灼烧痕迹,是他们宗门弟子驯兽时常用的炎咒,用来惩戒不听话的畜生,既痛苦,又不至于毙命。” “看来镇上那张悬赏令,不是空穴来风。”简微澜想起布告栏上那张描绘着威猛虎妖的画像,再看看眼前这个在昏睡中仍因痛苦而紧蹙眉头的少年,心情一时复杂难言,画像上的妖兽凶悍暴戾,与眼前这个伤痕累累、脆弱不堪的少年形象重叠在一起,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违和。 她本还想再追问些什么,阮辞却已经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要留你留,惹出什么事来,我可不管。” 这一夜,简微澜没有回房。她搬了张凳子,守在了少年的床边。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安静地洒在少年脸上,洗去了他脸颊上的些许污垢,显露出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和清秀。但他睡得极不安稳,浓密的睫毛不时颤抖,时常在梦魇中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低吼,身体时不时剧烈地抽搐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死死蜷缩,用力抓挠着身下的床单,留下深深的褶皱,仿佛在梦中仍在与看不见的敌人进行着绝望的搏斗,挣扎求生。 翌日清晨,少年是在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中苏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恢复成野兽般警惕的竖瞳状态,迅速而凌厉地扫视着这个陌生而整洁的房间。身上的伤口传来了被妥善包扎后的清凉感,暂时取代了之前那蚀骨灼心的剧痛。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无尽的逃亡、如影随形的追杀、令人发狂的饥饿、慌不择路的闯入、温暖的食物、还有那两个气息迥异的女人......!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简微澜端着盛有早饭的托盘走了进来,而阮辞则没好气地跟在身后,依旧是那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懒洋洋样子,仿佛昨晚那个暴跳如雷的人根本不是她。 简微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的小几上。盘子里是金黄诱人的蛋炒饭,旁边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清粥,几样清淡小菜点缀其间。 “醒了?感觉怎么样?先吃点东西吧。”简微澜柔声说道,声音像羽毛一样轻缓。 而这充满善意的举动,却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少年心中积压的恐惧和防御本能。他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吼声,几乎是本能地,再次亮出锋利的指爪,猛地从床榻上弹起,如同扑食的猛兽,目标明确地扑向不远处姿态松懈的阮辞! “啧,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阮辞似乎早有防备,看似随意地一抬手,手腕巧妙一转,便精准如铁钳般扣住了少年袭来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轻描淡写地重新按回了床榻上,动作行云流水,透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 少年在床上奋力挣扎,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桀骜不驯的火焰,死死瞪着阮辞。 “还敢瞪我?”阮辞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闪着微弱灵光的绳索,那绳索仿佛有生命般,随着她的心意而动,三下五除二就将挣扎不休的少年捆了个结结实实,活像个不安分的粽子。 “昨天好心救你,今天还敢袭击?我看你就是欠收拾!”阮辞气得扬手,作势要敲他的脑袋。 少年羞愤交加,四肢被灵索紧紧束缚,却仍不甘屈服。 趁阮辞低头整理绳索间隙,他猛地昂起头,如同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一口狠狠咬在了阮辞近在咫尺的小腿上! “啊——!松口!你个小混蛋!”阮辞吃痛,忍不住尖叫起来,单脚跳着想把他甩开。 “喂喂喂——!你们俩都冷静点啊!”简微澜急忙上前劝阻,试图分开两人,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房间里顿时鸡飞狗跳。 少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咬住不松口。 阮辞单脚跳着,又痛又气。 简微澜在一旁焦急地拉架,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最后,还是简微澜灵机一动,将那份香气格外诱人的炒饭又往前推了推,几乎凑到少年鼻子底下,放柔了声音,像哄孩子般对他说:“你看,我们要是真想害你,何必大费周章给你治伤,又给你准备这么好吃的食物呢?你先松口,好好吃饭,好不好?”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在阮辞因吃痛而略显扭曲的表情和那碟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炒饭之间来回移动,鼻翼不受控制地轻轻翕动,仔细嗅闻着食物的气息,又抬起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神色始终温和、眼神清澈见底的少女。 