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侧时刻》 第1章 秋渡泊舟 赛道旁的电子计时器在烈日下闪烁着红光,跳动的数字定格在1:32.476。 轮胎擦过终点线,发出标志性的尖锐声响。云千秋降下车窗,一手摘下头盔,深栗色的长发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七月的热浪中飞扬。她没有理会看台上粉丝们的尖叫,径直将车开回了维修区。 “比练习赛最佳成绩又快了0.3秒。”七知推了推眼镜,将数据板递到车窗边,“不过入弯还是太急,轮胎损耗超出预期12%。” 云千秋没接,只是漫不经心地解开手套的搭扣。“赢了就行。” 她跨出赛车,目光越过七知的肩膀,落向维修通道的尽头。那里空无一人。 “她呢?” 七知头也不抬,手指仍在数据板上飞舞:“渡倚说头疼,回酒店了。” 云千秋的下颌线瞬间绷紧,却又在下一秒松开,换上那副人尽皆知的、漫不经心的傲慢表情。“随她。” 维修通道里闷热难耐,混杂着机油和橡胶的气味。云千秋脱下防火服搭在肩上,露出里面的赛车服。媒体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了上来,话筒争先恐后地伸到她面前。 “云小姐,这是你本赛季第三次杆位,有什么想对明天的正赛说的吗?” “关于你和孟渡倚搭档不和的传闻,能否回应一下?” “有消息称车队正在考虑调整你们的搭档关系,这是真的吗?” 她脚步不停,记者们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 “杆位只是开始。”她终于开口,声音清脆如冰裂,“至于孟渡倚——”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们之间很好,非常好。” 这话引来一阵更猛烈的闪光灯。谁都知道云家大小姐口中“非常好”意味着什么——上一次她这么形容与某竞争对手的关系,第二天那人就因违规操作被禁赛三场。 七知匆匆跟上,在她耳边低语:“队长让你去开会。” “不去。” “是战术会议,关于明天……” 云千秋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七知,眼里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告诉队长,既然我的搭档都头疼缺席了,那我也没必要参加什么战术会议。毕竟,”她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每个人都能听见,“数据记录的工作,不是有我们可靠的七知在吗?” 七知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推了推滑到鼻梁中间的眼镜,点了点头。 酒店的冷气开得十足。 孟渡倚蜷在落地窗前的扶手椅里,膝上摊着一本翻到一半的《汽车发动机原理》。窗外,上海国际赛道的轮廓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看台上的观众已经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传单和空水瓶。 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嗒声。 她没有回头,只是翻过一页书。 云千秋将钥匙扔在玄关的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踢掉鞋子,光脚踩在地毯上,走向冰箱。 “头疼好了?”云千秋拧开一瓶冰水,仰头灌下大半。水珠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下,没入赛车服的领口。 孟渡倚的视线仍停留在书页上。“好多了。” “真巧,排位赛一结束就好了。” 书页又翻过一页。 云千秋将水瓶重重放在桌上。“你知道今天有多少记者问我吗?他们都在猜测我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又?”孟渡倚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如湖面,“我们什么时候停止过争吵吗?” 空气凝滞了几秒。 云千秋大步走到孟渡倚面前,阴影笼罩住对方。“孟渡倚,我们搭档十二年了。从卡丁车到F4,再到现在的GT锦标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孟渡倚合上书,站起身。尽管比云千秋矮了半个头,她的气场却丝毫不逊。“既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也应该明白我今天为什么不去。” “就因为昨天练习赛我没听你的建议?” “因为你不尊重我的工作,云千秋。”孟渡倚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底已泛起波澜,“我是你的搭档,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提供的每一个数据、每一条赛道分析,都是我们获胜的关键。可你呢?你越来越独断专行,好像整个车队只是你一个人的舞台。” 云千秋冷笑一声:“所以你就用缺席来报复我?在排位赛这么重要的时刻?” “我没有报复任何人。我只是——”孟渡倚停顿了一下,转头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累了。” “累了?”