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无心事》 第1章 嘀嘀,又是嘀嘀 * 打着盏暗灯的出租屋,键盘声、鼠标声交替作响。速溶咖啡早已见底,电脑停在游戏结算界面,里面的小人挤眉弄眼的嘲笑模样,在昏暗的房间里一闪一闪,一闪一闪…… ——支在一侧的手机屏幕漂浮着接连不断的弹幕。 【主播主播键盘上的猪蹄还在抡吗】 【我草啊,这就是老粉回归的粉丝待遇吗?太丢人了……】 【之前都是芋圆虐菜,头一回见到芋圆被虐爽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666对面来炸鱼的吧?段位不高还能打出这种操作?盲猜是哪个大佬来逗芋圆了……】 其余的“哈哈哈哈”连成一片,都是嘲笑主播的。 而此时的主播苑羽,手肘撑在电脑前,鼠标、键盘终于没了动静——他人也没了动静。 “……” ——啪! 房间里的灯被人拍亮。 驰禾然端着杯菊花泡枸杞走进来,扫了眼房间,开始叨叨:“又不开灯,苑羽你再这样,眼睛迟早得瞎。” 对方没回应。 他满不在乎地又嘬了口茶,目光瞥向电脑,含在嘴里的茶含了一秒才咽下去。 “你在直播啊?不对……怎么这么红?” 电脑屏幕前的人左右两边的头发和鸡冠一样翘在中间,黑发下露出那截后颈泛着薄红,和白皙手臂明显对比。 苑羽调整好表情,僵硬转过头,扯起半边嘴角:“再哔哔,给你菊花茶塞你菊花里。” 杀意登时往房门刺,驰禾然抬起一边手,一改刚才态度:“不叨扰您了!”随后火速退房,“啪嗒”一声……轻轻关上了房门。 弹幕仍在飘着。 【主播不说话是气晕了吗?】 【谁敢想这只猪咪的脸会红成什么样子[狗头][狗头]】 【咱还是老老实实打匹配吧芋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苑羽没看弹幕,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游戏聊天框,等对面发来的一条:还练吗? 迅速敲键回应:来 在先前十分钟前的单练里,苑羽回回都被对面秒杀。这对他这个职业选手……哦不,前职业选手极为侮辱。要是再这样下去,那他着退役前的一世英名又算什么? 苑羽戴上耳机,深呼一口气,信心满满对麦说道:“角色压制而已,这把看我虐爆他。” 三把过去。 脸没争回来,红也没消下去。 弹幕不留余力诋毁:“老了老了……”“芋圆真的打过职业吗?有点不信”“主播别自取其辱了求求了”“电脑快敲死机了吧?那就放转转平台上回收吧……” 平时的直播间撑死只有八千多人,此时直接飙到五万多。 苑羽压根没在意这些,眼神焊死在对面这个叫做“嘀嘀秒表”的玩家身上。 他脑袋被热的发晕,愣是没察觉到半点不对劲——比方说,对面玩家无论是预判、博弈都已然达到职业水平,普通玩家哪能打出这种操作? 或者说……这人本身藏得猫腻就不止这些,就是在在刻意掩藏! 苑羽习惯性摸向水杯,杯底只剩一滴咖啡残液,顺着杯沿滑到唇边。他微皱了下眉,在输入框中刚准备敲打不知几遍的‘再来’ 而对面这次像是预先料到,先手发来一句侮辱性极强的话。 别打了吧主播,我怕你哭 苑羽:“……” * 驰禾然正悠闲的倚在沙发上喝茶。 房间里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吓得整个人一抖,“咳”几下,差点把到喉咙里的茶水倒吐出来。 十分钟过去。 门“咔”的一声被打开。 驰禾然眼睁睁的看着苑羽快步走出来,将桌子上的八百毫升的水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驰禾然睨了他几秒,暂停电视剧。 电视里男女激愤吵架声倏然停止,苑羽抬眸注意到视线,放下水壶。疑道:“干嘛盯着我看?” 驰禾然又盯了他几秒,继而露出一种邪里邪气的微笑:“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有兴致直播了?” 谁都知道,苑羽自打退役之后,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直播。他对外宣称自己淡游,实际连淡游都算不上,一局游戏也没打过。说是心血来潮来直播,没大可能。 “有几个粉丝说想看看我直播,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苑羽说道。 “对哦,你明天放假。” 驰禾然想起来,又说:“明天刚好我也放假,咱去搞点烧烤,雪花喝喝?” 苑羽放假时间本就少,明天恨不得趴床上睡死过去,就别说闲心情出去了。 他正欲拒绝,驰禾然又使出哭爹喊娘那一套:“你好久都没跟我吃烧烤了!天天就搞你那破设计,整天到晚人都见不着几次!不行啊,管你同不同意,明天我套麻袋也给你套过去!” 苑羽:“……” 别人说这些话可能是开玩笑,但驰禾然就不一定了,他是真的会。 苑羽自知多说无益,于是抓住重点道:“那你请客。” 驰禾然豪爽应道:“当然!” 他拍了拍苑羽的肩膀,笑道:“明天咱两好好放松一下,你就……随便穿穿!顶着你这鸡冠头出去也无所谓!” 苑羽一秒猜中他的心思:“你扔个垃圾都恨不得穿西装,让我顶个鸡冠头出去,是想……”他停顿了一下,问:“明天有别人?” 驰禾然笑了两声。 “有谁。” “哎呀……两个小妹妹。”驰禾然被盯的发慌,老实说道:“我师妹。” 苑羽“哦”了一声,从桌上拿了块苹果放进嘴里,转身回房。 驰禾然:“记得啊!” “知道了。” * 苑羽在职业期间一直有个习惯,当天内比较重要的对局,或是说打的费力的对局都会保存下来,等下播后反复观看。 哪怕他已经退役了一年多,这个习惯也依旧保持没变。 洗完澡后,他套了件白色棉t,拿浴巾随意搓了两下发梢上的水珠。拉开转椅,再次打开了那个陪他一年多的低龄的电脑。 鼠标右移,点击播放。 “嘀嘀秒表”的昵称再次出现在视野。 不过这次他淡定了许多,六场对局仅仅播放了一遍,他就明白前两局是因为自己轻敌,中间两局是因为好久没打,手感没回来,最后两局是因为红温,操作变形。 总之。 不是对面太强,自己太菜的原因。 想到这儿,苑羽勾唇不屑的笑了一声。顺手打开“嘀嘀秒表”的主页。 三百多局,段位低的可怜。 不用想,这个人拿的就是小号。 拿小号?装。 苑羽脑袋里就这一个想法。不过不得不说,这人彻底激起他打游戏的兴趣,而且他发现对面在有意收敛操作,但某些习惯性的动作一时改变不了。很熟悉,没准是师从某人名下。 好友先不删,过几天再说。 * 由于工作日的朝疲暮倦,苑羽一觉睡到下午,起来时头发已经乱的不成样。他也无心去打理,毕竟还有没做完的工作要做。 驰禾然说是要养生,但每天不知道跑哪儿去鬼混,半天见不到人。 简单洗漱吃完饭后,他一人敲着电脑工作了一下午。 看了眼墙上的表,六点不到。 驰禾然说六点半去‘老地方’,并不是真的老地方,而是烧烤店的名字就叫做‘老地方’。他和驰禾然经常去的其实是一家麻辣烫,只不过麻辣烫在老家附近,已经好久没去了。 一阵电话铃打断苑羽的思绪。 他按下收听键,只听对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是驰禾然:“苑羽!出事啦——辉阳路前面出了车祸,我准时到不了烧烤店,但两个师妹快到了,你快去,我得晚个半小时,你帮我接一下她们!” 说完他就火急火燎地挂断了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出了车祸。 苑羽等手机里的“嘟嘟——”声消失,驰禾然就发来一条消息,是其中一个师妹的联系方式。 但说巧不巧的是,这个师妹的昵称叫“嘀嘀嗒嗒”。 “……” 苑羽撇下手机,随手套了件黑色短袖,再从衣柜中抽出一件从高中穿到现在、上面还印着一只白色小狗的灰色大裤衩穿上。顶着与昨日大差不差的鸡冠头出了门。 老地方离家不远,地铁能直达。 不到二十分钟,苑羽就从地铁站走到了烧烤店。恰在此时,手机里传来好友通过的消息。 嘀嘀嗒嗒:哥,抱歉哈。 嘀嘀嗒嗒:我们临时遇到点事,可能得晚点到。 嘀嘀嗒嗒:你先点吧,我们不挑,吃什么都可以。 嘀嘀嗒嗒:抱歉.jpg 芋圆:行 虽说驰禾然的两个师妹不挑,但驰禾然本人是挑的不行。 苑羽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也不知道他到底忌口什么,一天一个样。所以苑羽一直认为,驰禾然根本就不是忌口,而是每天闲的没事,爱给自己搞人设。 为了防止他今天换了个人设,苑羽给他发了条短信:吃什么? 隔了三分钟,对面发来消息:不吃辣,不喝碳酸饮料,容易上火的都不吃。还有,海鲜不吃,你知道的,我过敏。 芋圆:那你吃屁烧烤 苑羽收起手机,点了些常规的烤串,又拿了几瓶饮料。 现在正是饭点,店里的位置都已经坐满。不过好在初夏并不是很热,吹着微风,能驱散些许烧烤烟熏味。 闲来无事,苑羽打开手机开始玩单机小游戏。屏幕里的小人刚死,耳边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苑哥!” 苑羽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女生穿着碎花连衣裙,另一个女生穿着休闲套装正往这里招手。穿着休闲套装的那个女生苑羽认识,叫叶玖,驰禾然十次有九次必是念叨她。 不过‘苑哥’是从另一个女生嘴里喊出来的。 苑羽又想起了那个‘嘀嘀嗒嗒’,等二人走来,他问道:“你认识我?” 女生说:“啊……禾然给我们看过你照片。” “哦,这样啊。” 苑羽楞了两秒,说:“坐啊,站着做什么?” 女生这才发现自己盯着苑羽好一会儿。缓过神,赶忙拉开椅子坐下。 叶玖给包放进篮子里,道:“来晚了,对不起啊,路上遇到点事。” 苑羽:“没事,驰禾然也迟到了。” 苑羽从不会主动cue话题,女生刚要开口,耳边传来驰禾然的声音:“啊————累死我了。” 他坐到苑羽和叶玖中间,说:“路上出车祸了,你们看见没?也不知道那车主怎么想的,把前面那辆迈巴赫撞出一个大坑!铁定是要陪老多钱了。但还好,人没出啥事。” 听闻,女生手指微微一顿,缓缓说道:“撞的……是我哥的车。” 驰禾然陡然睁大眼睛:“啥!?” 第2章 是时候该换人了 “那豪金车主是你哥!?真假的栗栗?我刚才过去怎么没看见你两?” 时栗栗眨了下眼,那双漂亮眸子清亮澄澈。她解释道:“哥让我们先过来。” 驰禾然:噢……” 叶玖瞅了眼他,心里打起主意,下一秒拉过驰禾然的脖子,说道:“我跟你说,那后车那男的下车就砸着窗户吼,脸上还有老长的刀疤,长得超级像犯罪嫌疑人……” 驰禾然:“我去……” “他跟个神经病似的,突然就贴到窗户上,就要从窗户爬进来,我两那时候被吓一跳。” 驰禾然想想那画面,浑身一哆嗦:“那后来呢?” 叶玖笑一声,后仰靠到椅背上。 “想知道啊?一百。” 驰禾然这傻冒急得很,脱口道:“一百一百,回头转给你。” 叶玖笑着继续说:“时栗栗他哥心可大了,半点反应没有。他开门下车,那男的就闭嘴了,估摸是个纸老虎。” 驰禾然“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就这!这你还要我一百!我还以为你们给那男的制服了呢!” 叶玖:“谁叫你傻?” 他转头又问时栗栗:“那你哥没被刀疤男咋样吧?” 时栗栗摇摇头:“没事。” “那就好,我过去的时候警察都到了,就看见那男的到处乱骂,给周围车都骂了一遍,就是没骂他自己。那样子,指定是喝酒了,在那儿耍酒疯呢。” 驰禾然说着,目光扫到一旁安静喝饮料的苑羽,问:“你怎么这么沉默?” 苑羽抬眼:“嗯?” 驰禾然想起来:“哦,对。光顾着说这个了,我还没给你介绍。” 他将手摊倒叶玖面前:“这位美女,叶玖。不需要介绍了吧,你们之前见过。” 苑羽点头。 他又将手换了个方向:“时栗栗,刚入门的小师妹。学木雕可快了,快赶上我了。” 时栗栗笑道:“没有,怎么能超过师兄。” 话刚落,手机铃响了起来,她站起身说道:“抱歉哈,我去接个电话。” 时栗栗走到一边,驰禾然凑到苑羽身边:“栗栗性格超级好,人美心善!家境又好,苑羽,你单身这么久了——” 苑羽打断:“滚。” 驰禾然嘴角一抽:“哦,好吧。” 驰禾然深知,劝苑羽谈恋爱的难度堪比登天。认识这么久,就听说过他大学毕业后谈过一回,还没来得及打听对方底细,再问时,就听苑羽淡淡说,分了。 瞧驰禾然蠢蠢欲动,又想着去缠苑羽说恋爱的事,叶玖一把扯开他,截胡道:“叫苑羽是吗?我们之前见过,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是驰禾然师姐。” 驰禾然陡然一震:“什么!师——”妹!后半句被堵在嘴里。叶玖捂着他的嘴,笑着继续说:“之前就觉得你帅,今天还特地搞个发型,更有范儿了。” 驰禾然:“……” 长得帅真的有好处,连鸡冠头都能被说成特地搞的发型。 苑羽眉头不明显的挑了一下,睨向驰禾然。 驰禾然登时像被雷劈,受了天大的打击,幽幽诋毁:“你是没看过他邋里邋遢三天没洗头的样子,跟我真的没得比。” 叶玖笑道:“你还是算了吧~头上几根毛,搓成揪玩玩得了。” 驰禾然正欲反驳,恰在这时,时栗栗打完电话回来了。 叶玖关心道:“栗栗怎么了,谁打的电话?” 时栗栗走到叶玖身边坐下,说:“没事,我哥。他问我什么时候吃完,来接我。” 驰禾然:“你哥对你这么好呢?” 时栗栗说:“没有,主要是我爸,怕我一个人不安全,特意让哥接我回家。” 叶玖想了想,问:“栗栗你什么时候有个哥了,以前去你家怎么也没见过?” 时栗栗:“不是亲的,堂哥。” * 晚风混着木炭飘渺的温度,徐徐扑匀在苑羽的半边手臂。 好久没这么放松过。 他静静听着他们聊天,偶尔回上几句,拿起一串烤好的肉串,咬了口,肉质鲜嫩多汁,口感还不错。 一个多小时过去,天黑了大半。 三人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驰禾然看苑羽闲的没事,欠兮兮说道:“小羽子,去,给我再点几根羊肉串。” 苑羽翻了个白眼:“自己去。” 驰禾然:“你去嘛……我吃的太撑了,都站不起来了……” 苑羽:“撑你还吃。” 驰禾然:“那不是看你只吃了两口么?” 苑羽:“我又不饿。” 倒不是只有今天没有胃口,他平时饭量也小,每回吃饭都只吃一点。能长到一米七六,已经是被父母逼着吃饭了。 谈话间隙。 时栗栗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她垂眸瞥一眼,开口道:“我哥来接我了。” 话音刚落,苑羽眼皮下意识抬了抬,目光瞥向某处。 一辆压迫感极强的库里南稳稳泊在路边,车门“咔”地被推开。 朦胧霓虹灯下,男人发丝被晚风吹得微微晃动,一身黑利落到脚。他袖口随意挽起,转过身,继而“啪”的一声关上车门。 这身材。没看清之前是人配车,看清之后是车配人。 驰禾然笑着对时栗栗说:“你哥来啦,那正好,我们还有点烧烤没吃完。” 叶玖:“你这样说话,真的不会被打吗?” 仅仅看了三秒不到,连脸都没看见。苑羽猛地一噎,往下灌的水登时卡在喉咙,他连咳好几声,手上的动作也慌乱了几分。 他迅速放下水杯,接着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撇下一句:“你们先吃,我去买瓶饮料。” “哦……啊?”驰禾然疑道:“买饮料你着急什么?烧烤也不辣啊。” 话没说完,苑羽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烧烤店的店外。 时栗栗问道:“苑哥不能吃辣吗?” 驰禾然:“呵,怎么可能,他最爱吃辣了。” 苑羽跑到店内的自助冰箱边,心脏砰砰直跳。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那个身影——记忆中头发长了些,其余一点没变。但好陌生。 他这才后知后觉,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现在总算想明白,自己的脑袋是上班上傻了,哪有那么多姓‘时’的人? 烧烤店人声嘈杂,时以类的声线宛如道刺人心骨的风,划破寂静,直直悠过耳畔:“不急,聊完再走。” 苑羽不自觉垂下眼,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饮料瓶。 老板撑着手肘看了他好一会儿,笑道:“想什么呢帅哥?冰箱都开老半天了。” 苑羽回过神,“哦……抱歉。”他关上冰箱门,摸出手机扫码付款。 掌心还残留着冰饮料外的那层露水,无心去擦,低头寻找驰禾然的对话框,打上:有事,我先回去了。 就在手快碰到发送键的一刹,驰禾然突然发神经大喊了一声,把他半条命都喊了过去。 “苑羽!给我带瓶水!” “!” 苑羽浑身一震,僵硬转过头。都在往他这里看。包括时以类。 ——含糊不清的眼神,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他撇开眼神,转瞬即逝的念头悄然晃过。他迫使自己把消息发了过去,随即找一个能不正大光明走出去的方法。 烧烤店正好有桌人吃完,只要等他们过来,跟着走出去就可以。 苑羽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何这么大。 是见了一个好久没有联系的……他后悔自己顶着这样的发型,穿成这个吊样,和那时候差别那么大。或许根本就没认出自己。 太狼狈了。 “……” 他并不想现在看见时以类,也不想时以类见到现在的自己。 苑羽沉默几秒,睨向正往外走的几个醉酒男人。好在几个男人的体型壮硕,能把自己严严实实遮住。 就要快跨出门,苑羽刚呼出口气,后领猛然被揪住。 他心中一颤。 后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唉,小伙儿,喝酒不啊?我请你喝酒哇!” 苑羽“啧”了一声,拽住后领的那只手向外扯,冷声道:“不喝。” “咋地。请你喝酒还不喝——” 男人说到一半被同伴拽了回去,同伴赔礼道:“抱歉啊,他喝多了,脑袋不清醒。” 苑羽摆了一下手,说:“没事。” 其实没事是假的,这男的喊的太大声,周围人都看过来了。 驰禾然快跑过来,边跑边骂道:“傻逼喝酒不醒事,管不住自己还喝,真他妈有病。”说着他问苑羽:“你回去啊?现在没地铁了,我送你啊?” 苑羽道:“不用,你不是还没聊完。我骑单车回去。” “哦……那你路上小心点。”驰禾然说着回头往桌边望了一眼,又说:“我今晚上就不回去了。” 苑羽本都要走,听闻,抬眸看向驰禾然:“你……为什么不回去?” 驰禾然撇嘴道:“叶玖好不同意答应我,一起去网吧通宵打游戏。错过这次就没下次了啊——!” 苑羽:“……行。那我回去了。” 驰禾然:“注意安全啊!” 苑羽压低声音道:“别叫那么大声!” 原本堵在门口的醉汉早就散了。 苑羽压根没有胆量往桌子那边看一眼,他抿着唇,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烧烤店。等走到共享单车区,才松下一口气。 昏暗的街道,寂静得很。 这口气很多余。 * 回到家后。 苑羽洗去身上的烧烤味,望着自己那条穿到掉色的灰色大裤衩,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啪”的一声扔进了垃圾桶。 难得给自己的湿头发吹干,苑羽睨向镜子中的自己。好几秒后,越想越不对劲。 “嘀嘀秒表” “嘀嘀嗒嗒” 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苑羽趴到床上,手机页面跳来几条消息。 野马:你到家没? 嘀嘀嗒嗒:苑哥,你怎么突然回去了 嘀嘀嗒嗒:本来还想给你介绍一下我哥 嘀嘀嗒嗒:委屈.jpg 苑羽给驰禾然回了一句:到了。 随后盯着时栗栗的消息发了一会儿呆。又过了一分多钟,他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芋圆:你打游戏吗 消息秒回。 嘀嘀嗒嗒:打啊 芋圆:什么游戏? 嘀嘀嗒嗒:第五人格 苑羽眉头挑了一下,继续敲字。 芋圆:你还在吃饭吗?现在可以打吗 时栗栗抬眼巡视了一圈周围还在聊天的人,低头继续打字。时以类支着腿坐在一边,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瞥了眼她的手机。 嘀嘀嗒嗒:可以的 消息刚发出去,耳边突然传来时以类的声音:“谁?” 时栗栗抬头,说道:“我朋友。” 芋圆:发给我ID 嘀嘀嗒嗒:好,等一下 时栗栗松下一口气,还好一年前就开始玩这个游戏。她找到自己的ID给苑羽发了过去,还附加了一句:我不是很会玩,你别嫌我菜 芋圆:没事,我们单练 时栗栗:“?” 苑羽在寻找好友的框里输入时栗栗的ID,好巧不巧,就是“嘀嘀秒表”的ID。他“哼”了一声,坐起身,邀请“嘀嘀秒表”。 嘀嘀秒表:唉?我还没同意,怎么就有好友了? 苑羽没回,直接开了把单练。 嘀嘀秒表:我玩监管?我没玩过几把…… 旧巷拾猫影:随便打打 驰禾然和叶玖终于聊累了,他正靠在椅子上休息。瞥见时栗栗在打游戏,一下明白了什么,给苑羽发了条短信。 野马:你干嘛,怎么还带栗栗打游戏? 手机上方突然弹来一条消息,苑羽看了一眼,打开小窗回复:你怎么知道 时栗栗看样子确实没玩过屠夫。操作简直是新手,监管的技能都不会用,人都给追丢了。这只能得出一个原因——她就是号主。 而昨天把他虐爆的人,定不是时栗栗。 野马:还能是谁,谁能让栗栗妹妹和我聊天的时候,还去抽空打游戏啊? 芋圆:谁都行 野马:滚你的 游戏里追不到人只能干着急,时栗栗咬了咬唇,瞥向身边人。 时以类注意到视线,挑了一下眉。 时栗栗:“哥,帮我打。” 第3章 被当街叫网名了啊 *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对面的操作突飞猛进。 这能说明什么?先不说明了,苑羽被对面虐|死了。 游戏停在结算界面,苑羽打开小窗给驰禾然发消息:现在是谁在打? 驰禾然瞥了眼,打字:时栗 芋圆:说谎你完了 野马:时栗栗她哥 听见预想中的答案,苑羽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在床上翻了个身,低声喃喃道:“就你这小把戏,还能骗的了我?” 说罢,他在游戏里敲出几个字:先不打了。 四个字还刚打完,他又觉得直接说这些太突兀,于是想来想去,多加了几个字:先不打了,有点困,我要去睡觉。 毕竟明天要上班,天也晚了,困了睡觉是人之常情。 他手指碰到发送键,同时,对面发来一条消息:换人就不打了? “……” 苑羽额角抽了一下。 几秒后,直接退出游戏。 * 第二天清早。 苑羽搓了搓头发,从被子里钻出来。看了眼墙上的表,七点半,离上班迟到还有半个小时。 “……” 来不及多想。他早饭都没吃,五分钟收拾完,从转椅上薅起黑色书包,冲出了门。 苑羽是在一家叫纸鲸的文化传媒公司做平面设计师,转正还没到一年,每天的工作堆的连呼吸都是罪过。 公司离家不近不远,坐地铁二十分钟就能到。 不过以现在这个时间点,早一点晚一点都是迟到,苑羽干脆直接偷懒,选择离家更近的公交站。 还没到站,一辆公交车呼啸而过。 ——27路。 他狗运在车关门的前一刻挤上了车。刷过卡后,扫了眼车内,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喘口气,手机响了,是设计主管打来的。 苑羽滑了接听,还未开口,那边已然传来赶命似的声音:“小羽——你到了没?客户那边催了,说设计图要赶紧改!还有,你怎么又迟到啊!” 苑羽揉了揉太阳穴——祖宗啊,刚上班就催! 他无奈道:“设计图我昨天就改好了,现在就发给你,纸质的得等……我还得一会儿才能到。”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行吧,行吧,那你快点。客户那边可不好惹哦。” 苑羽应了声,挂断了电话。 这样社畜的日子他当半年就受不了了,根本不敢想再过一年自己会成什么样——不过这也没办法,纸鲸是大公司,员工福利高,工资也高。到别的地方,也不一定有这待遇。 苑羽给设计图发了过去,划了会儿手机,眼皮实在是撑不住。刚想关上手机眯个觉,头突然被东西敲击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抬眸睨过去,对视上一个女生的视线。 女生慌忙把包挪至身后,道歉道:“啊,不好意思!” 苑羽摇了摇头,道:“没事。” 他低头打算继续眯觉,却越眯越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有双眼睛盯着他……苑羽缓缓睁开眼,恰在这时,耳边传来刚才那个女生的声音:“芋圆?” 苑羽:“……” 当街被叫网名。和被当街喊打老鼠有什么区别? 女生捂住嘴,眼睛亮晶晶:“你,你是芋圆吧?哇塞,好巧啊!我昨天,哦不,我前天才看你直播!” 苑羽抬眼看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谢谢啊。” 女生端详他几秒:“唉?芋圆,你现实……怎么和直播不一样?” 苑羽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问:“哪不一样?” 女生笑道:“好腼腆啊,你原来现实这么害羞,跟直播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嘛——” 苑羽:“我……” 话还没说完,女生抓着手机凑过来:“可以合照嘛!” “好……” ——咔擦! 苑羽放下僵硬的剪刀手,在女生还在看那张照片的时候站起身,侧过她出去的同时,小声说道:“你坐吧,我到站了。” “啊?哦……谢谢!” 女生目送苑羽离开后,给公交椅拍了个全身照,转手发到了没有苑羽的粉丝群里,并附文:快瞧瞧瞧!我遇到小芋圆了~他现实好害羞啊,但帅是真的!还给我让座了,好激动好激动! 群里很快有回复。 把月亮关门外:啊啊啊啊啊好羡慕~ 冈易还钱:什么帅是真的,可爱是真的吧! 芋圆无心事:哇哇哇,那你有没有问他关于无疑的事!!! 女生挑了一个回复:完蛋,忘记了!他已经下车了[可惜] * 旋转门转动间,裹挟着冷空气扑面而来。 苑羽跑的燥热难耐,这冷气如救命稻草般,让他稍稍缓回一口气。他搭乘着电梯上九楼,刷上工作卡。 ——嘀,迟到十一分钟。 迟到一分钟扣五块,十一分钟就是五十五块…… 打卡机上面嵌着两只小眼睛,搭配上那类似嘴巴的出声孔,此时就像是贱兮兮在笑的表情。苑羽火气“噌”的往上冒,忍不住在它额头上弹了一下。 他平下心,对着打卡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迈进办公室。 “小羽——!” 穿着粉色紧身衣,带着金框眼镜,头发像被牛舔了的微胖男人跑过来。 他一把抱住苑羽倾诉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啊——客户刚才来了,他脾气很差的,还把我骂了一通。你说我好歹也是个大公司的设计主管,他怎么对我这样啊?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王阮是苑羽的直接上司,但他本人除了处理事情的能力强外,其余一点上司的样子都没有。每日不是处理任务、安排工作,就是跑到苑羽身边倾诉申冤。还有就是……特别爱和部门经理依思暗地较量。 苑羽习以为常的抽出手,从包里取出设计图,说:“别难受了,客户还在吗?” 王阮道:“在呢,就在我办公室里。” 苑羽:“……那你怎么出来了。” 王阮道:“我出来透口气。” “……” 苑羽扫了一圈办公区,又往楼上的办公室看了一眼,问:“那依思姐在吗?” 王阮道:“她肯定不在啊,不然怎么是让我去见客户。” 苑羽点点头:“行。那走吧。” 平时都是和王阮去和客户协商,奈何这次设计图主笔是苑羽,他不得已也要参与这场谈判。能让王阮搞不定的客户,想不到会刁钻成什么样。 别看苑羽此时镇定自若的往办公室走,全然是装出来的。 还没进门。 阻挡不住的杀意就从门缝里溢出来。 苑羽手刚要推门,王阮突然拉住他的手,凑近小声说:“你可别招惹他,他来头大的很。是于总监介绍过来的。” 苑羽点点头。 ——门被推开。 麻质沙发上坐着一位吊里吊气的男人,他支着腿,灰色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双臂张开靠在沙发上,抬起眼皮睨见来人。没等门关好,就慢悠悠的喊:“苑。羽。” “您好。” 苑羽看了眼男人,将书包搁在一边,自我介绍道:“我是纸鲸的平面设计师,是这次——” 男人打断:“唉,打住。我认识你。” “……好。” 苑羽工作没多久,手上的设计稿子两只手就能数过来。这男人认识他,很大概率不是通过公司。 他没有再多想,继续说:“昨天关于设计图的问题,我按照您的要求修改好了,电子文件您收到了吗?” 男人没说话。 苑羽将纸质图摊开:“您过目一下,有问题的话可以现在提出来,我尽快改好。” 男人还是没说话。 “……” 苑羽的微笑快挂不住了。果然王阮出去透气是对的……他现在能不能也出去透口气? 男人突然坐起身,从沙发上走下来,围着苑羽转了一圈,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这目光有若有若无的审视意味,苑羽很反感。 他嗤笑一声:“就这?” 苑羽抬眸,不明所以:“什么?” 男人不回反问:“知道我是谁吗?” 苑羽看向男人,淡淡道:“不知道。”你是谁关我屁事。 男人像是哼了一声,说道:“算了,你不认识我也正常~!”他坐回沙发上,说道:“我姓章,你叫我章总就行。” “好的,章总。” 男人粗略的扫了一眼设计图,道:“嘶——图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想你没搞清楚一点。”他说着翘起一只腿,眼神又开始打量苑羽:“昨天我安排助理通知你,让你昨晚八点半带图去我公司办公室。” 他抬眼斥声:“怎么?你脸大的很,跑去吃烧烤了?” 苑羽听闻,眉头不明显的皱了一下——这煞笔怎么知道我去吃烧烤了? “章总,您助理的消息我并没有收到。” 苑羽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继续说:“如果您不信,可以查记录。” 男人摆了下手,道:“记录也可以伪造,你觉得我是信我助理,还是信你?” 苑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这找茬的态度演都不演。他尽可能的表现礼貌:“不信我也没关系。章总,我只负责设计图制作,没有理由在法定休息日被您喊去贵公司。” 男人脸色沉了沉。 苑羽权当没看见:“您要是对图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主管与您对接。” “谁说我没有问题?” 男人的语气重了一个调,指节叩着办公桌:“你就是这个态度对甲方的?” 苑羽逃离失败,看来这茬要死磕不可了:“抱歉,是——” 男人打断他:“行行行,我也不和你计较。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昨天去吃烧烤了吗?” 你有病呗。 苑羽:“为什么?” 第4章 社畜两大法 男人挑眉说道:“昨天辉阳路出了车祸。” 苑羽回忆起,心想:所以呢?你是那个骂街的男人? “我刚巧在现场,我说车停都停这儿了,去搞点酒喝喝。”男人直勾勾的盯着苑羽,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唉,这不巧了?刚走到老地方,就遇见个熟人。” 苑羽不解道:“熟人?” 男人不疾不徐道:“我老同学——时以类。” 这名字一出,苑羽的表情刹时没控制住,但也只不过是眉头小幅度的皱了皱。 章甘由瞅见这表情,勾唇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你猜我还看见什么?” 苑羽嗓音发沉:“什么?” 章甘由道:“我看见店里有只老鼠,偷偷躲在别人后面,嘶——我猜,应该是在躲时以类吧。那老鼠长得倒是乖巧,还有点眼熟,我当时就记起来了,这不是我的乙方设计师嘛!” 苑羽:“……” “反正也闲的,我就想着去抓老鼠。” 章甘由说着“啧”了一声,“可刚要过去就被我老同学喊住了,唉,我心想那就算了吧,毕竟我是去喝酒的~就放了那只老鼠一马。” 苑羽嘴唇微张,正欲开口。 章甘由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听说你还欠着债啊?” 苑羽到嘴边的话猛地噎住,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暗光:“听谁说的?” 章甘由一摊手:“我昨天刚知道,你想想,还能是谁?” 还能是谁。 章甘由的语气的指向再明显不过。 苑羽缄默片刻,转身捞起书包背上。说来也是初入职场的嫩草,他一改低声下气的态度,不想再演了,语气冷淡:“没别的事我就走了,设计图如果还需要改的话,让助理发给我就行。” “哎!你急什么——” 章甘由站起身,在苑羽离开的一瞬,骤然拉住他的手腕。苑羽身形一僵,那指腹刻意停在关节处,让他泛起阵阵鸡皮疙瘩。 他压住心中倏然升起的一股火,默念王阮教他的社畜保命**:第一法,忍无可忍,那就再忍忍。第二法,山穷水尽,走投无路,那就装死保平安。 犹豫不过半秒,他猛地甩开手,在章甘由脸色垮下的前一秒,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借力撑住桌子。然后,弓起身子,脸朝下干呕了两下。 “……” 章甘由一愣。“你……” 刚说出一个字,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王阮的声音从办公室外面传来—— “章总啊,和我的小设计师聊的怎么样啊?” 王阮撞见办公室内的一幕,定住半秒。双目交汇的一瞬,他张大嘴,箭一般冲过来:“小羽————!” 他一把扶住苑羽,声音带颤:“你,你怎么了!?” 苑羽拧眉,艰难的说道:“我,我……” “你又心梗了是不是!什么!?一秒都撑不住了?!不行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不然工伤就完蛋了——!”王阮说着就带着苑羽往门外跑,临走时还不忘回头道:“对不起对不起章总!小羽快不行了——您在办公室再休息一会儿,我速速回来!” 章甘由:“……” * 办公室门在二人离开后,慢悠悠合上,发出一声近乎叹息的轻响。 王阮和苑羽一路装着直到走出办公区,苑羽才微微直起身子。 “小羽,不是我说你。”王阮望了眼办公室,确认人没出来后,凑过来小声道:“他到底有多恶心?再难搞也没难搞到……装死都整出来了吧……” 苑羽垂着眼皮,淡淡道:“姐,我没办法了。我真忍不了。” 王阮:“怎么了?” “他……”苑羽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阮瞅他这样,摆了摆手:“算了,你别说了。剩下的我去解决,我解决不了等依思回来。”他睨了苑羽一会儿,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快去工作吧。” 苑羽点点头:“好。” 王阮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倒退回来说:“章总出来,你记得躲着啊!” 苑羽:“嗯,好。” * 七点半。 街边霓虹灯一盏一盏亮起,晚风卷着城市寥寥烟火气,裹挟着些许的凉意。 苑羽靠在公交车窗边,任由风往自己的衣领钻。随着一声“叮”响,手机屏幕的亮光在脸颊上投射出细碎阴影。 野马:妈给咱们送饺子咯~ 野马:你今天没加班吧,快回来啊,不然就要被我全吃光了 野马:[图片] 苑羽瞅了一眼那半盘的饺子,打字。 芋圆:待会儿就到 刚发出去,手机又来了一条消息。是时栗栗的。 嘀嘀嗒嗒:苑哥,你下班了吗? 芋圆:嗯 嘀嘀嗒嗒:你最近有时间嘛 芋圆:没 苑羽发出去感觉有点别扭。为了防止对面误以为自己在装高冷,他继续打字。 芋圆:怎么了? 半分钟过去。 嘀嘀嗒嗒:听禾然说你以前是职业选手 嘀嘀嗒嗒:那个 嘀嘀嗒嗒:能教我打游戏嘛[拜托] 苑羽睨着消息,沉默了一会儿,刚要打字回复,时栗栗又发来一条。 嘀嘀嗒嗒:你最近没有时间也没关系 嘀嘀嗒嗒:我可以等你哪天有空 芋圆:你哥也是职业,怎么不让他带你? 嘀嘀嗒嗒:他说我太菜了[哭泣]不愿意带我 嘀嘀嗒嗒:而且我一周都见不到他几次 嘀嘀嗒嗒:委屈.jpg 苑羽犹豫了一会儿。 他好久没玩这游戏,也就前两天打了两局,技术早就不如从前。再者说,对这个游戏的兴趣远不如之前炽热,就连账号都是新注册的,名称也是系统随便取的,指不定多几天兴致过了就删掉。 或许是好久没回消息,对面又发来一条。 嘀嘀嗒嗒:可以嘛可以嘛[拜托][拜托] 嘀嘀嗒嗒:我真的好想打这个游戏,求求了,教教我吧 苑羽眼角抽了一下——时栗栗和她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的性格,差别太大了。奈何苑羽有拒绝羞耻症,尤其是这种可怜巴巴求助自己的,他一不注意心软那就答应了。 芋圆:好 芋圆:不过我休息日才有时间 嘀嘀嗒嗒:啊啊啊啊啊没事没事 嘀嘀嗒嗒:蟹蟹蟹蟹~[爱心][爱心][鲜花][鲜花] * 回到家后。玄关留了一盏暖黄夜灯。 苑羽习惯性向鞋柜瞥了眼,上面贴的纸条写着:给你留了一盘饺子在冰箱,我先去补觉了。求别沙—— 末尾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抱拳的表情。 苑羽轻笑了一声。 吃过饺子,洗完澡,卸去一身疲惫瘫倒在床。 往常这个时间,他会刷会儿视频等到困意来袭,但今天不知哪来的精力,或许是前几天被激起的游戏兴致,他点开了在手机中仅躺了两天的第五人格。 新号没角色,没皮肤,好友也少的可怜。仅仅有两三个铁粉,和“嘀嘀秒表”躺在列表。 他百无聊赖的到处乱逛,从好友主页,到好友战绩,再到全服榜单,最后点到申请列表,划来划去,他手指忽地一顿——熟悉的ID再次闯入视野。 DAWN-香茴:昨天你直播,我看见了。 简单一句话,苑羽的瞳孔颤动了两下。任谁也不会想到,人榜第三的大佬会加一个蜜蜂新号。 不过苑羽心里清楚,她是来找自己问罪的。 拒绝吧。 拒绝吧…… 苑羽心中强烈的不安,黑色长卷发的女生此时就像是站在自己面前,质问的声音响彻耳边:你当初为什么要删我好友?什么联系方式都删了,手机号也换了……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可有可无的吗?苑羽,我真的很讨厌你。 他的眼神越发黯淡,指尖悬在拒绝的按钮上方,最后却是被夺舍般,转换了方向。然后火速下了线。 * 如果说社畜**有负效果。 那么装死唯一的坏处,就是如果被部门经理发现,会喜临依思姐的半个小时rap。 苑羽第二天刚到办公室,就看见王阮双目无神的站在自己的工作位,吸着鼻涕,半死不活的抽桌子上仅有的半包纸巾。 “……” 王阮擤了擤鼻涕,随后轻拍了一下苑羽的肩,有气无力的说道:“依思姐喊你去谈话……” 苑羽从王阮手中夺回抽出的三十多张纸巾,道:“姐,那你能跟我——” 王阮:“我已经听半小时了……” “……好。” 依思会听脚步识人。苑羽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她扯着嗓子喊。 “苑羽,赶紧给我滚进来!” 依思酷爱紫色,为了搭配她的紫色衣服,她特意带了一副银丝眼镜,不近视,但搭在鼻梁上,倒添了几分一丝不苟的神气。 她确实对什么都是一丝不苟的态度,哪怕是在员工穿着、发型上。 她抬眼瞥见苑羽走进来,打量了一番说:“哟,今天不顶着你那扫把头啦。” 苑羽道:“您上次说过,我头发就没再那样了。”(并不是) “那你这么有眼力见——昨天怎么,换人了还是被胁迫了啊?” 依思话里带刺,不等苑羽回答,她“啪”的一声把设计图扔到桌子上:“章总是谁,我想王阮不是没有告诉你吧?就你两那臭把戏谁看不出来!我就出去了一天,你们两给我搞出这么大祸!” 第5章 给那二货赔礼道歉!? 苑羽低头认错:“对不起依思姐。” 依思望着他这副模样,鼻腔里哼出气,目光移回电脑:“我骂王阮半个小时,现在没精力骂你。你待会儿去找王阮,让他把我刚才的话重新复盘一遍。” 苑羽老实点头:“好。” “还有,章总那边,你得去道个歉,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消气。于总监我们得罪不起,你明白吗?” 苑羽刚松下的气又憋了回去,但此时任何不顺从都是大忌:“……知道了。” “你知道怎么道歉吗?就知道了。”依思道。 苑羽:“我去问他助理找联系方式,然后——” 依思斜他一眼:“不用,今天晚上七点我和于总监有个饭局。章总也在,到时候你跟我去。” 苑羽:“谢谢依思姐。” 依思:“行了,滚吧。”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苑羽垂着眼眸,一步步往楼梯下走。 王阮抬眼瞧见,表情登时惊讶,视线追随着苑羽到自己身边。 王阮:“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苑羽往工位走:“她骂够了,没力气骂我了。” 王阮“切”了一声,跟着苑羽说道:“紫茄子就是针对我,她今天还戴了一个银丝眼镜你看见没?学我,绝对是学我的。” 苑羽站定在工位,修长的手指扯开纸巾袋,将三十张纸巾塞了回去,继而说道:“我今晚要跟依思去给那姓章的道歉。” 王阮:“什么!?” 王阮这声极大,整个办公区的员工都被他这一声吼住,抬起头望过来。 苑羽瞥了眼,淡淡道:“你小声点。” 王阮:“还要给他道歉?真的是造孽了。你知道我昨天跟那二货说了多久吗,我看他就不是对设计图有问题,就是闲的,存心找茬。” 苑羽轻“嗯”了一声,随手把堆在桌前的文件一推,遮住些许漏进来的光线,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扯了扯领口,散漫道:“就这样吧,我眯会儿觉。” 说罢,也不等王阮回他,抽出压在身下的薄毯盖住脸。 “哦,好吧。” 王阮悻悻回道。心不在焉的往回走,走到自己办公室,这才反应过来:哪有这么明目张胆在上司面前睡觉的? * 眯觉也只不过是眯了二十分钟不到。毕竟每天都有有一堆工作要做,做不完还要加班。 苑羽极为不情愿掀开盖在脸上的薄毯,视野清晰后,看见桌面——不知是谁放了几块饼干。 虽说平时他和同事说话的次数很少,大部分都是和王阮,但部门的同事对他都还算不错,总会分给他些小零食。 苑羽瞥了眼桌上的薯片,伸手拿了过来,撕开包装,捏了片放进嘴里。 转眼间,时间就到了六点整。 苑羽打了个哈切,给电脑关机。他理了理从早上一只乱到现在的领口,从书包里掏出一件黑色薄外套穿上。随后走到依思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 一声令下,苑羽推开门,在依思的眼神示意下,在一堆文件之间,翻出了车钥匙。 依思揭下银丝眼镜,揉了揉鼻梁,提醒道:“车在B区,靠电梯口的第三个车位。你把车开到公司门口,我待会儿下去。” “嗯好。” 苑羽接到指令,正欲开门出去。身后又传来依思的声音:“把你那外套脱了,就打算穿着这件起球外套跟我去见人?”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刚到地下车库就感觉到了些许的凉意。 苑羽知道今天有雨,出门前还特地在书包里塞了雨伞和外套。不过外套现在是派不上用场了。 他很快就找到了依思的车,和她本人般。 贴着渐变威尼斯紫车膜的宝马七系,在众多黑色车辆间,脱颖而出。 雨滴缓慢的轻敲着车窗,苑羽停在公司大门前的等了五分钟。手机振了一下,他瞥了眼,解开安全带下车。 透明伞在雨幕中撑开。苑羽一路小跑到旋转门,接依思上车。 “等会儿饭局于总监、章总,还有几个老板都在,把姿态放低些。” “项目本身没问题,只要这次的道歉足够诚意,这事就过去了,往后该推进就推进。还有,你想想——”依思话在对苑羽说,眼前却直视着前方:“项目是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别跟于总监闹僵了,要是结下梁子,以后我们部门都不好做。” 一路上,依思除了多嘱咐的几句,便没再多说什么。 饭局在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餐厅内。灯光璀璨,氛围雅致。 苑羽跟在依思身后,步入包间。 包间内此时只坐了一个人。 章甘由头靠在椅背上,上半身45度后仰着。明明还没有上菜,嘴边却叼着根牙签。他睨见苑羽的第一秒,就半眯起眼睛,极为刻意的挑了一下眉。 苑羽目光平淡,移开视线。 “章总,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依思熟稔笑着招呼道。 章甘由嘴角勾起,语调轻快:“没有啊~是我来得早。” 