僵持了足足十几秒,他眼中的凶光渐渐被一种犹豫、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所取代,终于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口,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只留下阮辞小腿上两排清晰的牙印和一声痛呼后的余韵。 此后的两天,虎妖少年身上的伤势虽未痊愈,但那颗想要逃跑的心却从未消减。 第一次,他趁着夜色,试图从二楼的窗户翻出去。他动作轻盈如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岂料刚触及窗沿,便触动了阮辞随手布下的警戒结界——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力量无声地涌现,将他整个人反弹回来,重重摔在楼板上,跌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半晌没爬起来。 第二次,他吸取教训,悄悄运转微薄的妖力,变成原形——一只体型尚小、额间带着浅金色“王”字纹路、皮毛凌乱的小老虎,蹑手蹑脚地想从人来人往的正门溜走。可刚探出半个脑袋,便迎面撞上正抱着一坛酒的老刘。酒坛子险些脱手坠地,老刘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而少年自己也受了惊吓,全身毛发瞬间炸起,像个小毛球,眨眼间便缩回了楼梯底下阴影里,心脏怦怦直跳。 第三次,他锲而不舍地探索,居然发现了后院墙角一个被杂草半掩的狗洞。他心中窃喜,觉得这次必定稳操胜券,便毫不犹豫地拼命往里钻。结果,他错误估计了自己原形状态下的腰围,前半身顺利通过,毛茸茸的屁股和后半截身子却死死卡在了洞中,进退两难,窘迫异常。简微澜正好路过后院,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最终只好走上前,像拔萝卜一样,小心翼翼地将他从狗洞里“解救”出来。 “你啊,就不能安分点,好好把伤养好吗?”简微澜一边为这只尴尬得全身僵硬、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虎妖少年重新换药,一边用略带责备又夹杂着些许好笑的语气低声念叨。 少年倔强地扭过头,不肯与她对视,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咕噜的声响。或许是日复一日耐心细致的照料和从不间断的温柔,让他对这个人类少女产生了几分微妙的信任——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裸的敌意。他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尖锐的警惕与凶狠,确实在逐渐消散。 可每逢阮辞出现,他总会下意识地龇牙咧嘴,全身的毛发瞬间绷紧,尾巴也不安地低伏。阮辞对此似乎乐不可支,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消遣,总会故意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带着明显炫耀意味地,把那盘他明明眼神偷瞄了无数次、最爱的蛋炒饭一扫而空——吃得颗粒不剩,仿佛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报复,也像是一种乐在其中的挑衅。 “幼稚。”简微澜望着这一大一小、同样别扭、同样不肯低头的两位,只能无奈地摇头,嘴角却噙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暖意的苦笑。 酒馆外,秋风乍起,带着萧瑟的凉意,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那张张贴在布告栏上、描绘着威猛虎妖的悬赏令被风吹得“哗啦”作响,纸张边缘疯狂翻卷、抖动,仿佛在发出无声而急切的警告。 与此同时,镇子另一端,御兽宗那临时搭建、却如沉默巨兽般盘踞的驻地内,一场针对逃猎的围捕,已悄然布下天罗地网。身着猩红法袍、气息阴冷的男子静立庭中,目光如冰冷的锁链,穿透重重屋舍,遥遥缠向风中战栗的虎妖画像——猎杀的序曲,已然奏响。 第6章 给野猫取名字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酒馆迎来了一天中最喧闹的时辰。 酒客们推杯换盏,喧哗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几杯黄汤下肚,话题自然而然地又绕到了近日镇上最轰动的大事——御兽宗所举办的斗兽盛会。 “嘿,你们是没瞧见!昨日彩排,那头地龙不过甩了甩尾巴,半座擂台就塌了!”一个粗豪的汉子比划着,唾沫横飞。 “那算什么?”旁边瘦削的修士嗤笑一声,压低嗓音,“压轴的那只金翅雕才叫厉害,翅膀一展,真能遮住半边天!听说为了驯服它,折了三个内门弟子!”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瞧见那兽王争霸!” 正给这桌斟酒的简微澜手腕几不可察地一颤,酒液险些泼出杯沿。她下意识抬头望向二楼——那小虎妖今日格外焦躁,午后就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安的脚步声隐约可闻。 “微澜丫头,”满身酒气的老刘晃晃悠悠地凑过来,大着舌头问,“你前阵子捡回来的那只‘小猫’,这几天怎么不见踪影了?” 这话问得随意,却像一道无声的咒语,整个酒馆的喧闹竟奇异地静了一瞬。不少酒客都竖起了耳朵,连柜台后一直假寐的阮辞,也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简微澜心头一跳,面上却挤出个干笑:“啊……它、它怕生,在楼上养伤呢。” “正好!”老刘一拍大腿,醉眼朦胧地环视四周,“今日大伙儿都在,闲着也是闲着,咱们给那小猫取个名儿如何?”