云千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们才十八岁,孟渡倚,我们已经站在世界顶级GT赛事的门槛上,你说你累了?” 孟渡倚没有回答。她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柔和,却也格外倔强。 云千秋突然伸手,抓住孟渡倚的手腕。“看着我。”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这是她们这个月来第一次肢体接触。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孟渡倚试图挣脱,但云千秋握得更紧。 “放开。” “不放。” “云千秋!” “孟渡倚!” 她们对峙着,像两头较劲的小兽。然后,几乎是同时,她们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从彼此身上散发出的、只有对方才能捕捉到的特殊气味。 云千秋的雪松香,清冷中带着攻击性。 孟渡倚的白茶香,淡雅中藏着坚韧。 这是Alpha和Omega与生俱来的信息素,在情绪激动时难以自控地散发出来。尽管她们都按时服用抑制剂,但在如此近距离下,那微弱的气息依然无法完全隐藏。 云千秋率先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呼吸有些紊乱。“抱歉。” 孟渡倚也转过身去,耳根泛红。“我接受。”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从卡丁车赛场一路拼杀到职业赛事,见证了彼此从懵懂孩童成长为职业车手。然而,随着第二性征的出现,她们的关系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云千秋是罕见的女性Alpha,孟渡倚则是与她匹配度极高的Omega。这种生理上的吸引力,成了她们默契配合的助力,也成了她们关系中的变数。 “明天的正赛,”最后还是云千秋打破了沉默,“你会来的,对吧?” 孟渡倚轻轻摩挲着手腕上被握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云千秋的温度。“我是你的搭档,不是吗?” “是啊,十二年的搭档。”云千秋的语气复杂难辨,“从六岁那场市级卡丁车赛开始。” 孟渡倚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你当时撞坏了我的车。” “而你打掉了我的门牙。”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神交汇的瞬间,又迅速移开。 “我饿了,”云千秋突然宣布,“叫客房服务吧,我要牛排。” “比赛前一晚吃牛排?你不怕明天在赛车上难受?” “那就沙拉,该死的比赛饮食。” 孟渡倚拿起电话:“两份鸡肉沙拉,一份多加酱汁。” 云千秋挑眉:“你知道我不喜欢” “多加酱汁的那份是我的。”孟渡倚淡淡地说,“你的还是老样子,不要酱汁,额外加鸡胸肉。” 云千秋愣了一秒,随即别过脸去。“随便。” 夜色渐深。 孟渡倚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浴室传来的水声。她和云千秋共享这套车队预订的套房已有三年,从青少年组别到职业组别,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如今这种复杂难言的关系。 她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相册里有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两个满身泥泞的小女孩站在卡丁车旁,一个缺了门牙,一个额头贴着创可贴,却都笑得灿烂无比。 那是她们第一次搭档获胜后的合影。 那时的云千秋还没有现在这般傲慢疏离,那时的孟渡倚也还未学会用冷漠保护自己。 水声停了。孟渡倚迅速关掉手机,闭上眼睛假寐。 云千秋的脚步声在门外停顿片刻,然后走向自己的卧室。门轻轻合上。 孟渡倚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光影,久久无法入睡。 次日清晨,赛道上空万里无云。 正赛将于上午十点开始,但车队人员早在日出前就已就位。维修区内,技师们正在对两辆奥迪R8 LMS GT3赛车做最后的调试。这是云千秋和孟渡倚这个赛季的座驾,编号07和08。 孟渡倚比云千秋早到半小时,已经换好了赛车服,正与工程师讨论起步策略。当她看见云千秋走进来时,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继续手中的工作。 云千秋也没多言,径直走向自己的赛车,开始赛前检查。她抚摸车身的样子,如同驯兽师安抚自己的猛兽。 “今天的天气条件不错,”七知拿着数据板站在两人中间,“气温适中,赛道温度预计在40度左右,对轮胎比较友好。” 云千秋戴上手套:“我要更激进的进站策略。” “根据模拟数据,保守一点的策略更有利于”七知试图反驳。 “我要赢,不只是完赛。”云千秋打断他,“孟,你怎么看?” 孟渡倚从赛车上抬起头:“我同意七知。这条赛道超车点少,安全车出动的概率高达67%,保留轮胎到比赛后期更为关键。” 云千秋眯起眼:“既然超车点少,那起步阶段就更加重要。我们必须在前几圈建立优势。” “冒险建立的优势,很可能一次安全车就全部葬送。”