他和依思客套的握了握手,等苑羽伸手过来时,却将手收了回去。 苑羽手维持着握手姿势,目光从手移到他的脸上:“章总好。” 章由甘今日穿的规规矩矩,扣子也没解开几颗。但无论是眼、鼻子、嘴……任何地方,苑羽都觉得流露着狡黠油腻的姿态。 他感觉这几秒仿佛过了几个小时,刚想收回,手突然用力攥住,章甘由目光狭长话里带刺:“怎么样啊苑羽?昨天心梗去医院,今天还让你来是不是太为难你了? “不为难。”苑羽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手中的力度依旧没减,能感觉到手指在充血。 半响过后,章甘由哼笑一声,松开手:“不为难就好,你今天可要注意点,别吃个饭救护车来了!” 苑羽:“您说笑了。” 苑羽挑了一个隔主位稍远的位置坐下。趁依思和章甘由交谈的时候,手往桌布上擦了擦。 “哎,真对不起您啊。苑羽来我们公司不到一年,有些规矩还不太懂。”依思赔笑道。 章甘由抬起下巴,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哎,你可别这么说,我年龄还没他大呢。” 苑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煞笔关系户。 “但做错事,总得有态度对不?” 话音刚落,苑羽站起身,规规矩矩给章甘由鞠了一躬:“对不起章总,昨天是我的错,是我态度不好。” 章甘由见他这样,更嚣张了:“这有什么用?” 苑羽咬咬牙,忍。 “这样,今天你多喝点,就当给我赔罪了。” 章甘由说罢,便抄起桌面上的五粮液,瓶盖刚启,门被推开——苑羽见过于总监的工作照,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四十几岁穿着整齐的男人。 他叫于鸣,是纸鲸有头有脸的人物。 苑羽听同事们说过,不要被他表面的温和欺骗,于鸣手段极为凌厉,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要是得罪了他,那往后在公司可不好过。 “章甘由,我还没来,你就喝上酒了?” 于鸣迈进包间。 而先前还一脸嚣张的章甘由,此时像是换了人,呵呵笑道:“哎呀,我这不是知道你来嘛,先给你倒好酒。” 依思和苑羽站起身迎接,于鸣摆摆手坐到主位,几位老板也纷纷入座。 苑羽瞥见于鸣坐下,也跟着重新落了座。 包间内的气氛随着于鸣的到来,逐渐变得微妙起来。几位老板相互客套了几句,便开始聊起了公司的近况。 苑羽安静的坐在一旁,偶尔被提及几句,会以自己最礼貌的一面来回应。 哪怕是于鸣的到来,章甘由也没打算放过苑羽。不到两个小时的饭局,给他添了六七杯白酒。 苑羽本身酒量就不好,在第三杯的时候就醉了。强逼着自己灌下,最终实在忍不住出去上了趟厕所,拿水冲脸。 等摸索了半天回到包厢,于鸣瞥了眼表,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依思,你这新人不错,酒能喝,工作质量也不错。好好培养啊。” 依思喝了两杯,或许是因为经常出席这种饭局,整个人跟刚来没什么区别,“那是自然的,于总监。苑羽踏实能干,我会好好培养他的,争取给咱们公司多增业务。” 苑羽快要撑不住了,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晕天转地。好不容易撑到几人走,他望向身边的依思,道:“姐,你喝酒还能开车吗,我……” 依思拍了一下他的肩,道:“我叫代驾了。倒是你,喝这么多,怎么回去?” 苑羽从凌乱的桌面上找到手机,说:“姐,你回去吧。我打车就好。”说罢,他看了眼手机上车的距离。 “我车快到了,姐,我先走了。” * 走出包厢,苑羽有些许着急的寻找出处。走着走着,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他抬眼一看,喝的酒当场就想要呕出来。 “喝这么多?你还回得去吗?” 章甘由挡在他的面前,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 苑羽没回,章甘由便伸手拽住他的头发,硬拽着他刚低下的头抬起来:“我司机待会就到,顺便送你一程,怎么样?你想想,你这**样子,路上要是被哪个发|情的——” 话还没说完,苑羽喉间极轻地发出一声呢喃。 章甘由没听清,凑近问:“你说什么?” 第6章 嘀嘀到家服务 “呕——!” “我艹!” 章甘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忙退后半步。反应过来时,往下看了眼——身上没有呕吐物。人往门那儿跑走了。 * 雨幕中,苑羽喘了两口气停在餐厅门口,撑起伞。 凉意很快顺着伞骨攀上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这些都无所谓,起码自己那股恶心感减了不少。 他瞥眼手机,快步到路边,找自己叫的车。 白酒度数过高,酒精许久麻痹着神经不得歇缓,苑羽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往每辆车的车牌号对一眼,希望能尽快找到车。可三分钟过去,他冷的起鸡皮疙瘩,还没找到。 能明显的感觉到脑中某处一阵阵抽,他略显烦躁的按了按头。 ——黑车溅起水花,一路停到他面前。 苑羽抬眸望见,这才松一口气,打开副驾门钻了进去。在车外抖了抖雨伞,关上车门。 “8301。” 车内浮着淡淡的栀子香,闻着很舒服。他脱下书包放在一侧,拉起安全带,刚准备倚在车背上眯眼休息会儿,身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手机给我。” 苑羽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没多想,照做递给了他。 手机很快被还回。 苑羽捏着手机,耷拉着眼皮,静静的倚在车背,睨着窗户上轻打的雨滴。 体温渐渐回温,不过他刚喝完酒,整个脸烧红的不像话。身体本能的想给脸降降温,像是忘记了刚才被冻的发抖,和司机说:“师傅,能开个车窗吗?”话说完,他才想起雨水会落进车里。 苑羽想收回,话到嘴边,车窗缓缓降下了三分之一。 微风卷着雨丝拂过眼睫,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他眨了两下眼睛:“谢谢。” 苑羽心想打个特价车,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这师傅人真好…… 雨淅淅沥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车缓缓停下,抬起眼皮懒懒的瞥了眼窗外——到小区了。 苑羽强撑着困意解开安全带,从脚边捞起背包。哑着声说了句:“谢谢,师傅。” 扣住车内门把手,往内拉了两下却没拉开。 主驾驶传来冷淡的声音:“车费还没付。” 苑羽:“哦……抱歉师傅。” 夜幕中,屏幕冷光洒在苑羽的面中,他醉的很厉害,点了半天也不知道点到哪个软件去。 好不容易回到打车软件,手机倏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扣住。接着在苑羽还没反应过来时,“啪。”地一声被扔到后座。 苑羽目光追随着手机到后座,眉头皱了皱:“师傅,你干——” 后半句“什么”还没说出口,那只手甩完手机后,又扣住他两边的脸颊,捏在里面撑起两块肉,掰过他的脸。 男人的目光晦暗深邃,盯了他足足五秒,沉声道:“你认真看看我,是师傅吗?” 苑羽并不喜欢别人捏他脸,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可醉意黏糊视线,他皱眉盯着眼前的男人,等瞳孔缓缓聚焦—— “…….!?” 看清眼前人的瞬间,苑羽原地抖了两下,酒都被吓醒了大半。他呆楞了半秒不到,而后身体往后猛地一退,低头抄起书包就要去开车门。 可那车门一直锁着,从未开过。 随着门把手发出三声连续的轻响,时以类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傻的?车门锁着,你想徒手给我车门拽下来?” 苑羽喉结滑动了一下,没出声,却也听进去了。他垂眸往中控台上找门锁键。可坏就坏在,这车和他平时见过的都不同,门锁键他压根不知道在哪。 时以类一言不发的睨着他,等着他去找键。 许久,等来的是苑羽低着头,像是鼓足勇气喉间溢出的低喃:“门锁键……在哪?” 话音刚落,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手背。昏暗的车厢里,触感被无限放大,苑羽指节微微蜷了蜷,被带着摁向了中控台上靠主驾的某个按键。随着“咔”的一声轻响,他紧绷的神经总算缓解些。 他总觉得该说些什么,但也没有话可以说。 苑羽抽回手,开了车门,也没想着打伞。在外面淋了半分钟的雨,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这才撑开伞。 迷迷糊糊中,又想起什么。 他的手机还在车座。 苑羽睨回车窗里的人,问:“我能拿手机吗?” 车内没有声音,雨水中视野模糊不清,但他能感觉到里面的人眉头在皱。 苑羽心一下沉下去:“我……我就那一个手机。”他又补了一句,想再挣扎下,毕竟买一个手机挺贵的。 “哗啦——”的一声,一把黑伞在雨里撑开。 时以类绕过车头,开后车门取出手机,苑羽见状,忙伸手去接,可对方却并没有给他。 时以类垂眸睨了眼手机屏幕:“十点了。” 苑羽不解,想好一会儿才答复:“嗯……麻烦你了。车费我回去就付。” “怎么付?”时以类问。 苑羽看不清他的脸,他不理解时以类到底在说什么,车费不就是在平台付吗?他呆愣了一会儿,手中的伞柄忽然被另一只手攥住。继而,夺走扔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那把比透明伞大的黑伞。 “……” 苑羽睨着自己的那把透明伞被可怜的扔在地上,弯腰去捡。 手指就快要碰到,身边人又给它来了一脚,踹远了。 苑羽实在忍不住,但声音还是很小:“……你干嘛?” 雨夹杂着凉意在周围的空气里,原被酒烧红的脸此时也被冷意消散,不过脸颊、鼻头、嘴唇这些地方还是红的。倒显得楚楚可怜,质问的语调也显得委屈。 时以类低眸缄默片刻,道:“嘀嘀服务,送你回家。” “……我不需要。” 苑羽说罢,转身想进雨里捡伞,却还没出伞檐,就被时以类拽住胳膊,硬是给拉回了身边。 苑羽凝眉重复道:“我真的不需要。” 时以类置若罔闻,伞微微倾斜,将他整个人罩住:“指路。” * 苑羽舍不得那把透明伞,一路上沉默着。脑中昏昏沉沉一直在想,明天还能拿到伞吗?要是上班路上伞还在原地就好了。 别的地方摸不清,不过好在家还是认识的。 等走到单元楼栋,苑羽挡在电梯门口说:“谢谢,我到家了。” “你家住电梯里?” 时以类从他身边擦过,走进电梯:“你睡一个我看看。” 苑羽是醉,又不是傻,不可能为了把人赶走,真往电梯里一躺。他无奈从包里掏出卡,在感应器上划了一下。 电梯徐徐上升,直至停在六楼。 他走出电梯门,走了几步,察觉身后人一直不走,又回头:“你……你要去我家喝水吗?” 时以类“嗯”了一声,懒洋洋道:“确实渴了。” “我不是一个人住。” 话音刚落,苑羽身前的门应声而开。 门内的暖光洒出来,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动静,驰禾然正趿着拖鞋从屋内走出来来。 他看见两人时,明显一愣,继而又像是松了口气:“苑羽,你怎么不回消息?我给你发一堆消息,你都不回,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苑羽抬眸睨过去:“噢,我忘跟你说了。”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驰禾然眯眼看了一会儿。 “你喝酒了?”他快步凑上来,一顿劈里啪啦:“好啊,苑羽你喝酒不带我!还背着我约了别人,就是他吧!——唉?不对。”他瞅见那张前几天才见过的脸:“你不是时栗栗哥哥吗?苑羽,你和他喝的酒?” 苑羽:“没有。” 驰禾然拍拍时以类的肩,熟络道:“谢谢啊兄弟,麻烦你送苑羽回来了。” 时以类全程无表情。 驰禾然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悄然按到苑羽腰后,似用力的往前一推,转身走了。 “唉?——”驰禾然望着背影懵了一下:“怎么走了兄弟?不进来喝杯茶啊?!——路上注意安全啊!” * 多亏昨晚的醒酒汤,苑羽早晨没有头痛,还意外的准点醒了。 他喝醉酒只会晕头撞向,哪怕喝再多,意识也能维持基础的思考能力。昨日的记忆模糊,却想一想都能记起。 苑羽坐在床上发呆一会儿。 抬眼瞅见那支靠在门边的黑伞——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伞到自己手上,又顺手带回了房里。 他揉了揉炸开的头发,起身穿好衣服。刷着牙,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昨晚的车费还没付! 苑羽叼着牙刷,拿起搁在洗手台的手机,划拉半天,等找回昨晚的打车记录,页面上“已取消”三个字刺得他眼皮一跳,嘴里的牙刷差点掉到洗水池里。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没有丝毫停的迹象。 透明伞一夜过后也不知所踪。 刚出地铁,苑羽遇见了公司里的同事从车上下来。黄发扎辫的女生手遮着刘海,瞅见苑羽如救命稻草,快跑过来:“小羽! 救救救——我忘记带伞了!” 苑羽走两步,将伞移过去:“早上好宋乐。” 宋乐笑道:“早上好,好巧啊~你吃早饭没呢?” 两人一同往公司走,苑羽应道:“吃了。” “瞎说,肯定没吃。”宋乐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块甜饼,还有紫薯包:“呐,你带回工位吃。”她说着塞到苑羽的手上,还没等苑羽回应,她抬眼一看:“你换伞啦?可以啊,比你昨天那把能遮唉。” 苑羽也朝上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这伞怎么还回去,还是个问题。 第7章 嘴脏的虎皮鹦鹉 * 天蒙蒙亮。 枯黄的落叶轻轻一碰就会发出“咔吱”的脆响。 别墅区保安亭的老人歪在藤椅上,毫无章法的鼾声响彻清晨。透过窗玻璃,能看见大门前立着位青年的身影。 秋风呼呼吹,浅蓝的格子衫松松垮垮,垂下刚好能给手背掩住。二十六寸的行李箱被搁在一边。苑羽脚尖撵过一片落叶,低着头沉默不言,也没想去敲一下保安的窗户。 大约过了几分钟。 侧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走出来。三十几岁的模样,头发乱糟到处乱飞,风衣领子竖起遮挡着大部分脸,只留了一双耷拉着却依旧凌厉的双眼。 男人默不作声的睨着苑羽,等苑羽拉着行李箱走到门禁边,才恋恋不舍给手从兜里掏出来。 “嘀。” 一声轻响后,苑羽跟着往别墅区里走。 男人似乎对这位新来的队员并不想说什么,一路上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直到走到RFC基地门口,指纹解锁时他才愿意开口,说话时还带着些许起床气:“怎么来这么早?” 苑羽提起行李箱,跨过门槛:“没抢到白天的票。” 男人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脱下风衣,搭在门前的衣架上:“你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第一间房,双人间。” 他说完往楼梯走,上了两阶脚步又停住,垂眸往厨房指:“冰箱里有吃的,其他你自己看。” “好,谢谢” 苑羽在下火车前吃了泡面,现在并不饿,但他还是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好奇,哪怕是一楼的厨具、洗水池、花洒……什么都看了一遍。 一圈下来,他得知, 客厅隔壁的训练室有六台电脑,六只电竞椅。其余是休息区,餐饮区——总之比他之前待在租房里的环境好太多了。 苑羽眼眸发亮,心中闪过一丝欣喜。 他提着沉重的行李箱,磕绊着走到二楼。 行李箱的滚轮与地面滑出轻响,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下了。 苑羽握住门把的手顿了顿。 双人间。 房间门缝溜出微乎其微的呼吸声。 为了不打扰到房间里的人,他移开手,给行李箱放到一边。又走回客厅坐下。 原本在火车上的困意全无,不过作为刚来到这个陌生地方没有半小时的新队员,哪怕是坐在沙发上也略显局促。 之前他就对RFC战队有所了解。 里面的对面都是榜上一等一的天才,虽说没有拿过冠军,但也一直稳居前四。RFC队员的直播他也看过,每个人看起来很好相处。 粉丝很多,算下来,自己的粉丝是最少的。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毕竟自己能进RFC战队是天大的好事。 时间一晃而过。 窗户外的太阳光洒进来,楼上传来脚步声。 “这是谁的行李箱啊!?” 一道的男声贯穿别墅,苑羽站起身,本来想着上楼,楼上又传来另一道男声,只不过这个男生的声线更为沉稳:“今天新队员到了,你不知道吗?” “噢。”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响起:“就是那个芋圆啊,他人哪儿呢?” 苑羽走到楼梯口,两人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视野。 “你们好。”苑羽打招呼道。 眼前的两位队员一高一胖,高的那位染着红色的到肩长发,叫贺白易,人队主打辅助位。胖的那位个子不高,一米七五以下,短黑发,叫李海,人队主打救人位。 两人立在楼梯处睨着苑羽好一会儿没说话。四只眼睛,倒是为难苑羽的两只眼睛,不知道该看谁。 贺白易先伸出手,“你是人队新来的,芋圆对吧?我是RFC的队长,觅水。我们经常排在一起,记得吗?” 苑羽点点头,握手道:“记得。” 李海:“海豹,我们一个宿舍的。” 苑羽:“你好。” 苑羽正欲去和李海握手,楼梯中间突然传来一道激烈扑腾翅膀的响声,紧接着,声音到头顶,飞过一只不明物体。 不等苑羽看清,那东西扯着嗓子叫道:“菜逼、菜逼、早上好、菜逼……” 最后停在一楼的沙发上。 是只黄绿色的虎皮鹦鹉。 李海“啧”了一声,“傻鸟,大早上就知道叫。烦死人了。” 话音未落,楼梯传来脚步声,是原先接苑羽来的那个男人。 “你们堵着楼梯干什么。”男人扫过苑羽,仅是一眼就收回目光:“觅水,你去把其他人喊起来,都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苑羽目光停在沙发上,缓缓走下楼梯,他对这只鹦鹉也很好奇——之前只在网上见过鹦鹉说话。 随着苑羽一步步靠近,鹦鹉歪了歪头。 它对这个陌生人不但没有表露出一丝害怕,还有些兴致勃勃,扑棱着翅膀飞到苑羽的肩头。 苑羽没想到鹦鹉会直接飞过来,肩膀微微一颤。继而,慢慢扭头想摸一摸这只鹦鹉的头,但还没摸到,就被喙轻轻啄了啄耳垂,接着它边飞走边道:“菜逼、菜逼” 苑羽揉了揉耳垂,没摸着鸟,心中有点遗憾。 这时,身后男人走过来,在茶几上薅起水壶倒了杯水,淡淡道:“它去找它媳妇儿了。” 苑羽回过头:“还有别的鸟?” “还有只牡丹,叫公主。虎皮那只叫……”男人停顿片刻,“它没名字。” 苑羽疑惑:“为什么?” “给它取过,喊什么都不应。”男人啜了口杯中的水,继续道:“不过你喊它傻鸟,它会应,还会骂你。” 苑羽:“噢……” 苑羽心想自己也没喊啊,虎皮怎么上来就骂自己菜逼。 男人看出他的心思:“它会说的话不多,菜逼是它打招呼的方式。” 好奇特的打招呼方式…… 男人是RFC 的教练,原名黄景飞。苑羽在职业比赛的直播中见过他的身影。他本人和直播中一样,严肃、冷淡。全身上下都摆在一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模样。 不过苑羽在仅和他说过几句话中,发现其实并不然。他竟然还愿意给自己解释两只鹦鹉。 黄景飞说完就去喂鸟了。 楼梯口陆续下来几人。 一人语气些许抱怨:“今天怎么这么早啊,阿姨还没过来做饭呢。” 由于训练强度高,俱乐部会请阿姨专门来负责选手的饮食。时间久了,阿姨也明白几人的作息。他们晚上训练,早上起不来。大约到十点半才会起,十二点又有排位要打,阿姨习以为常在十点准时为他们负责午早餐。 “唉?新人!” RFC的屠夫只有一个,是那位打眉钉的寸头男。赵阳快步从楼梯走下来,说:“芋圆!你吃我那么多分!我们终于能算一算账了!” 他说着凑近,仔细瞧打量了一番站在沙发边边的苑羽:“我是狸子你记得不?……果然是大学生刚毕业,这没被黄导训练过,眼睛就是清澈哈。” 黄景飞对选手是时管时松,跟个导员一样。所以RFC选手都喊他黄导。 李海道:“可不是嘛,被黄导训过几天就不这样了哈哈哈。” 黄景飞拿着鸟食准备上楼,听见几人提他的名字,又瞅见被围坐在沙发上的苑羽,:“你们刷牙没?围着苑羽给他闻口气?” 一群人这才散开,各自去找牙刷洗漱。 洗漱完毕后,RFC选手加上教练围坐在餐桌旁。 阿姨也刚好提着菜篮到俱乐部,正在厨房做早午饭。 “芋圆的资料我就不给你们看了,你们排位或多或少都跟他打过。前几天也实训过,总体来说,就是技术不差,但缺少配合。”黄景飞直击要点。 “来的时间不巧,还有半个多月就是秋季赛。”他睨向苑羽:“给你调整、适应的时间不多,今天晚上你就跟着他们训练。” 苑羽点点头:“知道了。” RFC战队的人类并不缺,苑羽上场也只会是替补。所以他的压力并不大,以平常心对待就好。 黄景飞话不多,几句话能被他提炼成一句。早餐过后,苑羽跟着其他队员一起进入训练室。 比赛用的是手机,训练室的这些电脑平常是给队员直播用。 不过队员都有各自的排位搭子,集在训练室说话太吵,直播效果也不好。他们大部分都是回房间打,只有训练时会集在训练室。 苑羽在哪都无所谓,他这个赛季是单排。 想到这儿,让他有点头疼的是,赛季初单排上分艰难,赛季将末,他还没有找到下个赛季的搭子。 战队所有人都回房准备打排位了,只剩苑羽坐在训练室里。 他正愁着,这时手机震了震。 香茴:到俱乐部了吗? 芋圆:到了 香茴:怎么样?能适应吗 芋圆:还可以,队友都挺热情的 香茴:那就好 香茴:RFC的选手我没怎么接触过,还担心你适应不过来 香茴是DAWN队长,常局人榜前三。 苑羽和她认识还因为一场妙不可言的缘分。 苑羽盯着消息想了想,继续打字。 芋圆:香茴,我想找个下赛季一起打排位 芋圆:你有认识的吗 香茴:我想想啊 过了一分钟。 香茴:我们战队来了个新人,比你年纪小,还在上大学 香茴:他也没找搭子呢 香茴:不过好像之前都是单排 香茴:你要不要问问他? 芋圆:谁啊 香茴:无疑 苑羽眼角抽了抽。 芋圆:榜一? 第8章 秋风emo哥 * 无疑这个名字在人榜人尽皆知。 苑羽有幸也和他撞过车,不多,算起来只有三局。 三局,无疑骂人就骂了两局。 不是无疑嘴闲乱骂,确实是队友有失误。不过也没有到父母不保的地步…… 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自己的技术还没有硬到一点失误都没有。 芋圆:我再找找吧 香茴:要不你试试呢 香茴:他其实没那么爱骂人 香茴这句话发完,很快就被撤回。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香茴:你还是别试了 香茴:他又骂上了 芋圆:。。。。 芋圆:好的 此事告一段落,苑羽便没再想。 他打开排位直播了一会儿,又单练了两个小时。下播准备去把行李收拾到房间。 刚走上楼梯,就见到两只鹦鹉停在窗台。 还没等苑羽靠近,那只虎皮就凑着公主叫:“菜逼来啦——菜逼来啦——” 公主扑腾着翅膀踩在虎皮的背上,又跳下来扭头看苑羽。 它是只长着淡紫色的绒毛的牡丹,鸟喙在阳光下粉嘟嘟的,豆大的眼珠望人呆呆萌萌,比那个只会叫“菜逼”的虎皮顺眼多了。 苑羽一时忘记自己是来收行李的。 ——公主看起来比虎皮还好摸 先前就没有摸到,现在哪怕是摸到一只也行。 他悄然伸手到公主的头顶。意想不到的是,公主乖巧的站在原地,眨着眼望着那只停在它头顶的手。 苑羽的指腹缓缓抚过公主的羽毛,和他想象一样,毛茸茸的,手感极好。 他恋恋不舍的多摸了两下。却丝毫没注意到公主不乐意的“唧唧”叫,下一秒,就对准苑羽的指尖狠咬了一口。 痛感如电流短促电了一下苑羽,他抽回手,捏了捏指尖。 结果那只虎皮就发出贱兮兮的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菜逼碰公主——活该活该哈哈哈哈哈哈——” 苑羽:“……” 他扯了扯嘴角,泄愤似的将虎皮揉进手心里,轻轻晃了晃。 做完这些后,苑羽拉过被搁在房门前的行李箱。 房门里传来李海接连不断的喊话声,他直播还没有结束。 苑羽敲了敲门。 里面人百忙之中抽空喊了一声:“进来进来。”又继续回到游戏。 李海和队友对线太过激情,苑羽走进去时好奇的扫了一眼——他正在玩一款新出的电脑闯关游戏。 房间里的杂物很多,手办、玩偶、衣服到处乱堆,靠墙边还有一只等身立牌。 苑羽找空给自己的行李箱扑平在地上,他带的东西不多,行李箱还空着一大半。除了些衣物、生活必备物品,就是驰禾然给他买的键盘,和香茴送他的按摩仪。 基地床单、被子什么也是齐的,不需要自带。 “啊……可以。”李海通关了刚才的关卡,正在看弹幕。 说罢,他转过头看向苑羽,说:“芋圆,你过来一下。” “嗯?”苑羽给手中的衣物放到床上,走过去。 李海抓过他的胳膊,拉到电脑屏幕前,说:“看他是吧?” 苑羽正疑惑,扫了眼弹幕—— 【海豹还有舍友?后面的那个帅哥谁啊,怎么这么脸生,看起来不像RFC的】 【救命海豹和他的肤色差,好白好瘦一哥,是粉丝福利吗】 【等等……这不会是之前透露的新队员吧??】 “我们战队新人。”李海瞅向苑羽:“芋圆,你打个招呼。” 苑羽第一次面对镜头吗,有些拘谨,象征性的摆了摆手:“你们好。我是芋圆。” 弹幕瞬间炸了—— 【高冷人设是吗?啊哈哈哈哈哈好敷衍呀】 【我趣!芋圆!?我看过他直播,他直播不是不露脸的吗?就这颜值藏啥啊???】 【活瞎了,帅哥赶紧直播吧!我要去看!!!】 【RFC什么时候收新队员了?人机官方,一点消息都不给粉丝的】 苑羽盯着屏幕不知道说什么,这时,李海说道:“不给你们看了,我直播没看你们这么积极过。” 苑羽被推到一旁,李海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游戏上。 正好他行李都收完了,待在房间里倒有些不自在。摸鸟时他见到窗台边有个懒人秋千,现在可以去那边补个午觉。 ——不巧的是,懒人秋千被占了。 黄景飞倚在秋千上,指间夹着烟。风裹挟着烟丝往身上飘。他睨着窗外那颗摇摆不定的竹子,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睨向走出门的苑羽。 两人对视片刻,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这句话没有任何征兆,让苑羽原地楞了片刻。黄景飞是教练,选手的资料他都看过。 “22。”苑羽回道。 他夹着烟递进唇边,吐出烟:“年纪不小了……之前为什么不选择职业?” 苑羽:“我在上学。” 他又补了句:“上学的时候选择不了。” 听闻,黄景飞鼻腔里哼出一声笑。是被逗笑,又有些无奈:“你才多大?别说的像经历过多大事一样。” “什么事选择不了?只是你不想选。” 苑羽不解。黄景飞刚才还说自己年纪大,现在又问自己‘才多大?’ 而且他也才三十出头,大下午太阳这么大,刮点秋风就搞得像凌晨十二点发朋友圈说‘世态悲凉,请勿善良’一样。 “嗯,知道了。”苑羽回道。 话音刚落,黄景飞在窗台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站起身:“没事的话,可以找两只鹦鹉说说话。公主不会说话,但也会回你。” “好。” 懒人秋千空出来了。 不过周围还存留着些许的烟草味。 等余味散尽,苑羽迷迷糊糊中听见喊吃晚饭的声音。 基地阿姨做的饭很合苑羽的胃口,尤其是那道麻婆豆腐,辣度刚好。不过其他人似乎都吃不了辣,那盘菜大部分都是他吃的。 晚点。 苑羽走到训练室,上机开播。 这次观看的人数格外多,比他平时三百多的直播间多了一千多人。 弹幕飘着,苑羽打排位没有看弹幕的习惯,瞅了两眼就没再看。 大概都是让他露脸直播来的。 赛季末。撞车的概率大幅度的提升,苑羽匹到其他战队的选手是常事,末班车竟还和香茴撞了。 而四个人中,香茴是双排。苑羽是单排,那么另一个单排的是…… 无疑!? 见识过无疑的骂人能力。苑羽和他撞车就会控制不住的紧张——当然也没有到手抖的地步。 但这局他手抖了。 原因是赛前被警告:溜不过三台挨骂 这句话是对香茴的双排队友说的,苑羽理解成了和所有人。 “……” 但好在,这局守追是香茴的双排队友。 苑羽刚呼出口气,结果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那人秒死了,压力转到自己身上,他争气的在辅助的过程中出现了失误。 这局毫无征兆的输了。 “……” 苑羽不敢看赛后,抬眸瞅了眼直播弹幕。 【沃趣沃趣,芋圆你完啦……无疑大恶魔要发力了!】 【主播主播,我们来打个赌吧。无疑要是骂你。你就露脸,要是不骂你,你就不露脸怎么样?】 这不看慌张,看了更慌张了。 苑羽知道自己有失误,他也不会直接退赛后。 等颤颤巍巍的点开赛后的界面,里面只有三条消息。 DAWN-无疑点赞了DAWN-戏眉仔 DAWN-无疑点赞了芋泥预圆家 DAWN-戏眉仔:哥,我错了 苑羽忙敲字跟着认错。 芋泥预圆家:对不起,我也错了 等了许久,原以为对面在蓄力。结果香茴发来一条。 DAWN-香茴:没事,他被教练制裁了 排位结束,大战也没发生。 苑羽侥幸之余瞥向屏幕,说道:“过一会儿就下播,我们要训练。” 他挑了几个回复,这时弹幕飘来一条。 【芋圆下赛季和谁排啊?】 苑羽念着读了一遍,“下赛季和谁排……还没想好呢。” 【会跟RFC队友一起排吗】 苑羽想了想,说:“不会和队友排,他们应该都有排位搭子了。” 说罢,他正准备退游戏下播,这时屏幕下方的礼物顿时炸开,一个叫S505的观众送了个嘉年华。 苑羽眼前一亮,平时粉丝也就送送小爱心小花,嘉年华这么大的礼物他还没收到过。他刚谢了几句,S505的弹幕便跳了出来。 【主播你要是跟无疑打,我送你十个】 这并不是苑羽直播间的常驻粉丝,倒是第一次来他直播间。估摸着是看了刚才的末班车,没瞧见主播被骂,心里不爽。 苑羽看见这条弹幕“哼”了一声——他难道会为了十个嘉年华被骂整整一个赛季吗? 他指尖在鼠标垫上叩了叩:“等着。” * 训练完,当天晚上,苑羽就给香茴发消息说要无疑的联系方式。 香茴:你怎么突然变想法了? 香茴:你不会是…… 香茴:今天晚上没被骂,有受虐倾向吧? 苑羽扯了扯嘴角,给事情的经过告诉香茴。 香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香茴:彳亍 也并不都是因为这个,那人没准就是口嗨,下次直播可能就没影儿了。主要是他确实下赛季没什么双排人选,再加上他本人慕强……被骂骂也是无所谓。 再说和无疑双排,还是件难事。 试一试总不是坏事。 隔了一分钟。香茴给叫‘时.’的联系方式发过来,又连发了几条消息。 香茴:芋圆你真的想好了吗? 香茴:我真的要提醒你 香茴:他特别爱较真 芋圆:他怎么了? 第9章 奇丑无比的陶瓷猫 香茴:今天教练训他,让他给骂哭的队员道歉 香茴:他死活不道 香茴:还说什么,菜就该骂,哪个选手不是被骂过来的?受不了被骂,就滚退役回家去,别赖这儿占位置 芋圆:哇 香茴:然后教练就罚他面壁思过 芋圆:他怎么样 香茴:他直接躺床上睡觉去了 香茴:说床板也是壁 芋圆:。。。。 芋圆:那他现在睡着了吗? 香茴:应该没 香茴:他睡得挺晚的 苑羽点开‘时.’的主页,头像是一只长的奇丑无比的陶瓷猫,像是在哪儿瞧见随手拍的。 犹豫片刻,点击申请加好友,附文写:我是RFC芋圆,我们晚上匹过。 想了想,苑羽还是把后面那句删掉,发了过去。然后给香茴又发消息。 芋圆:无疑他会同意我吗 香茴:我跟他说过 香茴:他没回 香茴:应该会吧…… 香茴发来最后消息的同时,苑羽屏幕上方跳来一个通知。 那只陶瓷猫同意了他的好友,并发来一句:找骂的? 苑羽眼睛倏然睁大,他没想到会同意的这么快,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是该先道歉?还是直白点开口…… 芋圆:对不起 芋圆:是我的错,害你丢分了 消息过了两分钟才回。 时.:我现在没心情骂你 芋圆:嗯,谢谢 苑羽睨着‘没心情’三个字出神了一会儿,想着如果自己直接说:下赛季一起双排吗?那肯定会被拒绝。于是准备多聊几句。 想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鬼使神差来了句。 芋圆:拿床板面壁应该挺舒服的哈哈哈 时.:? 苑羽睨着问好,又睨向自己那三个尴尬的‘哈’字,才发现不对。刚想打字挽救一下气氛,对面又发来一条。 时.:别没事找事 现在有心情了。 不过好像不是好心情……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苑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问道:你下赛季有找搭子吗? 时.:没 苑羽心猛地一跳,忙在键盘上打字:那可不可以—— 还没打完,对面发来一条。 时.:不想跟你打 这句话如凉水浇顶。 虽说早就做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真被拒绝的时候,难免失落。苑羽指尖扣着手机壳许久,默默打字回复。 芋圆:好的 苑羽扣下手机,关掉训练室的电脑。 在昏暗的训练室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回房。 李海还在玩中午的闯关游戏。他进去拿好换洗衣物,在二楼的浴室简单冲了个澡,顶着草率擦两下的湿发走到阳台。 晚间只剩下午的余风,干爽凉快。 他缩在懒人秋千上又打了几把游戏,打算等李海下播睡着再回房。 等房间里暗黑一片,寂静的能听见呼吸声。苑羽蹑手蹑脚的摸索到床边,蹭着床沿跨上床。 被无疑拒绝并不是多大的事——毕竟是榜一人皇,自己也没跟他玩过几把,大不了下个赛季他继续单排。 可是心里,就是莫名的不开心。哪怕是今天是刚加入RFC。 大概过了半小时,隔壁床传来如同战斗机般的呼噜声……苑羽挪了挪身体,继续眯眼睡觉。 好在他的适应能力很强,短时间内能再次入眠。 * 离秋季赛还剩两周的时间。 这几天来,或许大家都在为秋季赛加训,没什么多余了解机会。恰巧今日拍选手定妆照,贺白易就提议拍完去吃烤肉,正好苑羽来还没个欢迎仪式。 拍定妆照的地点在电竞馆,离基地不远。 俱乐部专车上,乌泱泱一片。 除了黄景飞穿着黑西装,RFC选手七人,统一穿着主黑的秋季队服,胸前硬质的布料上,荧绿色的战队名、赞助商格外醒目,背后选手的ID也干净利落。 黄景飞在前排抱臂眯着觉,苑羽和他齐排坐着。后面李海还有贺白易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害……你这都不知道,之前干啥去了?”李海说着拍了拍贺白易的肩膀:“我们队长一定知道,毕竟有某人在呢~” “噢~” 车里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苑羽不明状况。 只听身后的人继续说:“小香香嘛,是吧队长?” 小香香。? 好熟悉,不会是香茴吧…… 苑羽想了想,又否认了这个答案。香茴说过她和RFC的选手都不熟,没可能不熟还喊这么……亲密的名字。 这时,后面坐着的寸头男赵阳突然提及他:“芋圆,你认识的吧?” 苑羽回头:“什么?” “香茴啊,我记得她之前直播老拉你。”赵阳笑着调侃,眼神还时不时的往贺白易看:“但你回回拒绝啊,怎么想的?故意装高冷人设逗她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 真是香茴。 苑羽没急着解释。拒绝邀请倒不是因为这个——他和香茴关系很好,反倒是不喜欢直播间应付这些。自己直播不爱讲话,平时也就打打排位,搞不出什么节目效果。还不如让香茴拉别人,免得给香茴降人气。 苑羽言简意赅:“没有装高冷,我直播只是打打排位。” “噢是嘛。”赵阳说,“我就说怎么后来就没见过了,还以为你高冷钓法翻车了呢,那时候我还劝水觅不要像你这样——” 话还没说完,贺易天抬手打了一下他的头:“你乱说什么呢!” 赵阳捂头喊:“哎哎哎!还打人呢你?说到香茴你急眼儿了是不?!” 苑羽:“……” * 车开了半个小时,停在电竞馆门口。 选手陆续下车,苑羽看着还在睡觉的教练,晃了晃他:“黄教练。” 黄景飞喉咙中溢出含混的“嗯?”声,须臾,费力掀起眼皮。 苑羽:“到电竞馆了。” 黄景飞这才清醒,站起身往车外走。 电竞馆外停了好几辆大车。 其中最扎眼的是一辆豪华商务,车边贴着各种赞助商的贴纸。 按流程,电竞馆一天会邀请五六支战队来拍定妆照,分批来,DAWN九点拍完就是RFC。不过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来早了。 当然不是没记清时间,谁会愿意早起几个小时呢? 摄影棚灯光密集,冷光洒在设备上,泛着金属质感的光泽。 不同角度的光成束打在白背景,边缘隐约着淡淡的光晕,DAWN的选手站在最前面,每一根发丝都衬的清晰无比。 “眼神再冷一点!哎哎哎……对对对。” “手指!手指!太僵硬了……” 摄影师半蹲在镜头后,一次又一次的给选手调整姿势。 苑羽扫了眼他们的队服——纯白打底的冲锋衣,银色logo,灯光照耀熠熠生辉,简约不失精致。果然是获得过三冠的队伍。 此刻DAWN正在拍单人照,其余的选手要么是在化妆,要么在一边等。 苑羽来的晚,本想着跟着队友去化妆室,可进来才发现,这场地大的离谱,连队友的人影都找不到。 黄景飞正和DAWN的教练聊天,他也不愿去添乱,索性瞎摸着往里走。 好在半道遇到好心的工作人员,给他指了位置。 整个电竞馆看着宽敞,通往化妆室的那条道却逼仄狭窄。 DAWN的选手有些还没有化完,苑羽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巧有个男生从里面出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苑羽扫到对方的侧脸。很眼熟,之前比赛看见过,是昨天匹到的戏眉仔,本人跟直播时长的差不多,标志,眉毛跟名字一样,又细又长。 苑羽扶着门框往里探了探,望见RFC的队服,松了口气。 刚准备进去,胳膊突然被擦了一下。 他抬眸,正巧与那人对上视线。 这就不能用标志来形容了。眉眼冷冽,鼻梁高挺,薄唇淡淡平开。右耳垂坠着的黑耳钉与白皙肤色相衬,沉默的像枚黑刃。白色冲锋衣从领口自然垂下,一身白被他穿的利落又带几分少年气。 ——简直帅的逆天。 他眼神随意的落在苑羽身上,仅是一眼便往化妆室走。 “……” 这人怎么这么脸生。 苑羽正回忆着这张脸,等男人走后,瞅见背后的选手ID,心猛地一颤。 “……” 苑羽咽了一口唾沫,犹豫片刻,跟着走了进去。 经过一排镜子,化妆室的全面貌渐渐铺开:三四个选手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在旁忙碌。还有几个选手候在一侧,低声交谈。 RFC的选手闲的没事干,站在桌边,不知在和谁聊着天。 苑羽见还要排队,就跟着坐到了墙边的沙发上。 结果刚坐下去,无疑就给他了一个冷淡到快结出冰的眼神。 苑羽抿了一下唇。 只有一个沙发,我还能怎么办…… 苑羽往旁边缩了缩,坐了不到一分钟就坐不住了。虽说无疑在旁边玩手机,但全身上下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攻击性,感觉要给自己一口吞下去。 苑羽抑制不住的不安。 还是选择起身去看选手的化妆进度。 赵阳仍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 苑羽就奇了怪,RFC选手没人在化妆,那那边坐着的是谁?赵阳在跟谁讲话? 他揣着疑问往尽头的化妆镜走,和化妆师对视了一眼,垂眸时,一头黑色齐腰的长卷发就撞入视野。 “香茴?” 第10章 年轻气盛就爱装 香茴个子不高,162,坐在椅子上小小一只。 稚嫩细腻的鹅蛋脸,杏眼黑亮好看,左眼尾还有颗黑痣。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孩是DAWN战队的队长。 香茴正抬着脸方便化妆师扑粉,听见熟悉的声线,眼珠咕噜往侧边一转,惊喜道:“芋圆!” 赵阳手撑着桌子,嘴里叭叭不停的话终于肯歇下来。他瞅了眼来人,转而换了个语调:“呦,不是吧?看见芋圆这么激动,他又不是你们战队的。” “你还没化妆呢吧?” 香茴对赵阳的话置之不理,继续问苑羽:“芋圆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拍完海报我请你吃饭呀?” 苑羽还没开口,赵阳倒是先一步说道:“他今天有约了哈,得和我们去吃烤肉。芋圆可是主人公不能缺席啊~不过——贺白易倒是有空。” 香茴:“他不是你们队的?” 赵阳呵呵一笑:“那肯定是啊!但要是你喊他,他把腿卸了开轮椅都得去啊!” 香茴没什么表情——因为她知道赵阳这人只会胡说八道。化妆师给她做好最后的定妆,苑羽说:“这次就不去了,等下次再吃吧。” “那好吧……只能等秋季赛结束咯。”香茴遗憾道,她瞅了瞅镜子,化妆师还特意给她挑了两只水蓝色的美瞳。她突然想起某事,拉住苑羽说:“哦对了,芋圆,我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 苑羽:“什么?” 香茴在镜子中瞥了眼赵阳。 赵阳还以为也要他帮忙,刚吐出个“你”字。下一秒香茴就像是怕他听见,拽着苑羽走到一边。 “切,没意思。”嘟囔完,甩手走了。 苑羽看着赵阳离开的背影,扭头问香茴:“怎么了?” 香茴面色稍重,小声说:“你见到无疑了没?” 苑羽情不自禁的往沙发瞥了眼:“见到了。” 香茴:“是不是觉得他火气超级大。” 苑羽点点头:“嗯。” 香茴:“他还生闷气呢。这几天谁和他说话都不搭理。” 苑羽好奇道:“还是因为道歉那事吗?” “对。”香茴说,“教练让我去照顾一下他的情绪,我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你帮帮我。” “我?”苑羽不可置信道:“不是,等一下香茴。我跟他就不认识,而且前几天我还坑他了,他不骂我就算好的了。” 香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嘀咕了一声:“不行。”随即牵着苑羽的袖子就往沙发那儿走,“那你陪我。我一个人更解决不来。” 苑羽:“……” * 无疑坐得不舒服,整个人都懒散歪在沙发上,长腿随意支着,手机屏幕的光在脸上晃。 直到两道影子投下,遮住屋顶光束。 他眼皮都没怎么抬,懒懒看了两人一眼,继续玩手机。 香茴语气平淡:“让个位置。” 空气凝滞片刻。 本以为无疑会爱答不理的耗着,结果几秒之后,沙发忽然凹陷—— 他挪了。 香茴往沙发上坐,开口道:“还在生气吗?他年纪比你还小,何必呢?” 苑羽正准备跟着坐下,眼看着香茴坐到沙发的另一边,只留给自己两人中间的位置。三个大‘?’都快要扣在脸上。 “呵。” 无疑似笑非笑道:“什么何必?我怎么了?” 苑羽犹豫好久,最终还是生无可恋的坐下。 从远处看,二白夹一黑,现实版的利奥利。不过是滑梯式的。 香茴:“生气啊。” 无疑:“我生什么气。” 香茴:“教练骂你,你不服气。” 无疑没回应。 苑羽感觉身边那个高出一拳的肩膀向自己低了低。 无疑:“你说这些,那把他带来做什么。” 香茴淡淡道:“给评评理。” 苑羽:“……”这哪是评理,不就是给我拉来当人形隔板—— “那正好。” 无疑俯下身,阴影罩住苑羽半边侧脸。他眼尾微扬:“你说,打得不好该骂吗?” 苑羽莫名心虚:怎么感觉在点我…… 他沉默了好久,刚想好怎么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地伸过来,扣住他的下颌,抬起他的脸。无疑垂眸睨着,“一直低着头做什么,该骂吗?” 这只手捏的很紧,指腹陷进脸颊里,还有青柠洗手液的淡淡清爽。 苑羽下意识的想掰开手,指尖蹭过对方温热的手腕,第一下没掰开,反倒扣得更紧,于是只能闷声回道:“该。” 无疑轻笑一声,这才收回手,对香茴说:“听见没,该。” 