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溅了滴水,顿时引来一片附和。简微澜其实心里早有了主意,赶紧抢先举手,声音清脆:“叫‘猫王’如何?又霸气又威风!” 满堂死寂。 角落里传来阮辞被烟呛到的咳嗽声。酒客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弱弱地开口:“叫花花吧,听说是个花猫……” “花卷!这名字多讨喜!” “依老夫看,当叫琥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捋着胡须,“那小崽身披虎纹,瞳仁澄澈如琥珀,恰如其分。” 众人七嘴八舌,竟完全无视了僵在原地的简微澜。她气鼓鼓地一捶桌子,震得杯盘叮当响:“既然如此,就用实力说话!石头剪刀布,胜者为它命名!” 话音刚落,满座皆茫然。 “石头……剪刀……布?”老刘挠着头,一脸困惑,“这是何种功法?哪派的神通?” 简微澜只得现场教学,比划着“布包石头,石头砸剪刀,剪刀剪布”的规则。当她演示到“布”时,眼角瞥见阮辞不知何时已凑到了人群外围,烟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唇角似笑非笑。 “三局两胜,现在开始!” 第一轮混战结束得极快。这些在修真界摸爬滚打多年的修士们,修为虽深,玩起这孩童把戏却意外地单纯耿直。 有人坚持只出拳头(“一力降十会!”),有人痴迷于出剪刀(“锋利才是王道!”),最离谱的是个符修,每出手前都要掐指默算半天,结果次次都慢半拍,引得哄堂大笑。 简微澜暗自得意,只觉得自己赢定了,毕竟自己可是一个从小就玩石头剪刀布长大的现代人,对付这些个‘菜鸟’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然而随着赛程推进,她渐渐笑不出来了。那些最初看似毫无章法的对手,竟在飞速进化! 剑修开始观察她的起手式,法修用上了占卜之术在暗中推演对手出手的几率,就连最死脑筋的体修都学会了虚晃一枪。 决赛圈时,简微澜额头已见了细汗。她的对手竟是那个总来蹭酒的老卦师——这老头已经连续赢了五场,简直是稳如泰山! “小姑娘,”老卦师捋着胡须,眯眼笑道,“你出拳前,小指会不自觉微颤,而出剪刀时,则是习惯性会抿一下唇......” 简微澜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凉意:坏了,忘记这个世界都是一群天赋怪了! 正当她绞尽脑汁盘算对策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伸来。阮辞不知何时挤进了决赛圈,烟杆漫不经心地往简微澜和卦师中间一横:“加我一个。” "掌柜的你耍赖!"简微澜抗议。 阮辞挑眉:"规则又没说中途不能加入。" 简微澜闻言,咬牙眼中精光一闪,与老卦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心照不宣——既然如此,必须先联手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掌柜清出局! 三强混战一触即发。 卦师凝神屏息,指尖微动,似在推演天机。 简微澜全神贯注,紧盯着阮辞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而被针对的阮辞,却仍是那副懒散模样,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烟杆,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们。 “准备——”简微澜深吸一口气,声音紧绷。 “石头、剪刀、布!” 三道喝声几乎同时响起,三只手齐齐亮出—— 电光火石间,局势陡变! 只见简微澜出的是“石头”,老卦师出的却是“布”,而阮辞——她出的竟也是“布”! “你!”简微澜猛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瞪向老卦师。说好的联手呢? 老卦师老脸一红,心虚地别开视线,捋着胡须含糊道:“这个......天机难测,天机难测啊......” 阮辞一手自如地搭到卦师肩头,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对简微澜说道:“就你这点道行,还和我斗?” 老卦师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笑脸,贼兮兮地竖起两根手指:“两坛龙舌兰,我可就先谢谢掌柜啦!” 老卦师与阮辞的决赛,简直就是一场大放水。 众人屏息凝神,却见老卦师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随后竟直接出了个“布”,正好被阮辞的“剪刀”轻松拿下。 “承让。”阮辞优雅地收回手,仿佛这场‘默契’的胜利与她毫无关系。 “有人开了!这是**裸的黑幕!”简微澜气得跳脚,带着一众输家队伍起义,把阮辞和老卦师团团围住。 不过阮辞到闪得快,突然又倒戈到人群那头,贼兮兮地说道:“说到底我也不过争了命名权,大不了我让出来你们从头再来一次也就罢了,可这样你们让某人白收了实打实的好处了。” 于是,在众人的瞬间又瞄准了刚拿到两坛龙舌兰的老卦师,最后也只好得苦着脸贡献出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 酒馆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中,阮辞叼着烟杆,朝二楼扬了扬下巴:“那虎崽子凶得很,叫小咪正好。” 奇异的,对这个看似随意的名字,酒客们纷纷点头赞同。 老刘更是拍案叫绝:“大俗即大雅!” 夜深人静,酒馆打烊后,简微澜端着刚熬好的药粥推开二楼房门。 小咪抱膝坐在窗边的阴影里,月光只将他毛茸茸的发顶镀了层银边,整只缩成一团,透着与白天倔强截然不同的孤寂。 “饿了吧?今天加了点瑶柱,很鲜的。”简微澜把粥放在桌上,尽量让语气轻松些,“对了,今天酒馆大伙儿给你起了个名儿,叫小咪,你喜欢不?” 