孟渡倚冷静回应。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七知推了推眼镜,识趣地后退一步:“我再去做一次数据模拟,十分钟后车队会议最终决定。” 他离开后,云千秋走近孟渡倚:“你不信任我的判断。” “我不信任的是你的冲动。”孟渡倚调整着头盔带,“从十五岁那场国际赛开始,你就变了,千秋。你越来越不在乎团队意见,包括我的。” 云千秋的表情微微一滞。十五岁——那是她首次参加F4方程式国际赛并拿下亚军的年纪,也是她作为女性Alpha分化的那一年。从此,一切都不同了。 “我们都变了。”云千秋轻声说,语气罕见地柔软了一瞬。 孟渡倚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去开会吧,队长在等了。” 十点整,五盏红灯依次亮起,然后同时熄灭。 二十辆GT赛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起跑线,引擎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云千秋的07号车起步完美,从第二位一举超越前车,抢占了领先位置。孟渡倚的08号车则保持稳定,从第五位上升至第四。 “好起步,保持节奏,”车队指挥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注意轮胎温度,今天赛道温度比预期高。” 前十几圈,云千秋一直保持着微弱的领先优势,但始终无法甩开后方的追击。孟渡倚则稳扎稳打,已经悄然上升至第三位。 “千秋,后方车辆进站了,我们按原计划吗?”第七圈,孟渡倚通过车队频道询问。 云千秋的声音伴随着引擎轰鸣传来:“不,我要再跑五圈。他们的轮胎损耗比我们大,现在进站不划算。” “但是安全车”孟渡倚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没有安全车。我感觉得到,今天赛道很干净。” 孟渡倚抿紧嘴唇。这种感觉——云千秋所谓的“直觉”——近来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她们的比赛中。有时确实带来惊喜,但更多时候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冒险。 第十二圈,意外发生了。9号车在六号弯失控撞墙,碎片散落一地。 “安全车出动,重复,安全车出动。所有车辆准备进站。” 云千秋轻啧一声,不得不减速,跟随安全车引领的队列。 “现在进站?”孟渡倚问。 “不,等下一圈。现在维修区入口太拥挤。” 事实证明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几辆急于进站的车挤在维修区入口,险些发生碰撞,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第二圈安全车引领,云千秋和孟渡倚同时进站。技师团队的表现堪称完美,仅用不到十秒就完成了换胎和基础调整。出站后,云千秋保住了第二位,孟渡倚则升至第三。 “干得漂亮,”云千秋罕见地在频道里表扬了团队,“现在让我们把前两名拿下来。” 安全车在第三圈离场,比赛重新开始。云千秋如脱缰野马般猛冲,紧紧咬住领先的23号车。两车在直道上并驾齐驱,车轮几乎相贴,引得看台上惊呼连连。 “千秋,别太急,”孟渡倚提醒道,“你的右前胎损耗已经达到警戒值。” 云千秋没有回应。频道里只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和引擎的嘶吼。 第二十五圈,云千秋终于找到了机会。在高速左弯中,她抓住23号车的一个微小失误,从内线完成了惊险的超车。 看台沸腾了。 “我领先了!”云千秋的声音充满兴奋,“孟,跟上來,我们要包揽前两名!” 孟渡倚没有她那么激动,但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收到。保持节奏,比赛还有一半。” 接下来的十几圈相对平稳。云千秋不断扩大领先优势,孟渡倚也稳稳守在第二位置,为云千秋阻挡后方的追击。 然而,就在比赛进入最后十圈时,孟渡倚注意到云千秋的圈速开始下降。 “千秋,你的轮胎怎么样?” “还行。”云千秋的回答简短而生硬。 孟渡倚与维修站内的七知交换了一个眼神。七知摇摇头,示意云千秋的遥测数据确实显示轮胎损耗严重。 “千秋,你必须减速保胎,否则撑不到终点。” “我能行。” 孟渡倚皱眉。这不是云千秋第一次在比赛中逞强,但这次的情况格外危险。GT赛车的轮胎在过度损耗后性能会急剧下降,不仅影响圈速,更可能导致赛车失控。 果然,两圈后,云千秋的07号车在过弯时出现明显滑动,险些撞上护栏。 “云千秋!”孟渡倚罕见地在频道里直呼其全名,“要么减速,要么进站换胎,没有第三种选择。” 频道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云千秋不甘的声音:“不进站。” 比赛进入最后五圈,云千秋的领先优势已从五秒缩小到不足两秒。后方,23号车如影随形,随时准备反超。 孟渡倚看着前方战友苦苦支撑的身影,咬紧了嘴唇。突然,她调整了方向盘上的设置,稍稍放慢了车速。 “渡倚?”车队指挥疑惑地问。 “我的轮胎状况更好,”孟渡倚冷静地回答,“我来阻挡后方。”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意味着孟渡倚主动放弃了争夺冠军的机会,转而扮演护航角色。