苑羽抬眼,又补道:“但也不能……” “不能什么?”无疑眼神闪过一丝凶戾。 苑羽噎住:“……没事。” 香茴接上:“不能把队友骂哭吧。” “骂哭?” 无疑听见这个来气了,给手机扣在沙发上:“他个大男人,骂两句就哭,那是他自己臭毛病,玻璃心当宝贝,关我屁事?” 苑羽瞅见往这儿看的人,轻声说道:“小声点。” 无疑正在气头上,听闻,低眸冲道:“骂他没骂你是吧?坑我分的事还没跟你计较,谁给你的脸现在还来管我?” 苑羽被冲的从右耳直击天灵盖,顿时没敢再说话。 他本还心存侥幸,以为无疑不知道自己是前几天坑他的那个…… “你别凶我们芋圆啊,就知道欺负人。”香茴道:“而且再说,过两周就是秋季赛,你一直这样,队里的氛围也不好。这样,不用道歉,你回去主动缓和缓和——” 无疑打断道:“那跟道歉有什么区别。” 香茴:“和道歉不一样。” 无疑:“体现在哪?” “……” 香茴想不出来,实在没招,目光又投向苑羽。 苑羽被这目光看的一僵。 眼眸缓缓低下,似乎在说:别让我说了求求了,我不被骂就不错了…… 无疑瞅见两人的小动作。 眉稍挑了挑:“这里不方便说话,可以滚出去说。” 苑羽喉结滚了滚,“好”字还没说出口,前面突然炸出一嗓子。 “还有没做妆造的吗!” 苑羽趁机说:“我先去化妆。” * 化妆师扫他一眼,好奇问道:“脸颊怎么红了?” 苑羽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睡觉压到了,影响吗?” 化妆师笑道:“没事的啊~先坐下吧。”她整理完待会儿需要用的化妆品,转过身:“拿粉扑遮一遮就没了。哎呦——黑眼圈怎么这么重?你们职业选手是不是天天熬夜啊。” 苑羽配合抬起脸:“嗯,快要比赛了。” 化妆师往他脸上喷了一些喷雾:“我就说嘛,我今天刚来化了六个,全都是一脸憔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接了葬妆呢哈哈哈。” 苑羽:“那有点夸张了……” 妆造很快就搞好,化妆师还为了不浪费美貌,特意赠送他一个半背头造型。 苑羽不自觉的摸了摸头上的发胶,回来时,只见到香茴还坐在椅子上。 “他人呢?”苑羽问道。 香茴:“去拍照了。” 苑羽:“他不是还没化妆。” 香茴:“年轻人盲目自信,觉得自己底子好,不需要。” 那确实。 但很装。 DAWN的单人照还剩香茴、无疑两人。 苑羽和香茴一路走到摄影棚,正巧看见无疑站在白背景的中央,右耳垂的黑钉在冷灯下泛着光。 他整个人似乎对摄影师的建议极为不耐烦,双手随意的抱在胸前,指定了要这个动作。全身上下流露着淡淡的装劲儿…… 苑羽眼皮跳了跳:“他一直这样装吗?” 香茴有些不忍直视:“可能年轻气盛吧……” 两人的对话像是被议论的那位听见。“咔”的快门声刚落,无疑瞥来的目光,正巧对上苑羽望去的视线。 苑羽感觉自己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我先走了香茴。” 香茴懵懵抬眼:“你干嘛?” 苑羽随便扯了个理由:“找队友讨论一下吃什么。” ——断头饭且吃且珍惜。 十章啦[吃瓜] 本文预计20万字左右~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收藏养肥一下[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年轻气盛就爱装 第11章 绽放在金雨中的梅花 烤肉店选在电竞馆附近。不远。 夹存在前几日的队友磨合与往后两周为秋季赛而战高强度训练,组团吃饭是不可多得的喘息机会。徒步过去是黄景飞的选择。 与苑羽来这座城市时不同,寥寥落叶,已铺满道牙两侧。 ——叮当! 玻璃杯碰撞碎余音。 “芋圆你来得真不巧啊,要是早几天来,那我们铁定可以凑一块儿喝啤酒。”李海晃了晃玻璃杯,“下午还要训练,再说黄导也不让,只能拿这玩意儿碰碰了。” 橙汁甜味在苑羽舌尖漫开,他笑着回道:“没关系,橙汁很好喝。” 虽说自己大概率不会上场,但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参加比赛。这几天的压力也不小,偶尔睡着的时候,手指都会神经兴奋突然抽动一下,然后惊醒。 黄景飞身为教练,这几天也累的不行,头上多长了几根白发。 赵阳打趣道:“黄导,你头发该染啦,黑发都遮不住咯。” “肉烤焦了,水觅。”黄景飞神色淡淡,夹过那块泛黑的肉,过一会儿才接过赵阳的话茬:“以后不染了,染了也白搭。” 几人异口同声:“为啥\为什么?” “染了过几天也要长出来。”黄景飞说,“还不如给观众看看,你们给我气成什么样。” 赵阳:“哇啊,你怎么能这样啊黄导!” 李海眼见盘里的肉都吃完,正欲再去夹几块。筷子伸到肉边,才发现个个都烤焦了。他顿时心疼出声:“队长!肉都烤焦了,你在想啥呢??” 贺白易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把肉夹出来。 “还能在想啥?”赵阳意味不明的笑道:“不就是某人嘛,今天见到人都没敢说一句话,我看水觅要是一直这样怂,这辈子都别想追到了。” 贺白易抬眼,语气里带着些不快:“不用你管。” 赵阳笑嘻嘻补刀:“说你两句还生气啦队长?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如让芋圆教教你,他跟香茴好着呢,香茴啥悄悄话都和他说。” 猝不及防被点名,苑羽嘴里的肉都还没咽下去,就对上贺白易那看似平静、实则藏着些许醋意的眼神。 “……” 怎么感觉还是种罪过了? 苑羽默默咽下嘴里的肉,回道:“我确实跟香茴关系很好。” 等周围沉默一阵,他意犹未尽的又夹了块肉,继续说道:“不过只是好朋友。” “噢~这样嘛~”赵阳笑了两声,“那以后要帮队长说说话啊芋圆,队长能不能谈上就看你了。” 苑羽:“那不应该是看我,应该是看香茴。” 聚餐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后来的两周内,谁都没有再次谈论这个话题。 并不是苑羽不想帮忙,而是从香茴说那句“没怎么接触过”后,他就隐隐意识到,香茴其实并不想和RFC的选手有过多的牵扯。 黄景飞的训练模式堪称得上魔鬼训练,在他那双鹰般的锐眼下,掌心冒汗、手指不自觉颤抖都是正常不过的表现。 苑羽也没能逃过,他毕竟是刚来到RFC,与队友配合的不尽人意。惨遭黄景飞连着几天的复盘批评。 他玩的角色池大,入队前主玩牵制位。可意外的是,黄景飞几天来总让他玩一些ob的角色。 明明牵制角色在短时间内能更好的与队友配合,黄景飞却以一票之权,在众选手的反对下,坚持己见。 三周训练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苑羽训练期间发现——黄景飞和选手的对话很少,主打一个你先以自己的习惯打,打输了,我也不提意见,等你自己总结完,再被训。 大概的目的是什么? 苑羽猜来猜去,也就猜了一个可能:为了能在比赛中,选手能拥有足够的个人抗压能力。 * 十月常规赛持续十周。 十只战队只有六张总决赛的门票。 IVL秋季赛竞争压力很大。 在这十八场比赛中,苑羽大部分都是在后台度过。实际对他来说,只是换了一个看比赛的地点,可并不是,他的目光全程都没移开过那台播放着赛程的电视。 他知道。 三周训练,基础配合都没有完全吃透,黄景飞不会贸然让他上场。只有在已定胜局、影响不大的后半段小分段中,他才会有两次上场的机会。 对于这个脸生的新人选手。 别说现场了,直播弹幕疑问号感叹号满天飞。也有前几周见过李海直播的,装模做样科普这位他们也并不熟悉的RFC_yuyuan选手。 【这是海豹新室友啊,我看直播见过他好几次背影】 【长得帅!还玩ob位!我真的要粉他了!】 【啊啊啊啊RFC有宝藏不拿出来!这种冷脸萌的电竞帅哥简直就是天菜!】 【芋圆怎么出场这么少啊……我可是专门为了他来看比赛的……】 苑羽第一次上场,观众看他面色冷静、游刃有余、稳如老狗。 其实不然。 等跨上台、坐上电竞椅、戴好耳机。 手速粉因为手抖喷多了,掸多余粉时,耳机里冷不丁传来队友的嘻嘻哈哈声音,他还被吓一跳。 黄景飞赛前难得好心安慰队员。 没有用。 对局时大屏上心率直飙一百。 不过奇就奇在,开局不到一分钟,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心率便稳稳的降下来。哪怕后续在溜鬼阶段,心率也没在上过一百—— * 十二月份。 天气转凉。 常规赛彻底结束,按积分排名DAWN-TG-RFC-VV-LO-WAQ,六只队伍成功进入季后赛。 ——初冬的序章里,第一朵梅花会在这个月盛开。 近到江苏,远在新疆,赛途所及大陆各处。是来寻梅探春,或是漫步西湖沿堤,最终都会奔赴聚集在同一个目的地——杭州电竞中心。 在心脏共振的瞬间,淋一场属于梦中的金雨。 * 从广州坐车来到杭州七小时。 RFC选手陆续下车,疲惫的神色在踏入这里时消失不见。 巨大的碗状建筑,宛如宇宙中的恒星,苑羽眼眸发亮,驻地许久,这是他从始至终最想来到的地方。 场馆外有六支不同的队伍。 他们来到这里却拥有共同的目标——获得冠军。 以常规赛积分,第一对战第四,第二对战第三,第五对战第六。DAWN对战VV,TG对战RFC,LO对战WAQ。 为期四天。 不出任何意外情况下,苑羽会在准备室坐四天。 虽说心里会有些失落,但也不错了,起码自己能来到总决赛的现场。 * 当梦清醒,再次睁开眼时。 IVL总决赛开幕式——舞台灯光四射。 观众席各种应援牌闪着颜色各异的光,高悬于场馆上方的巨型LED大屏切着即将比赛选手的海报,还有那激动人心的倒计时。 17,16,15…… 解说、裁判、主持人就位。紧接着,观众席的声浪如电流般传遍整个场馆—— “3——2——!” “1——!” 场馆暗黑一瞬。 下一秒,女主持人清亮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划破寂静,点燃舞台中心的灯光。 「让我们共同期待」 「迎接属于他们巅峰时刻的到来」 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绽开六只队伍生死竞速中,那支踏雪寻来的梅花。 「有请六支进入总决赛战队登场——!」 一束追光刺破黑暗,最终落在通道入口。 随着观众席心之所向的呐喊声,六只战队分别站在六芒星阵位上,应援色的彩条拂过每位选手的脸颊。 ——或许离近些,还能瞧见少年气的眉眼间,附着在瞳孔之上的一层水雾。 电竞选手比赛的机会,比一次少一次。为数不多的时间,或许只有静坐在此地,才会知道他们额外珍惜。 苑羽回头瞥见投射在大屏之上的战队海报,心底漾开的幸福,毫无保留的溢在眼尾。 他离梦寐以求,又近了一步。 开幕式台词有参考2024ivl秋季赛[红心][绿心][青心][蓝心] 夸夸第五IVL主持人!解说!真的好厉害![摸头][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绽放在金雨中的梅花 第12章 以稳中求乱制稳中求稳 * 六支战队准备室并作一排。 RFC在走廊靠中间的位置,八人零散坐在休息椅上。 此时是DAWN对战VV的环节。 VV作为夏季赛亚军战队,这次秋季赛状态却肉眼可见的差。接连几次的失误,不仅相比之掉出第二,还在第一场就对战到夏季赛的冠军队伍。 苑羽手臂垂在休息椅的两侧,攥着赞助IVL的品牌饮料,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台实时播放的55英寸大电视。 ——赛前喊话环节。 众所周知,站在那里如同被铐上邢架,尴尬到脚趾能抠出三栋楼房,搞不好还要被水友们剪辑成直播切片,挂在网上先嘲笑两三年。 这么不可多得的机会,苑羽心中莫名升起坏想法——要是某个姓无名疑的上去,那可就太好了。 事实果然不会按预想中的发展。 喊话的没有无疑,香茴也没有上去。而是队伍中除了他们两的其他三个人。不过有个熟悉的面孔。 戏眉仔。 苑羽对他并不是很了解。 但从喊话环节他倒是看出来一点。厚脸皮和不怕死。 戏眉仔一路迈着自信的步伐晃到支架前,随即从兜里“——唰”地掏出队里某人的大头照,握住话筒一脸苦逼道:“本人戏眉仔,实网名举报新队友无疑,成天对我又打又骂,搞得本人道心俱损,所以极度想要报复社会——” 接着在队友、解说、观众还没反应过来时,拖着他那要死不死、呕哑难如听的腔调开唱:“想笑不会笑——想哭不会哭——想找人说说————” 苑羽手中的饮料“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不知道是因为喊话时间太长,还是怕在场人的耳朵受不了,两名队员直接强行给他拖下台。最终还是没阻止了戏眉仔抓准时机,朝镜头又来了个飞吻。 黄景飞额角一抽,转头对着自己的队员说道:“你们要是这么丢人,就给我滚DAWN去。” 苑羽俯身去捡饮料,头低下去的瞬间没忍住笑了一声。 黄景飞盯上他:“怎么?” 苑羽抬眼,对上那双饱含质疑的眼神,还没明白状况:“什….” 话没说完,黄景飞当机立断:“RFC喊话,你去。” 苑羽:“……啊?” * “不愧是老对手啊,五场比赛打得酣畅淋漓!那么——让我们再次恭喜DAWN赢下本场比赛!” DAWN以3:2的大比分赢下VV。 戏眉仔像是给自己喊话喊热血了,好几次逆风局硬生生拖够节奏、逆转局势,凭借着亮眼表现成功夺得本场MVP。 无疑虽表现同样出色,但毕竟是职业新人,打法上过于自信大胆。 比如说在GAME3,他笃定监管会闪,一溜中早早交技能,但对面监管压根没闪过来,不仅没预判到,还挨了一刀——顿时现场嚎叫一片。 【这真的是IVL总决赛吗?我还以为点开了伪人视频……】 【VV选手的状态真的不如从前,这种低级操作都能出现。我预测在秋季赛过后,VV选手会大换血。】 虽说后几局无疑都是主力功臣,但前几局被他操作吓死的不仅有观众、队友,还有对面一脸懵的屠夫。 * 第一场比赛结束。 距离下一场TG对战RFC比赛还有一段时间。 苑羽沉溺于前一场比赛没出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喊话该喊什么,就被黄景飞通知待会儿上台。 人一紧张屎尿就是多,他去厕所的途中鬼使神差往DAWN的休息室瞥了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撞上了最不该见的一幕——无疑被教练狗血淋头的痛骂,正平淡着脸顶嘴:“那是他们没跟上我节奏。” 原本气都快消下来的教练,又再次被点燃。 无疑听的左耳进右耳出,眼神飘向室外,也是这一眼,刚巧对上准备去厕所、慢下脚步往里看的苑羽。 无疑不明显的挑了一下眉。 苑羽差点被空气绊倒在上厕所的路上。 * 选手介绍完毕,进入喊话环节。 苑羽想过三种喊话版本。 第一种挑衅版:TG,你们遇到我就等着被四跑,赛后哭着哇哇叫吧! 第二种老实版:大家好,我是RFC新队员芋圆,谢谢。 第三种学人一展歌喉版……这个真不行。 最后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打法,第二种。 不过等下了台,他后悔莫及,早知道就真的绊倒摔死在去厕所的路上了。 “大家好……我、我是KFC新队员芋圆,谢谢。” 他说完,那贱嗖嗖的镜头还没移开。他也不知道该看哪儿,只觉得现场的观众笑得格外大声。直到撑过这难熬的几秒,回到休息室。黄景飞默不作声的睨着他。 苑羽:“……” 赵阳:“哈哈哈哈芋圆你队名都能念错啊?是不是饿了想吃KFC啊哈哈哈哈——” “我念的是KFC?”苑羽真的没意识到,他那时候太紧张,能只结巴一次念完就很不错了。 黄景飞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还以为你能比他们稳妥点,算了,准备好比赛吧。” * TG这个战队大有来头,刚成立就一路从民间战队打上来。屠夫人类几乎没有短板,甚至有人预言,这个新出茅庐的队伍会夺得秋季赛冠军。 这对RFC来说,压力可谓前所未有的大。 苑羽依旧坐在休息室。 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他全程都皱着眉头。 赵阳首场与TG对战就被对面选手三跑。 原本上场的从容,也在对局四分钟后完全被打乱,操作频繁失误导致输下比赛。归根结底,是TG人类不给一点机会,无论是操作还是配合都稳到滴水不漏。 就连解说都在一局比赛中,都连夸三次这支黑马战队。 TG屠夫四抓率57%,局均淘汰人数3.21,排在第二名。这无疑是给RFC人类又上了一层压力。 GAME1、GAME2结束。 黄景飞生无可恋的表情被投射到大屏幕上。 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在观察TG这只战队,研究了不少于五种的战术。但稳字难解,再怎么厉害的战术在绝对稳的对手面前,都是无稽之谈。 眼看再输一场,RFC就要被TG剃光头,以3:0的战绩拿下。不管是现场还是线上粉丝都手捏把汗,随时准备速效救心丸急救。 中场休息时间。 贺白易、赵阳等人坐在椅子上,听着李海与队友争吵。而黄景飞双手抱臂靠在墙边,等二人吵够了才缓缓开口。 “下场比赛,芋圆上场,水觅你休息。” 话一出,休息室登时鸦雀无声。 就连苑羽本人都没出声。 一分钟过后,李海质疑道:“为什么?水觅前几局都没有失误,他是队长,为什么让他下场?” 黄景飞对选手的质疑置若罔闻:“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你们不敢打。水觅在场,你们听队长的话,没发现打法死板,死板到一点容错机会都没有吗?TG就愿意看见你们这样。” 李海还是不愿意:“那队长不在,谁主指挥?” 黄景飞:“不需要指挥位。” 似乎除了黄景飞,没人愿意接受让一个训练不到半个月的队友上场,仅管芋圆在各方面都表现出色,但风险太大。其中一定含有黄景飞赌的成分。 贺白易作为被临时下场的选手,他一言不发。在黄景飞说出这些话后,指腹摩挲着不知何时扁下去的饮料瓶,低声说道:“教练说得对,芋圆替我上场吧。” * 选角色阶段,大屏幕上——苑羽戴着耳机,纯黑袖口衬的手腕愈发苍白,那截露出的腕骨规规矩矩的搭在桌边。他全程低着头,勾起手机。下一秒,旁边亮起数值表。 仅有三局的对战,局均97秒的牵制时间,排名次于香茴、无疑,位列第三。 这陌生的面孔,引起一波又一波的弹幕。 【水觅呢?水觅怎么被一个新人替了???】 【不是吧……RFC是真的没招了吗?搞一个只打过三局比赛的小白脸顶了队长?】 【不懂别叫好吧,芋圆实力很强的。要是他早些年来,FMVP稳拿】 【666还没开场,这就吹上了。我看TG这次准要给RFC剃光头了】 苑羽听不见质疑声。身旁站着穿着西装的黄景飞,明明带着耳机有麦克风交流,但他还是俯身说:“不用紧张,他们不了解你。” 苑羽在直播时都是打的牵制位,TG压根没猜出他拿出比赛出现频率低的ob角色。 开局不到两分钟,RFC就开启了双人溜鬼,全程干扰。 解说面面相觑,这种打法只要ob位有一点失误,本场比赛就是对面屠夫大优势,再秀的操作也不一定能挽救回来。 TG屠夫刚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到后面整局直接乱成了一锅粥。这芋圆简直就是跟个猴儿一样,到处乱飞还抓不到,连首追的残血都被他活生生拖出了距离。 最后被迫放弃换追。 观众席声浪一阵一阵的往舞台上扑,不仅是屠夫,就连队友都逐渐被芋圆带偏——最后开门站四人三跑,赢下大分。 RFC选手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黄景飞一定要让芋圆练ob位了。出色的牵制,加上ob位断节奏的能力,对于TG这种稳打选手,以稳中求乱制稳中求稳。这种灵活度高的打法,即使对面一点机会不给,那他也能创造机会。 第13章 正合口味 自此,RFC像是打了鸡血,趁TG还没调整过来,一路赢下关键大分。 ——比赛转眼来到GAME5赛点。灯牌无数,黄绿光影疯狂闪烁。 观众席角落,扎着低双马尾的女生格外亮眼。她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看不出是哪家的粉丝。 以往摄像头扫过,女生总是垂头玩手机,此刻却像被磁石牢牢吸引,直勾勾盯着那个——也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头发乱成鸡冠的选手。 * 最后一场,与其说拼技术,不如说是拼心态。 RFC屠夫GAME5三抓TG人类,TG屠夫必须至少淘汰三个,才能把晋级悬念延续下去。 比赛途中。 解说声音陡然拔高:“看ID抓人?” 谁都没有想到,TG屠夫开局竟放弃常规首追目标——既然每次都被干扰,那干脆直接冲芋圆杀过去——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一点。 “漂亮!” “哇————!” 比赛仅仅过去三分钟,全场沸腾。 芋圆借板区博弈,将节奏主动权稳稳攥在人类阵营——吃闪倒地,使命圆满完成。他心率滞后性的“噌”往上飙,手肉眼可见的发抖。 【我艹!我艹!】 【稳住啊芋圆!!!不要手抖啊喂!】 开局丢三台,即使TG是控场型屠夫,也很难在后半局中找回节奏。 【不会吧TG这局要寄?前期给自己挖的坑太大了吧】 【TG加油啊啊啊啊——不要放弃!!!】 不过是八分钟的对局,一眨眼的功夫。双方选手都像是打了一个世纪。 【啊啊啊啊啊啊恭喜恭喜——————】 【MVP芋圆!真的要夸你了好厉害啊啊啊啊我看谁还敢说我家宝贝是花瓶】 【内幕吧?TG被RFC买通了???】 【TG粉丝能不能别给TG招黑?芋圆实力摆在这儿,麻烦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让我们恭喜RFC获胜!成功晋级!” 解说喊出这一嗓子后,苑羽的状态仍游离在外。过了好一会儿,他“啪”的一声放下手机,这才意识到RFC连赢三场,逆风翻盘了—— * “好样的芋圆!!!”赵阳疾跑出来,激动地给苑羽来了个大熊抱:“我他妈还是小瞧你了!还以为你小子扛不住压力,结果这么牛!” 苑羽眼角还残留着笑,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的一惊,挣开怀抱道:“你屠夫打的也不错。” “表现不错。”黄景飞扯开赵阳,端出严肃脸对赵阳说道:“你差不多得了,这才到哪,又不是冠军。” “哎,黄导,你太扫兴了吧?”赵阳截话:“芋圆能抗住压力就是牛!你没看见?他干扰TG屠夫的那几把,换我当监管,早就红温的不行了——” 李海走进休息室,顺手拍了一下苑羽的肩膀:“继续加油。” * 天色已晚。 总决赛首日的最后一场比赛也临近终点。 WAQ以3:2的比分赢下LO。 休息室。 选手从比赛中脱离出来,准备收拾东西回酒店。 “欸?”赵阳突然叫了一声,“水觅呢?他不是一直在这儿的吗?” 队伍里一个人说:“去上厕所了吧,我刚才看他出去了。” “那走吧,我们去车里等他。” 赵阳收拾好东西往外走,走到门那儿回头看见一直待在休息椅上不动的苑羽,提醒道:“芋圆,你发啥呆呢?走了,回酒店。” 苑羽回过神,说道:“你先走吧,我待会儿就来。” “噢,行。”赵阳也没多问,跟上大部队走了。 十二月初,杭州已然入冬。 休息室里有暖气,不过门常开着,还是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苑羽拿起搁在椅背的薄棉服,随手套上。 离比赛结束已经有好一会儿时间,战队几乎都要走光。他等来等去也就是为了这一刻,毕竟RFC休息室里的品牌饮料就只剩下空瓶子了。 这品牌饮料他是第一次喝,一喝就喝了五瓶——荔枝味,实在太对口味。 比赛胜利,满足自己一些口腹之欲也不足为过。他考虑良久,最终准备去别的战队休息室偷偷顺一瓶回去。 苑羽活动活动自己三小时没动过的筋骨,继而站起身,走出门。 过道被背景板遮住光线,只有休息室里往外洒下的些许光亮。 他挑最近的一处休息室走进去,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摆在台子上的三瓶饮料。 苑羽心中一喜,拉开书包拉链,刚往背包里装下两瓶,余光突然瞥到一抹白。 不会吧…… 顺的是DAWN的饮料?躺椅子上的那个人是谁…… 既然身边人没出声,苑羽就默认他同意了。书包被塞得鼓鼓囊囊,他正要拉上拉链走人——椅子上的人被吵醒了。 无疑拉下遮在脸上的队服外套,倦怠着目光扫过来。 那双瞳孔晦暗难分,深得不见底。苑羽攥着书包带子的手僵住,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想开口都没说出话来。 而无疑就淡淡的睨着他,什么话也不说。 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或许只有几秒。苑羽明白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缓缓拉开拉链,把三瓶饮料一瓶有一瓶的拿出来,放到台子上摆好。 ——哗啦。 无疑站起身,套上冲锋衣队服。灯光下,那片白耀占据视野,在逼仄的休息室里很难被忽视。 苑羽怕他有起床气,再加上脾气不是很好。东西放好就忙不迭往室外撤,脚还没跨出门,身后飘来一道稍哑的声音:“不拿了?” 没等反应过来,背包忽地往下沉了沉。 无疑打了个哈切,垂眸瞥他一眼:“柜子里还有。” 苑羽在原地楞了片刻,显然在意料之外:“谢谢。” 无疑低头睨着他,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最终还是没说,转身走了。 苑羽懵然走回台边,装了两瓶到包里——好像脾气也没那么差。 出门时,靠厕所的位置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没有多在意,不想让队友等久,于是加快脚步往外走。 走了两步,没瞧见折返回来的无疑。正低着头擦过往外走,结果就被扯住书包像拎小鸡般拎了回去。 “见到香茴没?”无疑问。 苑羽怔了怔,摇头道:“香茴没回去吗?” 无疑:“没。” “我给她打电话。” 苑羽说着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就被一只手按住。 无疑:“不用了。” 苑羽不解“嗯?”了一声,回过头就看见香茴从厕所往这里走,后面还跟着贺白易。他面无表情,能感受身上散发着的低气压。 “抱歉,有点事。”香茴对无疑说道,接着看向苑羽:“芋圆?怎么还没回去。” “现在走了。”苑羽扫过贺白易时,看见他手上捏着一只玩具小熊,捏得很紧,指甲都快要陷阱去。 按理说,如果玩具小熊是香茴给贺白易的,他必不可能死捏着这只小熊——那定是一种可能,贺白易没送出去。 苑羽没多说什么,跟香茴说再见后,回到俱乐部的专车里。 比赛带来的高强度的兴奋,困意如潮水漫上来,他靠在椅背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车停到酒店门口,又迷迷糊糊跟着队友走回房间。 黄景飞这次劈里啪啦说的格外多,苑羽强撑着困意听了半个小时,总算能回自己房间。 他向来不喜欢在酒店里睡觉,哪怕自己抽到的是单人间,被子裹住全身,也觉得在这种地方睡觉不踏实,没有安属感。 * 比赛第二日。 苑羽从被窝里爬出来,头发自从昨天比赛后,就乱得不成样。 昨晚由于太困没吃晚饭,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他简单洗漱过后,便乘着电梯到二楼——这里是酒店的餐厅,所有吃食都是免费。选手一日三餐都可以在这里。 不过此时RFC只有苑羽一个人,他昨天睡得早,今天也起得早。 餐厅早餐丰富,苑羽竟有些遗憾自己吃一点就吃不下了。他每样都挑了一点,端着餐盘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光线好,能看清窗外蒙蒙亮的街景。 刚吃了没两口。 对面走过来一个人。苑羽抬起眼皮,就看见无疑叼着袋牛奶坐到他的对面。 “……” 还没等他说话。无疑先发制人:“起这么早?” 他显然也是从被窝里刚睡醒,眼皮半耷拉着,修长指节慢慢拨开三明治的包装袋。 苑羽咽下嚼了两口的烧卖,“……昨天睡得早。” 第14章 坑我那天就开你户了 无疑“嗯”了一声,眼神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今天你们跟VV打。” “我知道。” 苑羽垂着眼帘回应。 他被盯得发慌,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瓷勺,碗里的粥还徐徐冒着热气,却尝不住半点滋味。 等他一口接一口的给手上的烧卖、还有碗里的粥都吃完,想要走,却被看透意图,起身的瞬间被拽住了手腕。 “干什么,”无疑指腹按住他的腕骨:“说两句就要走?” 苑羽腮帮还微微鼓着:“……我吃完了。” 无疑:“我还没吃完。” 手上的力道并不重,却挣不脱。 直到苑羽重新落座,无疑才收回手,他指节微微蜷了蜷,继而撑在下巴:“怎么这么瘦,RFC不给你饭吃?” “没有。”苑羽回道,“平时吃得少。” 无疑视线停在苑羽的手指,话题转得突兀:“VV选手这几天状态不好,但打法照样凶,你但凡一点操作不当都能被放大破绽——会死得很惨。” 苑羽抬眼,撞上那直勾勾的眼神,嗓音莫名发紧:“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无疑收回目光,“你总是手抖,知道为什么吗?” 苑羽好奇:“为什么?” 无疑:“因为不吃饭。” 苑羽:“真的?” 。 无疑:“我为什么要骗你。” 苑羽信以为真,后来的十分钟,给盘里剩下的早餐都吃了下去。——说来也奇怪,无疑和他同样是刚入职业,甚至比他小两岁,却隐隐有股让他信服的能力。 吃完饭后。 他又回去手搓了两把游戏。 等时间到十一点半,选手吃过午饭,就准备前往电竞中心。 今天一共两场比赛。RFC对战VV,DAWN对战WAQ。 按照比分,如果今天VV输给RFC,就面临着淘汰。如果DAWN赢下WAQ,直接晋级总决赛。 赛前两场,RFC就在VV手上拿到了主动权。昨日余血未尽,尽管对战的是前亚军队伍,RFC各个选手也表现得极为出色。 很快比赛抵达了赛点。 苑羽和赵阳还有一名队友坐在休息室,全神贯注的望着大电视。 随着RFC人类一个接一个的逃出大门,紧绷的弦终于得以松懈,取而代之的是休息室几人激动的欢呼声。 在接下来的三小时,DAWN与WAQ进行了激烈的胜者组决斗。 现场加油声一阵接着一阵,听取三位解说“哇”声一片,DAWN成功晋级。 * 比赛日消耗的能量大,苑羽回去后“噗通”一声栽到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好一会儿,才肯挪出来。他懒洋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八点整。 冲好澡,苑羽用毛巾搓了搓滴水的头发,随手盖在头顶,趿着拖鞋出房间往电梯走。 ——咔。 身侧的门突然打开。 苑羽脚步顿了一下,没看清来人,头顶的浴巾就被一只手拉下,兜头盖住了整张脸。 眼前骤然一黑,他条件反射轻“嗯?”了一声,往前挪脚步的同时扯开浴巾,视野刚恢复,就迎面撞上了一片柔软,沐浴露清香扑入鼻腔—— “去哪?” 声音在头顶,苑羽抬眸睨过去,反应了两秒:“……去吃晚饭。” 无疑显然也是刚洗完澡,水汽还没完全褪尽,一滴水珠顺着下颌缓缓滑下,落在灰色卫衣领口印出个浅痕。他语气散漫:“那正好。” “什么?”苑羽疑惑。 “我也去吃。” * 临近九点。 餐厅里坐着的人大多数是吃完在闲聊。 无疑随便瞥一眼菜单,跟服务员要了碗国宴清汤面。 苑羽翻了半分钟,找了个名字看着好吃的。说:“姜辣蟹,香辣炒扇贝,再要一碗米饭,谢谢。” 话音未落,无疑道:“早上不吃饭,晚上吃这么多?” “……” 苑羽:“我想着我们两个一起吃。” 无疑不领情:“晚上吃这么油不健康,而且我不吃辣。” 苑羽心想:天天熬夜打游戏还想着不健康……真难伺候 “那我自己吃。” 餐厅有暖气,再加上坐着不少人。 周遭空气散发着淡淡的热意,久坐,额头上也附着了一层薄汗。 这澡是白洗,苑羽心想,不过还好有个人陪他一起当怨种。 无疑发出一声轻“啧”,抬手将卫衣袖子往上撸——布料堆在肘部带出些松垮的褶皱,露出利落的小臂线条,在顶光照射下,白得晃眼。 就这一眼,把向来不锻炼的苑羽,勾出一些健身的念头。 晚餐很快上桌。 摆在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无疑竟真的一口没吃,只是吸溜了几口他的清汤面。 如果是合口味的辣,苑羽能吃很多。等一碗米饭通通干完,他红着嘴唇,想拿纸擦。 可偏偏纸在无疑那边,站起身去够纸时,前一秒对上面前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下一秒就被嘲讽:“香肠嘴。” “……噢。” 苑羽吃瘪也不敢回怼,擦着嘴,越想越憋屈,隔了好一会儿,才补了句:“我是被辣的。” 无疑眸底晃过的笑意没在掩饰,慢悠悠开口道:“你叫苑羽?” 苑羽:“你怎么知道?” “年龄22,家住南通。”无疑不急不缓道:“在你坑我那天,我就开你户了。” 苑羽知道无疑一定是在开玩笑,毕竟选手的资料会出现在部分平台上,想找只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他不想过多纠结,顺势站起身:“嗯,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比赛。” “一起走。” 无疑先一步越过他,理所当然道;“反正我们住得近。” 苑羽望着他的背影,感觉莫名其妙——网上那么冷漠无情、初见那么凶的人,现实怎么会和麦芽糖一样黏?他甚至开始想,无疑是不是上厕所都拉人一起………… 等躺回床上,心不在焉的刷了会儿短视频,手机上方弹来一条消息。 时.:备注 紧接着又弹来一条。 时.:时以类 苑羽看着消息呆了几秒,发了两个字回去:收到 其实多余。他早知道了。 * 比赛第三日。 第一场是RFC对战LO。其中胜利的队伍会在下一场与WAQ对战。最后的赢家,便是明天与DAWN争夺IVL秋季赛冠军的队伍。 吃过午饭,选手来到电竞中心。 在苑羽没到RFC之前,LO一直是RFC的死对头,RFC连续两次都是败在它的手上。所以直到临近上场,黄景飞都是满脸愁容。 RFC拥有主场权,优先选择地图。 LO监管有两位,求生更是变化莫测。 黄景飞训练队员对抗LO的战术不下十种,不过到真正上场,绝大部分都不能用。最后只能选择最稳妥的方式,先让人类稳打,探探对面LO监管的底细。 前两局,两队打的有来有回,最终打成一比一。 中场休息。 黄景飞双手插着腰,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他一直没有让苑羽上场,原因是前天苑羽上场后的爆火,LO必定事先做好了应对苑羽的方法。 不到迫不得已,黄景飞是必不可能让他上场的。 想着,黄景飞瞥了眼贺白易。 贺白易像是预先有感知,在黄景飞目光扫过来时,就支支吾吾的开口:“黄导——” 话还没说出去,黄景飞截道:“今天你不在状态,好几次反应都慢了。” 贺白易:“我……” 黄景飞没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打不好就滚下场,拖累全队你负不了责。” 贺白易噎住,好半响才回话:“我知道了。” 话不重就没法儿让贺白易找回状态,不去想那些不关于比赛乱七八糟的事。 这句话像是给贺白易打上了凝神剂,在后来的两场内,他的失误确实减了不少。不过RFC与LO的比分依旧持平。 2:2。 比赛焦灼胜负难分,好在GAME5是RFC选图。 解说A:“让我们看看,RFC会选择哪张图……” 解说B:“月亮河公园,这是张大图啊,难不成狸子要选一手鹿头?” 经常关注赵阳的老粉应该都知道,他曾是绝活鹿头,经常被粉丝戏称‘黑心裤头’。选绝活上场,这倒不像黄景飞的做派,而是赵阳自己想拿。 但该说不说,他这一次主动是对的,凭借着极高的熟练度,和月亮河鹿头优势图,成功拿下四杀。至此,人类只需要逃跑一个,就能成功赢下比赛。 RFC求生压力减轻,反倒是LO屠夫的压力剧增。他必须要拿下四杀,再通过小比分来计算,加赛。 十五分钟过去—— 现场惊叫声一片。 【沃趣沃趣,有反转!LO加油啊啊啊啊相信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RFC人类是还是人吗】 【艹,我真服了,狸子都四抓了,LO这几把打这特么烂,还打不过,输给LO是猪定的吗?】 【能不能让芋圆上场,他比在座的几位职业伪人强多了,真搞不懂RFC教练在想什么】 【大哥你不懂别尬黑好吗?芋圆是新人,怎么可能局局都让他上场?而且这局就是TG屠夫牛逼,承认你主队以外的战队强有那么难吗?】 【加赛加赛!!!冲冲冲!加油LO!!!】 休息室。 低气压压着众人喘不过气。黄景飞沉默不语,但他表情却相较之前平淡许多,主要是RFC人类各个面色凝重——因为在比赛中途就出现了分歧,恨不得当场给手机摔到旁边人身上的地步。 过了两分钟,赵阳打破僵局:“哎,不就是加赛嘛,又不是输了!我再四抓一把不就得了——” “那波救人我辅助洞都打好了,干什么非要贪那一板子?是嫌机会给的不够多吗?”贺白易语气不善,对着李海说。 李海听闻,火气一下上来:“你还好意思说我!?机子不够——都是你非要打那个辅助洞打的!我真搞不懂了,是开门战跑一个跑不了吗?你——” “别吵了。” 这句话带着股无形的压迫,声音不高但没半点迂回。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过去,就连一直沉默着的黄景飞也是。 苑羽是此时唯一一个能认清现状的求生:“下一场比赛快要开始了。” 黄景飞背移开墙壁:“下局芋圆换海豹。水觅,你打救人。” 第15章 隔壁才是你的房间 “凭什么?”李海不服道:“我是救人失误,又不是状态不好,凭什么让他替我上场?” 黄景飞无声盯李海几秒,“你现在要是能保证,在比赛过程中一点失误都没有。” 李海:“我……他就能保证——”没失误吗? 黄景飞:“或者说,我看不出你在压力队友。” 李海:“……” * 屏幕切到苑羽时,观众席响起一阵尖叫。 明明前些天还没几人认识,今天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苑羽目光平平盯着手机,头依旧一直低下,几乎快要埋进手机里。 李海眼巴望着电视屏幕,“切”了一声。撇过头跟旁边的队友说:“他很帅吗?没点实力,粉丝也就看他这张脸了吧。” 赵阳笑道:“你是酸了吧海豹?我看芋圆这几天涨了快七十多万粉丝了,马上就要超过你了。” 李海:“那又怎样。” 苑羽压根没想到自己今天会上场,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一局。他试着去平下呼吸,在开场前稳下心态,窒息感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周遭的气氛不对。耳机里只有黄景飞指挥的声音,贺白易和另外两位队友不在状态,似乎还困于前一场带来的影响,几人都没有之前的畅所欲言。 为了不让这种僵局继续延续下去,苑羽好几次开口没出声后,终于说出话:“嗯……大家好像都不怎么爱讲话。” 一名队友冷着脸,回道:“好好打你的游戏,别说废话。” 苑羽:“……” 好像自己缓解气氛有些艰难,只能将希望投身于对局中。 开局三分钟过后,苑羽轻微皱着眉头——队友倒是开始说话了,只不过不是在正常交流,而是在激烈争吵。 “去去去!你倒是去啊!还压着干什么?卡这么极限捞不下来!” “急什么?单刀监管你还怕救不下来人?别催行不?” “行!”队友压着股闷气:“我也管不着你。” ——意外发生了。 随着解说拔高音调拖长尾音的一声:“震慑——!” 耳机里的声音陡然激愤起来:“这他妈就是你说得捞得下来!” 随着空气寂静几秒,苑羽平静说道:“没事,我去救。” 对局在一种压抑到不敢呼吸的气氛中结束了,战绩不算难堪,跟LO监管打成平局。只是给赵阳的压力会大些。 四人默默回到休息室,贺白易轻拍一下赵阳的肩膀,轻声说了句:“加油。” * 【IVL规则怪谈——规则1 :RFC在快赢LO时,会被各种失误加赛。规则2:RFC求生打好,监管就不会打好;监管打好,求生就不会打好。规则3:其中一个阵营持平,那么另一个阵营必定是平局以下。规则4:RFC永远赢不了LO】 【不是,RFC这么不争气啊?我踏马看了那么多场比赛,每次都在这里输掉】 【LO冲哇!!!离冠军又近了一步啦!】 【没关系的RFC下次继续努力!也恭喜LO获胜!下一场就是我主队啊啊好紧张!】 赵阳摘下耳机,在观众席热烈的欢呼声中走下舞台。 休息室门口,微热的空调风徐徐吹来。他刚开口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就被无声拍了拍头,黄景飞压着尾音:“没事,你已经尽力了。” 苑羽默不作声的盯着电视屏幕,闪烁的画面倒映在深色的瞳孔,暖气有一阵没一阵的扑打在后背,胸腔却仿佛隔绝了一切,闷着块冰石。 他看着LO披荆斩棘赢下WAQ,顺利成为秋季赛冠军的预选战队。眼里似有水花在晃动。 输比赛的滋味真不好受——更何况这是入队后,第一次尝到败绩。 接下来的一天半。 RFC可以继续待在杭州,不过不是以战斗方的身份。等看完比赛回去,此后是两周的休息周,再然后是二月份‘深渊的呼唤’全球总决赛预选赛。 八点整,赛事直播结束。 赵阳跟着几个队友喝酒去了,赢了比赛是庆祝,输了比赛便是戒酒消愁。队里就苑羽还有黄景飞没去,两人的理由一个太困、一个太累。 回到酒店。 苑羽脱下队服外套,换了件深色长袖。 手机里有几条消息未读,他恹恹的划拉两下手机,打开聊天软件。 其中有几人是来安慰的,零散着三四条。苑羽都一一回复。 香茴给他发了许多,苑羽并不想让她和自己聊太久,毕竟她明天还有比赛。于是发了个晚安,就准备退出聊天界面。 如同卡点般,在离开的前一秒,又有个人发来消息。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发了一个表情包。 苑羽顿了顿,点开时以类的聊天框。 —— 一只干饭的小猫出现在寥寥几句的聊天记录下面。 他想了好久都没搞懂这只猫是什么意思。 最后只能放弃,划拉了半天他那为数不多的表情包,找到一只睡觉的小鸟发了过去。 * 总决赛当天。 苑羽独自乘着车来到现场看比赛。 DAWN对战LO——LED大屏上闪烁着两支战队选手的定妆照。苑羽戴着口罩坐在观众席,掏出手机,在大屏跳到某个照片时,拍了两下。 旁边坐了位女生。眼神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认出又似没认出——“你粉DAWN吗?” 这突如其来的对话,让苑羽“嗯?”了声:“我……嗯,粉的。” 女生道:“那你觉得无疑这个选手怎么样?” 苑羽无意识的挑了下眉,说道:“还可以,打得挺不错的。” 女生:“但是我听说他在队里老是骂人,还打人呢!” “……”传的这么快。 苑羽:“有那么严重吗……?” “不知道。我听说的。”女生沉默半响,又嘀咕了一句:“反正他从小脾气就不好。” 最后一句苑羽没听清,同时,现场发出雷鸣的应援声。 DAWN与LO上场,双方教练握手。 三分钟。十分钟。半小时过去…… 苑羽头一回感受到现场观众的氛围,屏幕里选手的操作好像无时无刻都会点燃周遭的空气,好几次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身边就发出激动的爆鸣声。 四局结束。 夺取IVL秋季赛冠军最关键的一役。 台下声浪滔天,台上气氛却凝固到冰点。 苑羽紧绷着神经,虽说没有自己在台上那么紧张。不过在看DAWND对战时,想不紧张也难。 他目光追随着人群中那个出挑的身影——无疑眼神往观众席瞥来,仅是一眼就收回,脸上没有流露过多的表情。 选手一一上台,戴起耳机,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比赛。但谁都知道,这局比赛是此时他们拼劲全力争取来的机会。 没有太多时间去给反应。 最后一时刻,解说扯着嗓子,语速快得要顶破话筒——“能不能跳!能不能!?能不能——跳了——!!!” 香茴成功在最后一秒跳进地窖。 DAWN求生比LO求生多逃出一个,成功斩获胜利。 苑羽提着的心终于掉下来,嘴角无意识的漾开一抹笑。 金雨落下时,无数细碎的金片撒过舞台,落在选手的发梢、肩膀。舞台顶部冷光照耀中央的那座被高举着、沉甸甸的荣耀—— 璀璨似乎只停留在最后留在舞台的那支队伍。 苑羽坐在后场,瞳孔随着灯光一闪一闪,复杂的情绪如同冬日里的以一场雪,席卷着心中那朵还没盛开的梅。 * 苑羽在西湖沿岸溜达到半夜,天完全黑了才打车回到酒店。 