少年猛地转过头,琥珀色的瞳孔在暗处像两簇小小的火焰:“我不是猫!” “知道,知道你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简微澜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放缓,“但在这儿,暂时当一只不起眼的小猫,会更安全。” 她伸手,想检查他肩头的伤。小咪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简微澜轻轻揭开被血渗湿的纱布,新伤叠着旧伤,最深的一道从锁骨划到肩胛,几乎见骨,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和血腥气,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动作尽量放到最轻。 “......你们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小咪突然开口,声音干涩。 简微澜蘸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窗外,恰好隐约传来御兽宗巡夜弟子经过时的锣声和谈笑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那悬赏......都够你们买下整条街了吧。”小咪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警惕和疲惫,“还是说……你们是想……驯养我?” “年纪小小的,心里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简微澜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责备,“别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坏。我们掌柜的,虽然脾气是差了点,嘴也毒,但她......” 话音未落,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阮辞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看也没看他们,随手抛过来一个东西:“接着。” 小咪下意识接住,摊开手心,是一颗裹着晶莹糖霜的梅子。他愣愣地看着阮辞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转身就走,只听见走廊里飘来她惯常的不耐烦语调:“伤好了就赶紧滚蛋,别赖在这儿耽误老娘做生意。” 房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小咪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梅子,糖霜在月光下微微反光。良久,他极低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揉碎:"他们......要杀我父亲。" 简微澜擦药的手彻底停在了半空。 “我爹......是第一御兽宗的兽王。他们觉得他老了,不中用了,就想立我这个当新兽王。”少年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身体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抖,“在准备刻印契约前一天......我爹拼了命才把我送出来......他让我跑,永远别再回去。” 月光掠过他低垂的眼睫,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飞快地闪了一下,消失在阴影里。简微澜的心猛地一沉,白天酒客们兴奋议论“兽王争霸”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那时只觉得热闹,此刻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得回去。”小咪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我得救我爹......就算......就算最后同归于尽,我也要从那些家伙身上咬下一块肉,疼死他们!” 简微澜默默替他包扎好伤口,系绷带时格外用力,仿佛这样就能捆住他那不要命的念头。 她端起空药碗,推门而出。走廊尽头,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灭,阮辞果然靠在那里抽烟,身影融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掌柜的,小咪他……” “听见了。”阮辞打断她,吐出一口薄薄的烟圈,语气平淡无波,“一心想往死路上奔的家伙,你这次拦住了,下次呢?你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一世。” 简微澜张了张嘴,她想说那不是送死是救父,想说不能见死不救,可看着阮辞在烟雾后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所有的话又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明白,阮辞说的是冰冷却现实的道理。 阮辞转过身,烟杆在简微澜额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别忘了,这是个吃人的世界,心软,死得最快。”说完,她不再停留,下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简微澜独自站在空荡的走廊里,望着窗外御兽宗驻地方向那一片冲天的灯火与隐约传来的喧嚣,只觉得那光刺得眼睛发疼,她慢慢握紧了拳头。 夜色深处,不知是哪只被困的妖兽,发出一声悠长而痛苦的悲鸣,撕裂了寂静。 