更危险的是,以她现在的车速,很可能被后方多辆车超越。 但孟渡倚的驾驶技术精湛无比,她巧妙地选择行车线路,使得后方的23号车难以超车。每一次23号车试图从内线或外线发起攻击,都会被孟渡倚及时封堵。 “两圈!”车队指挥喊道,“坚持住!” 云千秋在前方艰难地维持着领先,而孟渡倚在后方面对着越来越猛烈的攻击。在最后一个弯道,23号车终于找到了空隙,与孟渡倚并驾齐驱冲向终点线。 看台上的观众全部起立,屏息凝神地看着这激动人心的一幕。 冲线! 电子记分牌闪烁片刻,最终显示结果:07号车第一,08号车以0.03秒的微弱劣势屈居第三。 维修站内爆发出欢呼声。 云千秋的赛车缓缓驶回维修区,她刚跨出驾驶舱,就被团队成员团团围住。香槟的泡沫四处飞溅,笑声和祝贺声不绝于耳。 孟渡倚稍晚一些回来,她的庆祝场面要冷清得多。有几个技师上前击掌,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冠军身上。 云千秋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孟渡倚面前。她的脸上还带着胜利的兴奋,眼神复杂难辨。 “你不该那么做。”云千秋说。 孟渡倚正解开头盔:“做什么?” “为我掩护。你本来可以保住第二的。” 孟渡倚抬头看她:“车队需要的是冠军,千秋。个人名次没那么重要。” 云千秋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拿过一旁队员递上的香槟,不是为自己庆祝,而是递向孟渡倚:“谢谢你。”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团队成员们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云千秋,那个骄傲得从不轻易道谢的云千秋,正将胜利的香槟递给她的搭档。 孟渡倚也略显诧异,但很快恢复平静,接过酒瓶:“不客气。”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酒瓶的瞬间,云千秋却稍稍收回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但你若再擅自为我做这种牺牲,我不会原谅你。” 孟渡倚怔在原地,而云千秋已直起身,脸上挂着那副人尽皆知的傲然笑容,转身接受媒体的采访去了。 七知走过来,看着云千秋的背影,摇了摇头:“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孟渡倚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头盔,目光追随着那个被闪光灯包围的身影。 “她说,”孟渡倚的嘴角微微上扬,“今晚的庆功宴她请客。” 七知推了推眼镜,明显不信,但也没多问。 远处,云千秋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手势飞扬。但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她的目光越过人群,与孟渡倚的视线相遇。 只有一瞬,然后各自移开。 但已足够。 夜幕降临,车队的庆功宴在酒店顶楼的酒吧举行。云千秋自然是全场的焦点,被队友和媒体层层包围。孟渡倚则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小口啜饮着橙汁。 “不过去一起庆祝?”七知端着盘子在她身边坐下,盘子里堆满了自助餐的食物。 孟渡倚摇摇头:“太吵了。” “今天做得很好,”七知说,“虽然冒险,但计算准确。没有你的掩护,千秋保不住冠军。” “她知道的。” “但她不喜欢这样。”七知叉起一块烤肉,“千秋的骄傲,你比我更了解。” 孟渡倚望向窗外。从这个高度,可以俯瞰整个赛道的轮廓,蜿蜒的赛道在夜色中被灯光勾勒出来,像一条沉睡的巨蟒。 “我只是做了对车队最有利的选择。” 七知轻笑一声:“仅此而已?” 孟渡倚没有回答。 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他们转头看去,原来是云千秋站在桌子上,正举杯高歌,唱着一首荒腔走板的意大利民歌——那是她去年在蒙扎赛道夺冠后学会的。 “她喝多了。”孟渡倚皱眉。 “庆祝嘛,随她去吧。”七知不以为然,“对了,下周测试新的刹车系统,你们俩都要到场。” 孟渡倚点点头,目光仍锁定在云千秋身上。此时的云千秋褪去了平日的锋芒,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有那么一瞬间,孟渡倚仿佛看到了六岁时那个缺了门牙却依然坚持要再赛一场的小女孩。 “我听说,”七知压低了声音,“迈凯伦车队对你很感兴趣。” 孟渡倚猛地转头:“什么?” “别装傻,你肯定早就收到消息了。他们想挖你过去,和他们的主力车手搭档。” 孟渡倚沉默片刻,轻轻旋转着手中的杯子:“我不会去的。” “因为千秋?” “因为我们现在是最佳搭档。” 七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是搭档?” 孟渡倚没有回答,因为她看见云千秋正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来。 “你们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云千秋脸颊绯红,手里还拎着半瓶香槟。