洗完澡,他秉持着最后一天薅尽羊毛的想法,又溜回餐厅,端了两盘水果回房间。 刚回到房门口。耳边传来戏眉仔的声音。 苑羽循着声音望向电梯口,就见到戏眉仔搭着时以类的肩,笑着聊天,看起来是刚聚完餐回来。 他扫了两眼就没多看,摸出房卡刷门。 “咔” 门应声打开。 几乎是同时,戏眉仔往这里叫了声,吓得他入门的脚一顿。 “你上哪儿去啊——唉!那不是你房——” 后半句没听完,苑羽的后颈已贴上温热的掌心。——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身高,只是微微侧身,便遮住视野被带进了房间。 时以类反手给门带上,外面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 淡淡的酒味钻进鼻腔,混着些许清香。苑羽的感知依然在后颈,他抬眸,顺着泛起薄红的脖颈往上看,最终停留在被头发遮挡的那小片阴影里。 时以类拿开手,走两步迈到床上。 苑羽原地楞了半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以类是喝醉认错了房间。 他放下果盘,走近两步,睨着那张半埋在被子里、阖着眼睛的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无疑,你走错房间了。” 床上人没吭声。 苑羽又说:“……无疑?” 还是没吭声。 “时以类。” 这声倒是有用,起码睁开眼睛了。 苑羽抓住机会,继续说:“你走错了,隔壁才是你的房间。” 时以类漫不经心的睨着他,隔了半分钟才回,“所以呢?” 第16章 两人偷鸡摸狗的在这儿干什么? “所以……” 苑羽犹豫一秒,继续说:“所以,你现在回去。” 时以类直接拒绝:“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戏眉晚上打呼,吵得我睡不着。” 苑羽心想:都忍三天了,最后一天再咬咬牙不就过去了…… 但是他不敢说出来,手指在被单上攥了攥,又垂死挣扎补充道:“我这里是单人间。” “嗯。” 时以类眼皮都没怎么掀。 苑羽:“睡不下两个人。” 闻言,时以类“啧”了一声。 他掀起被角,直接甩到面前人的头上。棉质布料遮下的瞬间,裹挟着几分凶劲,而后语气不耐烦的开口:“爱睡不睡,不睡你就滚。” 苑羽:“……”可是这是我的房间…… 他挪开头顶的被单,考虑到自己和酒鬼说话说不清,于是小声嘟囔道:“那我去喊戏眉仔,让他带你走。” “你敢。” “我……” 想起观众粉丝说的‘还打人呢!”。苑羽噎住一秒,真心觉得时以类这人脾气是真的一点都不好,动不动就威胁。 苑羽无声叹了口气:“那我走。” 话音未落,时以类募地站起身。 苑羽被这动作吓到,条件反射离开床边后退几步,后背抵到背后的玻璃门上。 时以类垂眸盯着他,睫毛在眼下投射出阴影,黑眸翻涌瞧不清情绪。 紧接着,他两步迈过来,抬起手——苑羽呼吸停滞一瞬,慌忙偏过脸。 那只手却倏然换了个方向,扣住自己的肩膀,力道不算轻,掰到一边。时以类推开浴室的门,丢下句:“我要冲澡,去把我衣服拿过来。” “啪嗒!” 浴室门被紧紧闭上。 苑羽盯着门板,紧绷的背缓缓松下来。随后麻溜打开房门走出去。 自己房间被占了,晚上去哪睡还是个问题——他心不在焉地走到隔壁,手指“笃笃”在门上敲了两下。 门比预想开的要快。 “大哥,你还知道回来——”戏眉仔睡眼惺忪的脸撞入视野,他瞧清来人,眼睛瞬间睁大:“芋圆!?” 还没来得及说话,戏眉仔就拉着他走进房间:“原来是你啊,我说着刚才你站门口,咋瞧着这么眼熟。” 苑羽有些局促的站在玄关处:“……我来拿无疑的衣服。” “拿衣服??” 戏眉仔满脸疑惑:“他干嘛不自己来拿?……不是,他去你房间洗澡干什么???” 苑羽:“他把我房间占了。” 戏眉仔炸毛,拿衣服时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我去,这么没素质!他这人就这样,到哪都是欺负人!等哪天遇上能治他的,我直接跪下认他当干爹!” 苑羽听闻,心中闪过一丝希望:“那你能不能先把他带走——” “我不敢。” 戏眉仔话说的极快,将衣服往苑羽怀里一塞,在一秒之内苦起脸倒苦水:“他现在喝酒肯定脾气不好,再加上我晚上打呼噜,没准到晚上他突然发神经看我不顺眼,给我关门外了……你也不想让我留宿走廊吧……芋圆。” 苑羽瞧着怀里的衣服,又望了眼戏眉仔的苦逼样儿,无奈道:“行吧……” “唉,要不这样!” 戏眉仔想到主意:“你在我这儿睡好了!反正是双人间,无疑走了你来睡正好!” 苑羽觉得行,呼噜他倒是无所谓,而且总比没处睡好。 “好,谢谢了。” 戏眉仔豪爽拍拍他的肩:“跟我客气啥!” 他说着突然压低身子,问苑羽:“你喝不喝饮料?我记得无疑昨天带了好多饮料回来。” 苑羽:“嗯?” 戏眉仔立刻从脚边柜子里摸出两瓶饮料,凑近苑羽小声说:“你别告诉他昂,我无意中发现的,他肯定是悄悄藏起来不让我喝。” 苑羽目光落到那两瓶荔枝味的饮料,刚接过来,就被戏眉仔拉到桌边坐下:“喝完再走!别给他逮着我们。” 戏眉仔也沾了些酒,说话时脸上泛着潮红。 苑羽有些好奇,人喝醉会变得傻里傻气的吗?大半夜干两瓶比赛代言的饮料,还要躲着人喝。 不过……他确实喜欢喝,跟着做点傻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时以类早些时候回来,那就能看见两只老鼠在偷偷摸摸喝他的饮料。可偏偏是等两人喝完,门“咔”的一声被打开——戏眉仔手速极快,把桌上的饮料瓶往桌底一扔。 时以类湿着头发,光裸着上半身,隐隐约约的水迹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一路到下半身围着的浴巾上。 戏眉仔极为刻意的“咳咳”两声:“哥,你、你回来了啊……芋圆正打算去给你送衣服呢……” 苑羽刚喝完某人的饮料,有些心虚。他攥着衣服站起身,走到时以类跟前,声音有些飘:“你衣服在这儿。” 余音未落,时以类抄起他手中的衣服,斥道:“让你拿衣服,你跟他在这儿偷鸡摸狗的干什么?” 苑羽心“咯噔”一下,还以为喝饮料的事被发现了。正想着怎么去解释,就被攥住胳膊,继而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拽了出去。 到门外,苑羽把胳膊往外扯,他语气稍些慌张:“我去跟戏眉仔睡,你不是睡我房间?干嘛扯我出来?” 时以类冷着脸瞥他一眼,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等回到房间后,才松开手。 胳膊被攥出红痕,印着时以类手上的水迹,苑羽眼神乱飘,目光从胳膊移到时以类身上——天天打游戏……还有时间去健身吗? 果然还得是年轻,有体力。 他思绪刚飘了一秒,就听面前人说:“一张床又不是不够睡。” 苑羽:“什么?” 时以类抛开衣服:“你别碰到我就行。” “哦……”苑羽目光随着衣服移开:“那……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听闻,时以类回头睨他:“脱衣服的又不是你。我没说不让你看,你还要求上了。” 苑羽:“……”逻辑鬼才。 * 半夜。 苑羽被冻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在床上到处乱摸。 指尖刚碰到温源,缓慢下移,便抓到了消失不见的被子。 不过那被子被人卷起来压在身下,扯了两下都没扯出来。就在他要扯第三下时,耳边的呼吸声倏然变重,没等反应,人已被一脚踹下了床。 ——啪。 摔到地上的声音不轻不重。 苑羽坐地上懵了一会儿,摸了摸被撞到床头柜的额头,又慢吞吞爬上了床。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困得要死,无心去找空调器,再去抢被子也有风险,于是打算缩在角落将就过一晚。 闭上眼睛没两秒,身后传来细微动静。 苑羽半睁开眼睛,没来得及看过去。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揽过他的腰,整个人一下被拉进怀里。 被子扯过来兜头盖至全身,时以类身上的香味几乎灌满被子里的空间。苑羽耳尖不自觉泛红,探出头。耳侧轻微的呼吸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扑着,头顶响来低低的声音:“睡觉,不安分。” * 清早。 苑羽被门外赵阳的声音吵醒。 笃笃、笃笃笃—— “醒了没芋圆——!”赵阳重重地几乎是锤的敲着门:“走人啦芋圆,收拾收拾东西吃个早饭准备上车——” 苑羽爬起身:“知道了!” 门外终于没了动静。 苑羽对上身边人被吵醒、带着股起床气的眼神,声音下意识放低:“……该走了,你没睡够就再睡会儿吧,我收东西会小声的。” 时以类抓着被子,翻了个身。 苑羽打着哈欠,小心翼翼的走进浴室刷牙洗脸。 收拾东西的时候,床上人来回翻腾了两下。苑羽手指微微一顿,他动作已经放的很轻了。没办法,只能加快速度去收拾。 好像还是给床上的人吵醒了。 时以类站起身,一言不发走进浴室。响起刷牙的动静。 三分钟后,苑羽东西收好,他正巧从里面走出来。 “走。”时以类声线发哑开口。 苑羽没明白:“什么?” 时以类:“去吃饭。” 说起来,他在酒店一共吃了九顿饭,其中有三顿都是和时以类吃的。不是排位搭子,也算的上半个饭搭子了吧…… 苑羽今天没拿很多,毕竟要早点吃完,坐车回广州。 时以类倒是无所谓,吃什么都细嚼慢咽的,看起来像是还没睡醒。他目光扫到苑羽的额头,停滞片刻,问:“你额头怎么红了?” 苑羽垂眸咽下粥:“昨天晚上被人踹了。” 时以类嚼着东西:“谁?” 还能是谁。? 苑羽:“……不知道。” 第17章 以后也一起打吗? 苑羽囫囵把早饭吃完,背书包上车。 时间还早,车没启动,不过已经坐着两个人。他上车的时候周围安静得很,布帘遮着光,均匀的呼吸声从角落悠出来。 苑羽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目光透过布帘缝隙看向窗外——直到那座庞大场馆悄然远去。 * 回广州的路途很远。抵达基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短暂的茫然感很快消失不见。黄景飞在回去后,就给众人口述了接下来四个月的流程。他坐车上没休息好,腰酸背痛的,垮着脸站在七人面前掰胳膊,说话时带着股怨气——中途还被一只傻鸟插话好几次。 那只傻鸟是谁无需多言。 走得这四天基地里有阿姨,再怎么说也不会饿着两只鹦鹉。但从选手回来后,虎皮逮着人就骂,脾气比谁都暴躁,给烦的没几人愿意搭理它。 只有苑羽,被骂也不嫌烦,时不时还拿手指逗逗它。——这下好了。后来的几天内,虎皮跟别人生上气,天天就黏着苑羽。就连直播的时候,都要站到一边带着它老婆看着。 苑羽倒是无所谓,他打排位时虎皮也就偶尔发牢骚叫叫,没什么大影响。 秋季赛结束。 他直播间的人数涨得飞快,连续播了两天,收到的礼物比他之前三个月的都多。 【怎么一直有鸟叫?芋圆养鸟了?】 苑羽打完排位,闲下来眼睛去看弹幕。他瞥眼虎皮,解释道:“是鹦鹉,基地里的。” 【想看鹦鹉!芋圆打开摄像头给我们康康鹦鹉呗!】 “噢……可以。” 苑羽瞅了瞅训练室里的电脑,隔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得研究研究,这个摄像头我还没用过。” 【等你!】 【啊啊啊啊啊啊好想看鹦鹉啊啊啊——】 【没事没事不急~慢慢来】 苑羽对着电脑到处捣鼓,手指反复敲着键盘,又凑到屏幕前调试设置。折腾了五六分钟,终于打开电脑摄像头。 训练室画面出现在直播界面上——小半边映着人的轮廓:蓬乱发丝乱翘几根,睫毛耷拉着,在眼下扫出浅影。画面虽糊,却依旧能看出利落不失柔和的下颌线。苑羽垂眸轻握住虎皮,半俯身凑近镜头:“就是这只刚才一直叫,是只虎皮鹦鹉。” 占着另一大边的是这只傻鹦鹉,它歪了歪脑袋,冲屏幕叫道:“菜逼——菜逼——” 【我的妈呀好可爱啊啊啊啊——!!!】 【哇塞哇塞,这就是晚睡福利嘛~芋圆原来还是个宠粉主播!!】 【凑近点哇主播,看不清啊,镜头太糊了】 苑羽手腕扭向自己,和虎皮对视片刻,脱口道:“是挺可爱的,就是老是骂人。”然后放下,摊开手到公主的面前,等了两秒,公主跳上来,给粉丝看:“这只也可爱。牡丹,名字叫公主。” 短短几分钟。 直播间的人数飙升。 “播鹦鹉这么多流量吗?” 苑羽盯着不断滚动的弹幕,忍不住惊叹,“打游戏都没这么多人,那我以后干脆不打游戏,转行当鹦鹉主播了。”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ID闪过屏幕。 苑羽目光随着它到屏幕的右侧,没想起来,直到对方发了条弹幕—— 【S505:这赛季怎么还在单排啊主播?还播上鹦鹉了笑死我了。是不是找无疑打,人家不想吊你啊?】 这就是上次说送他十个嘉年华的那位。 苑羽额角一抽,想着怎么说才能不尴尬,睨着屏幕静了两秒。 【S505:不过也是,秋季赛RFC连前三都没进,冠军队的选手肯定不愿意跟这种菜逼打】 “……” 苑羽刚想好的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只好当没看见,默默给公主放到虎皮身边。 结果弹幕瞬间炸锅,根本忽视不了。 粉丝和S505吵成一团。还有RFC的黑粉也趁乱煽风点火,满屏弹幕混乱不堪。 【不是大哥你谁啊?有病吧,芋圆单排还是双排跟你有什么关系?是现实没人在意,来这里找存在感了吗??】 【无疑一直都是单排吧,你们这些无脑粉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无疑要打也是跟榜一榜二的打吧,怎么可能来和这小主播打?】 【实话吧,RFC这次打得就是一坨烂屎,菜还不让说了】 【管得好宽,这里是芋圆直播间。有些煞笔能不能滚?再说芋圆秋季赛表现不好吗??上了两场,两场都是mvp,看过比赛吗就知道在这儿云】 苑羽眼睛跟不上弹幕滚动的速度,摄像头也忘记了关。情急之下脱口道:“没事,大家早点睡吧,我——” 电脑“叮咚”一声轻响。 苑羽抬眼扫见聊天框,话倏然停住。 时以类:同意好友 苑羽面露疑惑。 很快,第二条弹出—— 时以类:游戏好友。 苑羽盯着电脑楞了片刻,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指尖悬在申请好友的红点上,点下去。 第三条申请里,明晃晃摆着的ID。 申请界面在直播间停住。 弹幕似乎也跟着停了两秒——下一刻,无数RFC黑粉、对家粉,全直播间几万人眼睁睁看着苑羽同意了那条‘DAWN-无疑’的申请好友。 瞬时问好与惊叹疯狂刷屏。 【……………】 【………………………………………】 【????????】 【??????????????????】 【不是这对吗???】 【主播搁这儿耍粉丝呢?无疑不会在看直播吧??】 【黑子说话!无疑大佬主动加芋圆,还有谁说我们芋圆菜的?打脸吧S505!】 “我先下播了!晚安大家。” 苑羽语速稍快,下一秒就给直播间闭了。 与此同时,手机又弹来一条消息。 时以类:关直播干什么? 苑羽极轻的呢喃一句:“我k。”,然后噤声打字。 芋圆:带节奏的太多了 他打完字,手指停在屏幕上方片刻。 芋圆:你在看我直播? 时以类:打完排位随便刷到的 芋圆:嗯 芋圆:谢谢 时以类:谢什么? 苑羽思索片刻,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时以类:打字真慢 时以类:是在拿脚打字吗 芋圆:不是,在拿手 芋圆:我在想该怎么说 时以类:哦 时以类:这赛季还在单排 芋圆:对 时以类:你对什么,我说我 苑羽没搞明白,扣了个问好。想了一下又删掉。 芋圆:那挺好 也不知对面是不是被气的,隔了半天没发消息。就在苑羽以为聊天就此中断时,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苑羽颤颤巍巍接上电话:“……喂?” 手机里响起一道没好气的声音:“你是在装傻还是本来就傻?” 没等他回答,他继续说:“我喊你打双排,听不懂吗?” 苑羽怔了怔,弱弱回道:“你不是不想跟我打。” 对面好像“呵”了一声,语气依旧差:“我现在喊你,你打不打。” 苑羽无意识的揉了揉额前的碎发:“可……嘶……” “怎么了?” 他皱眉撩开碎发,看向电脑屏幕额头那块还没消尽的淤青:“呃,那可不可以打排位别骂我。” “不可以。” 苑羽:“好吧。” “挂了。” 训练室又重回安静。苑羽原地坐着出神一会儿,扭头看那两只卿卿我我的鹦鹉。虽说时以类电话里没一句好气的话,但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帮了自己,心里很感动。 第二天排位点。 苑羽早了十分钟上线,点开好友一看。时以类在线。迅速邀请。 进队后,他发消息:我要开直播,可以吗? DAWN-无疑:无所谓 RFC-芋圆:好的。我开了 接着在他调试直播时,游戏里时以类又发了几条的消息,不过因为目光不在手机屏幕没看见。过了一分钟,时以类打来电话。 时以类:“你双排不打电话的吗?” “抱歉,我没看见消息。刚才在调直播。”苑羽说道。 时以类:“嗯。” 苑羽和时以类打排位一到关键时刻,手就情不自禁的发抖。虽说不影响打排位,但仿佛又让他回到了比赛现场。 两人打游戏的时候话不多,经常是时以类在指挥。 由于时以类不开直播,几乎是两家粉丝都聚在苑羽直播间。 苑羽本就应付不了这些,人多了,更不知道该看哪条弹幕。弹幕乱滚,时以类的声音还在耳边响,左右夹击,他一时间根本适应不过来。 最后干脆放弃,专注于排位。 好不容易熬到排位结束,最后一句还被伪人队友演了。 时以类当场开骂,苑羽“啪”的一声扔下手机,关闭直播间。 排位结束,不用考虑时间。时以类跟那个伪人互骂持续了十分钟,中途苑羽还帮着说了几句,其实根本不用帮,那伪人明显处在弱风,完全是凭着死皮赖脸吊着口气。 骂完人后,苑羽出于好心,安慰道:“消消气,我们今天就输了两把。” 结果时以类余气未消,不理会他的好心:“以后你坑我,也是这个下场。” “……” 苑羽想起什么,鬼使神差来了句:“那是以后也一起打吗?“ 电话对面停了一秒,不回反问:“什么时候说不是了?” 苑羽:“我以为今天就是试一把。” 时以类:“别乱看弹幕。弹幕说什么你信什么是吗?弹幕说你是蠢猪你是吗?” 苑羽回道:“不是。” “不是就好。”时以类说,“不许看弹幕乱想。” 苑羽轻“嗯”了一声:“早点休息。” 第18章 淅淅沥沥阁楼雨 * “……全市气温9.7℃,各区平均气温为8.9℃-10.3℃。近期打算前往广州的朋友,出行前建议关注新的天气预报,合理增添衣物,祝您出行顺利!” 地铁暖气在人与人之间横流,密不透风。车门“叮”一声打开,人流裹挟着外头清冽的冷气进来,倒让人贪图这转瞬即逝的清爽。 恰巧赶上晚高峰,周遭的疲惫似乎影响了缩在角落坐着的苑羽。他双手插在灰棉袄的兜里,领子刚好可以遮住嘴鼻,微眯着眼睛,眼睫自然安静垂落着。 十几分钟晃过去,广播声突然响起。 ——“叮咚,下一站小北,the next staton is Xiaobei。去往……” 秋季赛后来的两周香茴一直有事,却总想着还欠着苑羽顿饭。今天刚好两人都有时间,就约好了去市中心的一家饭馆。 为了跟排位避开,特意挑了个晚点的时间。 苑羽掀起眼皮。走出地铁后,垂眸瞥了眼时间。 晚风带着寒意钻入棉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往兜里揣深了些。 估摸算一算,和香茴认识已有五年。 认识那会儿还在上高中,偶尔才能拿到手机,段位也不高。 苑羽有一个备用机,为了防止被发现,再被大骂一顿,总是悄摸摸等爸妈睡着,再拿出来躲在被子里。这偷玩手机的习惯,从小学延续到高中,眼睛没瞎真是奇迹。 说来也巧,偶有一天大半夜匹了把游戏。他钻在被子里,闷得慌。又因为溜了整整一局对面监管,那监管一直磕磕绊绊的,觉得没刺激,索性在队友全跑后,直接撂手机,钻出被子蹑手蹑脚去桌边倒水喝。 等半分钟过去,终于解决完口干舌燥,又回到被子里,却见自己还没死。那监管也不知去向。苑羽好奇,于是开始在游戏里瞎溜达。溜达半天发现那监管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在那儿贴涂鸦,人靠近就停下。 苑羽静了两秒,操控小人缓缓凑过去。但他一凑近,那监管就移到别的位置。再凑过去,还是移走。接连好几次,他也没放弃。最后那监管却是放弃了,站在原地装挂机。苑羽一笑,蹲在旁边,围着她绕圈圈。她不回应,就给她身边贴了一圈的涂鸦。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心情不好被发现,几秒后,她投了降。 赛后有人夸苑羽溜得好。 苑羽回了句:谢谢 须臾,又说:对面监管玩得也很厉害 隔了两分钟,那监管发了条语音。 一捧茴香:“你溜了我一局。” 芋泥预圆家回她:“抱歉。” 一捧茴香问他:“为什么要道歉?” 芋泥预圆家:“心情不要再不好了。” * 九点半。 苑羽卡点迈入饭馆,香茴已然在楼上等他。 这家饭馆他学生时期来过几次,每次来广州,都会约好香茴来这里。价格平价,环境也好。偶尔广州下小雨,坐在阁楼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今日没雨,玻璃窗蒙着层薄水雾。 “芋圆!快来,这家又上了好几个新菜,要不要尝尝看?” 阁楼暖气很足,褪去寒意,苑羽坐到香茴对面,瞥向印在桌角的菜单:“上新菜了?” 香茴把桌面的纸质菜单推过去:“你别看那个,那东西几年没换了。” 纸质菜单上已经勾选了好几道,苑羽随意划了两个新菜,喊服务员拿走了。 “你最近几天在和无疑打排位?”香茴问。 “嗯。”苑羽喝了口麦茶,一股暖流涌进胃里,他补充道:“不是几天,快打两周了。” 香茴笑笑:“他不是经常凶你?” 苑羽淡淡道:“他凶人不是正常吗,只是打游戏,他又不可能追到我基地来杀我。” 香茴点点头:“嗯,确实,这几天我总是刷到你两的切片。” “切片?”苑羽抬眼:“什么切片?” 香茴:“你没刷到吗?就是直播切片啊,他们说无疑动不动就骂人,还有人说你是被无疑威胁过来打排位的。” 苑羽听闻,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是这样?我记得之前他们还说,是因为我抓住无疑的把柄,他才愿意来跟我打排位的。” 香茴:“一天一个样嘛。” 苑羽想到什么,问:“那你们队里那个……被无疑骂哭的,现在怎么样?” “骂哭的……?噢,你说鸣十毫啊。”香茴说,“他还好,反正从那天之后,两人除了游戏必要交流,私下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仇家不算,就是关系很难好起来了。” 说话间隙,菜热气腾腾上满了整张桌子。 苑羽脱掉棉服,里面穿了件毛衣,松松垮垮的能看见露出的半截锁骨。 “晚上才七度欸芋圆,你穿这么少回去不得冷死?”香茴说道。 “没事,棉袄抗冻。我回去打车,冻也冻不长时间的。” 香茴正欲唠叨唠叨他,苑羽给菜夹到她碗里,没等她开口,堵话头道:“你和贺白易怎么回事,不是说RFC都不怎么熟吗?” 听闻,香茴手指微微一顿,继而叹了口气:“本来就是不熟呀,跟他见面都没超过三次。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我微信。” 她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我想着都是圈子里的,可能有什么事要说。结果答应好友之后,他消息也没发,倒是有好几个人加我好友。好像是那个叫……海豹?噢,对还有赵阳,尤其是他,天天给我发消息,没什么正经事。” “噢……” 苑羽若有所思,半响才问:“后来呢?” 香茴瞥他一眼,笑道:“什么后来?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他喜欢我,是吧。” 苑羽抬眸睨着她,眼神回答。 “我肯定知道啊,赵阳都说那么明显,是傻子都知道了。”香茴说着,放下筷子:“我就奇怪了,我跟贺白易都没什么接触。他哪一点喜欢我啊?” 苑羽:“他上次送你小熊了?” “噢,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他莫名在我休息室喊我出去,然后说了一顿乱七八糟的,掏出个小熊送我。那时候你们明天还要比赛,我真搞不懂,比赛完再送不行吗?”香茴说,“我当时想着拒绝也不好、接受也不好,好在你们在外面,听见喊我名字,我就赶紧走出来了。” 苑羽回忆起那天,脑海里无意识的出现那个白晃晃的身影,攥住杯身又喝了两口水。 香茴瞧着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问:“你想什么呢?” “嗯?”苑羽回过神,脱口道:“想时….”他意识到什么,话猛地停住。 香茴:“什么?” 苑羽“咳”了两声,放下水杯:“没什么,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话音刚落,香茴的手机响了声。 她拿起手机瞅了眼,眼睛蓦地睁大。 苑羽:“怎么了?” 香茴撂下筷子,迅速站起身:“出事了。” * 夜晚十点钟。寒意透骨凉。 苑羽和香茴打车一路来到一家KTV,下车时不自觉裹了裹身上的棉袄。 踏着楼梯一直到三楼,沉重的门被推在一边,门外站着几位KTV的管理人员。 香茴往里看,顿时被包厢里的混乱状况惊住——玻璃桌一角被砸细碎,酒水饮料洒满半边大理石地。蓝紫冷光交织,桌边杵着三人,黑皮质沙发上坐着两人。站着那人半边脸颊高高肿起,眼尾泛着青紫,皮下淤色透着狼狈,此时正在拿冰块消肿。 KTV彩光晃得人眼晕,苑羽轻皱着眉扫了一眼,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目光最终停在一处。他支腿坐着,背倚着沙发,白皙皮肤衬得那几道血痕格外清晰。分别在眼角,还有手指关节处。 目光交汇,宛如一道寒冰刺过来,苑羽身形僵了僵。下意识收回目光。 管理人员正与另个人谈判。香茴捕捉到‘报警''一词,快走两步到他们面前。 “抱歉啊,朋友之间发生了些矛盾,都是小事不需要报警。”香茴回头瞥一眼戏眉仔,“你说对吧,戏眉?” “对啊——” 戏眉仔会意,站起身走过来,顺手揽过管理人员的肩:“哎呦哥,兄弟之间打打闹闹而已,咱都是熟客了,这地板、这玻璃,该赔多少我们一分都不会少。再说报警也难看是吧?” “你们这打闹也太凶了。”管理人员说到一半,手里突然被塞进什么东西:“行了行了,主要是怕给闹大了,既然都是熟客,事情能私下解决,那再好不过了。” 等人离开。 戏眉仔朝着香茴哭诉道:“香茴啊——我根本拦不住他们!我他妈也是拼老命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两就是不听劝!” 香茴无语道:“他两打架,你磨嘴皮子有什么用?” 戏眉仔:“不是,他们一个抡拳,一个抄酒瓶子,我还差点被误伤了!你说这破事儿,我——唉?芋圆呢?我看他刚才还在这儿。” 话音刚落。 沙发凹陷处突然腾起,时以类面无表情站起身,对香茴说:“钱转你了,我先走了。” 香茴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字还没落地,黑影扫过一片地藉,消失在包厢。 第19章 仅治疗伤口的药 苑羽走得急,回KTV时轻喘着气。 他脸颊被冻的通红,站在门外哈手。风裹着冷气从衣服下摆溜进去,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多穿点,天气比想象中的还要冷。 “哎哎哎干什么呢,别堵着这儿啊——” “快走吧,时间不早,你家里铁定着急了。” 等三五成群的醉酒青年离开堵住的大门,让出位置。苑羽快步往KTV里走,手揣在兜里,露在外边的塑料袋蹭着衣角窸窸作响。 大厅灯光晃亮,脑袋被寒风吹得生疼,竟想不起回包厢的路。他微微皱眉,无奈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联系人,刚划到香茴的号码,手机就被人按了下去。 苑羽不解抬眼。 下一秒就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黑色瞳孔,那人默不作声的睨着他。 “时以类?” 时以类眼角的伤口还在渗血,似乎只得到了简单的处理,新血洇开在皮肤,扎眼得很。苑羽目光在伤口停留片刻:“你……” “来做什么?”时以类的声音没有温度,极轻的垂眼动作随着血痕的光影逐渐放大。 苑羽喉咙发紧,解释道:“我和香茴吃饭,跟她一起来的。” 时以类没吭声。 苑羽又问:“你去哪?” 时以类淡淡的扫过他手里的塑料袋,转身往外走。 苑羽能感受到周遭的低气压,但还是跟了上去。他语调很轻:“外面很冷,伤口受冻会更疼。” 时以类目视前方:“然后呢?” 苑羽:“我带了药,你很急吗,要不要去旁边椅子坐一会儿?” 时以类冷冷道:“你怎么不去给鸣十豪上药,他被我揍的快毁容了。” 苑羽知道他是夸张吓人,但还是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声音也无意识的放软:“他是脸肿,我这些药都是治伤口的。” 闻言,时以类停住脚步。那些被划出的伤口,好似被这仅仅一句就缓解了疼意。 他低眸睨着眼前人,苑羽被看的不自在。直到他沉默几秒,到底还是折回大厅。 * 大厅的门大敞着,外面有冷风灌进来。 时以类倚在沙发,一言不发地看着苑羽拆包装袋,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你怎么不——” “闭眼。”苑羽拿着棉签凑过来。 时以类停住话,闭上眼。棉签拂过伤口,刺痛感瞬间传遍神经,他眉头轻皱了一下,却没躲。 苑羽泛凉的手贴在他面颊上,用气声说:“忍一下。” 等药抹好,苑羽拆开创口贴,轻轻盖在眼尾。他回忆起时以类说到一半被自己打断的话,抬眼问:“刚才说什么?” 时以类伸手在创口贴下面摸了下,说:“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跟他打架。” 苑羽想了想,说道:“你跟他本来就关系不好吧,发生冲突打架……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 时以类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照自己的脸。随即扣下手机,在苑羽目光跟着落到他手背时,蓦地倾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关系不好打架就是情理之中?那要是我先动的手呢。” 热气扑在苑羽脸上,他耳尖很快泛起薄红,往后退了一点:“都……受了挺重的伤,谁先动手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时以类尾音上扬:“是吗?” 苑羽:“不是吗……?” 时以类重新靠住沙发:“我伤得比他重。” 说完他停顿了两秒,苑羽没接话,他继续补充:“他拿的酒瓶,我什么都没拿。” 苑羽眼睫微不足道地颤了颤,说:“那他确实不讲武德。” “是这样。” 时以类同意道,接着抬起手:“还有这儿。” 伤的位置极不好,手指关节那里裂了好几道口子,不仅恢复时间长,还不方便活动。苑羽小心翼翼的给他涂膏药,再给每根手指上都贴上创口贴。 “你手好凉。”时以类盯着他的手,又抬起眼:“棉袄里面穿了多少?” 苑羽贴上最后一片创口贴,回道:“一件。” “给我看看。”时以类说。 苑羽不解:“看什么?” 时以类忽然伸手,扣住他膝盖轻轻一拉:“看看你里面穿什么了。” 力道不算重,却瞬间让两人间的距离拉得很近,苑羽条件反射将手抵在时以类的肩头,语气有些慌:“一、一件毛衣。” 时以类没应声,伸手给他棉袄的拉链拉下来:“这么薄?”他嗓音低了两个度,又顺手扯了一下毛衣的领口,往里瞅了一眼:“真的就穿了——” 话没说完,苑羽猛地往后退,衣料和沙发摩擦出“沙——”声,脸跟脖颈瞬间红成一片,似乎被这举动吓得不轻。 时以类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怎么了?看一下还不给看了。”他睨着苑羽惊慌无措的模样,说道:“谁让你里面什么都不穿的,冻成狗都没人可怜。” 苑羽拉上拉链,半张脸缩进领口。 刚才的反应全凭本能,等他发现自己的脸红了大半,难堪到想就地挖个洞给自己埋了。别说回话了,现在的他一个音节发不出。 时以类目光落在他垂下的眼睫上,苑羽不回应他也不追问。长腿岔开,拿手机玩了会儿,直到苑羽脸上的红缓缓褪去,才漫不经心的问:“怎么回去?” 苑羽还在跟自己较劲,听闻,闷闷回道:“打车。” “哦。”时以类话停半秒,说;“套件我的再走。” “?” 苑羽懵然眨眼的瞬间,手机与沙发碰撞出一声轻响,时以类已经伸手解羽绒服拉链,他急忙阻止:“我不需要,在车上不冷的,你别脱。” 时以类不搭理他,利落脱下里面的浅灰卫衣,只留贴身黑打底绷着腰线,隐隐约约能看见腹上线条。卫衣甩到苑羽手里,他垂眼道:“别多废话。” 苑羽看了眼衣服,说:“车上有暖气。” 时以类瞥他一眼:“快点。” “……” 苑羽被唬住,磨磨蹭蹭脱掉棉袄,套上还有体温的卫衣。 卫衣宽大,松松垮垮的笼着,还夹杂似有似无的烟味,不过大多是时以类身上惯有的香味,清爽,好闻。苑羽耳尖发烫,鬼使神差往衣领里轻嗅一下。 时以类瞧见他的小动作,眉稍挑起,问:“闻什么呢?” 苑羽被发现,有些心虚。 时以类眼角带着点笑,但很快又装作面无表情:“衣服要还。” “好。”苑羽回道,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时以类问:“RFC有门禁?” 苑羽回道:“没有。” 时以类拉下他:“那坐着等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苑羽“嗯?”一声,显然是要拒绝。 时以类不给机会:“车马上到。” * 夜色浓稠,黑影伫立在冷光底,投射地面的影子笔直修长。时以类接过钥匙,送钥匙的人嬉皮笑脸的:“怎么了哥?又跟人打架啦。” 时以类唇角抬了下,淡淡道:“别多管闲事。” “行嘞,那我先走喽~” 那人缩了缩脖子,走之前看了眼苑羽,边挑眉边说道:“这天怪冷的,早点回去啊小帅哥。” 苑羽点头:“好,谢谢。” 话音刚落,那人就被狠踹了一脚。他“嗷”一嗓子,然后捂被踹的位置灰溜溜地逃走。 “……” 停车场寂静的半点动静都能回荡许久。倒是没外头冷,风也不大。 苑羽心不在焉站车外停了会儿,垂眸睨着副驾驶的门把手。 时以类注意到,问:“怎么了?” 苑羽抬眼望他,声音很轻:“我来开吧,你手受伤了。” “不需要。”时以类直接拒绝,眼神里没什么波澜:“我回去也要自己开。” “……”苑羽话在喉咙里打转,最后化成一声轻轻的:“好吧。” 时间很晚。车流声断断续续的钻进耳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基地,苑羽睁眼时,只瞧见时以类靠在主驾驶,屏幕的冷光打在他脸上。 他坐着安静了会儿,说:“我走了。” 时以类搁下手机,“嗯。” 车门关上前,苑羽犹豫片刻,轻声说了句;“谢谢。” 时以类淡淡扫过来一眼,正欲开口,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 急什么? 基地。 别墅里安静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苑羽褪下棉袄挂在门边的衣架,摸着黑走到浴室。 他睨着自己身上的浅灰卫衣,想起刚才做的一切行为,无地自容到脸红得快滴出血。 用冷水泼了好几次脸,才缓缓消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时以类的各种无意识的行为都能引起他好大的反应。 抑制不住的想法总往脑袋里冒……这样下去可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仅治疗伤口的药 第20章 爱骂人也爱看书 苑羽发现最近粉丝涨得异常快。还有好多人给他发私信,大概说的就是,到两百万粉能不能给粉丝来个福利……比如说是cos角色?穿……女装之类的。 他看到这些消息,眼皮控制不住地乱跳。 奈何直播间的弹幕也不放过他,甚至给他搞了个投票,‘女仆装’高票霸榜。船到江心补漏迟,最后苑羽迫不得已在最新的一条视频底下写:粉丝福利能不能换一种方式ovo。评论区是这样回他的。 杂食我磕磕磕:不行不行!!! 奶黄包:停停停,这个芋圆又想萌混过关ovo 三天不打冈易手痒得慌:别的主播都是这样的!难道我们芋家粉就活该低人一等嘛? 用户585874874646:要么穿女仆装,要么去骂无疑两句,主播你自己选吧 苑羽看到点赞最多的那条关于无疑的评论,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他点开自己主页瞅了眼,还好,距离两百万粉还早,到时候再想也不迟。 * 训练结束。 苑羽洗完澡喜欢去阳台那儿躺着,躺着躺着就成了习惯。 这懒人秋千仿佛有什么魔力,静静待一会儿,疲惫感能消解大半。 烟台边米白的地砖,偶尔能看出几出颜色稍深的印记。苑羽特意观察过,是被烟头碾过的细小焦印。 窗外浓稠如墨,远处那盏灯融进夜色。 黄景飞除了训练队员,做事松弛散漫。最近却快了不少,尤其是晚间训练结束之后——所谓秋千争夺战,是某人单方面的。因为苑羽浑然不知自己抢了沙发,心里还暗戳戳的庆幸没人发现这块宝地。 今天也不巧,懒人秋千又被占了。 ——哗。 黄景飞单手拖着张单人沙发,从客厅一直拖到懒人秋千旁边。 “?” 接着黄景飞在旁边人疑惑的目光下靠进沙发里,掏出盒烟,夹一根递过去。 苑羽摆手道:“我不抽……” “不抽烟?”黄景飞收回手,叼住那根烟,边点边说道:“不抽好啊,身体健康。” 苑羽:“……” 黄景飞吐了口烟圈,难得关心道:“最近和队员相处的怎么样?” “还行。”苑羽回道。 他和队友并没有多少交流,也只有训练时交谈几句,平时只有赵阳跟他说的话最多。 黄景飞应了声,忽然说:“海豹呢?” 苑羽:“也还行。” 用了一个“也”字,黄景飞已经咂摸出味儿。 李海跟他是室友,苑羽一天在房间里待的时间不多,早晚两人起床睡觉的时间也对不上。这几周,苑羽总感觉李海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在房间里,就好像把他当空气一样。 “也还行。”黄景飞重复一声,陷入短暂的沉默。他掸了掸烟灰,又夹在嘴边,正欲开口,喉间突然发紧,接着重重咳嗽好几声,烟直接飞了出去。 苑羽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几声咳惊到,立即拍了拍黄景飞的后背:“没事吧黄导!” 黄景飞捡起地板上的半根烟,慢慢扯一句:“快死了。” 苑羽:“……” 黄景飞瞥他一眼,站起身,叼着那半根烟离开,临走时,还不忘语重心长道:“少抽烟啊,五年烟龄,半条命都搭棺材里咯。” 苑羽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说,反正自己是抽了十分钟的二手烟。 他独自在秋千上又待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摸出手机删删减减一分钟,发了两条消息。 芋圆:你的衣服我洗好晾干了 芋圆:能不能给我你的地址还有电话? 睨着聊天框半分钟,没等到回复,又犹犹豫豫补充了条消息。 芋圆:我明天给你快递过去 做完这些,他把手机揣进裤兜里,起身往房间里走。 时间很晚了,房间里劈里啪啦响着键盘敲打的声音。 苑羽开门又关门,径直往床铺走,脱下外面一层薄衫,钻进被窝里。 睡着不舒服,哪种姿势都不舒服。比赛结束后晚上就经常失眠,苑羽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所以每到睡点就强逼着自己不去想,要想也是数绵羊。 一只绵羊跳绳。 两只绵羊跳绳。 三只绵羊跳——啪!!——绊脚了。 苑羽睁开眼,顶着明晃晃的大灯往桌边看。 键盘被砸坏一角,上面的键帽七零八落的碎了一地。 李海身上的怒气快溢满整间房间,咬牙切齿的,似乎刚和谁吵了一架没吵过。 为了不惹祸上身,苑羽仅看了一眼便重新钻回被里。 但没用,这怒意很快就汇向房里唯二的人。李海咬牙切齿的,听见床上发出的小动静,瞪眼过去。 苑羽摸到被里的手机,瞧见有消息,想打开看看是谁发的。 刚点开聊天软件,下一秒,他的被子猛地被扯开—— “来来来!你给我出来!” 苑羽:“?” 被子“哗”地被掀开,李海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给他拽下床。 苑羽手机都没来得及放,就被拽到电脑边。 他眼神晃到电脑屏幕定住,先是上下扫了扫,看见李海一长条接一长条的骂人记录,然后往上看——无疑。 苑羽心想:怪不得好久没回自己消息,原来是在…… 不过此时的界面,全是李海的一人独白,他到底没看见时以类的一条消息,就本能的想找鼠标往上滑一滑。 还没摸到鼠标,就被旁边人吼了一脸口水。 “我操了,真他妈恶心死了!” “……”苑羽一阵恶寒,想拿衣袖擦,手到半空还是停住了,问:“怎么了?” 李海:“怎么了?怎么了!你真——” 苑羽重申道:“我说发生什么了。” 李海被他这眼神盯住一秒,随后不屑“切”了声,说:“你瞧不见吗?你的傻逼双排啊,粉丝骂人都骂到我头上了,他就仗着张脸,吸引的这些脑残粉!” 仗着这张脸? 苑羽:“哦……” “哦!?” 李海感觉这身气都撒过去,又像回旋镖一样旋回来。他白了眼,想着跟这人说什么也没用,挤到前面握住鼠标,喝声道:“滚滚滚!” 苑羽听闻,二话不说往外走。 门快要阖上,就听李海低声骂了句:“神经病。” * 苑羽皱着眉,给口水喷到的地方拿水洗了遍。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也不想回去再被喷一身。于是重新坐回秋千上,摸出手机—— 那条没来得及看的消息是时以类发的。 两个“不要”字似乎带着些情绪。 苑羽疑惑。 芋圆:那我怎么给你送回去? 趁时以类没回消息的间隙,苑羽去找了找今晚的切片。 结果一打开软件就是。 李海赛前挑衅监管,一贯作风。 他的剪切视频娱乐化,众网友一直拿这当笑点看,所以对他赛前挑衅监管只当作是直播风格。 不巧的是,今晚跟无疑撞上了车。李海赛前连发三句:78屠夫来大房单挑 溜穿 不来是苟。榜三监管真就遂他意,李海被疯狂打脸,开局不到一分钟就秒倒。 无疑就赛后连骂三声:蠢猪 装货 菜b 两人就顺利的当着直播赛后吵了起来,无疑骂了几局就没跟他多废话。苑羽猜是李海没服气,又去无疑账号的私信骂了一连串。 砸键盘……也不知道是哪儿触及到了李海怒点极限。 想着,苑羽点开评论区。 置顶点赞最高那条。Dabsbi:那还说啥了 无疑被死猪缠上了 下面回复。 49:守护[抱抱]海豹人品本来就不行,他以前干的那些事互联网是都忘记了吗 今日小五:哥们儿,澄清是一点不看吗?看了些视频就觉得自己懂得老多了是吧 小小荷叶:妈呀那芋圆跟无疑是双排,又跟海豹是队友,咋办呐,求求放过我家芋圆吧。 怎么还有关于自己的? 苑羽看到一半,手机上方弹来条消息,他抬眼一看。 时以类:明早起得来吗 芋圆:嗯 时以类:[地址] 时以类:八点 时以类:起晚点没事 地址就在基地附近,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是家名叫‘草木谷’的小店。 苑羽看了好几张关于这家店的图片,都是些书本图籍,看起来像是家书店。 芋圆:好 早上去书店看书? 好雅致…… 谢谢小宝的营养液~[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爱骂人也爱看书 第21章 草木谷书屋 苑羽昨天睡得晚,起早确实不是件易事。 睁眼时,时间已经过了七点。 他立刻从被窝里爬出来,抄起衣服便出了房门。 洗漱完,穿好衣服。 苑羽给那件浅灰卫衣规规矩矩叠好,再用手抚平,装进袋子里。 在门边穿鞋时,耳后传来一道声音:“起这么早去哪?” 苑羽回头看了眼黄景飞,回了句:“送衣服。”便急忙开门走了。 黄景飞吃着鸡蛋饼,嘀咕道:“平时也没见你小子着急过。” * 路边的土壤覆着层水雾,寒意冻得人不愿意出门。 苑羽下巴埋在围巾里,垂着眼睫,倏然有些白停住,他掀起眼皮——广州竟罕见的下雪了。 白茫茫轻飘飘的,下不大,说不定歇歇就会停。 他微微张开唇,哈出的白气漫成雾,模糊视野。眨了眨眼,望见一道白影悠悠变大。 时以类穿着件白色长棉服,眼角的伤只剩下道浅印,头发上落了些雪,停留不久便很快化开。 “楞着干嘛,当雪人?” 清晰深刻的嗓音打断苑羽的思绪,他反应过来,抬起手中的袋子,说:“衣服,我给你装袋子里了。” 