第7章 第 7 章 夜色如墨,将青山镇远处的山脉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御兽宗临时驻地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妖兽的低吼与修士的呼喝,与小镇的静谧形成诡异对比。 酒馆二楼,小咪焦躁地踱步,利爪无意识地在木地板上划出道道白痕。他体内奔涌的妖力与复仇的火焰相互灼烧,几乎要破体而出。透过窗缝,远处驻地闪烁的符文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那里传来父亲微弱而痛苦的气息。 简微澜的劝阻言犹在耳,但他不能再等了。 当最后一盏街灯熄灭,小咪最后看了一眼简微澜紧闭的房门,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歉然,随即被冰冷的决绝覆盖。他身形一晃,如一道真正的影子般翻出窗外,矫健而无声地融入浓稠的夜色。 他避开大道,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对地形天生的敏锐,穿梭在偏僻小径与废弃兽栏的阴影之间。 越接近驻地中心,空气中灵力的涟漪就越发明显,带着警告的刺痛感—— 小咪伏低身子,几乎贴地而行,耳朵高频微动,捕捉着风中每一丝细微的灵力流向。终于,他注意到了一处栅栏角落的符文闪烁的光芒比其他地方都弱。 就是现在!他一跃而上—— 跃入了驻地内部 驻地内部的景象更是骇人。 巨大的兽笼森然林立,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沾染着深褐色的血渍。 血腥气、**的草药味和妖兽特有的腥臊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他藏身于一堆散发着霉味的杂物阴影中,目光穿透昏暗,死死锁定中央那座最为庞大、符文流转不息的斗兽笼。 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脉在疯狂地沸腾,父亲痛苦而愤怒的低吼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压下立刻冲出去的冲动。 就在他试图借着阴影的掩护,再次靠近斗兽场的瞬间—— “嗡——!” 地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无数道蕴含着禁锢之力的灵力锁链,如同从地狱伸出的毒蛇,瞬间破土而出,以惊人的速度缠向他的四肢、腰身和脖颈! “吼——!” 小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体内妖力轰然爆发,淡金色的光芒覆盖利爪,挥出数道凌厉的弧光,精准地斩断了最先袭来的几根锁链。然而,更多的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源源不断地从法阵中涌出,闪烁着烈焰红光的符文,迅速交织成一张坚韧的灵力大网,将他所有的挣扎死死束缚,最终牢牢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呵呵呵......果然来了,小畜生。” 岩神带着几名气息不弱的手下,从斗兽场旁的暗处缓步走出。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如同落入蛛网般挣扎的小咪,嘴角勾起一抹猫捉老鼠般的、充满恶意的弧度:“为了能顺利把你接你‘回来’,可是我们专门准备了三天三夜。” 他走上前,用镶嵌金丝的靴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小咪的肋骨,语气充满了轻蔑:“就这点道行,也敢跑回来送死。” “别急嘛,”岩神轻笑着,如同在展示一件得意的作品,挥了挥手,“这就送你们父子团聚,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 身后的弟子们粗暴地将挣扎的小咪从地上拖起,推搡着走向斗兽笼那扇刻画着狰狞兽首的沉重金属大门,伴随着刺耳的轰隆声,大门开启一道缝隙,将小咪狠狠扔了进去,随即又迅速闭合,隔绝了内外。 斗兽场内,空间广阔,四周是高耸的、布满了防御符文的墙壁。 顶部的几盏灵灯投下昏暗摇曳的光线,更添几分阴森,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刺激着鼻腔。 笼内中央,一个庞大的身影被数根比成人手臂还粗的漆黑玄铁链死死锁住,匍匐在地。 那原本威风的毛发如今黯淡无光,沾满了血污和尘土,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可怕伤口,有些深可见骨,仍在微微渗血。唯有在感受到小咪那熟悉气息靠近的瞬间,它才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头颅,露出一双黯淡却依旧锐利的琥珀色巨瞳,喉咙里发出混合着焦急、担忧和微弱警告的低吼。 “爹!”小咪的心脏如同被狠狠攥住,痛彻心扉。他猛地扑到父亲身边,不顾一切地用利爪撕咬、用妖力冲击那些冰冷的玄铁链。然而,链身上的符文立刻流转起来,爆发出强烈的反震之力,不仅将他的攻击尽数弹回,更让他双手剧痛发麻,妖力更是使不出来一点。 “呜……”小咪被震得后退两步,看着父亲因锁链收紧而痛苦抽搐的身体,眼中充满了无助与愤怒。 岩神那令人作呕的、充满戏谑的声音,通过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扩音法阵,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场地内:“久别重逢,感人至深啊!别客气,好好叙叙旧,让我看看你究竟能爆发出怎样的潜力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观赏自己的作品般。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锁住老兽王的玄铁链猛地发出“咔哒”机括声响,骤然以恐怖的力量收紧!深深嵌入了老兽王早已伤痕累累的血肉之中! “嗷——呜——!” 