她挤进孟渡倚身边的座位,几乎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在说下周的测试。”七知站起身,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去拿点吃的。” 云千秋看着七知远去的背影,嗤笑一声:“他总是这样,一看气氛不对就溜走。”然后她转向孟渡倚,眼神因醉意而朦胧,“今天谢谢你。” “你已经在赛道上谢过了。” “那不一样。”云千秋凑近,呼吸间的热气拂过孟渡倚的耳廓,“我知道你放弃了个人名次。我不喜欢这样,但是...谢谢你。” 孟渡倚微微后仰,试图拉开一点距离:“我们是搭档,千秋。搭档就是这样互相支持的。” “就像小时候那样?”云千秋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 孟渡倚的心轻轻一颤:“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并肩看着窗外的夜景。酒吧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我有时候会想起我们第一次比赛的时候,”云千秋轻声说,“你爸爸站在场边,给我们俩都准备了加油标语。” 孟渡倚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是啊。” “他如果看到今天的我们...”云千秋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不起。” 孟渡倚摇摇头:“没关系。” 又一阵沉默。 云千秋突然站起身,抓住孟渡倚的手:“来!” “去哪?” “去了就知道!” 云千秋拉着孟渡倚,悄悄溜出酒吧,乘电梯下楼。她们穿过酒店大堂,来到空无一人的停车场。车队运输卡车间,两辆GT赛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覆盖着保护罩。 “你要干什么?”孟渡倚疑惑地看着云千秋掀开07号车的保护罩,打开车门。 “上车。”云千秋已经钻进了驾驶座。 “你疯了?我们没戴头盔,而且这是公共区域——” “就一会儿。”云千秋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就像以前那样,假装我们在比赛。” 孟渡倚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绕到副驾驶座,钻了进去。驾驶舱很窄,两人的肩膀紧紧挨在一起。 云千秋没有启动引擎,只是把手放在方向盘上,闭上眼睛。 “听,”她轻声说,“想象一下。五盏红灯熄灭,引擎轰鸣,轮胎尖叫。你感觉到那种震动了吗?从方向盘传到你的手心,从座椅传到你的脊椎。” 孟渡倚不由自主地跟随她的描述闭上眼睛。奇妙的是,她真的仿佛听到了引擎的轰鸣,感受到了赛车的震动。 “第一个弯道,你提前刹车,切内线,稳住油门...”云千秋继续低语,双手虚拟地转动方向盘,“然后是长长的直道,油门踩到底,转速表指向红线...” 孟渡倚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云千秋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傲慢自负的天才车手,而是变回了那个纯粹热爱赛车的少女。 “...最后冲过终点,黑白旗挥舞。”云千秋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我们赢了。” 她们同时睁开眼睛。 停车场里依然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酒店的灯光隐隐闪烁。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孟渡倚轻声问。 云千秋没有立即回答,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因为我差点忘了,”她终于开口,“忘了赛车不只是输赢,不只是数据和策略。还有这个——”她伸手轻抚仪表盘,“速度和自由的感觉。” 孟渡倚注视着好友的侧脸,突然意识到,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将云千秋视为不可一世的赛车天才时,真正的云千秋却被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我们该回去了。”良久,孟渡倚轻声说。 云千秋点点头,两人先后钻出赛车。在重新覆盖保护罩时,云千秋突然说:“下场比赛,我会更多听取你的建议。” 孟渡倚有些惊讶:“真的?” “真的。”云千秋抬头望向夜空,“我们是搭档,不是吗?” 那一刻,孟渡倚仿佛看到了她们关系中一个新的可能性。不是对立,不是妥协,而是真正的理解和协作。 但当她注意到云千秋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她又不禁怀疑,这一刻的柔软能持续多久。 回到酒店走廊,她们在各自的房门前停下。 “晚安,孟。” “晚安,云。” 门轻轻合上,将两人隔开。 孟渡倚背靠着门板,听见隔壁传来轻微的响动。她轻轻摩挲着指尖,上面还残留着方向盘的触感。 而另一侧,云千秋站在房间中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刚刚在虚拟的赛道上飞驰。