苑羽还以为天这么冷,时以类会在店里等自己。他现在走过来,看来是自己真的迟到了很久。 时以类睨着那袋子半秒,说:“不想伸手,冷。” 苑羽手停在半空:“嗯?” 时以类转过身,往前走:“到书屋再给我。” 早晨周遭安静十分,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踩薄冰的轻响。 苑羽余光下,时以类很高,自己刚好能看到他的下巴。埋头想了想,自己的身高再加上十厘米,那就是一米八六左右。 要是自己再窜高五厘米就好了。 ——叮。 时以类推开玻璃门:“进门。” 苑羽踏进门,暖气包裹住全身。 淡淡的旧纸香味,漫进满屋深壑纹理的木制品。格间大多书页泛着黄,年代久远,却被修补的很好。很难不去想,管理这家书店的老板,会不会是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 并不是。 “来啦,去楼上坐吧。” 是一位漂亮女人。 漂亮却不似艳丽,眉眼通透却仿佛浸了月光,黑发垂在耳侧,素衣也被衬得明亮。 她很年轻,气质不凡。 苑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多停了两秒,直到女人笑着对他说:“去吧,跟以类上去坐会儿。” “谢谢。” 二楼空间相比一楼要大上一圈。 磨砂玻璃罩着灯,把柔光均匀地铺在屋内。不规则的书架上零零散散几本书,旁边摆着几张木制藤椅和小圆桌。 时以类脱下棉服,里面是一件简洁的高领针织衫。 他睨向对面从上楼就一直盯着自己的人,思考不过两秒就明白,在发呆。 时以类坐下,轻扣了两下桌面,说:“吃早饭没呢?” 苑羽目光又落到他反复结痂的手指上:“没有。” 时以类收回手:“挨会儿饿,马上就有吃的。” 苑羽轻“嗯”了一声。 暖气烘的人控制不住地想发呆。 苑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时以类来到这里,说话的语气都温柔许多。 他现在有好多事想问,比如为什么要起早来这里,比如昨天和李海怎么样了,比如他和老板的关系…… 不过他开不了口。 从一开始,就没有勇气询问他过多的事。 “昨天你室友骂我,看见了吗?”时以类随口说道。 苑羽点头:“嗯,看见了。” 时以类:“有没有吵到你睡觉?” 苑羽没想到会问这个,顿了一下,回道:“我睡得沉,没有听见。” 时以类眼皮微抬,睨着他:“你黑眼圈很重。” 苑羽解释道:“……一直都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楼梯传来脚步声。 女人端着盘子上来,“吃点东西吧~” 她给盘子放到圆桌,柔声说:“都是我自己做的,营养健康。” 苑羽:“谢谢。” 女人摆手道:“不用跟我客气啦。” 她说着突然瞅见什么,轻呼一声:“这脸怎么搞得?” 苑羽顺着目光看去,落到时以类眼角那道浅印上。 “怎么能伤到眼睛旁边?”女人捧住时以类的脸,指腹按在他的眼下,仔细观察道:“东西割到的?” 时以类任由她观察,轻声道:“没事,过几天就能好。” 苑羽垂下眼,看了看茶杯中的热牛奶。 女人不含怒意的轻瞪时以类,松开手,说道:“打架去了是吧?跟你说了,实在忍不了动动拳就得了,别拿武器。” 时以类没解释:“知道了。” 女人静了几秒,搓了搓他的头发。又转向苑羽说:“小羽你想吃什么,让以类给你买昂,不用跟他客气。” 听见喊自己名字,苑羽懵然抬眼,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女人就笑道:“你这小孩,怎么呆呆地?话都舍不得多说几句,是见到我害羞吗?” 眼瞅她要抓着苑羽唠叨,时以类伸手虚虚拦了下,提醒她:“你不是有事?赶紧去吧,别又迟到了。” 女人“嘶”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 她走前也顺手揉了揉苑羽的头发,掌心的温度漫过发丝,“走了昂,好好吃饭。” 楼下铃铛清脆响了声。 书屋内重回安静,只剩下两人相对而坐。 苑羽被这么一揉,思绪全然转不动。他机械地喝了口热牛奶,刚啜一小口,抬起眼时,就对上时以类睨来的目光,很平淡。 苑羽咽下牛奶,喉结滚了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她是这里的老板?” 时以类手掌稳稳撑住半边脸颊:“嗯,我妈。” “……!?” 苑羽眼睛倏然睁大,脱口道:“你妈……妈?”后一个‘妈’字,声音陡然落下去,是他临时补上的。 “看着年轻。四十五岁了。”时以类说。 苑羽仔细想了想,两人确实有相像之处。 时以类伸手拈起盘里的点心,放进嘴里,悠悠道:“她离婚了。” “嗯?” 苑羽刚松懈下去的后背,又绷起来。 “我八岁时她离的婚,后来她到处旅游,就没见过几次面。” 时以类继续说着,胳膊懒洋洋搭在藤椅扶手上:“她旅游时相识了位老人,那老人走后,就给老人的书运到这里,开了这家店。” 苑羽道:“那为什么叫草木谷?” 时以类说:“可能跟那老人有关吧。” 苑羽握着茶杯把手,轻轻“嗯”了一声。 “她最近有事,叫我给她来看店。”时以类看他,说:“我这几天都会在这儿。” 苑羽应道: “好。” 时以类说:“你随时都可以过来看书。” 盘里的点心外表精致,口感也好。酥酥脆脆的,搭配上热牛奶,在冬天里翻着那些泛黄的书,可以待上一整天。 “那我现在可以下去看看吗?”苑羽问。 时以类:“随你意。” * 老人的书被保存的很好,书架上一点灰都没有。 不过书籍太多,屋子放的满满当当。有些书被放得很高,需要踩着小台阶才能拿到。 苑羽穿梭在书架间,若有若无的旧纸混着陈年木料的温软气息。看来这些书之前一直存放在潮湿温润的环境。 他抬起眼,一本书撞入视野。 那本书的书皮早已消失,却而代之的是张白纸包裹的书皮,上面字迹潇洒,写着——鹦鹉赋。 讲鹦鹉的? 苑羽想起虎皮还有公主,燃起了兴趣。 不过拿书放的很高,单凭他自己肯定是够不到。 他四下看看,最终在书屋的角落看到一把专为拿书的台阶。 “拿哪本?” 台阶被时以类挡住。 苑羽指了指头顶的那本书,说:“白色的那本,《鹦鹉赋》。” 时以类二话不说,抬起手臂去拿——显然,他到底还是他低估了那本书的高度。 在苑羽的目光下,时以类的手刚好碰到那本书的底部,但还是差点距离。或许踮踮脚,就能给拿下来。 可时以类偏是不踮脚,手指摸着书架往里探。 眼见快要摸到那本书,时以类的手指往里一勾—— ——啪! 那本书径直坠落,结结实实砸到苑羽的鼻梁上。 苑羽闷哼了声,立即低下头捂住鼻子。 “没事吧?” 时以类眼神明显慌了。那声太响,他都猜测是不是给鼻梁骨砸裂。 他急忙用掌心托住苑羽的下巴,小心翼翼抬起他的脸去查看。 鼻梁被砸出红印,苑羽疼的眼尾泛湿,感觉鼻梁附近有股热流在往外面冒。 但还没冒出来,书屋的铃铛突然响了声。 苑羽抬眼望过去。 外面有人推门。 等看清人后,时以类还保持着捧住他脸的姿势。苑羽瞳孔微微收缩,瞬间有种被对方妈妈逮住的感觉—— 他下意识去躲,却无处可躲,倒像是往时以类手心里缩了缩。 林云岫:“……” 第22章 林云岫你儿子是盖啊! 三个人原地静立,空气瞬间凝固。 林云岫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呃……那个什么来着。”她说着眼神瞥到一边,在门边的桌面上胡乱开始找东西:“我有东西落这儿了,嘶……我的手套呢?……噢噢在这儿,哈哈瞧我这记性。我不是故意回来的啊!” 说完,她三步并两步往外走,门刚关上,没两秒又被推开,林云岫探进半个身子:“把鼻血擦擦昂……!” “啪!”的一声门再次被关上。 苑羽这才后知后觉鼻梁下的热意,低头一看,血蹭到时以类的手上了! 他顿时慌了神,也来不及想别的,扒开对方的手,捂着鼻子去找纸巾。 时以类垂眸,睨着手楞了楞,就见苑羽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将纸拍到他手上:“抱歉……我没注意到,你快拿纸擦擦。” 时以类没应声,攥住苑羽的手腕,拽着他往一楼隔间的洗手池去。 到地方,他松开手,转身利落拨开水龙头,水“哗啦啦”落下,手掌接上水。苑羽猝不及防被拉来,本就因鼻血慌乱,下一秒,带着水的温热手掌直接覆上了他下半张脸—— 苑羽眼睛瞬间睁大,去抓那只手:“我……我自己来。” 时以类却轻按住他的后颈,往下压了压:“低头。” 水流声里,带着层薄茧的指腹反复擦拭着苑羽沾血的皮肤,他眼睫沾上水珠,又缓缓颤落掉进水池。 时以类拿纸给他擦去水迹,问:“疼吗?去医院看看。” 苑羽摇摇头,用纸巾堵住鼻子:“不用,没砸坏。” 时以类缄默片刻,手上的水珠顺着脉路滴到地板上,他轻声开口道:“对不起。” 苑羽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三个字,是谁说都也不可能是时以类说。 他原地呆了会儿,回应:“没关系……” 苑羽眼神不自在的瞥向别的方向,想起刚才的事,纠结着跟时以类说:“你妈妈可能误会了。” 时以类明知故问:“误会什么了?” “……” 苑羽没吭声。 时以类看着他,说:“她知道。” 苑羽目光又回来。 “我性取向是男的。” “!” 苑羽听见句话,鼻子里的温流又涌了出来。他赶紧重拿纸巾往里按了按,接着没经过大脑开口:“你以前谈的是男生?” 时以类眼神里带着似有似无的笑:“你猜呢。” 苑羽:“是吧……” 不然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时以类说:“没有。” 苑羽疑惑:“……嗯?” 时以类:“没有谈过恋爱。” 苑羽:“那为什么知道性取向是——” 这句话刚说出口他就想收回了,问题好像有点多。果不其然,下一秒时以类就笑着看他:“我发现,你流鼻血之后话就变多了。是脑神经也一起被砸,开窍了吗?” 苑羽摇头:“没有,不说了。” 关于性取向的事便没再问下去。 苑羽去二楼拿了围巾,又给自己剩下的半杯奶喝完。 做这些事一直心不在焉的,直到走到门口才跟时以类说:“我回去了。” 时以类轻“嗯”一声:“路上地滑,小心点。” 苑羽点点头。 雪停了。 苑羽也不知道自己走多久,印象里很快就回到了基地。 身遭的寒意被基地暖气代替,他掏出兜里的手机。 时以类:鼻子还疼就告诉我 时以类:我带你去医院 芋圆:好 * 最近几日,RFC基地的气氛很不对。 尤其是在训练的时间段,选手集合在训练室里。几乎是谁也不看谁,只有几张嘴在那儿叭叭。 苑羽能感觉到,不过他本来就是那个不多说话的,此时说话恐怕这气氛会更诡异。 他想过,RFC选手这几周没什么争吵,也没什么意见不合的地方,关系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僵? 不过训练照常不误,他身陷局中,看不出来也没办法。 训练室里寂静的可怕。 门被推开,黄景飞走进来,扫了一圈,轻“啧”一声:“干什么呢?一个个跟嘴黏了一样,说话啊!” 周围被这一声震住,嘀嘀咕咕开始讲话。 他把水杯搁到桌上,两步走到赵阳身边:“你平时不是话最多,这几天怎么了。谁灌你哑药了?” 赵阳抬头,放下手机。跟黄景飞对视几秒,最终抗不过那双凌厉仿佛要吃人的眼睛,小声道:“走走走黄导,我出去跟你说。” 门缓缓阖上。 苑羽抬眼瞅了眼门,又看了一圈周围又闭上嘴的队友,低头接着训练。 “什么事不能在训练室里说?”黄景飞问。 赵阳说:“那我也是没招了啊,黄导,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比赛结束后,先是水觅不愿意讲话,后面就是海豹,再到后面我们几个人说话,都要看他两脸色。” 黄景飞:“看什么脸色?你们都是选手,是谁比谁高一等?” 赵阳:“海豹脾气是一点就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前几天我就多说了几句他操作,他下一秒就感觉要揍我一样。我都快气死了,但是为大局着想,我还是忍住没跟他发脾气。” “头一回听你为了大局着想。”黄景飞点评道,“那你知道他两怎么了没?” 赵阳手摸了摸下巴,又拉着黄景飞走远了些:“我猜,我猜啊。都是因为芋圆。” 黄景飞:“关他什么事?” 赵阳:“确实不关他的事。不过也有些关系。” 黄景飞眉稍微低,听他继续说。 赵阳:“水觅喜欢DAWN的队长,你知道吗黄导?” 黄景飞:“还有这回事?” 赵阳:“秋季赛我猜是水觅表白被拒了,然后几天都消沉着,连打着比赛都想这事儿。比赛输了之后,更消沉了。” 黄景飞:“那这跟芋圆——” 赵阳:“有啊!芋圆跟那女生关系好,前几天约出去吃饭,水觅还知道了。他比赛后都没跟芋圆说过几句话。” 黄景飞说:“那海豹怎么回事?” 赵阳:“海豹跟芋圆双排吵起来了啊,两家粉丝闹了好几天,还开始翻海豹以前的旧账。这几天海豹风评差得很,他肯定是因为这事儿,到处撒气啊。” 黄景飞静了两秒,鼻腔重哼一声,转身往训练室走:“就因为这破事儿。” 训练室的门被狠狠推开。 里面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到,纷纷抬起头。 黄景飞走到桌边,瞪了一圈,随后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砰”一声拿起空调器一拍,桌面上的杯子都晃了晃:“过几周就是深渊赛!你们要是脑袋里装不下比赛,是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就赶紧收拾东西滚回家去!俱乐部不养闲人!” 他说的每个字都带着威慑力,压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尤其是某些人,把比赛以外的垃圾事往训练里带!你要是觉得心思收不住,现在站出来,跟我讲!别耽误别人冲击深渊赛!” 空气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没人敢说话。 苑羽瞅了眼门外站着的赵阳,他脸色有些难看。 黄景飞这么一骂,明摆着给他搭了进去,队友肯定猜到是他说了什么了。 黄景飞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盯了遍,气了一会儿,最后落在苑羽的身上:“芋圆,你出来。” 突然被点名,苑羽眼皮抬了抬,站起身跟着走出去。 走到门边,听见赵阳崩溃道:“你咋这样啊黄导。” 黄景飞瞥他一眼,说:“进去训练。” 赵阳叹了口气:“唉,好吧。” 门被关上,里面响起赵阳尴尬的笑声。 客厅灯光明亮。 照的人面上的情绪都重了几分。 苑羽不知道赵阳说了些什么,开口道:“怎么了黄导?” 黄景飞沉默几秒,说:“基地二楼有个杂物间。过几天我找人来装修,给它改成单人间。你看,你去住怎样?” 苑羽几乎没怎么思考,回答道:“好,我去住。” 他确实需要一个独立的房间,每天特意避着海豹实在是麻烦。 “嗯。”黄景飞继续说:“跟海豹处理不好关系也没事,只要不耽误训练、比赛那就没事。” 苑羽听闻,说:“关系僵着,怎么可能不耽误。” 黄景飞无声叹气:“那也没办法,你尽量平衡吧。海豹不听劝,我拿他没办法。” 苑羽点头:“知道了。” 黄景飞:“还有一件事。” 苑羽:“嗯。” 黄景飞:“你双排换一个人。” 苑羽楞住,眉头不明显的皱了皱,问:“为什么要换?” 黄景飞:“赛季末,单排也没事。过几周的深渊赛,跟DAWN的选手打下去影响不好,再说 ,海豹跟他有矛盾——” “双方人类打排位没什么影响吧,而且……”苑羽声音轻了两个度,“我和海豹的关系,也不会因为这个好起来的。” 黄景飞看看他,无奈道:“你小子怎么也是不听劝呢?我不是不让你跟他打,只不过是避避风头。这样,等深渊赛结束再打。你先让一步,先为比赛想想。” “……”苑羽垂眼沉默了会儿:“好,知道了。” 苑羽回训练室后,李海和贺白易先后被喊出去谈了话。 偶尔能传进来黄景飞的斥责声,和李海的反驳声。但他也无心去听是什么,指腹摩挲着手机,半响终于打开聊天界面。 芋圆:最近可能跟你打不了了 芋圆:对不起 第23章 粉丝福利 时以类:什么原因? 芋圆:出了点问题 芋圆:教练让我避避风头 时以类:他有问题 时以类:要你避干什么 “……” 这个“他”字指的是李海。苑羽也这么想过,不过他知道以李海的性格,自己不避,他定会到纠缠不放的地步。所以省去其中的麻烦,不如早点让步。毕竟还有比赛要打。 苑羽指尖悬在键盘上,好一会儿才落下。 芋圆:耽误你了对不起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苑羽好久都没得到回复。三分钟过去,他都以为时以类不会再回消息,直到—— 时以类:补偿我 苑羽楞了楞,呼吸终于流畅:怎么补偿? 时以类:你说怎么补偿 苑羽想了想。 芋圆:我请你吃饭 时以类:不吃 芋圆:我给你发红包 时以类:不要 苑羽根本想不到别的,于是蔫蔫地打字问。 芋圆:那怎么办 时以类:你来书屋陪我 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 苑羽眸光微闪。 时以类:有时间的话 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苑羽悄然不知自己竟无意识的弯起了眼睛。 芋圆:好 * 隔天中午排位。 细心的网友在苑羽还没登游戏前就发现了不对劲——芋圆竟然声音比先前直播都大了许多!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不跟无疑打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芋圆终于受不了无疑的暴脾气,选择卷铺盖跑路咯!】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那我以后就靠那点口粮怎么活啊?!】 【坐等无疑追妻葬火场……】 苑羽排位前瞅了几眼弹幕,回应道:“不是受不了脾气啊,是因为我最近发生了些事,不能一起打了。” 【我就知道,肯定是因为某人,真搞不懂了,他老老实实搞自己那sb视频不行吗,非得来沾边】 苑羽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别人。” 怕节奏越闹越大,他继续说:“是我的私事,大家不用乱猜了。” 【私事?】 【嗯嗯嗯???什么?私事?是我想的那样吗】 【无疑跟苑羽私下见过面!真的假的!】 【前面那个你脑子短路了吧,都是职业选手怎么可能没见过面】 苑羽认真道:“不是想的那样。” 【不是吗,唉唉唉……】 【主播想的哪样?说来听听】 排位时间到了,苑羽便没再细心回弹幕。 不过到底是刚回到单排,落差感是不可免的。好几次苑羽保持着双排的习惯,想开口说话,到嘴边意识到又给话咽了回去。 两个小时的孤寡单排结束,苑羽跟粉丝再见后就下了播。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气温,套件短羽绒服,出门。 外面正值晴空,心里却想念着前几天的雪。 无论是苑羽之前上学的地方,还是这里,下雪的几率都低的可怜。他想,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北方感受一场大雪。 * 草木谷有些回春的迹象。 阳光倾洒而下,玻璃窗上的水雾早已消散,大门大敞而开,有几只小盆栽被搬到门外晒太阳,一束光直直落在那盆橄榄树上,叶片照得发亮。 苑羽在门外伫立片刻,想着要不要先给时以类发条消息。 他低头打着字,屋内走出个人,抬手用指节轻叩了下铃铛。 ——叮铃。 苑羽抬头望去,时以类站在门前,手里端着杯咖色马克杯,正往唇边送去。 “我还以为你不在。”苑羽开口道。 时以类语气散漫道:“我不在,谁敞着门。” 书屋里飘散着淡淡的咖啡香气,阴影里咖啡机银亮的外壳泛着微光。 “要喝吗?”时以类问。 苑羽点点头:“嗯。” 时以类把马克杯搁在吧台,转身从柜子里摸出新杯子,踱步到咖啡机旁。他垂眸开启机器,咖啡豆碾碎“咔咔”发出轻响。 苑羽坐到高椅上,望着眼前人不紧不慢的动作,他感觉时以类有些情绪,却道不出什么原因。 直到浓郁的咖啡香漫过来,咖啡稳稳被推到面前。 苑羽目光随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移开,声音很轻:“你在生气吗?” 时以类听闻,眉稍挑了下,说:“是在生气。” 苑羽心中一紧:“我……” 时以类:“中午被排位队友气了。” 听到不是在跟自己生气,苑羽终于放下心,低头啜了口咖啡。他的手指虚虚扣着马克杯的把手,才发现这跟时以类是同款,只是颜色不一样,米白色的,上面还有棵小绿草。 “不是你气的就不安慰了吗?”时以类突然问。 苑羽“嗯?”了一声:“安慰?” 时以类点头,尾音上扬:“嗯。” 苑羽对视着那等待回应的目光,咽下那句“我不会安慰人”,好半天才开口道:“……别生气了,容易伤身体。”他不会安慰人,能说出“别怎么”以外的词,已经是很认真思考过了。 时以类眼尾漾起促狭的笑,语气调侃又带着些纵容:“那行吧。” 后来的几天,苑羽有时间就会去草木谷。 偶尔打打游戏,偶尔看看书,一坐就是几小时。 草木谷的书免费翻阅,只有点心饮料要价钱。因为时以类不会做,干脆拿纸往单子上一贴,写着:概不售卖。 书屋的客流量并不大,一天内难得有几人,各年龄段的都有。苑羽撞见这些人时,往往自己在二楼坐了许久,对方比他还要久,仿佛在这方小屋里泡着时光。 他见过时以类给他们送水,于是,自己下楼见有人时,便也会去前台接杯水送过去。 时间一晃而过。 一周过去,苑羽趴在吧台上,看时以类擦拭咖啡机,开口道:“最近没见到林阿姨。” 时以类手上的动作不停,慢悠悠说道:“估计又去旅游了。她就是这样,刚稳在一个地方没多久,就想着去别的地方。” 苑羽问:“那书屋怎么办?” 时以类:“我不是在呢。” 苑羽:“不能一直待这里吧,你还有比赛。” 时以类轻“嗯”一声,往杯里舀了勺白糖:“到时候她会找人来看。” 苑羽睨着杯中麦穗的图案,半天才回应个“好”字。 时以类这几天竟还学会了拉花,拉得有模有样的。再过几天,能在书屋摆个摊位了…… “你粉丝两百万了。” 被时以类随口这么一点,苑羽想起来,回道:“嗯……好像是。” 回去后,他打开主页一看,确实到两百万了。 再过几天训练程度会加强,所以也不能再拖,只能在这一周尽快搞好。 他打开购物软件划了划,又去粉丝群里找了找。衣服款类都差不多,就没仔细看,随意选了一个粉丝投票最高的下单。 杂物间装修好了,不过灯出了点问题。苑羽要等装好灯才能搬过去,穿这……衣服不能在训练室,更不能在现在的房间里播。 算算日子,他在附近定了个后天的酒店。 快递送得倒是快。 粉色的盒子,上面还贴着各种可爱的图案。 赵阳看见还调侃他:“哪个小妹妹送你的礼物啊?” 苑羽根本没脸打开,偷偷给盒子藏起来,拿到酒店才打开。 打开盒子后,他眼睛睁得老圆。 “……” 不对劲……一百个里头有一千个不对劲! 这衣服后面怎么是镂空的??? 苑羽脸色有点死,他点开购物软件,又仔细瞧了一遍。这才发现女仆装的背后是由几根黑带绑起来的。 “……” 最终他在盒底发现了那几根黑带。 算了。 起码前面正常,只要不露背就好了。 直播时间在排位结束后,苑羽慢吞吞把衣服往身上套,套到一半耳朵越来越发烫,一度想打退堂鼓。最终还是受不了弹幕的爹妈似的催促。 【怎么还不开摄像头!!】 【还不来我快等不及了[色][色][色]速速速】 【快快快快快芋圆再磨叽】 他磨磨蹭蹭打开摄像头。 整个人僵硬的站在酒店房间里。 【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呐啊啊啊啊】 【转个身呐,芋圆怎么跟个入机一样,动都不动的】 【哇去简直就是小手办,疯狂截图!!!!!】 号拍大了,上半身松松垮垮的,锁骨处露出好大一片白。苑羽盯着眼前屏幕,给衣服往上拉了拉,然后收紧黑带。但由于背后盲区,他只能一路盲抓着带子从上往下扯,手越扯越往下,猛地一惊——那镂空部分竟从后背直抵腰窝,后背全露了! 要是转个身,下一秒直播间就能喜提违禁大礼包。 苑羽面红耳赤,话都说的结巴:“那个……播个十分钟就够……够了吧?我晚上还有点事……” 【抗议!十分钟根本不够看!!】 【十分钟?刚开视频就要结束?!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短播!】 【晚上干嘛去?现在都快十点了】 “晚上……呃……” 苑羽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手机突然叮了声。 直播画面里,苑羽垂眸往左下角瞥,同时心不在焉道:“吃饭,我还没有吃饭。” 理由过于敷衍,弹幕瞬间炸锅。 【谁给芋圆发消息了?我看见屏幕闪了一下】 【有鬼有鬼,绝对有鬼!芋圆刚才往手机看什么?】 苑羽目光重回屏幕,手指因为慌而发抖。过了半分钟,又忍不住打开手机,盯了眼聊天框那条“五分钟到。”的消息,硬着头皮回弹幕:“真、真吃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粉丝福利 第24章 粉丝福利? 苑羽后悔昨天发酒店地址给时以类。 说是帮看看酒店的质量,到现在突然发过来的“五分钟到。”,给他吓到都没心思全然不在直播上。 他朝右下角看一眼,语速稍快:“时间到了!我先下播了,大家拜拜。”几乎是话刚说完的下一秒,粉丝还没反应过来,直播画面就陡然消失。 苑羽迅速拿起手机,打字:你来干什么? 时以类:点的外卖太辣 时以类:吃不了 芋圆:能不能慢点来 消息刚发出去,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骤然被敲响。 苑羽:“……!” 他低头看自己这副模样,手脚慌乱地去床上拿外套,急着喊:“等一下……!” 门悠悠被开了条缝。 时以类往里推了推,对视上里面人躲闪的目光,挑眉问:“抵着门做什么?” 苑羽纠结好久,才慢慢把手从门把上放下来。他瞥见时以类手中提着的袋子:“这个……” 时以类往上提了提:“这东西太辣,你不是爱吃辣吗?” 苑羽不记得跟他说过自己的口味,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时以类走进门,放到桌面:“香茴说的。” 苑羽应了声。 下半身来不及遮,他全程动作鬼鬼祟祟的,不过好在时以类进门之后就没再看他一眼,直接坐到了桌前。 “下播了吧?” 苑羽坐到他对面,别扭地扯了扯裙摆压在身下:“嗯。” 房间里的暖气还在吹,穿着外套感觉上半身热下半身正常。他目光看向空调器,想给温度调低些,但手没伸过去,又想到时以类刚从外面过来,把想法憋了回去。 时以类打开袋子,还没开盖,香辣蟹的香气就飘出来。 苑羽晚上还没来得及吃饭。闻了闻,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接着疑惑道:“为什么没有米饭?” 时以类慢悠悠揭开附着在盒子上的那层塑料膜,说道:“吃蟹还吃什么米饭。” 苑羽睨着蟹,没说话。 直到香喷喷的蟹摆到自己面前,他小声道:“谢谢。” 时以类笑道:“不把外套脱了?” 苑羽手指顿了顿,不自觉低头看了眼下半身,眼神很快收回,结巴道:“不……不了吧。” 时以类继续说:“现在你都热的脸红了,吃辣的会更热。” 苑羽:“……” 虽说时以类知道他今天粉丝福利的事,没准儿还看过直播,但是这装扮实在是见不得人,更何况后背露了好大一块在那儿。 “不会热,没事。” 时以类“哦”了一声,看着苑羽从碗里夹出一块蟹。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漫不经心开口道:“给他们看,我就不能看是吗。” 蟹“啪嗒”落到桌面上。苑羽抬眼看他:“……不是的。” 时以类:“那为什么?” 苑羽意识到自己脸在发烫,低下头,声音小的可怜:“太……露了。” 时以类往前凑:“什么?我没听清。” 苑羽没勇气再说出口。 等半响,他终于犹豫着脱下外套,后背瞬间感受到被暖气一下接一下地轻拂着。 时以类目光落在他那突出的锁骨处,“裙子好像有些大。” 苑羽点了下头,眼神不敢往上看,只是伸手给桌上的蟹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以类看着苑羽的脸逐渐升温变红,他说:“还有果茶,要是——” 话没说完,苑羽抬眼看他,眼眶里泛着湿润:“怎么这么辣?” 时以类看他这副模样,明显一顿,然后说:我点的变态辣……” 紧接着,他伸手拿吸管插进果茶,递到苑羽手上:“解解辣。” 香辣蟹吃了好几口,苑羽都没发现异样,偏偏几筷子配菜下口,辣劲瞬间上头——他耳后的红漫着整张脸,连脖颈都被染成一片。 他猛喝几口果茶,还是不解辣。 奈何这辣劲垂直上升,苑羽想吸气缓解,却被辣意呛得咳嗽。 时以类挪过来,伸手去拍背,下一刻,掌心却贴到他裸露的后背上——那儿本就只有几根黑带缠着,大片肌肤触感光滑,还带着体温,烫得惊人。 苑羽浑身一颤,脸色前所未有的慌乱,抬手推开他的手,咳嗽没好就着急开口:“不、咳不用……不用管我!”话落地,他边咳边站起身,裙摆掠过桌角,到厕所。 时以类瞥眼手,喉结滚动,拿起果茶跟进厕所。 ——哗啦哗啦。 苑羽手兜着水,往嘴里灌。凉水冲过被辣灼烧过的舌尖,激得他又是一阵咳嗽,洗手台上的东西被不小心扫到地上。水渍顺着嘴角滑落,打湿领口,他顾不上这些,埋头等咳完,干咽了两下。 时以类守在门前,手指从果茶里勾出两块冰块。 “来,含两块冰。” 苑羽眼尾泛着红,嘴被辣的微肿着。见冰块递到嘴边,就听话的张开嘴。 时以类拈着冰块往他嘴里送,指尖擦过他嘴唇,很轻,像羽毛一样。 苑羽喉间发痒,含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是变态辣?”他舌头还麻痹着,说话轻重稍些没控制,听起来像在质问。 时以类装没听见,往前迈了两步。 苑羽咽下冰块融化的水,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他下意识地往后退。 仅是退了半步,脚突然踩到什么,有些粘稠,还没反应过来,身形晃了晃—— 只听“砰”地一声。 时以类后背结结实实砸在地板上,头顺带往下一磕。 苑羽脑子“嗡”地炸开,满脑子是时以类砸到地上的闷响。借着头顶的灯,他看见时以类轻皱了一下眉头,仰躺在地上。 “时……你、你没摔坏吧?”他急忙伸手去摸时以类的后脑勺,手刚碰到,就被对方牢牢攥住。 时以类没应声,黑眸盯着他,目光浑浊,看不出情绪。 逼仄的卫生间里漫着清香。 苑羽这才意识到脚上那粘稠的液体是洗手液,他楞了楞,跪在时以类两侧的膝盖缓缓往上抬:“我拉你起来……” 手腕处的手完全没松,还被握得更紧。他脚刚贴住地面,同时那只手似有似无的有股力把他往下拉了拉,脚“滋溜”往前一滑。 又是一声闷响。 膝盖骨磕在瓷砖的瞬间,苑羽整个人不受控的往下坐。 两人躯体相碰的刹那,他清晰的感受到时以类身上的温度,脑子瞬间空白,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 “我……” 苑羽刚想道歉,话突然顿住——他感觉到大腿处异样的触感。 时以类的手贴着他大腿的肌肤,缓缓往上,探进他的下摆。接着不等他反应,指尖轻勾了下大腿处的装饰环。 装饰环是女仆装自带的,不过一直被裙摆遮住,就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一茬。那时以类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 苑羽一个音节都发不出,伸手去抓裙摆里的手。 那只手很容易被他抓住,又被带了出来。 时以类坐起身,带出来的手换了个方向,揽住身上人的腰,起身的同时给人抱起来。 苑羽大脑因为刚才的举动彻底死机,被抱起来也一声不吭的。不过后背贴上时以类紧实的手臂,他还是忍不住往前挺了挺。 等踏出那片粘腻的区域,时以类才给人放下。 他垂眸睨着,过了好半响才问:“还辣吗?” 苑羽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刻意控制着:“不辣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一样。他语速稍快,像是在赶人:“你先出去吧,我洗个澡。” 时以类:“这家酒店环境不好。” 苑羽不理解意思:“嗯?” “去我家。”时以类垂眸注视着他,又补了句:“离得不远。” * 苑羽也不知道他自己怎么想的。 总之换好衣服后,跟着时以类出酒店,此时坐在副驾驶。 外头的冷风让他冷静许多,起码脸上的潮红褪去了。但他明白,身边人此刻哪怕只说一句话,他就能重新变回酒店时的模样。 好在,时以类专心开着车。 说是不远,实则开了有半个小时。 苑羽全程不敢回想刚才发生过的经历,简直像是一场梦,太过于荒诞,惹人乱想。 电梯直达九楼。 一梯一户的大平层,客厅打起大灯,地板瓷砖干净的反光。 虽然只有一些简约的家具和装饰物,但依旧能看出生活痕迹。看来时以类经常离开基地,回家住。 “有带衣服吗?”时以类垂眸望他。 苑羽轻“嗯”了一声,问:“我在哪洗?” 时以类:“主卧里有一间,外面客卫也有一间。你要在哪洗?” 苑羽:“外面。” 客卫里东西并不算齐全,时以类给他拿了新的。苑羽关上门,热水漫过肌肤时,恍惚间闻见时以类身上的味道,耳尖又不自觉的发红,手忙脚乱的把水往脸上冲。 等平息住自己的想法,苑羽走出浴室。 他不知道时以类有没有洗好,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客厅找他时,鼻尖突然撞上一股香气—— 时以类你做回人吧[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粉丝福利? 第25章 隐瞒藏心 香气来源于右耳侧的那间房间。里面没动静,窗帘半掩着,能看见城市的夜景。 苑羽的心思不在那儿,是在那张暖灰色的床上。羽绒被质地柔软细腻,平铺在厚实微微下陷的床垫上,没有一丝褶皱,床头还摆着一个蓬松的枕头,散发着干净清爽的气息。 看起来,比他睡过的基地、酒店都好睡。 他原地站了半分钟不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看什么呢?” 苑羽又闻见那熟悉的香味,他往旁边看一眼,很快就收回。 又不穿衣服。 “我能睡这间吗?”他问。 时以类往里扫了扫,说道:“随便你。” “谢谢。” 那张床仿佛有吸引魔力,苑羽说完就往里进,旁边人却忽地攥住他的手腕,给他拉楞在原地。时以类先一步往里走:“柜子里有新被单,我给你换。” 苑羽思索不过两秒,快走两步到他面前,说道:“不用换。” 他也不知从哪来的感觉,却笃定认为换成新的就没那么好睡了。 时以类:“……” 他低眸注视着苑羽没说话,好半会儿才从对方疑惑的眼神中移开目光,转身出去,说了句:“睡觉了。” 然后“啪嗒”一声关上门。 房间里的香味依旧没消失。 苑羽循着味道看过去,看见一扇半敞着的浴室门。 此时才知道这是时以类一直睡的房间。那这算不算……一报还一报?时以类上次占自己的房间,今天他也是如愿占回去了。 床的确好睡。 苑羽头埋在枕头里,一觉就安稳睡到了天亮。 他醒来时还有些恋恋不舍,被窝里的暖意包裹着身体,头往里面缩了缩。甚至在赖床的这几分钟内,产生给床打包带回家的想法。 正沉浸在片刻的慵懒里,一阵电话铃打断思绪。苑羽慢悠悠摸过手机,睁眼看——是赵阳打来的电话。 才八点,这么早有什么事? 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声,赵阳的声音已抢先炸响。 潦草短促的几句话,苑羽顿时皱起眉,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外走。 “我来,待会儿就到。” 说完他挂断电话,简单洗漱两下,穿好衣服就准备出门。 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苑羽瞥了一眼就没再多看。 他径直走到玄关处,蹲下穿鞋,视野突然一黑。 时以类站在他面前,眼尾的倦意还没消失,手里拿着喝了半袋的牛奶,问:“有急事?” 苑羽抬头看他,又低下头寄鞋带:“嗯。” 时以类垂眸睨着他乱糟糟的头发,说:“我送你。” 苑羽寄完鞋带,站起身:“我自己去就好,你接着睡吧。” 他话说得很快,几乎没给时以类任何回复的机会,快步走出门,怕是停一秒都会动摇拒绝的心思。 时以类刚想跟着走出去。 门“砰”地合上,要不是他反应够快往后仰了仰,差点就磕到鼻尖。 * 市一医院。 “肺癌!?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不可能啊!他肺癌怎么可能还在抽烟?”病房的男声陡然拔高,传进走廊一路到苑羽的耳里。 他瞳孔一缩,三步并两步快步往病房走。 病房里站满了人,白褂医生还有RFC队员,挤的没有空隙去看病床上的人。 医生手撑在床架上,面色平淡,语气却隐隐流露着凝重:“黄二啊,以目前的情况,你这肿瘤比预想中要快很多,你这几天——” 黄景飞打断道:“行了,杨哲,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活不了,别啰嗦烦我啊。” 杨哲看起来比黄景飞要大几岁,头发却比乌黑许多:“哪有患者嫌弃医生话多的?行,我也不啰嗦你。你这次必须要住院。” 黄景飞直接拒绝:“我不住。” 赵阳听闻,急道:“咋能不住啊黄导?医生都说了——”他话到一半蓦地停住。 黄景飞抬眼看他:“说什么了?” 杨哲气着甩话:“说你快死了!” 黄景飞鼻腔里“哼”一声:“要你说,我能不知道自己身体?” 旁边人听的都快死了,这两跟仇人互怼似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黄景飞甚至又不知从哪摸出烟盒,顺手打上火机要点。 没点着,下一秒就被杨哲伸手抢过去。 杨哲“啧”一声,把他的打火机连带拿走,说:“医院不允许抽烟。” 黄景飞手落了空,又被四周的人盯着尴尬,刚巧听见门外有动静,忙转移目标道:“哎,外面来谁了。” 苑羽在门外听了半响,心脏也跟着揪紧。众人转头看过来,才回过神。 赵阳打电话跟他说,黄景飞晚上突然胸闷腹痛,痛得冒汗,转眼就倒在了厨房。几人连夜给黄景飞送到医院,早晨才醒过来。 苑羽不懂,肺癌这么严重残酷的事,黄景飞为何要隐瞒。病情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却从没在自己面前提及过,偏要熬到疼痛晕倒…… “……” 苑羽张了张口,喉间像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 他被赵阳拉到门外,听到黄景飞的病情,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肺癌转移到肝脏,已经影响到肝功能。是晚期肺癌,病情发展的极为迅速。听医生说,再不治疗,短则两三个月,再长不过半年。 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长灯垂直打在瓷砖面。 病房里好几人在说话,杨哲靠到走廊的墙壁上,打火机“咔”地被打响。 整整一上午。 雷打不动的黄景飞终于有一丝同意住院的迹象。话也不知从谁而断,整个病房安静得连呼吸都需要刻意控制。 “嗒。” 墙上的指针又往下跳了一格。 黄景飞终于松口:“别在这儿待着了,回去吧。我在医院住几天。” “你同意治疗了?!”赵阳喜道。 黄景飞没回,赶他们走:“快滚快滚,晚上视频训练!” * 黄景飞的病情给RFC每人心里都下了一根针。 回去以后基地死气沉沉的,偏偏是在这时候,偏偏一周后就是过年,偏偏过完年不久就要备战深渊。 苑羽中午心不在焉打完排位,去卫生间时,顺道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日历。 一月24日。 他楞神一会儿,才发现这几天过得尤为快,明天竟到了香茴的生日。 往年香茴生日,苑羽都是计算好时间给她寄礼物,以准在她生日当天收到。今年两人在同一城市,省去了那些麻烦,还约好去庆生。 不过今天刚发生的事,苑羽没道理留队友在基地训练,他自己单独去庆生。 苑羽纠结片刻,拿起手机发消息。 芋圆:发生了点事 芋圆:明天去不了了 芋圆:[sorry] 发完后,他瞅了眼日历旁边的房间。是那件装修过的杂物间,上午修灯的师傅来过,里面的灯已经能正常发亮。 他拿扫帚给地上的灰扫走,又收拾了一小时。 空闲之余瞥眼手机,香茴回消息了。 香茴:什么事?严重吗? 芋圆:严重的,不太方便说 香茴:要不要我帮忙? 芋圆:没事 芋圆:生日礼物明天我寄你们基地去 苑羽手指还按在屏幕上打字,眼前突然晃过一道虚影,下一秒,手机就被人夺去——他才抬起眼,一股猛力直接给他推进房间里,门“砰”地关上,砸得门框都震了震。 他反应过来,手攥住门把手:“贺白易!你干什么!” 门把手疯狂摇晃,却怎么也打不开,外面有人拉着门。 苑羽被锁在房间里,手机还被抢。本就心情不好,现在更是气的不行,忍不住骂道:“有病吧你!抢我手机干什么!” 外面人一句话也不回应。 一分钟过去,门把手终于松开。 贺白易面无表情的给手机扔过去,就没想给对方接住。好在苑羽反应足够快,一把捞住了手机。 刚拿到手机,门又被紧紧闭上。 苑羽拉开门,贺白易早就没了踪迹。他皱眉打开手机。后台软件被清除的一个不落,根本看不出来贺白易拿他手机干了什么。 “……” 与此同时,香茴给他发了条短信。 香茴:对了对了 香茴:水觅有没有问你我生日的地址? 苑羽:“……” 他大概知道贺白易拿他手机干什么了。 苑羽撇下手机,抬脚就往三楼走。 贺白易门闭着,里面隐隐约约有搓纸的动静。苑羽二话不说推开门,门大敞而开,贺白易被吓得一惊,忙把手中的东西往床下藏,脸上的心虚根本来不及掩饰。 到底还是慢一步,那东西被苑羽看见了。 是一张明晃晃的黄纸。 苑羽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东西必定有猫腻。既然贺白易都抢他手机了,那他抢他一张黄纸又能怎样? 几乎是想法成型的一瞬,苑羽就冲过去掏床底那张黄纸。 贺白易明显慌了,他压根没想到苑羽敢来自己的东西。反应过来时,那张黄纸已经被苑羽从床底抽了出来。 “!……你妈!” 贺白易瞪大眼睛,急得去抢。 苑羽身形往旁边一侧,躲过那只手,皱眉盯着那张画着乱七八糟的纹路——这是……什么……? 第26章 生日礼物 符纸? 苑羽大脑飞速思考,贺白易还搞这些?这符纸有什么作用?上面画的是什么? 纸没在手中留多久。 他刚停住一秒,就被贺白易抢了回去。 贺白易面色涨红,眼神瞬间沉下去,对着苑羽呵道:“给我滚出去!” 当然不可能。 苑羽目的还没达成,下一秒就揪住他的领子,语气透着冷意:“你看我聊天记录了?” 贺白易明显一顿,很快又强装镇定,拽开他的手:“你……聊天记录有什么机密吗?我为什么要看?” 苑羽继续问:“那抢我手机干了什么?” 贺白易被他盯得发寒,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好半天:“我……我就是……” 苑羽直接替他回复:“跟香茴有关吧。” 贺白易一听急了,声线陡然拔高:“跟她有什么关系?别多管闲事!” “想去她生日会?”苑羽面无表情,站在床边垂眸睨着他:“明知道香茴不愿意给你,还来抢我手机找地址,有这么不要脸的吗?” 贺白易被戳穿心思,眉头紧拧着,刚要开口反驳。 苑羽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现在告诉香茴,她不给你地址,你就死皮赖脸把我锁门里抢手机,贺白易,你觉得她会信我还是信你,或者说,怎么想你?” “……” 贺白易瞬间哑火:“……你想怎么样?” 苑羽扫了眼他手中的黄纸,又转回目光:“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贺白易:“跟这件事没关。” 苑羽静了两秒,没再深究,说:“明天别去香茴生日会,老实待在基地里训练。你敢去,后果自负。” 贺白易身为队长,教练不在,应该是他管队员才对,现在却被苑羽压一头。但此刻,心中又一万的不服气也没办法。 他沉默须臾,说:“……行,我知道了。” “最好是知道了。” 苑羽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出门。 这是他来到RFC以来头一回动怒。不知何时开始,他表现出怒意的情绪就屈指可数。因为知道,怒气解决不了事情,还会让解决不了的事情变本加厉的变差。 不过情绪确实是一件很难控制的事。 苑羽回到房间,李海看见他,问:“你刚才跟水觅在吵什么?” 他没回,给自己提前收好的东西一并打包。 李海:“你哑巴了?” 苑羽捧起箱子,没看他一眼往门外走:“要想知道,自己去问贺白易。” 李海手上还有游戏,白了他一眼:“不说拉倒,拽什么拽。” 房间毕竟是刚装修好,到处都是残留的灰尘,苑羽收拾完,天已经暗了大半。 