老兽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咆哮,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眼中的那最后一丝属于‘父亲’的清明、担忧和慈爱,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烛火,瞬间熄灭,被狂暴的、毫无理智的血色彻底吞噬——他被岩神通过隐藏的契约核心,强行操控了心神! “不!爹!醒醒!是我啊!”小咪惊恐地看着父亲挣扎着站起身,那曾经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庞大身影,此刻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毁灭气息。 老兽王发出一声完全陌生的、充满杀意的怒吼,扬起巨大的、足以拍碎岩石的利爪,带着呼啸的腥风,毫不犹豫地向着他狠狠拍来! 小咪根本无心也无力对抗,只能凭借灵活的身形狼狈地向后翻滚躲闪。 “轰!” 巨爪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坚实的地面瞬间龟裂,碎石四溅。 老兽王虽然虚弱且被控制,但战斗的本能和身为兽王的强悍力量仍在,每一次扑击、撕咬、甩尾,都势大力沉,快如闪电,在场地上留下一个个深刻的爪印和坑洞。 那攻击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完全将小咪当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老兽王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阴影将小咪完全笼罩。 那扬起的巨爪上,还沾着他刚才吐出的鲜血,死亡的阴影如此清晰。 小咪看着父亲那完全陌生的、充满杀意的血色瞳孔,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他放弃了挣扎,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至少......能死在父亲身边...... 岩神站在场外的高台上,满意地看着场内即将落幕的好戏,脸上露出残忍而快意的笑容:“这场无聊的戏码,也该收场了,看来你的父亲还是比你有用些。”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起强大而危险的灵力,准备催动某个隐藏的杀阵,给予小咪最后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凝实如千年寒冰、深邃如瀚海的蓝色光墙,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如同一面不可逾越的天堑,矗立在小咪与那落下的巨爪之间! 光墙精准无比地硬生生接下了老兽王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致命一击! 预想中的骨肉碎裂声并未响起,光墙甚至连晃动都无,只是表面荡漾开一圈圈柔和却坚韧的涟漪,将所有的毁灭力量悄然化解于无形。 预料的剧痛没有降临,小咪不可置信地睁开泪眼模糊的双眼。 “小咪!你没事吧?!” 简微澜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从高台边缘的栏杆外传来,她双手死死紧握冰冷的金属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和紧张。 阮辞站在简微澜身旁,她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慢悠悠地举起从不离身的酒葫芦灌了一口,目光扫过全场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台下脸色骤然剧变的岩神身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啧,搞得血呼啦呲的父子相残,还自诩为什么好戏?真是低级又恶心,令人作呕。” 岩神又惊又怒,对方能如此悄无声息地突破外围所有巡视,还如此轻描淡写地挡下老兽王的全力一击,实力深不可测,他强自镇定,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我御兽宗重地!” 阮辞没理他,反而扭头对简微澜抱怨:“早就说了,这麻烦精肯定会惹事。” 简微澜听到这话,从极度担忧中回过神,想起之前的‘赛事黑幕’,顿时满脸不爽,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翻旧账的语气回呛:“谁取了名字就给我负责到底啊——” “啊—?”阮辞被噎了一下,不服气地反驳,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明明是你自己实力不行护不住,你还赖上我了?!那是谁当初心软,非要把他捡回来养的呀!你说啊!” 那是谁天天盯着后院那些蹭饭的野猫就走不动道啊!”简微澜毫不示弱,手指几乎要戳到阮辞挺翘的鼻尖,语气激动,“你摸着你的良心说,当时看到他浑身是血倒在路边,你真狠得下心把他丢在那里自生自灭吗!” “行啊——算你狠!”阮辞好似被戳中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软肋,开始摆烂,抱起胳膊,“那以后这个家伙的屎你自己铲!我是不管了! 被晾在一边的小咪暴怒:“都说了别把小爷我当野猫啦喂——!还有小爷我根本没让你们铲过屎!” “够了,是你们自己来找死!”,岩神也是更加恼怒了,眼前这两个家伙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差点忘记你了——就让我教你一个道理。”阮辞这才慢悠悠地瞥了岩神一眼,眼神里是全然的蔑视,如同看一只蝼蚁,“靠折磨生灵取乐的渣滓,迟早会被更大的乐子找上门。” “狂妄!都给我上!”岩神怒吼,指挥着手下和数只凶猛的妖兽扑向二人。 