她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决心,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恐惧于自己的软弱,恐惧于那份她始终不敢承认的依赖。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照亮了蜿蜒的赛道,也照亮了两个少女交错的心事。 这一夜,冠军的荣耀渐渐淡去,而真正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第2章 搭档 庆功宴的喧嚣散去后第三天。 车队测试中心的地板上贴着醒目的黄色标识线,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橡胶的气味。云千秋比预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穿着简单的黑色训练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 她独自靠在模拟器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机身。 七知抱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看到她时略显惊讶。 “来得真早。” 云千秋没有转头。“孟渡倚呢?” “还没到时间。”七知看了眼手表,“而且她通常准时,不像某人要么极早要么极晚。” 云千秋轻哼一声,直起身走向新到的刹车系统部件。那套设备被安置在测试台架上,银灰色的金属表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就是那个号称能提升0.2秒刹停距离的神器?” 七知推了推眼镜。“理论上是的。但需要与车手的驾驶习惯完美适配。” 门再次被推开,孟渡倚走了进来。她穿着同款的白色训练服,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额角略带湿气,像是刚洗过脸。 “早。”她向七知点头,目光掠过云千秋,没有停留。 云千秋的手指停在刹车盘上方。“睡过头了?” “我提前到了,在资料室看了会儿测试手册。”孟渡倚平静地回答,走到测试台前,戴上七知递来的手套。“开始吧?” 七知看了看两人,开始讲解新系统的特性。 测试持续了整个上午。云千秋率先进入模拟器,孟渡倚则在外面记录数据。角色随后互换。 中午时分,七知被车队经理叫走开会,测试间只剩下她们两人。 云千秋从模拟器中出来,额上覆着一层薄汗。她拿起水瓶,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看向仍在模拟器中的孟渡倚。 显示屏上,孟渡倚的圈速稳定得惊人,每个弯道的刹车点几乎分秒不差。 云千秋眯起眼睛。这种近乎完美的稳定性,正是她所缺乏的。也是让她既欣赏又烦躁的。 模拟器停止运行,孟渡倚摘下头盔,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两侧。 “你的入弯还是太激进。”她一边整理数据一边说,没有看云千秋,“新系统对渐进式输入反应更好。” 云千秋放下水瓶。“我的风格一向如此。” “所以你的轮胎损耗总是比我高。”孟渡倚终于抬头,目光平静,“即使换了新系统,这点也不会改变。” “但我的单圈速度比你快。” “在排位赛中。正赛中则未必。” 云千秋走近几步。“直说吧,你对我不满。” 孟渡倚微微后仰,靠在模拟器边缘。“我说的是数据,不是情绪。” “数据背后就是情绪。”云千秋双手撑在控制台两侧,将孟渡倚圈在她与机器之间,“你一直对我夺冠的方式有意见。” 孟渡倚没有退缩。“我对于冒险没有意见。但对于不必要的冒险,有。” 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自己。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雪松与白茶气息再次浮现,与机油的金属味混合在一起。 云千秋先一步退开。 “下午继续。”她转身走向更衣室,“别迟到。” 孟渡倚独自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握住了一支数据笔。 测试的第三天,车队转战室外赛道。 八月阳光炙烤着沥青,热浪在赛道上空扭曲升腾。两辆装备了新刹车系统的赛车已在起跑线就位。 云千秋靠在阴凉处,看着孟渡倚与工程师低声交谈。孟渡倚说话时习惯用手势辅助,手指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 “第一阶段,你们分别测试不同设置。”七知走过来,递给她一瓶冰水,“然后交换设置再测试。” 云千秋接过水瓶,没有打开。“谁先?” “抽签决定。” 结果是孟渡倚先测试A设置,云千秋测试B设置。 孟渡倚的测试圈稳定而精准,每一圈的时间差在0.1秒之内。云千秋则从第一圈就开始推高极限,圈速起伏较大,但最快单圈比孟渡倚快了0.3秒。 交换设置后,情况发生了变化。 云千秋在适应孟渡倚偏好的设置时显得有些挣扎,而孟渡倚却很快适应了云千秋的设置,甚至做出了个人当天最佳圈速。 “有趣。”七知在数据板上记录着,“渡倚对不同设置的适应能力更强。” 云千秋摘下头盔,脸色不善。“这套设置根本不适合我的驾驶风格。” “但在正赛中,你可能会遇到需要适应不同赛车状况的情形。”孟渡倚从她的车中走出,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云千秋没有回应,径直走向工程师,要求调整设置。 