他走几步拍下灯,拿衣服去洗澡。 回来时,才听见灯“嗞嗞”地在叫,没闪两下——灭了。 苑羽抬眼瞅着昏暗的天花板,嘟囔道:“什么鬼。” 训练期间,黄景飞打来视频电话。 也不知是不是医院灯光原因,他脸比平时白了些,不过嘴皮子还是照样不留人。 苑羽问黄景飞要了修灯师傅的电话,电话打过去,师傅说明天早上再来看看。 晚上要顶黑将就一晚,但好在房间里通电。 那张符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反正睡不着,索性爬起床,打开电脑查了好半天。记不清符纸上的内容,费好大劲才找到相似的图片。 苑羽搜索那张图片,跳出一堆毫不搭杆的东西。 他不死心又往下滑了滑。三分钟过去,鼠标转轮倏然停住。 有人提到了符咒类似的东西—— 用户2868709187:同心符啊,到现在还有人用这种东西?听说是什么血熬制七七四十九天绘制的?……不记得了,总之说送给心仪人可以让他对你死心塌地。我说这种东西还是别信吧,而且说不准有啥副作用呢 苑羽:“……” 疯了。 * 清早,外面下起了毛毛雨。 基地门被敲响。 苑羽刚去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听到门声,才想起今天修灯师傅会过来。 师傅站在梯子上,捣鼓了两三分钟就走了下来。 苑羽奇道:“修好了?” 师傅摇头说:“你这屋啊,线路问题有点棘手,吊顶那些老线短路的厉害。” 苑羽:“不能修吗?” 师傅抽了抽吊顶和墙面,咂咂嘴:“要修吧……得把屋里的吊灯拆喽,墙面也得动,可不是小工程,太折腾了费用也高。” 苑羽听见要拆墙,心里就打算不修了。 先不说拆墙,他住哪,前几天装修就吵得不行,再去拆墙恐怕要闹矛盾。 师傅问:“修吗?” 苑羽想了会儿:“不了。” 只是吊顶线路的问题,起码房间其他地方能通电,大不了去网购个小灯,挂墙壁上将就着照明。 中午直播完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自打昨天早上着急忙慌走后,苑羽就没去过草木谷,也没给时以类发消息。今天去的话,也不知道他在不在。 苑羽正犹豫着要不要发个消息过去。 恰在这时,快递员给他发来快递送到的消息,附带一张交接的图片。 苑羽切换软件,点开图片随便看了眼,退出去。 刚过两秒后,他突然想到什么,又点开那张图片。 图片大半边是那个纸盒子,角落里有只人手……他越看越熟悉——这不是时以类的手吗? 看来他不在草木谷,回基地了。 苑羽前一秒还在纠结,下一秒就直接告诉他答案了。 这种不问秒答,莫名让他有些不爽,还不如让他自己去问。 盯着张照片看了半响,他给手机抛到床头,埋进枕头里睡午觉。 苑羽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不过昨晚的睡眠时间不够,窗外还下着小雨。这种环境下,很难不产生困意。 醒来时,他猛地一惊,忙摸出手机看时间,确认后才松懈下去。 过了一个小时半,却感觉睡了一个下午。 苑羽坐起身,歇了半分钟,缓过神。 再次抄起手机时,才看见有人给他发了消息。是一个小时前的。 时以类:[图片] 时以类:送给我的? 苑羽:“……” 还不如直接让我睡死过去。 送给香茴的礼物,被时以类误以为是送他的……他怎么会这么想? 苑羽打半天字,想着怎么发才能不尴尬。 芋圆:没有 芋圆:香茴今天过生日 消息半分钟后被回复。 时以类:知道 时以类:我已经给她了 苑羽盯着屏幕好久,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时以类为什么会把礼物当成自己的。 他捉摸不透,最后似为了弥补,发了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时以类:昨天 情况一下变得更遭了。 * 天比平时黑的要早,雨淅淅沥沥的,已经从早晨的毛毛雨演变成此时的大雨。 训练室里静得很。 苑羽没排到末班车,一个人在训练室坐着等队友。 排位时间过去了都快有十五分钟,再怎么说一场游戏时间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苑羽不解,正欲起身去看情况。 赵阳刚好路过,往训练室里瞅了一眼,问:“你在这儿等训练呢?” 苑羽:“不训练吗?” 赵阳:“水觅没和你说吗,过几天就是新年了,今天明天都不需要训练。再过两天,就——哎?你去哪?” * 苑羽前几分钟还在庆幸今天下大雨,现在自己的裤腿却因此湿透。 雨夜天空黑沉沉的,偶尔会响起雷声,闪亮半片乌云。道路凹陷处积水,路上行人更是少得可怜。 苑羽从出租车上下来,撑起伞。 四周安静,突然的雷声能给躲在屋檐底下的猫吓跑。 去往香茴订饭店的地点要穿过一条巷子,那里停不了车。他象征性卷起已经湿透的裤腿,顺着人行道拐弯。 脚前蓦地洒下一片暖光,苑羽抬起伞檐看了眼,步伐缓缓停住。 几分钟后,他拎着印有店名的牛皮纸袋出来。悄然间望见巷子尽头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似刚从饭店里走出来。 天空突然闪过一道雷鸣,苑羽手轻抖了一下,低眸看见被雨淋出的深迹。他握住指带的手指发僵,片刻又重新回到身旁的那家店。 “……” ——轰! 私语被巨响吞没,说话的人不断张合的嘴唇终于歇住,只剩下雨滴劈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香茴面色很不好,精致打理过的黑发被雨湿成绺,手臂皮肤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她看着眼前那只停在半空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收我的礼物也不行吗?” 不光是冷,周遭的空气更是压抑的难以让人呼吸。 香茴不想收,但现实却像一把悬在颈侧的刀,告诉她,如果不收,就得在这窒息的环境里无尽僵持。 “……” “给我吧……” 余音未落,她的指尖刚抬起一寸,贺白易刚缓和的脸色还没彻底舒展,一道雷电猛地劈向不远处的树—— 不过是两人眨眼间的神离,那只白色袋子就被人捷足先登。 贺白易手中一空,那道跑开的黑影迅速没入雨幕之中。他反应过来,浑身闷着的气瞬间往上涌,抬脚就要追。 香茴瞅见,开口道:“别追了。” 这三个字如一潭深水,却偏带着不多不少的厌烦。 贺白易僵住,回头看她。 香茴的目光追随着那道黑影消失,暗松一口气,补道:“雨势太大,还一直劈雷,太危险。你早点回去吧。” 第27章 表白失败的小伙子 跑得太凶,好一会儿才反应人没追上来。 苑羽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在剧烈运动下,雨衣很难遮挡面部,额前的碎发一直在往下滴水,满脸的水迹,有些顺着面颊滑到唇边,又从下巴滴落衣领。 他艰难的咽了咽唾沫,眼神望向脚边那只白色盒子。 ——它被雨滴打地“噼啪”作响,要不是表面附着塑料薄膜,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雨水打烂。 苑羽蹲下打开盒子。 里面除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物件,还有那只上次未曾送出的小熊。 掏出小熊,他眨掉眼睫上的水滴,翻了个面,瞧见了细小的针线痕迹。 “嘶啦——”小熊里的棉花爆出来。 苑羽手指伸进棉花里,下一秒勾出张黄纸。 “……” 他本不信这些,但昨天见识过符纸的作用……给这种不好的东西送人,还是送给自己的好友,说坐视不理是不可能的,不过这符纸要怎么才能销毁? 他莫名地盯着符纸发起呆。 中年男人撑着伞正往回走,瞅见穿着雨衣蹲在垃圾桶边、行为看起来极为可疑的人,脚步微微缓了缓。 而仅仅就是这片刻的停留,就一双被雨淋浑浊的眼眸盯住。 苑羽仍旧蹲在垃圾桶旁边,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眼睫支撑不住雨水的重量,往下垂,盯着人没有慑力,反倒有些忧郁:“有打火机吗?” 男人楞了下:“你……要打火机干什么?” 苑羽嗓音沉静:“抽烟。” “哦……” 男人犹犹豫豫从袋里掏出打火机给他,心想:原来是个表白失败的小伙子,大雨天在这儿独自发愁,可怜可怜啊…… 打火机前一秒被接过去,下一秒男人就看见小伙子给一张黄纸点燃了。 男人:“……” 这不会是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开始信这些歪门邪道……改求鬼神了吧? 符纸半边被打湿,只烧掉了半张。 苑羽眉头轻皱了皱,给符纸揉成一团,扔进前面的垃圾桶。正准备把打火机还回去,转头时,却发现男人走了,步伐还很快。 苑羽疑惑,想起身追上去。一阵踩水声猛然响起。 循声过去只望去一眼,他登时心一紧——贺白易竟追到这儿了! 苑羽呼吸停滞半秒,几乎是本能拉下帽檐转身就跑。雨水混着尘土,脚下瞬间溅起浑浊的水花,听不清耳后的声音,连视野都是模糊的。 可没等他跑两步。 轮胎与地面迅速摩擦,发出“吱——”地刺耳响声。这声惊得雨幕都颤了颤。 仿佛天骤然劈下来的闪电,一辆车蓦地插在他和贺白易之间。紧接着,后车门“哐当”被推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精准有力地伸过来,攥住他的手腕。 苑羽猝不及防去看,踉跄地被拽进车里,后背摔在车座上,闷哼一声。 还没等他看清车里的人,车门又被那只手关上,外头的雨声被隔绝,只剩下微弱的、闷闷的回响。 水珠滚落到眼角,他微不可察地眨了下眼睛。 头顶传来轻“嘀”声,接着身侧的隔板徐徐升起,车内陷入一种将人包裹住的寂静,先前所有的惊慌都似被抚平。 时以类手撑在他头侧,几乎是将他圈在下方。不等苑羽开口,他手指按到他眼下,擦去那颗水珠:“淋雨,抢东西,乖都是装出来的是吗?” “……”苑羽嘴唇动了动,没能够很快发出声音。 时以类的表情很淡,和平常差不多,但今日却有些不同,那双黑沉的眼眸带着些愠色。这话说出口,更让人确定了这个想法。 “……不是。” “不是?”时以类声音很冷:“那你在被谁追?” 苑羽听闻,眼神慌乱了几分。他咽了口唾沫,目光瞥见被自己弄湿的后座,尾音发颤:“我身上都是雨水,你把我放下去吧。” 时以类眉头皱了皱,心情明显更不好,语气也硬了几分:“不放。” 苑羽一时没主意,心里乱糟糟的,半响才意识到车在开。 想起贺白易会回去,到时候看不见他,一定知道抢东西的是自己。这个念头让他更焦灼,语气里满是着急:“我真的要回去,时以类,你起来。” 他往时以类胸前推了下,没推动。 时以类盯着他着急的模样,眼神平平:“每次跟我待一会就急着要回去,怎么,我这里有这么难让你待下去?” 苑羽被问的一噎,眼睫颤了颤:“不是的……” 时以类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笑,起身:“那你现在跟我回去。” 苑羽倒吸一口凉气,手不自觉的抓住时以类,语气里带着些恳求:“我这次是真的有事,下次好不好?” 时以类脸转向车窗,不搭理他。 空气凝滞片刻,苑羽忽然想起什么,脱下雨衣。 车厢里响起塑料雨衣“哗哗”的摩擦声,时以类闻声看过去,怔了怔。 雨衣被随意扔在脚边,苑羽从衣服里摸出个还算精致的小盒,在时以类的目光中,塞到他手里。眼神里有些期许原谅的意味:“对不起,昨天不知道是你生日。礼物是我刚才给你买的……能补上吗?” 时以类垂眸睨着手中那只小盒:“……” 半响,他拇指把盒盖往上推,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盒子只被打开一条细缝,没看清里面是什么就重新被合上。 时以类回睨苑羽一眼,眼中的愠色消散了大半。 他打开隔板,对着前面人说:“去RFC基地。” * 回到基地。 苑羽看眼鞋柜,轻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摸着黑回到房间,给湿的衣服洗了,再拿干衣服去洗澡。 浴间暖水冲散身体上的寒意。 苑羽一直吊着的心终于往下沉了沉,没过多久,就冲完了澡。 套上白长袖,打开浴室的门,瞬间一股冷气涌进浴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踏出门一步,才发现左侧站着个黑影。 不容他反应,那黑影冲过来抓住他的领子,猛推他到浴室—— 苑羽的后腰往洗头台边一磕,白衣领沾上格格不入的污迹,轻“啧”一声,抬眼看那饱含怒意的眼神。 贺白易全身都湿着,红色的长发搭落在肩上,一绺一绺的,像极了被雨打蔫的红色藤蔓。眼周发黑,嘴唇干裂着,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 “是你吧?就是你吧?!”他使劲晃着苑羽,道:“是你抢我给香茴的礼物!” 苑羽皱起眉看他:“你去给香茴送礼物了?” “别给我装!只有你知道!”贺白易声音高了几倍,震得浴室都嗡嗡作响。 苑羽扯住他抓住衣领的手,往外一甩,语气平静:“我没出去。” 贺白易突然嗤笑一声,说:“熊里面的同心符被掏了,你还敢说你没出去?那张符只有我,还有你知道。” “我就不知道那张符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贺白易使足力气朝苑羽脸上挥出一拳。“砰”地一声闷响,苑羽微微偏过脸,嘴角在一秒之间就泛起红,口腔内壁磕到牙齿,尝到血腥味。 贺白易嗓音像毒蛇吐信,透着阴森:“你怎么就这么贱?管别人的事让你很有荣誉感吗?你明明知道这对我有多么重要……” “重要?”苑羽转过脸:“重要到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贺白易:“我怎么下三滥了?我怎么下三滥了!” 苑羽:“那你告诉我,那符有什么作用。” 贺白易眼神蓦地顿住,随后缓缓睁大:“你见不得,见不得我跟香茴好,我只要靠她近一点,你就想尽办法去阻止我……是你喜欢她,是你不想让我……我明明差一点就能和她……” “闭嘴吧。” 苑羽只觉得一阵疲惫。他发现贺白易真的是疯了,不管自己说什么,他只会往他扭曲的思想上靠。于是不再争辩:“我没出去,更不知道你出去了。不相信的话,明天你可以去问其他人。” 贺白易猛地扯住他:“你不许走!” 苑羽耐心彻底耗尽,另一只手“啪”得往贺白易脸上一扇:“能别疯了吗!” ——咔。 这句话说出的同时,耳后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响,还有一瞬间的灯光闪过。 有人照相。 苑羽迅速转过头,楼梯处漆黑一片。 “……” 他沉默着,看着崩溃蹲到地上的贺白易,深呼两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 房间里依旧漆黑一片。 苑羽脱下带有污渍的衣服,顶着寒冷摸到空调器,给暖气打开。 雨下了一整天,到现在还没停。 他郁闷的给自己埋进被里,呼吸比平时重了许多,等身上渐渐有了暖意,才慢慢探出头。 许久过后,屏幕白光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光线。半夜一点,两个小时的的消息还没回复。 是张图片,带着文字。 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图片里,一只银白色的耳钉,在手机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苑羽盯着那张图片发呆了好一会儿,伸出另一只手打字。 芋圆:因为我觉得它很配你。 第28章 静水投石 隔天贺白易真的问了其他人。 苑羽住在二楼,昨晚不训练,其余人都在三楼没下来过。 只有赵阳见过一面。但他也就看见苑羽抓了两只鹦鹉,然后上楼回房,所以笃定的说。 “他在房间里啊,昨天那虎皮一直在他房间里叫,我站楼梯上都能听见。” 接着好奇道:“干嘛,你问这个干嘛?” 贺白易没吭声,正要走。 赵阳又拉住他,一脸八卦相:“哎哎哎!别走啊,昨天发生啥了,该不会跟小香香生日有关吧,跟我说说呗~” 贺白易甩开他:“不关你事。” 赵阳“切”一声,说:“不说就不说,反正要过年,咱马上就见不着面了。”他说着勾起唇角,斜睨一眼贺白易,边离开边欠兮兮说道:“到时候见某人也就难喽!” 贺白易认定是苑羽搞的鬼。 想找证据发给香茴,自此达到让香茴反感苑羽的目的。可惜根本找不到,连昨晚他穿的那黑色雨衣,都不见踪影。 为了找那雨衣,他趁苑羽在一楼吃饭时,偷潜入他房间去找。结果房间光线太暗,那灯又死活打不开。打着手电筒摸索半天没找到,出来时就见到苑羽站在门外等他。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当即一声没吭快步走了。苑羽也没说什么,等他走后,就回房关上了门。 这事表面算是翻篇过去,毕竟离新年只剩几天,再大的事也是先回家过完年。 RFC里的人陆陆续续收拾完东西,拖着行离开基地。 转眼间,基地就只剩苑羽还有两只鹦鹉。 鹦鹉在黄景飞住院期间就托付给了苑羽,所以苑羽在哪,这两只鹦鹉就会在哪。 除夕当天。 苑羽拎着阿姨走前做好的饭,打车到市一医院。 到医院撞见杨哲,才听他说黄景飞回家去了,病一拖再拖说要等过完年再回来治。 他又拎着饭盒打车回去。 走回基地的路上,经过草木谷时,看见门把上吊着块木牌。 ——老板不在,书屋自助! 隔壁店灯还亮着,苑羽在草木谷前停留几秒,赶在隔壁老板走前,去里面买了先前看上的两只小帽,当作给虎皮和公主的新年礼物。毛茸茸的,一黄一红。 回去后,苑羽给黄色小帽戴到虎皮的脑袋上,它嫌弃的直摇头,戴两次,摇掉两次。但几秒后,瞧见公主乖乖戴上帽子,歪头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又叫着让苑羽重新给他戴。 除夕夜。 手机里来了好几条祝福短信。 其中有好几条,语音里是小男孩稚嫩的声线,背景混着热闹的人声和鞭炮声。 苑朗:哥哥除夕快乐! 苑朗:妈妈还有大姨刚包完饺子,我也帮忙包了几个,手还沾着面粉呢,就赶紧来跟你发消息啦——!我就是,就是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回家?是在外面工作忙吗,我问了爸爸,他不告诉我你在外面做什么,也不让我去找你。嗨呀,我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苑朗:[放鞭炮!] 苑朗:[点开红包] 苑朗:[新年好] 苑羽目光停留在屏幕,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等放鞭炮的表情包倒映在瞳孔,绽放了五次,他指尖才落到键盘上打字。 芋圆:朗儿新年快乐 手机连响了好几声。 野马:[图片] 野马:[图片] …… 野马:[图片] 驰禾然发了二十几张图片,是拍的各种爆竹的照片。 野马:羽兄 野马:是否还记得儿时咱两一起玩爆竹 野马:甚是怀念 苑羽看见图片中陌生的背景。 芋圆:你没回去? 野马:你怎么知道! 野马:噢噢我跟你说,我在南京拜了个师父,师父老人家过年只有我同门师姐陪着,太孤独了,于是我打算留下一起过年[哭][哭][哭] 芋圆:其实不是为了师父吧 野马:瞎说! 野马:你别告诉我爹,他要是知道,肯定说我陪别的老头不回家陪他,要伤心吃醋了 芋圆:你也知道你爹会伤心 野马:哎呀我过一天就回去 野马:你呢? 野马:算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不回去是吧? 野马:不想回家,去我家啊,老驰总念叨你,从小把你当大儿子养,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吧 苑羽沉默几秒。 芋圆:不回去了,我没几天假 芋圆:明天给老驰拜年,等放长假再回去看他 苑羽和驰禾然闲聊几句,小腹隐隐有些发沉。 他往厨房瞥眼,放下手机,走到冰箱前给阿姨包好的饺子拿出来,起锅烧水。 没过多久,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白花花热气,他抓一把饺子丢进去,溅起滚烫的小水花。 ——铃铃铃! 客厅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苑羽看了眼锅,跑到客厅拿手机,他盯着屏幕楞了两秒,才接起电话往厨房走。 “喂?” 电话那边传来时以类慵懒的声线。 苑羽轻“嗯”了一声。 “除夕快乐。” 苑羽望着锅里翻腾的饺子,缓缓回道:“除夕快乐。” “吃晚饭了吗?” “准备吃。” “吃的什么?” “猪肉饺子。” “谁包的?” 苑羽静了两秒,说:“家里人。” 电话里的声音蓦地停了会儿,有轻微的敲门声。苑羽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拿起勺子往锅里轻推了几下:“有人喊你吗?” 敲门声停止了。 “没有。” 时以类的声音透过听筒。不知是不是苑羽的错觉,他比平时问题要多,又似乎一直带着耐心:“你在煮饺子吗?” 苑羽握住勺柄的手指顿了顿,没想到锅里水沸腾的声音能传进电话里。他喉间发紧,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对面也没有追问,只是换了一个问题:“晚一点,能给我剩吗。” 苑羽懵了会儿,没经过大脑思考,下意识就回道:“能。”半响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追问道:“有多晚?” 很快有回应:“两个小时。” * 时间要快一些。 准确来说比苑羽下楼前还要早。 饺子才装好在饭盒里,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匆匆穿上鞋子,跑到别墅区大门。 空旷的街道停着辆黑车,时以类双手插兜倚在车边,黑大衣被肩线衬得笔直利落,蓝白格子围巾松松绕在颈间,在路灯云开的暖黄光线里,上面的毛绒闪着细光。 苑羽突然有些不敢看,刷卡出门。靠近时,才慢慢抬眼。 时以类耳畔,银白色的耳钉勾住他的视线,他眼神停留两秒,抬起手:“饺子不止一个馅,我还给你煮了别的。” 时以类垂眸睨着,两秒之后抬起手:“还有什么馅?” 冰凉的指尖擦着温热的手心往里勾,苑羽瑟缩了一下,移开手:“香菇鸡肉,玉米虾仁。” 时以类“嗯”了一声,说:“我不爱吃香菇鸡肉的。” 苑羽解释道:“没有多少,可以喂给——” “你跟我一起吃。”时以类说。 苑羽:“嗯?” 时以类安静了几秒,黑瞳晦暗难分,似在表达着什么,但对方看不懂。 他无声叹了口气,打开副驾驶的门,低声道:“你上次答应我的,说陪我。” 苑羽一楞,想起前几天在车上说的话。 “你要反悔吗?” 他注视着对方,能感觉到情绪再往负面走。于是急忙说道:“没有,不反悔。” 副驾驶门一直敞着。 苑羽刚要进去,想起什么,又转头看他,问:“我能带两只鹦鹉吗?” 时以类:“?” * 车门“咔”地关上。 后车座放着一个绿色的小鸟外带包,里面有两只戴着帽子、探头探脑的鹦鹉。 时以类回头瞅了一眼,问旁边人:“这是你养的?” 苑羽扣上安全带,摇摇头:“不是我,是我们教练养的。” 车在说话间启动,里面亮起微弱的灯光,时以类目视前方,声音清晰的像贴在耳边,他随口问道:“黄教练?他怎么不自己养。” 苑羽一噎,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后座突然传来虎皮爆鸣似的叫唤。 “——菜逼!——菜逼!” 时以类瞥后视镜一眼,看见对自己探出半个脑袋虎皮鹦鹉:“……” 为了防止误会,苑羽立马解释道:“这是它打招呼的方式,没有真……骂你菜逼。” “谁教它的?”时以类问。 苑羽几乎一秒内就回答:“不是我。” 时以类笑了一声,说:“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你自己都不会骂人,怎么可能教它。” 苑羽听闻,眼神转向窗外。 被时以类察觉到:“心虚了?” “……没有。” 苑羽声音很轻,在时以类的视线里,他还是在看窗外。 路灯拖着光往后快速倒退着,城市装饰的小灯笼,也成为一道红色的飘带。 心虚往车窗看是真的,看窗外不是。 是被窗户上那小片的、模糊的倒影吸引了去。 宽敞的马路像抚平的黑缎,车平稳地滑过路面,没有丝毫颠簸,行驶的格外通畅。 外面黑夜如绸,万灯通明。 车内静得能听见彼此极轻的呼吸声,连指尖偶尔蹭过方向盘的细微动静,都清晰可辨。仿佛一整年积攒的静谧都停在此刻。 ——嘭! 突兀的炸响如静水投石,溅起层层波澜。 苑羽被一声惊住,瞳孔骤然缩起,随之又缓缓定住,倒映进五彩斑斓的烟火。 无数烟花在空中同时绽放,一簇簇舒展成漫天星雨——苑羽这才意识到,新年到了。 车窗缓缓降下三分之一。 足够看到半空,也不会太冷。 苑羽嘴唇张张合合,“新年快乐”四个字话到嘴边,却莫名难为情说不口。 恰在这时。 身后响来虎皮的叫声:“——新年好!新年好!” 苑羽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弯起,轻声回应:“新年好。” 时以类回应:“新年好。” 虎皮:提着昨日种种千辛万苦,向明天换一些美满和幸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静水投石 第29章 舍不得床 两只鹦鹉自从来到陌生环境,全程战战兢兢。 从小鸟外带包出来后,公主一直在苑羽头发里窝着,虎皮则是飞到肩上打探军情。 苑羽扒拉扒拉羽毛,想让它两下来喝点水,可两只非但不听话,还叫唤着啄他耳垂。他没辙,只能先带着它们熟悉环境——虽说他自己也不熟悉。 客厅大灯明晃亮着,时以类从厨房热好饺子出来,回头就见到苑羽在那里来回踱步。 虎皮扑腾着飞起来绕一圈,又回到肩膀往苑羽的脖颈缩了缩。 苑羽用手指轻戳了一下他,疑惑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饺子香气飘过来,停到他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去看,头顶有了触感。 “?” 苑羽视野忽地撞入一片白。 客厅开着空调,很暖和。 时以类大衣早就被他随意搭在沙发,里面的底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里面洁白的皮肤。 他一只手稳稳托着盘子,另一手抬起,手臂侧在苑羽脸旁,指尖偶尔会触碰到他柔软的头发,语调刻意放轻:“它好像要睡着了。” 这动作带有一定迷惑性,像摸的不是公主。苑羽僵在原地,连微微抬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嗯,时间有点晚,公主应该是困了。” 时以类低眸,收回手,目光落在垂下的眼睫上:“你呢?” 苑羽很轻的眨了下眼睛,说:“不是很困。” “喝点酒吗?” “好。” * 春晚结束,电视上播着《影视解说》的栏目。 沙发角落两只鹦鹉埋头熟睡着,地毯上坐着两人。苑羽视野有些失焦,在他印象里,酒杯见底也只不过两三次。 “……度数好高。”他嘟囔道。 “不高啊。”眼前人似含笑的看着他,评价道:“酒量这么差。” 苑羽自知之明,不反驳。须臾,他抬眼对视上那双闪着电视画面的眼眸,声线无意识发软:“我不能喝了。” 时以类:“嗯?” 虽说以前他不管喝多少,都能保持些理智。不过在时以类面前不一样,那点点理智在此刻明显不够。 所以他要适可而止。 苑羽指尖摩挲着杯沿,有点贪恋杯中的酒。口是心非道:“有点困。” 时以类没有多留他,而是挪近些,顺着他的话说:“那要睡哪间?” 苑羽没想多久:“之前那间。” “能自己洗漱吗?”时以类问。 苑羽抬眼有些疑惑的看他:“我没喝醉,可以自己洗漱。” 他察觉到时以类在笑,更疑惑了,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手指刚松开酒杯,下一秒脸颊就贴上了冰凉的指腹。 果真沾上了,不知道哪来的纸片。 苑羽合理怀疑是刚才到处扑腾的虎皮搞来的。 他盯着那小片纸发呆一阵,又望了望眼前人。 时以类眸色太深,望不到底。 每当凝视着这双黑瞳时,他总想看得更深些,却在不知不觉中掉进深渊,始终捉摸不透。 以至于此刻,他又窘起了眉头。 “在草木谷的时候,我就在想。” 身侧的灯光毫无征兆间亮起,黑瞳倒映出苑羽迷茫的面孔。 时以类声音轻到,苑羽认为他只会特别认真时,才会去这样说话。所以他艰难地从混沌中,攥出几分清醒去听。 “如果你不去看那些书,不去门外看盆栽,不去低头看手机。一直看我就好了。” 苑羽呼吸停滞住。 “就像现在一样。” 取而代之的是剧烈跳动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苑羽咽了下,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凉酒滑入口腔,刺得他眼睫颤了颤。等他缓过来,话刚说出“我”个字,蓦地停住——这声抖得不行,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时以类问:“我什么?” 苑羽刻意压了压声音,抬眼看他:“我去洗漱了。” 时以类停顿了下,“好。” 客卫里没开暖气,他手晃过凉水,一下一下拍到脸上。 手冻得冰凉,脸却依旧隐隐发烫,红许久消不下去,跟脖颈连成片。苑羽心里明知,这不是喝酒导致的。 他看不清时以类瞳孔中的情绪,还能傻到连那句话的意思都不清楚吗? 确实不清楚。 或者说是,不敢清楚。 大概过了有半小时,客卫的门才徐徐打开。 苑羽往客厅扫了眼,没看见时以类的身影。他轻呼一口气,从沙发上捞起自己的衣服,又给虎皮和公主安顿好,这才放心走开。 前几天离开这里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那张床,对它产生了某种执念,想在此刻掉进被窝,一直睡到分不清早晚。 苑羽抱着棉服,凭借着上次的记忆走到卧室。 脚踏进去的第一步,就猛地顿住。 里面暖气开着,清晰的水流声从主卫传出,沐浴露的香味几乎快要溜到卧室外面。 “……” 苑羽不敢进去了。 他又转身走到客厅坐下,棉服抱在手臂中也没放。等了好一会儿,听见那边发出动静,却迟迟没看见时以类出来。 苑羽低头发呆片刻,一个想法登时出现在脑海中——时以类不会忘记刚才说的话,给房间占了吧? 他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站起身。在心中可怖想法的催使下,一步步走到卧室门口。 卧室灯光很暗,只开了一盏台灯。果不其然,时以类靠在床头,低头玩着手机。 苑羽心凉了半截,退出房门。 几分钟过去。 他还是舍不得,轻手轻脚地往里走,每一步都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时以类。” 床上人掀起眼皮,看他:“嗯。” “我睡这里。” 苑羽站在床头,声音小到只有两人间的距离能听见,“说好的。” 时以类搁下手机,问:“那我睡哪里?” 苑羽:“上次你不是——” 时以类:“被单都拿去洗了,只剩一套。” “……”苑羽不明显地蹙了下眉,沉默了好一阵,说:“你睡沙发吧。” 时以类:“?” 苑羽意识到不对,自己想睡这张床,也没有说让房主睡沙发的道理。他咬了下唇,说:“那,那能一起睡吗?” 没有很快得到答复。 苑羽又补充道:“我只睡角落。” 时以类往里挪了挪,重新躺好:“上来吧。” 苑羽感觉这场面似曾相识,比赛期间时以类也是这样给他腾位置的,只不过那时候是自己的床。 “谢谢。” 苑羽给棉服搁到床侧的台子上,掀起被脚往里钻。等脑袋搁下时,他才发现不对劲,仰头看眼前人,问:“有多余的枕头吗?” “没有。”时以类说。 苑羽低下头:“好吧。” 他脸颊挨在平坦床上,没过多久,耳边传来窸窸的动静。 刚抬眼,一只手蓦地伸过来。 苑羽“嗯?”了声。时以类的手能托住他大半张脸,微微抬起,将枕头拉到他脑下,收回手。 “……谢谢。” 话音未落,时以类整个人也往这里挪,睡到枕头的另一边。 枕头间的距离所剩无几,两人的鼻尖似有似无的轻碰了一下,痒得让人心慌。 “你还没有回复我。”时以类说。 苑羽眼睫迅速扫了扫:“……我还是不睡枕头吧。” 他往床边挪一点,肩膀被扣住。时以类起身,一只腿跨过他,抵住他的去处:“怎么老是躲?” 苑羽被压在身下,无处可挪。尾音有些抖:“时以类,你是不是喝醉了?” 时以类平静道:“是你喝醉了。” 温热的呼吸扑在苑羽脸上,带着些清冽又灼热的气息。他咽了口唾沫,认栽道:“我没有回复你什么?” “你说呢?” 时以类的眼神愈发晦暗,像是要给身下的人活活吞下去。 苑羽慌道:“是那个……看你吗?我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回复,你想要我——”怎么回复。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也随之起伏。 时以类手指覆到他的唇上,抚摸了两下:“那我重新问你。”他嗓音发哑,说下句话时隔了好一会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苑羽: “能亲吗?” 苑羽当场楞住。 时以类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苑羽眼见时以类靠近,赶忙拿手捂住他的嘴:“等、等一下……” 时以类皱眉看他。 苑羽喉结滚了滚,支支吾吾说出口:“是……是谈,谈恋爱的意思吗?” 时以类听闻,挑了下眉,眼神回复。 苑羽吸了口气,手刚往旁边移了点,手腕就被用力攥住,压到枕头上。 柔软的触感覆在唇瓣,苑羽感觉到手腕上方的筋脉在跳动,下意识往时以类的衣服抓了抓,似在寻求依靠。 片刻后,他睁开眼,脑袋里还在回味刚才温度。明显是不够。 苑羽嘴唇微张,几乎是全凭本能的问:“不亲了吗?” 这话说出口,时以类的筋脉跳的更厉害了,手指也随之扣紧了些。 苑羽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说错话,唇再次落下时,摩擦的比先前重,没了耐心。恍惚间,齿关探入了滚烫的物体,刺得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苑羽没谈过恋爱,但在之前的认知里,第一次不应该……是这样。他一时不知道是时以类也不懂,还是喝醉导致的。 更不应该的来了。 他腰间的衣服被撩开,时以类的手按在他的腰上,似发泄般掐了下。 苑羽全身一颤,慌乱地去推。 推不动,呼吸还开始不顺畅。甚至开始有些晕眩,耳边还能听见粘腻的水声。 直到手指轻微颤栗,时以类才缓缓移开唇。 苑羽急促的喘着气,眼尾泛着薄红,浓郁的情绪使得心脏剧烈跳动,许久也集中不回视线。 时以类舔了下唇,注视着那双带着水迹的眼眸,问:“还想要吗?” 第30章 嫁妆 苑羽侧过脸,嘴角残留的唾液反着光。他整个人被包裹在身下,胸口一下一下的起伏着,小腹愈发收紧。 腰侧的手还在摩挲着,他轻颤着去抓:“不……要了。” 床头暖白色光线洒在苑羽的面部,发丝倒影清晰了几分。 时以类低下头,在他睫毛上落下一吻。说:“睡觉吧。” 苑羽喉间发出一声轻“嗯”,软绵绵的,他没力气加重嗓音,却让人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 时以类楞了下,站起身,从床边下去。 苑羽身体上方滚烫的温度消失了,他没看时以类,缩进被里。声音闷闷的:“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 房门打开又阖上。 心脏跳动的频率随着时间回到正常,嘴唇上的余温却久久挥之不去。 苑羽探出头,望着窗外寥寥星点的夜空,片刻过后,他闭上眼,眼睫微微抖动着,默默许下新年愿望。 ——愿望很多,不过时间很长。 两个小时,苑羽迷迷糊糊睡着后,时以类才从阳台走进来,他关掉床头的台灯。脚步很轻,绕过床尾,睡到另一边。 外面鞭炮声后的寂静,与房间融成一体。 淡淡的清香弥漫再各个角落,成了助睡的安神剂。 * 清早。 卧室里来了两只不速之客。 床上的人还没醒,虎皮就跟个老母鸡似的,飞到床头,站到苑羽的脸上,冲着天花板大叫:“——新年好!新年好!” 苑羽被炸醒,往脸上胡乱挥了挥,赶走虎皮后,钻进被子里。 闭眼刚要再睡过去,下一秒想到什么,猛地睁眼——他扒开被子转身一看,公主停在时以类的额头上,眨着眼睛跟身下人对视。 “……” 苑羽一噎,立即给公主拿走,解释道:“可能是饿了,我带它们出去。” 时以类“嗯”了声,摸出手机看时间。 十点多。 大年初一睡到现在,可以准备好吃新年第一顿午饭了。 苑羽给带过来的鸟食倒盘子里,接了些水放一起。虎皮这才不叫唤,跟着公主埋头吃粮。以为它两能歇停会儿,结果刚洗完漱,又飞了过来。 他头发还没来得及打理,乱翘着,公主往他发梢上啄了啄,他抬手碰了下公主的喙,嘀咕道:“这么缠人?” 没办法,赶又赶不走。只能接受这两只随身挂件。 时以类靠在主卧门框边,问:“中午吃什么?” 苑羽刚从客卫出来,眼神只是扫了轮廓,没落到脸上,就迅速移开:“吃什么都好。” 时以类:“冰箱里还有些菜,会做饭吗?” “嗯。”苑羽点头。 时以类被两双黑漆漆的小眼睛盯着,偏偏看不见苑羽的眼睛。他凑过去,须臾,俯下身歪头看他:“你怎么不看我。” 苑羽哪敢,昨晚的画面此时还回荡在他脑海,看一眼,怕是控住不住脸红温的速度。太丢人了…… 但时以类凑在他面前,不想看也不得不看见。 苑羽抬眼,头一回真切感受到时以类还是个大学生,比自己小两岁。平时时以类气场太过强势,他从没想过,这种歪头的动作,会是时以类做出来的。 仅是一秒,脸就不争气的泛红。他喉咙有些干,急说道:“我去做饭。” 时以类伸手虚虚拦住他:“瞎说的。你头上顶的鹦鹉掉锅里怎么办,冰箱里荤菜够多了。” 苑羽有没有听懂不知道,反正虎皮好像是听懂了,下一秒就跟公主叫了两嘴,公主翅膀抖了抖,跟着飞走。 效果挺管用,不过饭还是时以类去做的。 苑羽坐在餐桌前,眼神无意识落在厨房里的背影,撑着脑袋发呆。 谈恋爱会让人性情大变吗?好像好久都没见时以类发脾气…… 不对,有谈恋爱吗……? 他有些不确定。 昨天的事情太不真实了,说是一场梦都不足为过。而且还喝了酒,没准是他自己酒后乱想出来的。 苑羽思考良久,想找个机会试探试探。 两荤一素一汤。 时以类会做饭已经超乎预料,没想到还能做的有模有样。 菜整整齐齐摆在餐桌上,苑羽一眼就相中了那盘辣椒炒肉。 筷子刚伸出两秒不到,悬空被另一双筷子夹住。 苑羽:“?” 时以类淡淡的看着他,说:“菜是我做的,饭是我蒸的,你就光吃不做些什么?” 苑羽吃人嘴短,不吃也不敢反驳:“……我洗碗。” 时以类:“用不着,有洗碗机。” 苑羽想自己还能做哪些,还没想出来,大门那边突然传来动静。 餐厅和玄关处被一堵墙挡着,他回头形同虚设地望了一下,问时以类:“谁来了?” 时以类头都没抬:“我妈。” “林阿姨?”苑羽说。 话音未落,门那边传来回应:“哎——!”林云岫搬着大木箱子走过来,“新年好啊,小羽。吃午饭呢。” 她给大木箱子放到餐桌另一边,分量挺重,砸下来时发出声“砰”响。 “这里面是什么?”时以类问。 林云岫拍拍纸箱,说:“嫁妆。” 时以类:“?” 苑羽差点被刚偷吃的辣椒炒肉噎住。 林云岫瞅见,笑道:“干嘛反应这么大?我的嫁妆。” 时以类起身,掀开盒盖,往里看了眼,说:“给你嫁妆带过来干什么,这东西不是在外婆那儿放着。” “放她那儿不安全,好几个老鼠贼盯着呢。”林云岫自顾自的坐到苑羽旁边,抄起筷子吃菜:“再说,今年回不来几次,我要出国。” 时以类“哦”了声。 她尝了口菜,“嗯~不错,就是辣了些。你平时有放这么辣吗?还是说我好久没吃,你口味变了。” 时以类搬起箱子,应道:“嗯,变了。” 苑羽正低头吃饭,听闻,心里暗自琢磨时以类之前会是什么口味。旁边的林云岫瞥向他,突然唤道:“小羽。” 他抬眼: “嗯?” “你还没跟我说什么?”林云岫含笑的看他。 苑羽想了下:“新年快乐,林阿姨。” “哎,乖孩子。” 林云岫笑得更深,手往包里一探,摸出搁红包:“呐,给小辈的红包~” 那红包肉眼可见的厚实,苑羽手像是被烫到,慌忙往后缩:“不、不行林阿姨,太多了。” 林云岫不管,塞到他手里:“这有什么,我们那边给红包就是给那么多,以类小时候我给他的比这个还厚呢。” 时以类搬完箱子回来,听见这话,说道:“这两年没有。” “哎呀,你多大了。还爱较真呢。”林云岫嗔怪道,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的同时递出个红包:“你也有。行了,我走了。” 时以类接过红包,说了句:“新年快乐。”也不问她去哪儿。 林云岫刚走两步,回头:“哎不对,你两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拜年?” 时以类没吭声。 苑羽没有要拜年的,去哪都无所谓。但时以类的亲戚他都不认识,去了可能会尴尬,还是不去比较好。 林云岫又道:“不是亲戚啦。” * 停车库泊着辆路虎,周围空空荡荡,整栋楼没几人在这儿过年。 车里堆满年货,就连后座都被堆的全是。时以类开门时,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往下掉,好在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那瓶往外掉价值不菲的名酒。 很眼熟,也不知盒子跑哪儿了去,倒像是林云岫从那个酒柜里顺的。 收拾收拾,终于腾出一个位置。不过位置很小,苑羽钻了进去,仰头说:“我坐后面吧,你坐太挤了。” 时以类揉了把他的头发,关上车门。 他坐到副驾驶,寄安全带,问旁边人:“这么多年货,怎么一个都没带给你儿子。” 林云岫戴上墨镜,启车:“不是给你带嫁妆了吗?给你未来媳妇儿的,不比那些年货贵多了。” 时以类:“给苑羽的?” ——咚! 车没开动,原地颤了颤。后备箱有东西掉下来,在车内碰出响声。 这话一下给车上的二人定住了,半天车内跟嘴里塞棉花似的,没一点声音。 苑羽耳尖发烫,往年货后面凑了凑。 林云岫隔着墨镜在后视镜扫过苑羽恨不得给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又看向一脸淡定的时以类。 “……”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场景终于往后流动。林云岫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手指缓慢摩挲着,半响,问道:“……你两谈了?” 时以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短短一个字,林云岫竟听出了几分得意的滋味。 虽说自从流鼻血那回事之后,林云岫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但是对于自家儿子出柜,而且还这么……不避人,尤其还是当他妈的面! 林云岫当场就想给他嘴堵上,然后踹下车——“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时以类:“昨天。” 又是一阵沉默。 别说苑羽了,他到此刻还游离于时以类第一句话,没缓过神来。 时以类完全不顾车上二人的死活,继续说:“所以,你那红包算包少了。” 林云岫接受程度高的可怕,前一秒想给他踹下车,下一秒说:“嗯,下回买个大一点的红包。” 她说完瞥了眼后视镜。苑羽埋着脑袋,只能看见头顶蓬松的头发,像极了做错事不敢见家长的小孩。 相比时以类,苑羽成长环境没那么开放。他一直认为这种事很难说出口,更是不能说出口。一旦说出口面临的会是无尽的指责,更甚至是被认为精神有问题。 所以到现在,他依旧听不明白林云岫的意思,只捕捉到她语气中的些许尴尬与惊讶。 片刻过后,车前传来声音。 “宝贝,怎么一直低着头?” 苑羽身形猛地僵住。 这个称呼他一开始觉得是林云岫对时以类说的,抬起头,才发现是自己。 后视镜里的镜片反着光,看不真切林云岫的眼神。苑羽咽了咽,手指小幅度蜷了下,紧张道:“没、没什么。” “是不是又害羞啦?”林云岫唇角微微勾起,道:“以后对时以类可不能这么害羞,越害羞他越得寸进尺。” 车内偶尔会有年货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无形中有了节奏。 她直视前方,回忆到什么:“他小时候,就有个小女孩害羞,给玩具都让给他,结果他一点不知好歹!全抢过去自己玩儿,整整一天啊,都没给人家女孩碰一下。” “所以你千万不要由着他,下场就会一样知道不?” 时以类:“……” 苑羽楞了会儿,周遭的空气流畅些,眸底荡开涟漪,轻声道:“嗯,知道了。” 