阮辞脚步未移,只是轻轻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第8章 老兽王最后的嘱托 浓郁的烟气并非向上飘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向下弥漫,瞬间笼罩了她周身数丈范围,而那些冲入烟雾的妖兽,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痛苦的呜咽,纷纷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抬头都不敢,而那些修为大多在练气期的修士弟子,则如同陷入了粘稠无比的泥沼,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迟缓、沉重,脸上写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岩神目瞪口呆,他的契约感应到妖兽们传来的极致恐惧,那是源于强者的绝对碾压! 阮辞的动作看似不快,却如同鬼魅般穿过那些因妖兽异动而不知所措、几乎停滞的敌人,一步便到了岩神面前。 岩神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筑基大圆满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经脉中疯狂奔涌。他试图催动护身法宝,召唤契约妖兽,甚至想要捏碎袖中的求救玉符——可这一切念头都在升起的瞬间被无情碾碎。 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万丈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轰然落下。他周身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又凝固成坚不可摧的水晶,将他每一寸肌肉、每一缕灵力都死死禁锢在原地。 "砰!" 双膝不受控制地重重砸在地面上,坚硬的青石板应声碎裂。岩神拼命挣扎,额角青筋暴起,眼球布满血丝,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只能保持着屈辱的跪姿,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悠然走近。 阮辞垂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她抬起脚,看似随意地踏在他的胸口。 “咳咳......你敢动我!我乃第一御兽宗内门大弟子!杀了我就是与我们御兽宗为敌!”岩神色厉内荏地嘶吼,试图用狠话挽回尊严,“等着吧,我迟早将你和那两只畜生剥皮抽筋!” 阮辞面无表情,脚下微微发力。岩神顿时感觉如同被一座山岳压住,胸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杀你?”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 就在这一刻,岩神恍惚间似乎看到阮辞的眼底有极其细微、非此界所有的淡银色流光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 仿佛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超越认知,却让灵魂本能地感到战栗、敬畏和排斥的古老韵律。 下一瞬间,一声清晰的源自丹田深处的碎裂声,把他从这短暂的恍惚中猛地拉回现实—— 并非骨骼断裂,是他苦修数十载作为一切力量源泉的修士根基所在的气海,被一股刁钻、霸道、无法抗拒的力量,如同碾碎泡沫般,彻底摧毁! 岩神瞬间感觉全身苦修而来的精纯灵力,如同失去了堤坝阻拦的洪水,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流逝、消散一空! 与此同时,他与场上所有妖兽签订的主仆契约,也因作为绝对主体的他修为尽失、神魂受创而纷纷强制解除。 灵魂连结断裂的反噬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不——!我的修为!我的妖兽!不——!!”岩神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绝望和崩溃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瘫软在地,面容因极致的痛苦、失去力量的空虚以及对未来下场的深刻恐惧而扭曲变形,状若疯魔。 阮辞嫌恶地收回脚,如同看待一堆无可救药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还轮不到我动手,你的命,自有那些被你折磨过的生灵来取。” 她不再理会身后那些刚刚失去契约束缚、眼中先是茫然,随即逐渐泛起凶光、复仇火焰,将仇恨的目光投向已然成为废人的岩神的妖兽们。可以预见,岩神即将面对他曾施加于这些生灵身上的痛苦和绝望,被百倍、千倍地奉还。 接着,她看似轻松地单手就将奄奄一息、体型庞大的老兽王扛在肩上,仿佛那不是一座肉山,而是一片羽毛。她对下面的简微澜示意了一下。简微澜早已机灵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将惊魂未定、满身伤痕却眼含复杂泪光的小咪紧紧抱在怀里。 “走了。” 话音落下,几人的身影微微一晃,便如同融入了夜色,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身后即将爆发的妖兽复仇盛宴,以及一个修为尽废、面如死灰的岩神。 身后,传来岩神被狂怒的复仇妖兽们淹没时,那撕心裂肺、充满无尽恐惧和痛苦的凄厉惨嚎,经久不息。这场由御兽宗精心策划的所谓“斗兽盛会”,终究是以一种他们绝对未曾预料的方式,画下了一个血腥而讽刺的句点。 晨光微熹,温柔地驱散了夜的深沉与寒意。