下午的测试更加激烈。云千秋在找到合适的设置后,开始不断刷新最快圈速。孟渡倚则专注于长距离运行的稳定性测试。 在最后一次进站时,云千秋的车出现了小问题,右前轮换胎时一个小小的延误。当她重新上路时,正好在出口处与孟渡倚的车相遇。 按照测试规则,慢车应该让快车优先。孟渡倚稍稍减速,示意云千秋先行。 但云千秋没有加速超越,反而与孟渡倚并排行驶了一段。两辆相同的赛车在维修区出口并驾齐驱,引得控制台上的人员纷纷侧目。 “她在干什么?”有工程师疑惑地问。 七知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看着监控屏幕。 赛道上,云千秋终于加速超车,但在进入第一个弯道前,她通过无线电说了一句什么。 控制台只接收到她那边的信号,声音模糊不清。 但孟渡倚的车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才正常入弯。 测试结束后,七知找到正在整理装备的孟渡倚。 “刚才在维修区出口,千秋对你说了什么?” 孟渡倚将头盔放入箱中,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没什么。”她合上箱盖,发出清脆的锁扣声,“只是赛车手之间的闲聊。” 当晚,车队安排了一场商业活动——与主要赞助商的晚宴。 云千秋穿着定制的深蓝色西装出现在酒店宴会厅,领口敞开,没有系领带。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目光,赞助商代表们纷纷上前与她交谈。 孟渡倚晚到了十分钟,穿着简洁的黑色西装裙,头发披散在肩头。她悄悄从侧门进入,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晚宴进行到一半,主持人邀请车队代表上台致辞。出乎所有人意料,云千秋没有自己上台,而是向主持人示意,将话筒递给了不远处的孟渡倚。 “我的搭档更擅长解释技术细节。”云千秋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她会让各位明白投资的价值所在。” 孟渡倚明显愣了一下,但在全场目光的注视下,她还是站起身,稳步走上舞台。 她没有准备演讲稿,却流畅地介绍了新车队技术的优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了专业概念。当她讲述一个小故事——关于如何在雨中凭借精准的刹车控制避免了一次事故时,全场响起了掌声。 云千秋站在舞台侧面,目光始终锁定在孟渡倚身上。那种专注的神情,与她平时漫不经心的态度判若两人。 孟渡倚讲完后,微微鞠躬,将话筒交还主持人。她走向云千秋,声音压低:“为什么这么做?” 云千秋嘴角微扬。“让你出出风头不好吗?”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但你处理得很好。”云千秋从服务生托盘中取过两杯香槟,递给她一杯,“比我好得多。” 孟渡倚接过酒杯,没有喝。“这不是比赛,千秋。” “一切都是比赛。”云千秋轻声道,与她碰杯,“只是规则不同。” 晚宴结束后,赞助商邀请车队成员去酒吧继续聚会。云千秋找了个借口推脱,孟渡倚则早已不见踪影。 酒店花园里,孟渡倚独自坐在长椅上,终于脱下了高跟鞋。夏夜的微风拂过她的脚踝,带来一丝凉意。 “躲在这里?” 云千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是酒店厨房提供的饭后甜点。 “你怎么找到我的?” “七知说的。”云千秋在她身边坐下,递过一个冰淇淋,“他说你可能在这里。” 孟渡倚犹豫了一下,接过冰淇淋。是香草口味的,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们并肩坐着,默默吃着冰淇淋。远处酒吧的音乐声隐隐传来,与花园里的虫鸣交织在一起。 “你今天讲的那个故事,”云千秋突然开口,“我没听过。” 孟渡倚用小勺挖起一块冰淇淋。“那是去年在日本站的比赛,你当时在医院做检查。” 云千秋皱眉回想。“因为分化期的不适?” “嗯。”孟渡倚轻轻点头,“那场雨很大,我在发卡弯差点失控,但新开发的刹车系统救了我。” 云千秋沉默片刻。“你从未告诉我。” “你当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关心。” 这句话在夜空中轻轻回荡,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埋怨。 云千秋放下已经空了的冰淇淋杯。“我们之间有问题,孟。” 孟渡倚没有否认。“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孟渡倚思考了一会儿。“从我们不再是唯一的搭档开始。从车队给我们配备不同的工程师,制定不同的训练计划开始。从我们不再是‘云千秋和孟渡倚’,而是‘云千秋’与‘孟渡倚’开始。” 云千秋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但我仍然认为我们是最佳搭档。” “在赛场上,也许。” “不仅在赛场。” 孟渡倚转过头,看向云千秋的侧脸。“那在哪里?” 云千秋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依然投向远方,但焦点似乎不在那些灯光上。 一只飞蛾绕过她们,扑向不远处的路灯。