第31章 给小孩的 林云岫去的地方都是些犄角旮旯的老城区,要么是藏于郊区的自建房,车挤不进去,停在路边,要顺着土路走十几分钟才能到。 路牙子旁到处散落着碎纸屑,硫磺味消散不去。 初一天气不算冷,两人拎着那些重年货来回往返,额角已漫上了薄汗。 好不容易给人送林云岫的陈年老酒搬到车上,苑羽把掉到车座的东西往里堆,挤进小角落休息。后背箱被轻轻扣下,时以类拿矿泉水走到他身边,拧开瓶盖递过去:“喝点水。” “嗯。”苑羽接过水,瓶身被天气冻得冰凉,手心是热的,握上去凉意钻进指缝。他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等温了才咽下去。 车门半掩着,时以类虚靠在车框上睨着他:“你被骗了,大过年来当苦力。” 苑羽抬眼,思考过后认真道:“不算苦力,拿了好多糖。”说着他低下眸,手往兜里探去,从各式各样的糖里摸索到一个小红包,拿出来:“你看,我还收到了红包。” 时以类瞥了一眼,眼皮没怎么抬:“我怎么没有。” “你没有吗?”苑羽疑道,“刚才那个奶奶塞给我的。” 那红包只有巴掌大小,红通通的,边角还带着绒绒的质感,一看就是老人平日里准备着给领家小孩讨吉利的,面额不会很高。 “她把你当小孩了。”时以类下结论。 苑羽听闻,指尖捏了捏红包,说:“好像是这样。”他说完迟疑了一下,问时以类:“你要吗?” 时以类挑了下眉,没等他开口,垂在身侧的手指被拨开,手心里塞进东西。他垂眸睨着那个小红包,问:“为什么给我。” “你比我小。” 苑羽看着他,眼眸中流露着淡淡的笑意:“给小孩的。” “……” 时以类楞了下,看了苑羽一会儿,伸手捏在他脸颊,力道很轻。 他刚想说什么,苑羽突然看向某处,随即轻轻扒开他的手。 车后门挡着视野,但能听见土路那边传来脚步声。 时以类往那方向瞅了眼,对往这儿走的林云岫说道:“完事了吧?都去了五六家了。” 林云岫眼尾带着笑,点头道:“嗯呐,没了。天都快要黑了,我们去吃饭啊?” 时以类转头问苑羽:“想吃什么?不许都行。” 苑羽想说的话被禁止了,想了半天没想出吃什么,于是抓空道:“听林阿姨的。” “听我的?” 这话被林云岫听见,她开门上车,露出的那截手腕上戴着精致银表,抬腕看一眼,说道:“还有时间,走吧,带你们去个地方。” * 天色渐黯,夜幕缀满星光。 马路两边都是昏暗的,偶尔能看见些被夜色染得黢黑的建筑。 车行驶了多久,苑羽没有细想。 跟时以类待在一起的时间流逝得总是很快。 马路边出现几簇暖黄的光亮,洒落在旷野之上,那里搭着三两个帐篷,人围坐在一旁。车还没停下,就有人打招呼。 “林姐!在这儿——!都等你呢!” 晚间气温骤降,车外空气像刚从冰窖里溜出来,冻得人手脚冰凉。 林云岫下了车,刚出声,一团白气就从唇间悠悠冒出来,她抬手给后背箱打开:“来,帮我把里面的帐篷拿出来。” 时以类两步并一步走来,往里瞅了眼,伸手往年货里掏:“你还带帐篷了。” 林云岫神情自若:“车里一直备着,是你没注意到。” 苑羽帮着把年货从车上取下来,等帐篷拿出来后,又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放回原位。 时以类睨着那只双人帐篷,道:“就这个?怎么睡。” 林云岫摆摆手,边往草坪走边无所谓道:“这有什么,我跟她们挤挤,你两睡这帐篷。” 草坪围着几张米白色的塑料纸,用来挡风的,昏暗的灯光下,像几片没化干净的薄雪。中央光秃秃的土面泛着白,篝火堆迸溅寥寥火星,似璀璨的小型烟花。周围摆着铁架,下方有煤炭烧着。 坐在一起的有刚成年、脸上还带着青涩的青年,也有三四十岁较为沉稳的一代人。倒是热情,三人走来时,就铺好毯子腾出好大块地方给他们坐。 一圈人间坐着位小女孩,扎着两只麻花辫,身旁是她的妈妈。她捧着快赶上她大的吉他,拨弄着吉弦,唱着歌。 嗓音清脆带着稚嫩,在空旷的草坪上舒展遨游。 林云岫特地拿来好吃好喝的,没坐下,跟着去烤串了。估摸是中午只吃两口菜,现在馋的不行。苑羽看过去时,她正吃着串,对视上眼神,还喊他过去吃。 苑羽没去,篝火边寒意少。他拆了几包零食,听着歌,眼神时不时往一个方向看。 时以类在那儿搭帐篷,他想去帮忙,被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搭帐篷一个人快,两个人容易帮倒忙。苑羽不懂,虽说自己不会,但搭把手的事情也不至于说是帮倒忙。 对面坐的是一位年龄跟他们差不多的姑娘,长着双桃花眼,笑起来很好看。 眼瞅着苑羽老往她这方向看,迟疑了下,转头望过去,就见到那边搭帐篷的青年。 “那是林姐的儿子吧?” 周围一圈人,女生问出这话时,苑羽却隐隐有种感觉是在问自己。 他回答道:“嗯,是的。” “昨天就听林姐有个儿子,还想着哪天能见到,结果今天就见到了。”有个男生说,“你别说,长得跟林姐确实挺像,真帅啊。” 女生道:“那可不,咱林姐那条件,老公长成一坨屎都能生出个帅哥来。” 男生:“不是,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还在吃东西呢!” 旁边众人听着乐呵呵笑,苑羽嘴角也上扬了一点。 这里年龄相仿的人都称林云岫‘林姐’,苑羽心里琢磨着,自己要不要也改个称呼。可转念一想,时以类是林云岫的儿子,自己喊林姐,那岂不是乱了辈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改了。 “小帅哥,那你嘞?”突然有个人说。 苑羽从思绪中抽离出:“我?” “对呀,你好像跟林姐儿子很熟,跟他是什么关系呀?” “我……” 苑羽顿了下,道:“是朋友。” “只是朋友吗?”女生问,语气里流露着察觉不出的遗憾。 “哎,你这话多余了。”男生拱了拱她:“不是朋友还是啥?我看你是被这火烤傻了!来来来,你别坐风口了,来往我这儿坐。” 原先弹吉他的小女孩眸子一闪,手指往半空一指:“他朋友来了!” 苑羽心揪了下,仰头望过去。 时以类的半张脸被火光照着,垂落的发丝搭在眉骨上,神色平淡,模糊的眼底却看不出情绪。他身遭寒意未褪,坐下时带着股冷气。 他听见小女孩的声音,说:“谁是他朋友?” 小女孩道:“你呀。” 时以类淡淡道:“我不是,我是他男朋友。” 周围人眼神一下全变了。 有吃惊的,有没听懂懵着的,还有一脸八卦相的。 小女孩童言无忌,扬着小脸科普道:“什么嘛?男朋友也是朋友,男朋友女朋友都是朋友!” 时以类还要说,苑羽反应快,抓了一把薯片就往他嘴里塞,只不过塞得速度太块,指尖擦过他微凉的唇瓣,几乎要伸进去。 时以类没想到,腮帮动了动,侧头睨向他。 苑羽声音很小,只有两人能听见,语气带着些难堪:“别说这个。” 时以类眉头不明显的皱了一下,但很快消失不见。他摆在身侧的手指被悄无声息的握了握,暖意缓缓传过来。 几秒过后,他到底是听话没再说,四指穿过苑羽的指缝,贴住掌心握住。 苑羽被他手心里的温度冻得僵,身体下意识要缩,却逆着反应又握紧了些。 四下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暖火烘着人,给脸升了温。 小女孩的妈妈轻敲小女孩的头,说:“不懂就不要乱说。” 小女孩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不懂哪里不对。但下一秒就忘记了这茬,望见林云岫抓着的两大把烤串流口水发馋。 “聊什么呢?” 烤串泛着油光,肉质看起来就紧致饱满,入口即弹。香味像是绕着篝火打了个圈,个个眼神都移不开。 当即就有个男生抢着说:“别管聊啥了林姐!我快饿死了,先分给我!” 林云岫笑着分给大家:“还跟小玫乐抢吃的,小玫乐可是给大家唱了歌的,你先吃是什么道理?要不——你也来一首?” “唱就唱!我是看你们没见过我一展歌喉,怕被我迷倒咯!” 那男生实打实的五音跑调不自知。 林云岫就是故意的,等男生要开始唱歌她就跑得没影儿了,说是去车上再拿些食材。 苑羽对这些一概不知,还以为男生跟他口中说的一样。等他来了首当红的流行曲,众人听得像耳朵长了刺。 他眼皮控制不住的跳,但还是强装淡定。 正听得出魂,手指忽被轻轻捏了下,他被那触感碰的缩了下,侧头看捏他手指的人。 篝火跳跃的火花,在时以类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忽明忽灭的光,平时黑黢黢的瞳孔,也照亮了几分。他似乎看过来有一阵儿了,苑羽一直没注意到。 耳边是周遭手忙脚乱阻止的男生歌唱的嘈杂声,时以类凑过来说:“跟我走。” 第32章 选择 那男生给自己唱得神魂颠倒,过了好一阵儿,才发现人几乎全走了,只留个女生笑眯眯的,静静听他唱歌。 马路两周空旷寂静,这会儿又响起吉他声。 苑羽低眸望着身前的两道人影,脚下不疾不徐的踩着。为了能和身边人同频,他会刻意加快步伐,偶尔臂膀会蹭到,全身上下的触觉会集中在那个部位,几秒或是十几秒钟。 “什么时候能跟我打。”时以类开口问。 “嗯?”苑羽从触感中强行剥离出,思考这个问题:“打排位吗?” 时以类:“嗯。” 苑羽:“可能要到深渊后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深渊结束还有四个月。” 时以类面无表情的睨向他,嗓音里透着淡淡的酸劲:“很久。” 苑羽下意识的想找方法安慰他:“不会很久的,训练作息很满,时间过得很快……” 说到一半他又停住了。这话说得多余,谁会拿更苦的事去安慰人,他噎了两秒,发现自己根本就编不下去:“……那怎么办?” 时以类突然笑了一声。 苑羽抬眼看向他。 “那能怎么办?”时以类很轻的重复了一遍,语气里似乎早有答案。他脚步渐缓,直到身边人跟着停下:“不能怎么办。只要我们双排,网上的舆论就会越来越大,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这些我都懂,也不想为难你。” 他手指扣在苑羽的脸颊上,力道不重,只是指腹轻轻蹭了蹭,“不过我真的很讨厌一直躲着别人。” 苑羽感觉时以类话中有意:“刚才……我怕对你影响不好,他们都是林阿姨的朋友,要是不理解……” “不理解那就不理解。”时以类说,“不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能让所有人都理解你吗?我妈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她还能怕别人不理解?” 苑羽愣了片刻。 时以类唤他:“苑羽。” 夜色朦胧,说话时吐出的白气再次模糊了视线,那双黑瞳却凝着星点。 “我在你身边,你不用想那么多。” * 晚间温度凉,野草沾着水露,拉帐篷链子时抖了些进去。 帐篷里暖气不足,唯有暖手袋能供些热。这东西也就能暖一个人,刚热乎就被塞进了苑羽手里。 底部铺着厚厚的防潮垫,额外加了层羊毛垫。钻进睡袋里虽仍能感觉到冷,但勉强能接受。 苑羽在外面被冻得鼻尖通红,此时缩进帐篷里只露个头,静静睨着时以类调试灯光。 ——滋滋 灯闪了两下,终于灭了。 时以类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时正巧对准了帐篷角落的苑羽,灯光晃了两下,他眼睛就跟着眨了两下。 直到这手电筒故意似的晃了他好几下,他才反应过来往睡袋里躲了躲。 头埋在睡袋里呼吸不畅,耳边响了片刻窸窸的动静,唯一的灯亮便灭了。 苑羽探出头,没有呼吸到预想的清凉空气,反倒是淡淡的香气钻进鼻腔里。他呼吸一滞,努力的想看清眼前,可帐篷里伸手不见五指,单凭肉眼什么都看不见。 时以类离他很近,他不知道具体在哪个方向。 苑羽正欲伸出手往前摸一摸,耳侧突然有了触感——他眼睫飞快地颤了下,那只贴在耳侧带着凉意的手悠悠穿进脑后的头发里。 “……时以类?”苑羽试探的喊了声。 “嗯?” 很快得到了回应,苑羽心脏却重重的跳了两下。 声音就在面前,离得极近,能感觉到时以类轻渺的气息温度。 他咽了下,说:“你没进睡袋吗?外面很冷。” 话音落地,帐篷里陷入短暂的安静,五感所及之处全然停留在脑后那骨骼清晰的手指上。 耳边有了声音:“亲完再睡。” 不及反应,苑羽后脑勺轻压上一股力,唇前随之也压上。他看不清眼前,闭眼跟睁眼没区别,于是他缓缓垂下睫,眼神没有定点的停在下方。 帐篷里的寂静趁得唇间摩擦声愈发大声。或许是长时间没有热源的原因,时以类身上凉得不行。 苑羽从睡袋里抽出手时,脑后的发丝抓得更紧了。不知扯到了哪根,疼的他微微皱了下眉,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 他摸索着绕过那副冰冷的躯体,往自己身上搂了搂。 对方的动作停了一瞬。接着咬了下他的唇,很轻,很快,几乎是下一秒就移开了。 苑羽喘着气说:“你身上……太冷了……我把,暖手袋放你睡袋里了,现在可能会暖和些。” 说完这句后,迟迟没有感受到时以类的动作,只是他呼吸声要比先前的重。 他有些担心:“时以类……你怎么不说话?” 对方没回应,一分钟过去,才慢慢得移开身体。不过不是回睡袋,而是给帐篷拉开了。 帐篷外的微弱光亮洒进来,苑羽看见时以类一脚迈出帐篷,还没来得及说话,拉链很快被拉上。 他起身,手指刚碰上拉链,外面传来可以压低的声线:“你先睡吧,别出来。” 苑羽手指一顿,外面紧接着又传来声音:“抽根烟。” 从认识时以类到现在,苑羽没见过他抽过几次烟,所以对他顶着严寒在外抽烟的行为有些不解,但他还是听话的移开了手。 “好。晚安。” “啪”一声响,帐篷亮起一个火点,短暂之后融于夜色。 苑羽静静坐着,隔了好一阵儿,就在他认为外面不会再发出声音,缩回睡袋时——时以类的声音很轻,从拉链的缝隙缓缓飘进。 “晚安。” * RFC年假仅有五天。 初六时,选手都依旧回到了基地,只剩教练没回来。 黄景飞的病状所有人都清楚,拨通电话的时候,提心吊胆的,生怕消息同千斤坠一样砸在脑袋上。好在,电话很快被接通,黄景飞的声音还算正常。 倒是电话的内容又给人打上了一针麻醉剂,大脑空白两秒。接着队内的几人半小时内抵达了市一医院。 杨哲站在前台,手肘撑着桌子,正嘀嘀咕咕的跟前台护士说着什么,瞅见一波赶来的少年,停下话闸。 “杨叔,黄导人呢?”赵阳问。 “做检查去了。”杨哲撇下手中的茶杯,习惯性的往兜里掏烟,没掏着,兜里连带着打火机也没了。他“啧”了声,瞥向他们:“走,带你们去找他。” 杨哲看样子刚做完一场手术,眼尾皱纹流露着疲倦之色。他步伐不紧不慢,后面跟着一群人像极了老母鸡溜鸡崽。他走了几步说道:“下次来两三个就得了,这么多人,黄二要脸,见到你们这阵仗,没病死,先被你们气死了。” 赵阳尴尬笑了笑,说:“你这说得也太糙了,我们黄导命大,肯定活得久。这点病算什么。” 杨哲面无表情直视前方,过了道走廊才说:“这些话跟我说没用,跟他说去。” 一行人来到内镜室检查口。 杨哲手握门把推开门,拦住一个个要跟着进去的鸡崽,说道:“在门外等着,检查结束喊你们。” “啊……好吧。” 十五分钟过去。 内镜室的门被打开,黄景飞拿着好几张病单,走到门口又停下,一脸不耐烦跟身后人说道:“写得什么狗屁,三到七个工作日出结果?” 他说着侧过身看了眼杨哲,手指点了点病单:“你过来,看看,你们医院是准备给这东西放我棺材里啊?” 没等杨哲回复,门外冲进去一人,死死抱住黄景飞:“你咋能这样说啊黄导——这病能治啊,我都在网上搜了,人家练气功,活了二十几年呢!还有什么中药调理方法——” “滚滚滚。” 要不是黄景飞反应快,手抬得老高,病单就要被夹在中间皱巴了,没准还会撒上几滴不知是泪是口水的液体。他心烦道:“那东西有几个是真的?你们一群人来干嘛?年假过了,还不训练是等着退役吗?” 那人蔫蔫后退几步,抬头又是一愣。 自从秋季赛过后,黄景飞头发就没再染过。此时根根泛白,只剩发尾寥寥黑色。哪怕是平时凌厉的眉眼,此时也消瘦出病态的无力感。 “……” 几人顿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黄景飞似乎瞧出了他们在想什么,被几人盯着一下掉到弱势,尴尬的到嘴边的话陡然停住。 这时,杨哲抽过他手中的病单,扫了两眼说:“过几天就能出结果,不用等你进棺材。” 黄景飞看向他,他继续说道:“过完年就回医院住着,别瞎跑。隔两天安排化疗,你工作的事就赶紧找人替了吧。” 说这话的人轻松,听得人却登时捏把汗。 RFC队员既舍不得换教练,又不想放弃黄景飞治疗的机会。但要是让他们选一个,那么命为重——可这选择由不得他们,一切都在黄景飞一念之中。 他们齐刷刷地盯着当事人,眼神迫切的就像是要在黄景飞脸上挖出答案。 放在之前,黄景飞在这种事情上定是不做停留。可人到生命关头,所有念想无形间被磨平了棱角,自知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再高傲的苍鹰也会寻求停留之处。 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或许这时候该有个人笃定的帮他选择,或是让杨哲重申一遍先前的发言。不过谁都没有,杨哲也只是低眸睨着病单,一页又一页的翻过。 第33章 新教练 黄景飞最终留在了医院。 时间飞逝而过,俱乐部在短时间内通过层层筛选,发布官方公告,与新教练签订合约。 新教练是个话唠,对选手操作、团队战术、版本强度方面有说不完的分析,头天在训练室,就滔滔不绝讲到半夜,差点误了排位时间。虽说得头头是道,可几人就是听不下去,眼皮撑不住,当场开始打盹,活生生是回到了学生听课犯困时代。 第二天,苑羽强撑着听他讲完,回到房间打排位。刚坐下没两秒,门被打开了条缝。他转头就对视上了门缝里往里看的眼睛,眼皮一跳,预感不妙。 结果没等他说话,新教练拖着个椅子坐到他旁边,说是要熟悉熟悉选手,很荣幸他是第一个。 “角色版本弱势,没韧性,前期ob不了,后期又弱,玩他比赛也上不了场。再说,我之前看过你的排位回放,这角色出现率不高,熟练度低,以后干脆换别的角色练练。” “独栋鹿头夹子封点,提前拉点利用韦伯更有优势。虽说你玩这角色他首追你的概率不大,但我还是得提醒你。” “注意注意!这个点很关键,这波吃双倒,监管能争胜。你不能给机会——哎——漂亮!就是不给他机会!好样的,他断大节奏了,你去给中场的机补了,这局能扳回。” 苑羽耳边的话连打三局都没停过,偶尔激动嚎上一嗓子,能给耳膜震碎。新教练的嗓子是拿铁做的,两小时不停歇、不喝水,排位时间过了,还能坐旁边一直复盘。 苑羽从一开始的认真回复,到后面一味的点头。后来实在不行,提醒他训练时间快到了,他才肯站起身往训练室走。 好在,这种情况不是每天,队里那么多选手,他个个兼顾,每人一周轮一次。排位时间耳朵能暂享清闲。 选手有想过原因,或许是新教练刚上任不久,兴奋劲没过,过几天等劲过去,自然话就少了。可两周流逝,新教练一点没变,嗓子完好无损,选手的头都要听大了。 其中最受不了的就是李海,他这人本就焦躁得不行。背地里吐槽新教练,任着新教练刚上任不老套,连着好几天都装病躲在房间里不出去训练。 但次数多了,教练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能再由着他。在其他人训练时,他走出训练室。隔了几分钟,楼上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先是赵阳出去看,后来几人也耐不住吃瓜心,跟着去看。 苑羽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时就见训练室空空荡荡。循着声音往楼上走,刚走过阳台,“啪!”的一声巨响,一个碎掉的杯子瓷片飞到他的脚边,惊得在阳台歇息的两只鹦鹉到处逃窜。 “……” 苑羽捡起那瓷片,混着房间里溜出来的微光,指尖染上一抹鲜艳的红。 他瞳孔缩了缩,快步推开门,就见着一群人中间,被强行拉开额头暴起青筋的李海,完好的杯子此时只剩个把手,被他握着——那抹红是他手掌心里的。估摸着是摔东西是不小心划到,又随着惯力溅了出去。 零散着围成一圈的选手外,教练站立原地。一滴汗从额角滑至耳侧。 “怎么回事啊……?”赵阳惊道,“咋地都摔东西了!?李海你做什么,发生啥事了要哎哎哎——你别!” 烂把手飞过几个人头,径直砸在教练的身上,磕到地面“咔”地碎成两半。 李海指着他,怒声呵道:“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黄导生病,你能过来给我们当教练!屁话一堆听得我都快吐了!有几个字是有用的?” 队内有人想制止他:“李海……你别说……” 那人下一秒就被李海猛推了一把,肩膀重重磕在门框上。 “我不说?我说得有错吗!请他还不如请个保姆,比他有用多了!”李海语调发狠,推搡着身边人有种要冲上去揍人的架势:“我他妈今天就不去训练怎么样!你去跟俱乐部说啊!我看是我被处罚,还是你先被辞退!” 这句话是唬人的,李海能耐再大也没大到能让俱乐部辞退教练的地步。不过他想,这教练初入职场不到一年,俱乐部表面说是层层筛选,实则就是赶鸭子上架,他能懂什么?哪分辨的出这唬人的话是真是假? 教练果真就如他料想般,没吭声一句。 李海鼻腔里“哼”出一声笑,绷在胸口的气也随着这声笑缓缓泄出:“怎么不说话了?是怕了吧?你不过是RFC俱乐部找来临时顶替的,别把自己太当人。被辞退了你觉得还有哪个像我们这样的战队要你吗?混到民间,一辈子都打不上来!” 他说着望见对方额头上布满的汗珠,愈发得意,人也变嚣张起来。正准备再多说几句,最好给自己树立一个闻风丧胆的形象。 可下一秒,这教练像是被解开了什么‘定身咒‘,周围人顿感不妙,慌忙往旁边躲避,他转身就抄起桌上半只手臂大的手办砸了过来—— 李海没想到的是,这新教练在乎哪是什么工作被辞退、好的战队轮不上他?他是初入职场,年轻气盛的劲还没消,想着带领队伍走向冠军,却被不懂事的队员一顿臭骂,忍气吞声、懦弱了好一阵,越想越对不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在乎战队的荣誉,哪能任着队员逃避训练、还理直气壮的威胁自己? ——砰! 这声很大。震的苑羽脑壳嗡了声。 他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睁开时,就见到那把手办的腿断了一根,掉在李海的两腿之间。 李海整个人靠在墙上,被吓得魂不知飞到哪,好一会儿等魂飞过来,才发现手办没砸到自己,给耳侧的墙壁砸出块凹陷。 “你以为我不敢吗?!” 教练声音刻意在控制着,尾音却依旧能听见些许的颤音:“你要是嫌我不够称职,跟顶上说去!躲着不训练是什么意思?我看你这样也没病啊,难道要我伺候着你训练不成?” “你……不是我……” 李海吭吭哧哧一时凑不出句完整话。 现场的气氛诡异至极。李海像是被砸了声带,教练像是迅速泄气的气球,此时只剩一口气撑着。而平时最不嫌事大的赵阳,也站在门外,没敢上前讲两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苑羽实在不愿意在这儿待下去,倒不是跟着一起尴尬的,是鼻子受不了——李海房间好久没清理,散发着股难闻味。 他转身就走,鼻子刚通畅了两秒。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铃声大得吸引围在房间的人都看了过来,他额角一抽,低眸看了眼来人。 时以类。 苑羽又回视了几人,犹豫了会儿,最后把目光停到教练脸上:“教练,训练时间结束了。我先回去了。” 教练被这话来得猝不及防,胡乱着答应道:“额……嗯,行你回去吧。” 苑羽点了下头,边往回走边接听电话。 “喂?” “怎么响了这么久才接。”时以类问。 苑羽“咔”地关上房门:“训练拖了会儿时间。” “这点还拖?”时以类说,“看来新教练对你们要求很高。” 苑羽想起刚才的事,好一会儿才应了声。 时以类:“在干什么呢,心神不宁的。” 苑羽:“没干什么,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时以类:“那我不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苑羽立即说,“可以聊一会儿。” 算算日子,他已经有小半个月的时间没跟时以类见面。 虽说每天会通几次电话,但是不够。 他心里像空了一块,电话那头的声音只能短暂弥补那份空缺,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话说得很快,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有些烦,于是问道:“你要睡觉吗?” 电话那头轻到不能再轻的呼吸声,对他来说也十分珍贵。 “不睡,陪你聊天。” 苑羽不会cue话题,他从来觉得这是可有可无的技能,毕竟是用来打发时间、或是去增进彼此不必要了解度的东西。 但这几天他不认为了,他一度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会这项技能。通话时大部分都是时以类在跟他讲话,他嘴笨的很,有时候他憋半天才回复句‘是的’‘是这样的’‘嗯,好厉害’等……一系列不如人机的发言。 偶尔时以类在他说完,就会笑着骂他是只呆鸟。虽说比傻鸟好痛些,但大差不差,其实就是在骂他傻。苑羽连反驳都是超常发挥。 他想,明明自己人跟朋友之间就能好好聊天,为什么到时以类面前就变了呢? 今天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他竟主动说起话来。 “黄教练转医院了,上次见他瘦了好多。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样。” 时以类问:“哪个医院。” 苑羽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很清楚,黄教练最近回消息很慢,我明天再问问。” 时以类:“那两只鹦鹉呢?” 苑羽:“在基地里养着,他在医院里也不好养。” 时以类“嗯”了声,说:“我们教练挺担心黄教练的,他过几天要去看,我开车,到时候带上你一起。” 第34章 三月回春 没过几天,俱乐部就得知了李海不配合训练、公然威胁教练的事。 李海被罚款还作了书面警告。 他训练照旧,没之前那么嚣张。不过心底又是怨恨又是瞧不起教练,整个人在训练室宛如一尊巨石,没人敢坐他旁边。 这种不掩饰仿佛刀架脖子上的态度,教练权当看不见,为了避免那样的事再次发生,非必要时不交流。 日复一日的训练,好不容易撑到暂且喘息的假期。 三月广州入春,天气回暖。 苑羽近几天抽空淘了很多春季衣服,研究半天,选了套最满意穿在身上,直立在玄关处全身镜面前,目光缓缓下移,又回到脸上,来回好几次,越看越觉得自己身上那件套在黑袖外头的灰开衫不顺眼。 他的衣服总是那几个颜色,黑、灰、白,偶尔有别的,也都是饱和度低的颜色。似乎明艳从来不适合穿在他身上。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在意的是,自己来回这些颜色在时以类的眼里,会不会看腻,这件开衫会不会很奇怪,会不会不合身—— 他曾想过去套一件鲜艳的外套,最终还是没有。 苑羽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出门。 但离跟时以类约好的时间还早。 早晨第一缕太阳光照下来,洒在别墅区门外的沥青马路上。 苑羽背着小鸟外带包,怀里还抱着一盆从基地拿来的绿植,静静地站在马路边。 黑车停到面前,时以类降下车窗,阳光投在他脸侧,轮廓被照的清晰,耳垂处空了一块儿。他脸往后轻转了下,说:“坐后面。” 苑羽“嗯”了声,望见副驾驶的DAWN教练,问候道:“周教练好。” 周教练点了下头。 他走两步打开后车门,这才瞧见后座还坐着一人。 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没穿那件利落垂到小腿的白大褂,而是穿着棕色工装外套,带了副黑细框眼镜。 “杨医生?” 杨哲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神,看清来人,有些眼熟又具体记不起来的样子,回了声:“嗯。”又将目光移回手机。 苑羽给盆栽放到脚边,又脱下外带包放到膝盖上。 周教练跟杨哲认识并不稀奇,毕竟几人岁数相差不大,没准还是老同学。 车缓缓驶动,黄景飞转到了广州肿瘤防治中心,路程不远,半个小时就能到。苑羽本想自己打车去,但没等他表露想法,时以类就说他顺路。 的确,DAWN基地离中心远,倒是能经过RFC基地。 半途,时以类驶车靠到路边,买了早饭递给苑羽。不过苑羽没拆开袋子,早餐有些味道,他也不能让全车人闻着他一个人吃。 直到下车,他才慢悠悠拨开包装袋,一口接一口地给早饭全吃了下去。 空气飘散着淡淡消毒水味,盆栽搁置在空无一人的病房内。 黄景飞支着腿,靠在花园里的长椅上。他戴了顶深黑色的鸭舌帽,没瞧见来人,正执着于逗脚边那只几个月大的小狗。 “这狗谁的?” 黄景飞抬头,鸭舌帽遮挡住的部分露出来。那双锐眼失去了往日光彩,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整张脸分辨不出情绪。 他回道:“流浪狗,没主人。” 杨哲用脚给小狗拨到一边:“流浪狗细菌多,你别瞎摸。” 黄景飞没搭理他,给小狗抱起来,放到长椅上:“你怎么也来了,还带着两只小崽子。苑羽不是我们队的吗,怎么,被你们队员拐跑了?” 周教练习惯性笑了声,嘴角弧度很快消失不见,继而带些苦涩:“那怎么了?你不在哪有人管这么多。” 外带包里的虎皮叫了两声,苑羽拉开拉链,由着两只鹦鹉飞到小狗头顶。绕来绕去,最终停在人的肩头。 三人旧交好友,俩少年待在那儿倒显得格格不入。 中心环境不错,清晨会有人出来散步。偶尔传来窸窸私语声,安详静谧,像是颗没有味道的糖,化开才品出苦涩。 石道围着公园绕成圈,可能是考虑到病人的身体状况,道边布置了许多长椅。 这个点的太阳并不刺眼,柳树边长椅一半被树荫遮着,一半由着暖光照着。时以类走两步到阴影处坐下,苑羽就坐在了另一边的光底下。 时以类无精打采的,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眼周染上了浅浅的青黑色。 苑羽目光停留在他侧脸,仅仅是几秒钟,又移回脚底被微风吹动的柳枝阴影。他开口道:“林阿姨出国了吗?” 时以类“嗯”了声,说:“前几天就走了。” 苑羽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时以类说,“半年都不回来都有可能。” 时以类声调懒洋洋,苑羽怕自己说多了会打扰到他,于是应了声,望着眼前那片人工湖水,静静地坐着没再出声。 片刻过后,时以类的头轻轻靠在苑羽的头侧。 苑羽身形微不可察的一顿,随即又放松下来。 暖光落在俩人交叠的发丝上,泛起金黄,柳枝阴影在他们鞋底晃荡着,周遭只剩下湖水微澜与风声窣窣。 时以类呼吸声轻浅,近在咫尺:“我好困。” 苑羽心头微沉,清楚这种姿势并不能让时以类毫无顾忌地完全卸下力去倚靠。他抬手,指腹缓缓托住时以类的后颈,接着往旁边移了移:“那躺着睡会儿吧,这样挨着不舒服。” 时以类唇角扬起一抹浅弧,顺着苑羽的手中轻到不能再轻的力道,躺到他的大腿上。眼睫刚刚合上,眼皮处的光斑被遮的彻底。 或许是太困,他真在长椅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对方正垂着眼,指尖若有若无的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 时以类一声不吭的睨着,直到他目光重新移回自己的脸上。 苑羽被他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得一愣,指尖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半响过去,声音刻意放轻,像是怕惊到时以类:”你醒了?还困吗。” “我睡了多久。”时以类问。 苑羽回道:“没多久,半个小时。” 他察觉到时以类要起身,手从他的发梢上移开,放在身侧。 而原本被整理好的碎发,在时以类起身的同时,有几根不乖巧的掉在了眼前。 苑羽放在身侧的手指蠢蠢欲动,那几根碎发却被时以类先一步抖开了。心中莫名有些失落,下一秒唇被贴了贴,又消失不见。 时以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说:“最近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再瘦就瘦成麻雀了。” 苑羽抿了下唇,摇头:“没有。” “撒谎。”时以类戳穿他,“脸上的肉都少了。” 苑羽每天照镜子都没发现变化,他直愣愣的看着时以类,一本正经说:“没少,你刚睡醒,可能有错觉。” 时以类“嘶”了声,道:“今天我不买,你就不吃早饭了是不是?那平常也这样,你是要我天天给你买早饭吗。” 苑羽想起刚下肚的早饭,咽了口唾沫:“没关系。” 时以类:“嗯?” 苑羽继续道:“反正饿不死的。” 他说这话一点开玩笑的语气都没有,反倒像是在正经的回答。 时以类怀疑苑羽在想别的事,所以对自己说的话都没经过思考。要是别人,他准能毫不客气的骂一嘴,但是苑羽,他难得的有了耐心:”行,饿不死就好。鹦鹉跟着你活遭罪,待会儿我拿回去养。” “……啊?”苑羽看向他,“不……不能吧。” “怎么不能了?” “香茴说你们俱乐部有只猫,它会抓鸟吧。” “谁说我在基地养了,我带回家养。” “可是……你不是偶尔才回去。” “反正饿不死。” “……” 苑羽一不注意给自己绕进去了,他吃瘪,好久没吭声。结果时以类依旧没放过他,说:“我看两只鹦鹉吃的都比你多,要么我也把你带回去养?反正鸟粮够吃,饿不死的。” 苑羽听得直愣神,支支吾吾道:“我……我还是……不要了吧。” “嗯?”时以类挑了下眉。 苑羽道:“最近吃的挺多的。” “是吗。” “以后早饭也吃。” “那下次见到你……” “会长肉的。” 时以类这才满意的挑了下眉,掌心在他头顶摸了摸,道:“真乖。” * 黄景飞病情更严重了。RFC里队员没人知道苑羽去了防治中心,他们不关心他去了哪儿,所以自然没人问。 赵阳虽话多,但也不是啥事也想插一嘴。自从新教练来后,他没了先前的叽叽喳喳,百无聊赖的打着游戏,整个人都安静了许多。 那件事过去,新教练成为话最多的那人。除了对李海。 李海的脾气愈发暴躁,一点小事就会动怒。除了对新教练。 贺白易作为队长,理所应当应该成为二人之间的调和剂。但他每日训练以外的时间都在房间里度过,对这些事情置之不理,不仅没有缓和气氛,他僵硬、消沉的态度还让基地里的状况雪上加霜。 苑羽隐约之中感觉有个定时炸弹停在自己面前——果不其然,在临近深渊小组赛时,引爆了。 第35章 裂缝 起因是贺白易暗恋香茴的事不知从谁嘴里传出传到了网上。 登时两家直播间弹幕挤满屏幕,十里面有九个是问这事的。香茴和贺白易怎么想的没人清楚,这事说不清,也不好说。 几天过去,网络舆论依旧没停,而且愈发离谱,有说两人已经谈了的,有说水觅是备胎的……总之这些谣言很快传到别家主播直播间,嘴严的还当作看不见,像赵阳、戏眉仔、李海这样的就不好说了。 一时间他们直播间涌入大波吃瓜群众。 赵阳是最清楚两人之间的交往情况,要放以前,他定要不怕事大瞎扯几句,但这段时间基地情况有变,他本人对弹幕所问一律不答,问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第五戏。” 戏眉仔就不一样了,他对这事全然不知,看弹幕才拼凑出个大概前因后果。 最后总结不过十秒,一口冰镇饮料灌喉,手机一搁,语速快到跟火箭似的往外喷:“闲闲闲,就是闲的,你跟她处了、他跟他处了、我又跟她处了,说这些话的组个群双双成对,捆一起得了。还有那个、那个谁,说香茴无缝衔接的,我呸!大脑连肠直接拉里了吧,你说话嫌不嫌自己恶心?举着个不知道谁伪造的聊天记录,脑袋一扔就是信,你干脆跟那围一个猪圈里,他说什么你信什么,白眼一翻别人还以为你俩开智了…………” 整整两小时,审核员不知道跑哪去了,戏眉仔一张嘴给直播间里的弹幕喊得风向大变,搞得全员粉丝对那些造谣黑子嗤之以鼻。 全员在劲头上,突然来了通电话,细眉仔接通电话后,没过多久就给直播间闭了。 网友余劲未消,纷纷涌入别的没闭的直播间。 到这时才发现,李海的直播间猛料直出,简直不能用乱成一锅粥形容。 直播角落映着李海占了大半张屏幕的上半身,他靠在电竞椅上,手握着奶茶杯身,时不时猛吸一口底下的珍珠,悠然自得。 【不至于吧?他这么脆弱呢?这样的还能当队长,咋想的……】 【两队长的虐恋情仇,海豹能不能再细说一点!你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么点儿!】 【不是?发生啥了啊,我才进来,谁能说一下啊?】 【海豹装啥呢,说几句不说了,钓粉丝呢?再透露几句,我给你刷礼物】 李海咽下嚼了两口的珍珠,语调不紧不慢说:“哎哎哎,你们说差不多就停了啊,别传到某些主播耳朵里,又说我是带节奏。” 这个点时间刚过夜间训练,直播流量大,又由于几个大喇叭主播,要么闭麦、要么关播、要么可惜自己不在那两支战队,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的,就只剩下李海,凭着三两句的独家消息,独占鳌头。 不过他这独家消息说的太早,后面来的人都没听到。 李海终于丢掉那杯‘嘬嘬’不停的奶茶,他往镜头坐近了些,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个指甲刀,慢悠悠剪起指甲。 直到直播间弹幕几乎被问好占满,他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欸~你们也太八卦了吧,我不是不说啊,说这些太费口水,我都干完一杯奶茶了,嘴唇都裂了好几道纹。” 话音刚落,屏幕下方登时炸开华丽特效,是价值三千的豪华游轮。同时,左侧弹出消息——咔咔大万送出豪华游轮*10 李海前一秒还在说口干,后一秒瞪大眼睛,指甲也不剪了,一脸谄媚道:“我的妈!谢谢咔咔大万送的豪华游轮!感谢咔咔大万!咔总太客气了吧!破费破费啊!” 特效足足放了一分多钟才消失,送礼物的人是陌生ID。 或许是为了留住这一言不发怒砸三万的金主,李海一改先前懒散姿态,身子往前凑,脸部五官疯狂舞动着,让人有种他马上就要爆出狠料的感觉。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再说一遍吧。” 李海眼睛本就不大,笑起来时弯成线:“过时不候啊,我就再说最后一次。某某暗恋肯定是真的,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知道的,但这事就是事实。” “前几个月某人生日你们知道吧,那谁大半夜淋雨回来的,你们说好好的淋雨干嘛?肯定是表白被拒了啊,但也不一定,没准对面那个就是钓人呢,成把成把的人追她,好点说,是当上备胎了。” “总之,我们那个回来后,整天摆着张死人脸,对谁都一样。遭啥打击至于那样?更别说就是个失恋。我猜不止是被拒了那么简单,是被戴绿帽都有可能。” 【应该是真的,我之前有个群友就说某人不对劲,他在后勤部看到过两人在一起。渣了这说法十有**说对了】 【不是吧,我看网上都是夸她的啊?藏这么好,人不可面向啊】 【主播有毛病吧?两人有舆论,啥证据都没有,就说是女方渣了男方,俩人连一次同框都没爆出过,你凭哪门子这样说?】 【还有呢还有呢?这些不都是猜测?口说无凭,白瞎我等这么久,没意思没意思】 直播间大部分人等到了结果,纷纷要退。 李海见右上角的人数急速变少,立马说道:“谁说我口说无凭的?我可有证据。” 证据是真有,是不是现在给,那可不一定。 “有图有真相,现在就存在我手机相册里,高清的,我发誓,骗你们我这辈子单身没对象。” 【假的吧,快爆出来我们看看】 【这猪不发誓也没对象,真没诚意】 李海被钱砸中了笑穴,哪怕有人说他是猪,他也笑嘻嘻的回道:“行行行,那我重新发誓——” 话说到这儿,突然被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断。 李海眼神刚往旁边瞥,门被打开,接着“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墙壁上。 苑羽喂完鸟,从懒人秋千那儿往楼梯走,正巧撞上这一幕。 李海房间争吵不断,他早就习以为常,仅仅是往里看了一秒,就收回眼神。 隔壁房间走出一人,见到要离开的苑羽,扯住他,问:“他们打起来了?” 苑羽往那方向瞥了眼,回道:“没。” “这还不打起来?都说被香茴渣了,水觅这能忍住……哎,他这闷性子啥时候能改?我还等着看戏呢。” 苑羽听闻,眉头皱了皱:“看什么戏?” 那人疑道:“你没看网上的直播?李海说水觅被香茴戴绿帽子了,还说有图片有证据,图片还没拿出来,水觅就冲他房间了。现在直播停了……你要不跟我一起去劝劝架?” 他说完,探头往李海房间门口扫了扫,瞧见别的队员,不等苑羽回复,就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哥们,你讲点道理吧。这事儿本来就是你的错,为了直播流量你真是啥都干得出来,水觅根本追不到香茴,你乱扯淡,能扯淡到戴绿帽也是牛逼了。”赵阳说。 李海骂道:“关你啥事!?逼崽子你不是啥都不管吗?!” 赵阳:“我管啥了,我一没停你直播,二没找你干架,我说话还不让了?” 不知不觉中,七人之间悄然分出了阵营。赵阳和刚才八卦的队员站贺白易旁边,还有两人站李海那儿。 虽不知这几人怎么想的,但RFC此时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分裂——一队硬生生被拆成两队,人站在悬崖边,往前一步就会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七人当中,唯有一人没有战队。 吵架向来有个规矩,队中的人数多的一方,会有比对方更大的获胜优势。李海有自信,他知道自己跟苑羽有过节,却笃定认为这过节没苑羽和贺白易的过节大。 所以他直接将问题抛向了苑羽。 “我这是为了直播流量吗?欸,芋圆,你说呢?某人成天死气沉沉,为这事比赛都不好好打,我找网友评评理,有什么错吗?” 他说完,众人齐刷刷瞥向苑羽,目光中邀请入队的心思都快要溢出眼眶。 最终,在他们长达十秒的等待时间后,苑羽给出了一脸漠然的回答—— “我没兴趣掺和这件事,你有见过两狗吵架,还要拉人评理的吗?” “……” “!” 这话一出,两边的人都楞了一下。 李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完全没料到苑羽会说出这种话,他嘴唇开了又合,最后憋出一句:“你他妈是跟无疑那傻逼学的?” 苑羽没回,抬脚往楼梯走。 中立的位置本就讨两头嫌,更何况苑羽明着把两人都骂了,像贺白易这样的也许会暗戳戳的记住,但李海这样脾气先过脑子的,当场就翻了脸。 “真是给脸不要。” 随着一声闷响,苑羽后背摔在地面。李海的力气全来自于体型,往人身上一扑宛如巨熊扑食,将人死死锁在身下。 苑羽厌恶到极点,小臂硬抗住他卯足力的一拳,接着反手薅住他的短发往上拔,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劝架这事儿全凭立场和事发状况,苑羽刚才那番话,显然是没给他们任何人面子,几人虽没表现出来,但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 眼见事态没发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几人莫名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杵在原处,一时没人上前。 ——擦! 血点飞溅在米白的瓷面上。 众人这才猛地回过神。 第36章 后怕 两人赤手空拳,怎会见血? 五厘米长的血痕沿下颌一路划至耳侧,赤红的血珠滑进耳蜗,苑羽拧眉忍着剧痛,目光追随着那个被众人拉扯、抢夺而去的指甲刀。 “你疯了吗?!” 那指甲刀小巧,谁都没注意到李海一直握在手中。要不是几人见过李海直播剪指甲,说他是蓄意藏在手里都不为过。 有人快步走过来,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自觉得咽了咽唾沫:“去医院吧?咱要不先别吵了,先去医院吧?” 李海往墙上忒了口带着血的唾沫:“去医院?去啥医院!打架见血怎么了?一个个大惊小怪的,真几把娘们!” 说着他指住站起身的苑羽,“顶我嘴,胆子肥就是这个后果!别他妈一副死了人的表情!我——!” 话说到一半,没等他反应,苑羽冲过来抡起拳头,隔着他脸颊上肉撵过牙龈——瞬间一颗白牙横飞两米远,掉在门框与瓷砖的缝隙之间。 李海瞪大眼睛楞了片刻,上手一摸,门牙掉了。 * 卫生间水池边凌乱倒着些盒状、管状的药膏。 苑羽静立在镜子面前,面目由于失血变得惨白,他下垂着眼睫,目光没有焦点的盯着水池中被血染红的水纹。 