酒馆后院,阮辞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老兽王,轻轻放在早已铺好厚软垫子的躺椅上,简微澜则是麻利地拿出药包,开始给老兽王和小咪两人处理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老兽王的胸膛微弱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沉寂。 他浑浊的双眼费力地转动,最终定格在小咪泪痕斑驳的脸上。 那只布满伤痕与老茧的巨掌颤抖着抬起,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挪向儿子的头顶。 当粗糙的掌心终于触碰到小咪柔软的发丝时,老兽王的眼中闪过一丝解脱般的慰藉。 他笨拙地、充满眷恋地揉了揉,就像无数个黄昏里,他教导幼崽捕猎技巧后那般自然。 随即,他的目光艰难移开,越过小咪单薄的肩膀,落在正在瘫坐在一旁地阮辞身上。 “恩…恩人……”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气若游丝,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压而出,“谢...谢谢您...救下吾与吾儿......” 鲜血自他嘴角不断溢出,染红了颈间的毛发,他却恍若未觉,浑浊的瞳孔里突然迸发出最后的光彩,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吾们......乃上古金羲虎妖之后......” 这句话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在空气中震颤,他残破的躯体里竟隐隐浮现出淡金色的光晕,那些黯淡的虎纹在晨光中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这是他以最后的本源之力催发出的血脉印记,是穷途末路时不得不亮出的最后筹码。 “虽说这血脉已稀薄...”他剧烈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中挤出,“但金羲之血...可洞彻幽冥,威慑万灵...”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阮辞,带着赌徒押上全部身家的决绝:“吾愿让吾儿签订仆从之契,只求您...发发慈悲...收留他...给...给他一条生路......” 他的头颅终于无力地垂下,那始终强撑着的威严彻底散去,只剩下一个父亲最卑微的恳求,在晨风中无声消散。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报答这救命之恩,以及为儿子求得一个相对安全未来的、最卑微的方式。 然而,阮辞头也没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一卷干净纱布递给简微澜,语气淡漠得没有一丝涟漪:“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养宠物。” 这话才说完,就听到阮辞又补上了一刀,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毫不掩饰的嫌弃道:“而且,我可不想照顾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脾气还臭、动不动就爱龇牙咧嘴咬人的小屁孩,想想都头疼。” 刚刚还沉浸在巨大悲伤和感激中的小咪一听这话,熟悉的怒火瞬间冲散了部分悲伤,顿时炸毛,也顾不上满身伤口,嗷呜一声怒吼,挣扎着就要扑向阮辞,习惯性地想去咬她那总是说出气人话的胳膊。 阮辞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看都没看,反手就用刚刚绑好、还剩半卷的纱布卷,不轻不重地敲在他缠着绷带的脑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俩都给我安分点!”简微澜看着这刚刚死里逃生就又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忍无可忍,终于爆发,气沉丹田,给了扭打在一起的阮辞和小咪一人一记结结实实的暴锤,砸得两人同时“哎哟”一声,暂时分了开来。 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却莫名充满了活力的三人,躺在椅子上的老兽王愣了一下,随即,他那布满伤痕的脸上,竟然缓缓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眼中的担忧和执念渐渐散去。“呵……呵呵……看来……是我被这契约困住太久了,久到……都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在一起’。”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目光慈爱地看着儿子,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我这个……不成器的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言毕,老兽王安然阖目,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不再是某个宗门的“兽王”,只是一位终于看到孩子有了归宿的父亲。 小咪猛地伏在父亲尚且温热的胸膛上,身体剧烈颤抖,发出压抑到了极致的、如同失去一切、悲痛欲绝的幼兽般的呜咽与哀鸣。阮辞默默用力抽了一口早已熄灭的烟杆,望向天边那轮正努力突破云层、愈发明亮的朝阳,金色的光芒勾勒出她略显孤寂的侧影。简微澜鼻尖一酸,眼眶泛红,轻轻走上前,一下一下地拍着小咪因极度悲伤而不断颤抖的、单薄的肩膀,无声地传递着安慰与支撑。 写累了,写的乱七八糟的,后面在慢慢改吧哈哈哈哈哈[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老兽王最后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