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云千秋突然问。 “卡丁车赛场。你撞了我的车。” “在那之前。”云千秋转过头,眼中带着罕见的光芒,“在更早的时候。” 孟渡倚微微皱眉。“我不记得。” “幼儿园的夏令营。”云千秋的嘴角扬起,“你把我从游泳池里拉上来。我那时还不会游泳。” 孟渡倚怔住了,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确实有那么一个夏天,在一个短暂的夏令营中,有一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小女孩... “那是你?” 云千秋点点头。“我记得你当时穿着蓝色的泳衣,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你把我拉上岸后,还把自己的毛巾给了我。” 孟渡倚努力回想,却只有模糊的影子。“你怎么一直没说过?” “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的。”云千秋轻声道,“当我看到你出现在卡丁车赛场,看到你那双眼睛...然后记忆突然就清晰了。” 她们陷入沉默。这个突如其来的共享记忆,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座陌生的桥梁。 “也许,”云千秋站起身,向孟渡倚伸出手,“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孟渡倚看着那只手,修长有力,指关节处有长期握方向盘形成的薄茧。 “我们从未停止,何来重新开始?”她轻声说,但还是伸手,让云千秋拉她起身。 当她们的手相握时,那种熟悉的微颤再次出现。但这次,谁也没有立即松开。 测试的最后一天,变故发生了。 云千秋在做一个极限测试时,新刹车系统突然失灵。虽然她凭借经验控制了赛车,但手腕在紧急转向时扭伤。 车队医生建议她休息至少一周。 这意味着孟渡倚将独自完成剩余的测试项目。 “我可以继续。”云千秋坚持,试图用绷带固定手腕。 孟渡倚拿走她手中的绷带。“别傻了。” 这是她们共事多年来,孟渡倚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对云千秋说话。 云千秋眯起眼睛。“把绷带还给我。” “不。” 她们在医疗室里对峙,一旁的医生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是你的搭档,不是你的监护人。”孟渡倚继续说,“但正因如此,我有责任在你犯傻时阻止你。” 云千秋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那个了解你价值的人。”孟渡倚平静地回答,“不仅是作为赛车手的你,更是作为云千秋的你。” 这句话让云千秋沉默了。她看着孟渡倚,眼中闪过一系列复杂的情感——惊讶,恼怒,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感动。 最终,她允许医生为自己固定手腕,并同意暂停测试。 但当天下午,她又出现在了控制台,坐在七知旁边,通过无线电为赛道上的孟渡倚提供建议。 “入弯再慢一点,感受刹车的渐进性。” “下一圈尝试晚刹车,我要看数据变化。” “做得好。” 孟渡倚没有回应这些指导,但控制台的数据显示,她确实按照云千秋的建议调整了驾驶。 测试结束时,孟渡倚做出了整个测试周期中最快的圈速。 当她从车上下来时,云千秋已经等在维修区。 “恭喜。”云千秋说,声音平静。 孟渡倚摘下头盔,汗水从发梢滴落。“是你的建议有效。” 云千秋轻轻摇头。“是你的能力。” 她们并肩走向维修站,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下周的比赛,”云千秋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们会用这套新系统吗?” 孟渡倚思考片刻。“我会向车队建议先用在我的车上。如果你的手腕恢复得好,正赛时可以视情况决定。”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案,既谨慎又大胆。 云千秋停下脚步。“你信任这套系统?” “我信任你的判断。”孟渡倚也停下来,转向她,“在测试前,你就说过这套系统的潜力。你是对的。” 云千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孟渡倚很少如此直接地肯定她的直觉判断。 “但我的驾驶风格...” “我们可以找到平衡点。”孟渡倚打断她,“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她们站在维修站门口,身后是忙碌的车队人员,面前是洒满夕阳的赛道。 云千秋抬起未受伤的左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碰了碰孟渡倚的肩膀。 “搭档。”她轻声说。 孟渡倚微微点头,唇角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搭档。” 那一刻,没有香槟,没有欢呼,没有闪光灯。只有两个相互理解的灵魂,在赛道的映衬下,找到了彼此的频率。 但平衡总是短暂的。在赛车世界,正如在人生中,弯道之后永远是另一个弯道。 而最大的那个弯道,正在前方等待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