那道上了药血痕带来的痛觉,几乎麻痹大半张脸。 直到水流缓缓从那开出的小细缝里溜走,他才重新拨开水龙头,擦干遗留的痕迹。 ——五厘米长,半个月都不定能好,说不准还会留下长印。 直播切片掀起一阵热潮,李海相册里那张照片成为讨论焦点。那些许久之前藏在深处,有的、无的都被人扒了出来。 那张照片是什么,他清楚。 照片传到网上,香茴、自己还是牵及到的任何人会面临怎么样的舆论,他不清楚。 所有的事偏偏在这时候,偏偏都像这道伤疤般,来的猝不及防、藏不住。 他没办法不在意。 教练的声音打破休息室的沉寂,苑羽回过神。 “对面虽然是民间队,但也是排名积分第二,千万不能小看人家,把这次比赛当作儿戏。”教练说着,目光落在苑羽身上:“芋圆,你最近状态好像不怎么好,影响比赛吗?如果不能及时调整回来——” “不影响。” 苑羽半张脸被白色口罩遮住,黑眼圈很重不过语气照常:“能调整回来。” 教练点头,说话的同时指了三个人:“那首场,你们几个上场。都记清楚我说的话,好好打。” 官方直播间,摄像头依次照过水觅、芋圆、还有另外两位队员的脸。 粉丝不明状况,见其他三个都露着脸,只有芋圆戴着口罩,顿时炸开了花。 【怎么带口罩?我的天,我等那么久线下比赛就是为了看这眼啊!芋圆你怎么这样啊———】 【黑眼圈好重啊,芋圆最近是不是天天熬夜】 【想念之前好骗的芋圆了,现在直播怎么说也不开视频,心痛太心痛了呜呜呜】 【某些粉丝差不多得了,这是电竞比赛,不是让你们来选美的】 按照这几日的流量风口,‘芋圆为什么要带口罩''‘RFC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疑又要上升为一个个热度话题。 预选赛采用bo3赛制,在体内多巴胺水平上升的刺激下,这场比赛就结束了。RFC虽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队员的总体水平依旧前列,不至于被民间战队摁灭在预选赛。 广州总部离基地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苑羽收拾好东西,往俱乐部专车停的方向走。 春日暖风徐徐吹来,吹歪几根碎发,手机震动声隔着衣服碰了碰大腿。他垂着头走过黑漆漆的玻璃,手指摸到手机的同时,目光中瞥见一个身影。 身影站在灯光底下,不远,能看清那双含笑的眼睛。 苑羽心募地缩紧。 这几夜辗转反侧失眠,到此刻化作无措、下意识逃避的眼神。 他站定在原地,直到时以类迈步走过来。 “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明明是很舒服的天气,苑羽后颈却源源不断的冒着冷汗,回道:“刚才手机没放在身边。”他抬眼,对视一秒就很快移开:“你……来看比赛了?” “嗯。”时以类说,“来看你的,比赛打得很棒。” 苑羽一想到时以类坐在观众席上,就泛起一阵后怕。他无比庆幸今天自己戴了口罩,起码能遮住半边脸的心虚。 他嘴唇抿了抿,继而听到了那最不想听见的问题——“为什么戴着口罩?” 苑羽感觉心脏在砰砰直跳,几秒过后,小声回道:“感冒了。” 时以类睨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只是缓缓抬起手。 那一瞬间,苑羽的瞳孔明显缩小。还没来得及往后撤,那只手落在他额头的碎发上,往旁边轻轻拨了拨:“怪不得流那么多汗。吃药了么?” 苑羽咽了下:“吃了。” 时以类:“那早点回去休息,后天还有比赛。” “好。” 余音未落,手心被塞进了一个很小、被捂热的东西。 苑羽垂眸,是一枚银质的戒指。 “这东西定制要等,等了很久。” 时以类重新捏起戒指,缓缓蹭着苑羽的中指套上去,“今天刚到,我上午去拿的。还好合适。” 苑羽愣了好久,视线才从时以类手指上那枚同款的戒指移走,回到自己手中——戒指的外侧有精致的波纹,往内深刻着一条线勾勒出的类似翅膀的图案。 他很好奇时以类的是不是也刻着相同的图案,想要问,却被一阵车鸣声打断。 循着鸣声看过去,俱乐部专车已经开到这儿,停在道边等他上去。 苑羽心跳了下,语气不自觉急道:“我回去了,队里只剩我没上车了。” 时以类睨着他,点了下头,苑羽便往车那边奔去。 车停的地方不近不远,从窗户往外看刚好能看清人影,但样貌看不清。 苑羽回头最后看了时以类一眼,手指扣上车门把,心神不宁的,浑然不觉车头有人走过来。 “哎,那谁啊?咋看着那么眼熟?” 那人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只手臂绕着苑羽的脖子,搭到他肩膀上。 苑羽手指一顿,眼底瞬间流露出冷意,他漠声道:“不关你事。” “你还生气呢?”李海笑得意味不明,“脸上一道疤而已,我牙齿不也被你打掉一个?费了我好多钱去补呢,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喜欢斤斤计较?” 苑羽压下情绪,手使力去拉把手想进车,下一秒却被李海按住:“后面那人看我们呢,他是谁啊?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他谁啊。” 这话说出口,苑羽刚才不好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呼吸无意识地放重,此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再待在这儿。 “滚开。” 他甩开李海的手,“咔”地拉开车门——脚刚踏进去,耳后响起一声“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紧接着被一股蛮力抓住拉下了车。 门“砰”地又重新关上。 主驾驶的窗降下,没等里面人说话,李海冲着里面人说:“开回去吧!我跟芋圆有点事要处理。” 说着他顺手搂上苑羽的肩,往旁边引:“你急啥呢?” 苑羽猛推开他,眉头紧皱:“你到底想干嘛?!” “你急,我偏不让你走。” 李海瞥见他发汗的额头,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在躲后面那人?正好啊,既然车都开走了,你就给我介绍介绍,我倒要看看那是何方神圣——” 话刚说完,李海是头不由自主往后闪了一段距离,接着头皮一阵撕扯般的疼痛,痛得他连声惨叫:“——哎,哎哎哎?!啊——!” 仅仅是十秒不到的时间,他感觉头皮活生生像是被火烧了,身体本能得开始顺着那力道方向后退,脸也转不过去。 “哎哎哎叫什么,吵死了。” 时以类松开手,往他屁股后面一踹。 李海又踉踉跄跄、控制不住地往前冲了几步,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他捂着头,从火烧头皮的痛觉中回过神,气得不行,转身没看见人就开骂:“我艹你妈的!你他妈有病吧!老子头发扯没了你他妈赔得起吗?!” 他说完这几句,才看清人,愣住一秒,又骂道:“无疑你个狗畜生!我招你惹你了?你下这死手!” 时以类个头比李海高出一截,低眸时自带一种轻视。他蹙着眉,瞥了眼指腹上沾到反光的碎屑,嫌弃道:“恶心……” 骂出的话被彻底无视,李海一股气堵在胸口,很快漫到脸上,手垂在身侧攥得死紧。 苑羽见他要动手的架势,立即挡到时以类的面前,说:“李海,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要是被人看见,很快就会传出去。我们最近要比赛,你别惹事。” 李海吼道:“他妈大晚上的哪来的人!” 这吼声极响,声波回荡在大楼之间,仿佛真的宣告着此处无人。 时以类“啧”一声,手掌按在苑羽的肩膀上,往前走的同时凑近他,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他每天都这么烦人的吗?” 苑羽抬眼看他,正欲回复,就被李海打断道:“说啥呢!有胆量就跟我干一架!老子……老子怕你啊!” 第37章 无形针 “你想被禁赛吗?” 简简单单几个字,李海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他恶狠狠盯着时以类:“少拿禁赛吓唬我!我们都是一样,我被禁赛,你也好不到哪去!” 时以类闻言,鼻腔里哼出一声笑:“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哪一样了?” 他将手从苑羽肩上收回去,转而抱在胸前,说:“游戏打得烂,人长得还是个牲畜样,除了有个电竞名额一无是处。而且你最近风评那么差,要是再被禁赛,觉得还能在这圈子混下去吗?” “……我打得烂?我打得烂!” 李海语气激愤地重复两声,得到的回应只有时以类面无表情的凝视。 空旷的楼厦之间透着股难以掩饰的无力,他一口气又憋了回去。这原本带着质疑的语句,此刻竟像句苍白的肯定。 他怒气未减,反而涨红了脸。许久之后,愈发无地自容,“切”了一声,又觉得自己离开输了面子,动作幅度僵硬又有火气地要去抓面前那人,给自己寻求一些缓和的余地。 可没碰着,时以类揽住苑羽往后带了一段距离。 李海手抓了空,磨了磨牙。 “手闲的?”时以类冷冷睨着李海,说:“他跟你是一个队,不会主动让你禁赛,但这不代表着我不会。” 李海嗤笑:“吹牛皮呢?!你有这能耐?” “毁掉一个满身劣迹的畜生还不简单。” 两人之间的对冲,搞得周遭气氛越来越紧张。苑羽知道,时以类并不想闹事,他所说的话要比往常要轻太多,只不过李海这人,被说几句吃了亏就绝不会罢休。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对战队、时以类都不利。 他需要想一个办法,让这事停歇,哪怕是暂且消弭。 就在李海快要爆发时,苑羽往马路对面看了眼,他心中一紧,转而迅速提醒李海道:“别说了,对面有人在看。” 李海终究是怕被禁赛的,这话一说,他立马回头往马路对面看了过去。 那儿确实站着几个人,像是刚看完比赛还没回家的青年,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周边。 三人同时看过去的瞬间,几人看清了他们的面孔。 “芋圆!我去,那个是芋圆对吧?他们还没回去呐!” “好像真的是哎,旁边两个人是谁啊?是队友吧……?” “是——无疑啊!我的天啊!!!我磕的cp同框了!” 几人讨论的声音极大,传进被讨论的人耳朵里。 李海目光移到时以类放在苑羽肩上的手,再移到苑羽垂着身侧的手上。那两枚戒指被路灯照的清晰可见。 他突然笑了一声,笑得不明不白。 最后声音极低地说了句:“等着。” * 穿插在比赛间隙,两只鹦鹉的情况很不好。 虎皮没之前活泼,公主也有啄羽的迹象。苑羽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将它们送人,所以导致此刻他搬着鸟居用品,隔着透明罩睨着它们,惘然若失。 “给鸟放副驾驶吧,后备箱视野暗。” 他思来想去,值得将鹦鹉托付的人,那就是杨哲。 杨哲是黄景飞的至交,也是医生。如果自己没有机会来到RFC,黄景飞也会第一个选择将鹦鹉托付给他。 苑羽给后备箱关好,将外带包放到副驾驶,说:“麻烦你了杨医生。” “麻烦什么,养两只鸟而已。”杨哲用那双浑浊不清的瞳孔看他,嘴角似有似无地牵了下,“你们好好比赛,别让某人天天操心。” 苑羽颔首。 车驶去,他回到基地,那种空虚失落的情绪与此剧增。和几个月初来乍到的憧憬劲不同,耳边叽叽喳喳的动静像沙漏,正源源不断的流失、流尽。 “想什么呢?芋圆你怎么走神了?”教练敲敲他身前的桌子,大屏幕上的录像正播放着。 苑羽回过神,“没什么。” 教练瞥他一眼,重新将比赛录像调回前几分钟,絮絮叨叨讲起来。 苑羽捏住摆在桌面的饮料,冰凉的触感钻进指缝,心中那股无名的空落又再次袭来。他知道要把心思拉回赛场,可心事愈演愈烈,甚至在深夜闭眼时都在反复纠缠—— 选手压力随着积分竞争增长,逐渐形成比分、机会同时悬在头顶的局势。 训练程度一天比一天重,杨哲发来的两只鹦鹉的视频,以及时以类空闲中发来的消息,成为苑羽不可多得的喘息机会。 预选赛结束。 RFC进入全球总决赛。 由抽签方式决定各战队的竞赛对手,RFC很荣幸没和往列顶尖强队抽中同一个小组。压力虽没减轻多少,但好歹能给提住那一口气暂且放一放。 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舆论,似乎也被这股紧张气冲淡了不少。不过也只是表面平静,一颗石子落下,就能炸开满湖水花。 苑羽待在训练室里闷得慌,又不能离开。坐在靠角落的位置,低头默不作声的反复观看着比赛录像。 窗外阴沉沉的,没下雨。四点钟像是傍晚七八点钟。 搁置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苑羽瞥过去,目光停在弹出的信息上,直至熄屏。 妈:最近过得好啊? 空气潮热,开窗也不透气。 苑羽从冰箱里拿了瓶水,靠在窗边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水冰的喉咙发麻,也不解体外的闷热。 空瓶被扔进楼道的垃圾桶里,他回到训练室时,手机又多了一条消息。 妈:朗儿过几天去南京玩,说要见你,我们没时间去,他姨带他去了,你有空随便带他去溜达溜达 苑羽表情很淡的盯着消息,心莫名往下沉,过了几分钟,打字回复。 芋圆:没空 消息发过去后,对方来了个电话。 苑羽没想接,他甚至能想到电话的内容,关心几句,再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最后说出让自己目的。 他不在南京,也确实没空。 但此刻,苑羽却异常地盯着屏幕好一会儿,直到拨号快要挂断时,接起了电话。 他走到阳台,电话里沉寂许久。 对方终于肯破冰:“羽儿啊,工作是不是很忙?” 苑羽垂眸没应声。 “也不给家里来电话,我毕竟是你妈,朗儿是你弟,以前那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爸话重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父母不想儿女好过的?我们只不过是心切……” “行了。”苑羽打断道。 他并不想再听到以前的事。 自从那次大吵过后,这些话他一次都没听到过。但他知道,若是说,无非也就是这几句话。 外面下起小雨,落在纱窗上。苑羽阖住阳台半掩的窗户,语气透着股淡淡的凉薄:“我不在南京。” 对方要说出的话堵在口中,转而拔高了一个音调:“什么?你不在南京!?那你毕业之后去哪了?你现在在哪?” ——嘟。 苑羽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解释,因为任何解释都毫无意义,没必要。 儿时他蹲在桥下,蚊虫到处乱飞,叮的伤口边大包小包的红肿,每挠一次,伤口就会重新破开。那时他想过,父母爱自己,只不过爱的方式难以承受,或许他长大些,就有能力承受这些。 起码不会像蹲在桥底下,无家可归那般难堪。 可没等他长大,初中时,他有了个弟弟。 苑朗从出生那刻起,脸颊就带着笑。父亲没有动手,反倒是医生拍了两下,苑朗才哇哇哭了起来。 他听见母亲凌晨痛苦的嘶叫,望见被推进产房时母亲狰狞的表情,急切地跑过医院的走廊,站在产房前不知所措的自己。 那声啼哭,让一切,好转了。 病床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母亲流着汗,费力张开手臂去拥抱她刚诞生下的孩子,笑声盖过了婴儿的啼哭,就连站在床末尾的自己,也莫名开心的跟着笑。 ——那份笑不属于自己。 “养你是义务,怎么养你是我的情义。” 父亲的那句话像是枚回形针,扣起他自认为有爱的学生生涯。 他这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废弃品。 第38章 逃避 废弃品总有废弃品的活法。 他挣脱那一成不变、一眼望不到底的死水牢笼,孤身踏上长途大巴,伴着昏暗车厢内传来的零碎私语,来到这个自以为能涅槃重生的地方。 仅仅是一个电竞名额,一个能牵动所有情绪的心上人。哪怕战队内部关系再差强人意,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腐烂一块的苹果,挖去那部分,依旧能吃。 —— 一切,又好像好转了。 一分五十九秒的通话,定格在手机界面。孤零零的。 他陡然生出悔意,做了什么错事。仿佛那隐约残存的爱意,正在被自己亲手碾碎。 那通电话再也没来过。 他的生活幸免于难,后来,漫天谣言也似乎是命定中一环。 照片在网络上掀起巨浪风波,无数负面舆论指向自己。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芋圆性取向’‘#RFC内部感情''……标签如上涨的潮水,要冲垮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屋。 那天基地同往常训练,唯独少了一人。 教练似是而非,其余没人理睬,没有波澜。 夜色里传来哭泣声,这个点人烟稀少,没人能注意到。 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蜿蜒进夜色,有光泽,但也只模糊在小丘杂草之间。一道明光顺着小道走,又悄然消失。 强队不需要懦弱的队员,更不需要扛不住事的队长。 在香茴这里,要苛刻许多。 她比赛不能有失误,生活不能有错事,不能动不动就哭泣。她要沉稳,要有可不催的心态,甚至在面临比赛失利时,都要有压制住情绪的能力。 这几年来,她确实这样坚持过来。 可从一开始,苑羽认识的,就是那个敏感、难过时会找人倾诉的女生。 他用帽子罩着头,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脚下碎石因为他发出轻微咯吱声。 “抱歉。” 又是这句话。 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香茴抹去泪痕,语气带着哭腔又有些懊恼:“芋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道歉。你每次都道歉,可你有什么错都没有……” “水觅那天回来跟我吵了一架,他当时精神有点混乱,我也是,没忍住就打了他一巴掌。照片是那时候被海豹拍下来的。”苑羽语速很慢,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反思,“如果不是我,这件事不会被闹大。” 舆论矛头无非在贺白易或是自己身上,总决赛迫在眉睫,俱乐部内部早就腐烂不堪,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给网络上的舆论提供新的素材。 他不想再跟队友争个是非对错——但香茴是受害者,她不能承受。 “你好好比赛,网上传的都是些没有证据的东西,我会想办法……” “苑羽。”香茴打断他。 她向来是叫‘芋圆’,这次却不一样。 苑羽顿了顿。 香茴眼眶湿润,语调发颤却保持着冷静:“他们打你了对不对?” 苑羽眉目微耸,话噎在喉咙里。 “这么长一道疤,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香茴还是没控制住,声音压低了,眼泪却哗哗往下掉:“你瞒着我,什么也不和我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也要都说成你的错,然后把所有人都推出去,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烂好人的性格。” “……我不是以前了,苑羽,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一直来帮我。” 苑羽撇过脸,身后草丛间冒着微弱的绿光,帽檐遮着侧脸,只能看到些轮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回道:“……好。” 空气凝滞许久,谁也不知道对方不说话会在这里待多久。 香茴说了这些更难过了。 她意识到现在自己脾气多差,很多伤人心的话都不是她的本意,好几次,她想开口挽回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两分钟都没到,安静的氛围里蓦地响起吸鼻子的动静。 苑羽从兜里掏出几张纸,纸皱皱巴巴被揉成一团,是出门时随意塞进去的。 香茴看过去,迟疑地接过苑羽递过来的纸,忽地很短暂地笑了声:“好烂的纸。” 他尴尬地抿了抿唇,想解释,却先被香茴截了胡:“海豹在比赛前把那张照片传到网上,他怎么想的……你们俱乐部怎么想的?” “他可能是想抓住流量。”苑羽说,“俱乐部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如果严重的话,海豹、我还有水觅可能会被禁赛。” 香茴:“但你们比赛人不够,俱乐部肯定不会一次禁赛那么多人。” 苑羽:“主要在我身上,毕竟是我打了人。” “所以你才是受害者,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 香茴睨着他,黑黢黢的眼睛倒映着模糊的绿光:“苑羽,你说你会想办法,可是你给我的纸都是烂的。” 香茴早就发现了。 无论什么事,哪怕是别人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只要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歉意,就会将一切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心想——或许是我占了位置。 他不想将事闹大,所以对所有人都包容,唯独不包容他自己。 “明明这件事对你影响很大,你为什么还要说都是自己的错呢。” “那我去解释吗。” 苑羽眼神中没什么波澜,语气里没有疑问更没有反问,反倒像是沉甸甸的否定。 “我说是因为水觅暗恋你,甚至走火入魔,要给同心符藏进礼物里送给你,我看不惯,就给他礼物扔了打了他。他们会想什么?他们会想RFC内部已经烂成什么样,所有人都该进精神病院,不应该来比赛。那时候比赛还能照常继续吗。” “这件事只会越闹越大,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承认,承认他们看到的,承认我不合群,承认我用同性博取流量,但私下却喜欢女生,看到水觅送你礼物嫉恶如仇,就动手打了他。” 这不带任何情绪,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一番话。让香茴彻底愣住了。 她能猜到苑羽解决事的办法,却没有猜到水觅当时送她的礼物,会有那种东西,也没猜到苑羽会将自己塑造成这样一个恶劣的人物。香茴愣了很长时间,说道:“你真笨。” 苑羽听闻,睨向她。 香茴认真道:“你承认你和无疑的关系。他们既然不信你跟我的关系只是朋友……那就说你不喜欢女的,他们就会知道是水觅误会,先招惹的你……” 这话一出,苑羽表情很快有了变化,没等香茴说完,道:“……你怎么知道的。” 香茴话停住,沉默了一会儿,不自在地把脸转到一边,道:“偶然间看到的。” 苑羽:“……” 看到什么。 香茴说:“无疑给你的备注……不小心被我看见了。” 苑羽额角抽了下:“备注了什么?” 香茴:“嗯……不好说。总之你不要把这件事自己扛着,实在不行,你就说我俩谈了。” “?” 苑羽感觉香茴是哭懵了。 香茴用力晃了下脑袋:“哎不对,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怎么说呢,还是等比赛结束,你不要拉自己下水去撇开我。俱乐部会查清楚的,你又没什么错,最多就是跟队友有矛盾,没那么严重到禁赛。” “嗯……” 苑羽沉思了一会儿,道:“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眼泪能让情感发泄,朋友也是。从苑羽给她递纸的那一刻,她身边的迷雾就散了大半。 香茴点了点头,眼角弯了弯,露出一抹笑:“哭出来好多了。” “那我……” 苑羽刚说出两个字,手机屏幕闪了下。 他垂眼看消息,看见是时以类时先是一怔,看到消息后心脏更是要跳出来。 时以类:聊完了吗 他打字回复。 芋圆:你在这儿? 香茴见他有些慌张,问:“怎么了?” 苑羽目光从手机移开,看向香茴:“无疑也在这?” 香茴面露疑色:“他在这?你听谁说……的……”她视野里突然瞅见一抹黑,停了下,继续说:“我记得前面山丘上有个观景台是吧,那儿好像站着个人。” “……”苑羽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香茴终于看清些轮廓:“无疑他怎么来了?他来找你的?” 苑羽摇头:“没有。我先回去了。” 香茴“嗯?”了一声,有些奇怪:“你不去找他吗。” 苑羽声音很小,像是怕被听见,说:“不去了。”说完便双手抓住帽子,往前拉了拉,顺着小道往来的方向走。 香茴疑惑地又往观景台方向看了眼,那里空无一人,然后小跑到步伐极快的苑羽身边:“你俩吵架了?” 苑羽低着头,边走边说:“没有。” “那为什么?” 苑羽道:“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样。” 香茴瞥了眼他脸颊侧的疤,明白了些什么,道:“就是因为这道疤……?”她不理解苑羽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睨见他垂着的眼睫,心里陡然间泛起一阵酸涩:“算了,你也躲着我。” 苑羽目光缓缓看向她。 香茴被他这种眼神看着,一下又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说:“你快走吧。他待会儿要来了。” 观景台离小道的入口方向隔得很远,苑羽走得又急,后半段几乎是用跑的。 俩人没碰上面,手机消息一直响个不停。 第39章 破毛衣 苑羽马不停蹄坐车回去,手指在路上快要给帽衫搓出个洞,一路上心脏砰砰跳个没停,回到基地才敢去看一眼手机。 聊天框左列三条未读,其中还有个未接电话。 苑羽手指动了又停,删删减减。 芋圆: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 芋圆:抱歉 他这借口太别扭了,自己都不信,更别说时以类。但既然消息已经发出去,那即便后悔,也不能撤回去。 屏幕光照在瞳孔表面,他眼神空空荡荡,心里却焦躁不安。 大概五分钟过去,对面来了电话。 苑羽压下情绪,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撒谎带来的不安感,接通。 电话里有些风声。 “外面有点冷。” 时以类声音没有起伏,似乎真的信了他的借口。 苑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往窗外看了眼,犹豫道:“……你在哪?” 时以类说:“门口。” 苑羽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时以类:“不来见我吗。” “我……” 晚风吹在身上真的有些凉意,苑羽将话咽进去。 没等他重新开口,时以类说:“不来的话,我就一直在这儿等了。” - 苑羽呼吸不畅,口罩阻隔着些氧气,还是一路半跑半走过去的,手心出了很多汗。 走到正门处,他的步伐才减慢些。 ——时以类还是站在那儿,那个他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的灯光底下。 苑羽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快走两步说:“我带了件衣服,你看看能不能穿……” 时以类睨着他露在外面的双眼,没有去接衣服。他一声不吭地握住他的手背,转身开门:“进车里。” 苑羽:“……好。” 车窗紧闭着,里面黑漆漆的,让他暂缓了心神。 时以类坐到他身旁,“咔哒”一声关上车门。 “感冒没好吗。” 一周快要过去,感冒没好早就不能充当借口。而时以类这句话不像在问他,更像是在拆穿他。 苑羽不自觉地又抓紧衣袖:“好了。” 时以类淡淡“嗯”了一声,“记起来了,前两天就好了。” 苑羽:“……” 这句话再明显不过了。 他一时没敢出声,时以类却瞥向他,神情淡淡,让他在这种低气压的氛围里僵硬许久。“我们官宣吧。” 苑羽手指动了下,不可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什么?” 时以类将手覆到他手背:“我说,我们官宣吧。” 苑羽原地楞了片刻,“不,不行。不能官宣,现在不能——” “为什么不能?”时以类脸色依旧,嗓音微不可察地重了一个度:“在怕什么?是跟我处对象见不得人,还是怕谁看见?” 苑羽下意识否认:“我,不是……” 话被打断,时以类将手按到车窗上,身形逼使苑羽被禁锢在角落很小的空间:“又在骗我。”他另一只手指勾住苑羽耳后的口罩绳:“你最近总躲着我,我喊你你不出来,发消息也刻意不回。” 苑羽急忙抓住时以类的手。 时以类顿了下,眼神放在他耳垂上仅一秒就收回:“……戴口罩又是,为了什么?” 苑羽察觉到他的手指没再动,对视上眼神,眼睫飞快地眨了两下。他意识到自己瞒不住,承认时语气里多了几分胆怯和心虚:“我……我脸上划了道疤,不好看。” “……” 时以类默不作声,手指停在他耳侧:“多长的疤要一直瞒着我?” 苑羽咽了咽:“挺长的。” “我看看。”时以类用指骨碰了碰苑羽的手,他才慢慢将手收回去。 车厢里没有足够的光线,隐隐约约能看清些痕迹。时以类皱了皱眉,手机的亮光照清了那道伤口愈合,却留着很长一道从下颌到耳垂边的疤印。 他用指腹轻轻按了上去,说:“预选赛之前就有了。” 苑羽“嗯”了声,不自在地去拉他的手。他说起话时太过紧张,导致有些胡言乱语:“很丑,我……也不想这样。” “李海弄的。”时以类脸色没了之前的缓和。 那出红的事,只有队里在场的人知道,苑羽没想到时以类会直接指认。他眼睛微微睁大,但也只不过说一秒不到的时间就说道:“不是。” “那是谁。” “我不小心——” 时以类没让他把话说完,俯身靠前咬在了他耳垂上。不算咬,力道不重,只有浅浅的牙印。 苑羽登时愣住,下意识往后退时,后脑勺抵上了时以类挪过来的手。 “骗谁都行,不能骗我。” 时以类掀起眼皮,盯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苑羽的错觉,时以类的眼睛像凝了层水雾。 可还没来得及让他看清,时以类吻住了他。 吻带着侵略性,和先前都不一样。他一时适应不过来,被迫仰起头。 时以类扣住他的后颈,两根手指插进后脑发梢里。他似乎没想停,很重地撵过他嘴唇,直到苑羽受不住,断断续续想要说话。 他移开极短的距离,鼻尖蹭在苑羽的脸颊上。 苑羽轻喘着气:“没……不,不骗你。” “说实话。”时以类嗓音很沉。 “闹了些矛盾……不过,现在已经解决好了,不会影响。”苑羽说。 “解决好了?”时以类反问,“那网上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那些被疯狂传开,说你的那些烂话,又算什么?” 苑羽早该知道了。时以类又不是不玩手机的山顶洞人,他所有掩饰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回答不上来。 就像是所有的外裳都被褪去,最后只剩一件破旧不堪、拿不出手的毛衣,而眼前偏偏站着的,就是那个让他把所有外裳都裹在身上的人。 疤印被轻轻扫了两下,有些痒。 时以类的手渐渐下移,搂在了他的腰上,他将脸埋在苑羽的颈窝,说话的温度一下没一下的打在苑羽的肌肤上。 “不要难过。” 他说,“不想官宣也没事,处理不好也没关系,有我呢,我会解决的。” 很轻的一声,时以类的衣服上晕开一道圆圆的湿印,正在逐渐漫开,苑羽摇摇头,声音发抖:“不要……这是我的事,我不想影响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鼻子突然发酸,眼眶也兜不住泪:“你也要比赛,你不能因为我这些事影响比赛,我……我一个人就能——” 很久才分开,苑羽唇角沾着细碎的水光,时以类抬手缓缓擦去,眼神晦暗:“你我要分那么清吗。” 苑羽咽了咽。 “是不是还没哭够。”时以类说。 苑羽抽泣着,没吭声。 时以类静静地睨着他,片刻过后,将他揽进怀里:“哭出来吧,憋着不好受。我也不好受。” 苑羽哭泣是无声的,他埋在对方的胸口,安静地掉了很久的眼泪。 一直积存在心里的情绪,似乎都随着这涩咸的泪滴落在了时以类的身上。 * 深渊总决赛的备战中,能抽出哭泣的时间很难得。 苑羽几乎没时间去考虑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变故,他的解释视频长达二十分钟,没有任何剪辑。 里面解释了他跟DAWN队员没有任何朋友之外的感情,因为性格原因,所以为出手打人的事情道歉。尽可能让牵及的许多人置身事外,唯独不包括他自己。 有人骂他傻,也有人骂他性格孤僻、差。 这些他选择性忽视,将注意力放在比赛上。 俱乐部对这件事的声明和处罚结果发布,里面和苑羽的口头陈述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特意追究是谁的责任,只是说RFC内部队员之间的正常矛盾,双方已经和解,已经对两人进行警告和罚款等。 这声明一下来,网友纷纷不买单。含糊不清、浮于表面的解释,根本平息不了一张照片带来的风波。 说没影响是不可能的,RFC队员状态一路下滑,现场大屏上都能隐隐感觉到选手的不在状态。 被骂的最凶的,反而没什么变化。 十二强、八强采用的单败赛制,节奏快,每一场比赛都决定了队伍的去留。 在RFC对阵一支中国大陆从海选赛冲上来的黑马战队。名叫YAA。 YAA战队中还有两个熟悉面孔。苑羽看了好几眼都觉得眼熟,等到比赛前上完厕所洗手时才想起来。 那两人之前是VV的选手。 VV在前几个月就爆料新队员,而原本的队伍真如网上所说迎来了大换血。VV也只剩下一位老队员没有换走。 苑羽双手虚拢接住水,往脸上扑了扑,抬脸看镜子时,额前的发丝湿了些。他没在意,只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 那人正是从VV转到YAA的其中一位选手。 他偷看被发现,有些心虚,突然走又感觉不太合适,于是上前几步走到苑羽身边,试探的叫了声:“芋圆?” 苑羽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礼貌回复:“你好。” “你好。”那人伸出手。 苑羽伸手跟他握了握,就听他说:“你应该不认识我,我之前是VV的选手,跟你们战队打过一场。” 苑羽点头:“记得。” 他收回手,没打算走,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苑羽虽没跟他见过几次面,但现在想起来,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也就没着急离开。 两人干巴巴站那儿,好一会儿,他突然慰叹道:“太可惜了。” 第40章 不健康 “要是你能来我们队,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他声音很低,带着些惋惜。 落得这个下场。 谁落得这个下场? 苑羽直觉中这个‘谁’指的是自己,毕竟他最近的风评确实惨不忍睹。 他有些不想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想找个借口就离开,可正准备要开口时,那男生一副愁容看着他:“你能来我们队就好了,教练刚和俱乐部把签约的事谈妥,都差最后一锤敲下,结果你先一步被RFC翘走……” 苑羽没有搭腔,抽了两张纸巾擦手:“比赛快要开始了。” 那男生嘴角像是被什么扯了下,目光落在苑羽身上依然没挪开,眼神充斥着怅然。他明知道对方要走,却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下去:“……要是你能来,我们队或许就不会散了。” 苑羽噎了下,将纸巾揉进手心里:“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抬起头,淡淡把话抛过去:“你应该好好为YAA争取胜利,我也应该为我的队伍争。分开难免,谁都有谁的前程。” 他说的轻巧,说完就走了,留那人呆呆地愣在那儿。但这话的后劲让他举步维艰,上台时,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往观众席扫。 一圈过去,乌泱泱的人头,根本看不清脸。他目光在某块区域多停留了一会儿,走到选手席坐下。 指尖勾起耳机,将耳罩稳稳扣好,随即拿起手速粉喷在指腹,动作利落的像早就刻进肌肉记忆。 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他的第27场。 不会再多了。 * “耳鸣伴随着频繁幻听,可能是听觉系统异常,但也有可能是精神心理因素,你最近压力大吗?” “还行。” “那有失眠的状况吗,或者是胸口闷。” “有点。” “有点是哪种,是每天还是……” “医生,排位赛要开始了。” “……” RFC队医哑口无言,这个队伍需要的是心理医生。 深渊过后的第二周,一切都在往平静走。李海没出来闹幺蛾子,网络上的争议也逐渐被选手实力替代,RFC选手每天像中毒似的往训练室里一坐,没个活人气。 苑羽回到房间,跟往常一样打开电脑,也不直播,就停在桌面孤零零放那。 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无论是生活还是,平淡到有些反常。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准备出门,还发了场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躺到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间睡过去,醒来也不知到什么时间。 好在没忘记吃药,醒来时太阳快要下山,窗外暖橙色。 苑羽望了眼熄屏的电脑,起身喝掉了睡前剩下的半杯水,从枕头边拿起手机,除了各个软件的垃圾消息,没几条重要消息。 他习惯性地打开时以类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他最近似乎很忙,忙到消息仅有几条,哪里都看不见他的影子。 苑羽不会去打扰他,只会静静等他发来消息。不过今天好像没有,很晚了,黄昏也快消失了。 芋圆:吃晚饭了吗 消息发出去几秒,他又悻悻地撤了回去。他确实没记清楚时间,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 肚子在被里叫了一声,像是在提醒。 他出房间时碰见了下楼的贺白易。贺白易染的红发掉了色,发根一截黑很显眼。 苑羽的目光掠过他的头发,往下走。他和贺白易的冲突并不大,那件事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但仅管这样,两人碰面也不会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但这次不一样,苑羽走过他时莫名有些奇怪,不自觉地往后看了眼,正巧就对上了贺白易的眼神。 贺白易嘴唇开开合合的想说什么,没说出口,略显尴尬的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 苑羽:“……” 他有些后悔自己回了头。他至今为止也没打算自己和能贺白易正常交流。 “黑色。”没纠结多长时间,几秒后就给了回复。 苑羽说完就转身下楼梯,身后的贺白易嘴里含含糊糊“哦”了声,便没了动静。 没到饭点,冰箱寥寥几样食物,他一点胃口都没有。手机划拉半天,终于点了份面食。 等待面试送到的时间十分漫长,脑袋隐隐的抽痛感很难熬。 苑羽靠在客厅沙发的拐弯处,直到最后一丝黄昏烬灭。他站起身,身形登时顿住,后颈筋脉忽地抽了下,像是有人硬生生地把头发往后拽。 他楞了半响,回过神时自己又倒在了沙发上。 手机静音着,外卖送达的消息也没看见。 面食放在门口好一会儿,还好拿起来时,苑羽隔着袋子摸着些余温。他抬眼看了眼逐渐暗去的天,又想起那则撤回去的消息。 聊天界面依旧没有新消息。他重新打上那几个字,发了过去。 芋圆:吃晚饭了吗? 门突然被打开,基地阿姨拎着食材走进来,看见坐在餐桌前吃外卖的苑羽,说道:“羽儿,吃饭着呢?” 苑羽转过身看了眼阿姨,“嗯”了一声。 阿姨走进厨房,边将食材一一拿出来边对他说:“午点就见你没出来吃饭,想着你饿了,就早来了会儿,还是没赶上。” 苑羽吃下最后一口,给外卖袋子寄好,又“嗯”了声,只不过这次声音轻飘了些。 阿姨见他时总会跟他闲聊几句,有时唠队里队员的伙食习惯,有时唠自己家的日常。他回复的字很少,但每一句都会回应。 阿姨得知他过年没有回家,有次还趁他吃饭时慢慢坐到他身边,说话时有些试探,小心翼翼地,像是怕他嫌自己唠叨。 “羽儿,过年没回家啊?” “我说呢,冰箱里的饺子都吃完喽,回家那几天我还怕白瞎了这好饺子。今年回去不?不回去的话,阿姨家里的饺子都是热乎的……” 八个月以来,阿姨对他的关照好像比其他队员多一些。他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到后来渐渐发觉,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不同。 他的嘴里从没提及过自己的父母,换季时从没有外地寄过来的东西。他很少出远门,朋友圈里没有外出的经历,手机相册里没有很多人的合照…… 他好像孤零零的。 就连谈恋爱也是。 他的恋爱不正常、不健康。同一个城市谈的像异地恋,说的话也要反复斟酌,出了问题第一个不愿面对的竟不是问题对方,而是他的恋人。 不健康的家人需要挽留吗,不健康的爱情需要继续吗。 外卖袋被扔进夜幕中的绿色大垃圾桶。苑羽站在垃圾桶旁边沉默许久,全身发热,眼前的景象也恍惚。——他想,到底是自己不健康。 * 回去时,基地飘着饭香味,都快溢出门缝。 选手围在那长桌边,阿姨一盘一盘的上着菜。她瞅见苑羽回来,忙着放下盘子说:“羽儿再来吃点,炒了几道新菜,来尝尝看。” 苑羽向上扯了下嘴角,摇摇头:“不了,我回房间了。” 拒绝的话刚说出口,他往回走了几步,手机屏幕亮了下,苑羽余光瞥见来人的消息,又从拐角折返了回去。 他走过餐桌,径直往门关处走。 餐桌的位置照的见门关处,正吃饭的人也被他突然折返的行为吸引了目光。 苑羽蹲着穿鞋,耳边的咀嚼声忽地少了,紧接着传来李海的声音:“去哪啊?那无疑又给你发消息了?” 苑羽一声不吭,手上的动作没停。 李海“切”了声,夹了块肉塞进嘴里:“一天到晚见不到那人就要死一样,咋不跑他们队去呢。咱们队又不是让你受委屈的地方。” 他说着放下筷子,将肉咽了下去。在苑羽开门之际,忽然摆出一副出主意的模样:“哎,这样,你这回去问问他们队要不要你。” 阿姨站在桌旁,听见这话,飞快扫了眼苑羽放在门把上的手,又将目光看回李海:“大伙儿都是一个队伍的,别这么说。” 李海没理睬她,只冲苑羽道:“反正你来我们队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去他们那儿没准能给他们带点霉运。” 他又拿起筷子:“也算给RFC出力了。” 针对性极强的话,桌边没人吭声。阿姨嘴张了又合,不知说什么为好。 气氛一下凝固到冰点,似乎除了李海,所有人都替那应该最难堪的人尴尬,纷纷将目光落在面前的饭菜上。 “咔。” 门被打开。 赵阳抬眼,看见苑羽要往外走。近几个月被刻意闭上的嘴还是没耐住性子:“别走了吧,都这样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几乎听不见。 在众人看来,这句话是向苑羽缓缓递过去的软绳。只要他在此刻停下来不出门,说明他还是不想被队友误解,还是想待在RFC这个战队,不吃里扒外的。那李海这些话就权当是空中浮云,明天就能过去。 但苑羽无视了这个软绳。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基地里一切声音。 他太清楚,此刻推门而出意味着什么——往后以这个为话头数不清的磕绊、缠人的麻烦会如同蛛丝般紧紧将他缠绕。 可时以类发过来的那条短信还亮着,字里行间隐约的情绪,他无法考虑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