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终会消失》 第1章 雨打窗棂时的念白 暖午的周围,些许白光照射进来,增添了一份暖意。紧接着,是嬉闹声,更有喝止声,叽叽喳喳的学生们这才冲进了教室,许雁池趴在课桌上,轻轻抬了眼眼皮,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这才懒洋洋地坐直了身子。 许雁池看了看老师,从书桌里拿起上课要用的书本,铺展开,听着老师讲课。不到一会儿,许雁池的耳朵又是充满了嘈杂声,嘈杂声似乎停止了,又只留下在走廊里奔跑的声音。门也在此时被打开,“报告!”声音清脆却又富有力量。许雁池隐隐约约从后排听到了那个声音,她没抬头,只顾埋头做着笔记。 老师皱了皱眉,抬眼看清来人,语气才稍缓:“萧浮舟,怎么又迟到?快回座位。” 萧浮舟微微躬身致歉,他穿过过道。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斜斜切进教室,给人一种温暖又模糊的感觉,他的校服白衬衫微微镀了层薄金。好看的眉眼微眨着,像小鹿一般慌乱的眼睛轻轻跳着。校服穿的轻佻又随性,藏着少年应有的活性。更使人移不开双眼。许雁池抬头嗅了嗅,鼻子嗅到了属于他的独特香气,许雁池觉得有点像雪松的味道,很好闻,不像特意喷上的一些劣质香水味。许雁池呆呆的看着,好久不曾回过神来,仿佛已经将他的身影深深刻入脑海。她看着他曾与梦中重叠的背影,记忆有些恍惚,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有些摇晃。她手中的橡皮忽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许雁池在心中有些许惊讶:好奇怪啊,明明是第一次相见,怎么可以眼熟到千百遍呢?”她摇了摇头,似乎感到不可思议,随后弯腰捡下属于自己的橡皮。她眼眸抬了抬,回想起当时用余光扫到那抹晃眼的白,笔尖顿了顿——这是她第一次见萧浮舟,却奇怪地,心脏跳得比刚才听见“报告”时还乱。 萧浮舟的座位在许雁池斜后方。他坐下时,椅腿轻磕地面,许雁池耳垂莫名发烫,赶紧把走神的思绪拽回课本。可整节课,后颈总觉有股若有似无的存在感,像春日里试探着拂过花瓣的风,她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她的鼻子,这是她的习惯。上课时闻到的那股淡淡的清香此时又开始传来,许雁池轻轻闻了闻,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有些止不住的慌乱,许雁池试图内心镇静下来,却没有什么作用,她脸颊有些发烫,她忍不住开始猜想:斜后方的人,真的会注视到自己吗? 课间铃响,许雁池收拾文具的动作慢了半拍。她听见后排传来轻笑声,夹杂着男生们起哄的“萧哥”,又听萧浮舟低低回了句什么。她顿了顿,想要听清楚他正在说什么。正犹豫要不要起身去洗手间,前排同学突然转身:“许雁池,班主任让你去趟办公室,说有座位调整的事。” 座位调整?许雁池懵懵点头,起身时不小心碰倒铅笔盒,金属物件滚落一地。她手忙脚乱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她一步握住了最远处的钢笔。抬头,撞进萧浮舟含笑的眼:“给你。”他好看的眉眼捕捉到了许雁池的眼睛,许雁池怔怔的看了几秒,有些茫然。好半天她才慌乱的低下头来,这才感觉到了自己应有的一丝体温,她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说道:“谢……谢谢,那个,我……我来就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放在哪里,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她只是茫然的看着萧浮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指尖还沾着阳光的温度,许雁池慌忙接笔,萧浮舟没立刻走,垂眸盯着她泛红的耳尖,喉结轻滚:“我叫萧浮舟,我们应该是一个小组的人,以后……多指教? 这算什么?许雁池心跳如擂鼓,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原来初见时的悸动,早在目光交汇前,就藏进了那声“报告”里,藏进了阳光落在他肩头的瞬间,成了往后十年,她心底最烫的秘密。光影里的初见落幕,许雁池望着斜后方的身影,后知后觉:原来“眼熟”从不是巧合,是岁月藏好的引线,等着牵出往后漫长的纠葛。 第2章 橘梦物语 许雁池走到邢老师办公室的门,轻轻叩门。推门后,邢老师直接递来一张座位表:“雁池,座位表按学科互补排的,你去班会课上组织同学换座位,对了,忘了跟你说声,你跟薛酥同桌,她数学思路活,你文科扎实,正好互相帮衬。不要让老师失望。”许雁池点点头,接了过去,顿时感觉手无处安放,她用手仔细揣摩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她竟忍不住在心里祈祷:让我和萧浮舟一桌吧……”这种念想像恶魔低语一般总也断不掉,她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完全去遵循身体物质的本能。她摇了摇头,这才往下看了过去。 许雁池低头扫表——第四组“许雁池、薛酥”的名字紧挨着,再往后找,萧浮舟的名字落在第八组后排,隔着好几列课桌,比上节课的斜后方远了一大截,连看清他的身影都要特意转头。许雁池极力忍住自己失望的表情,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指尖悄悄蜷了蜷,抿了抿唇,轻声应:“好的邢老师,班会课我会在教室组织调座位。”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的风带着热意,吹得她耳尖发涨——明明上午还接过他递来的钢笔,怎么转眼就隔了这么远? 班会课上,她站在讲台上念名字,声音尽量放稳:“第四组,许雁池、薛酥;第八组,萧浮舟……”念到萧浮舟时,她没敢往后看,只加快语速念完剩下的名字,指尖却攥得发紧。 教室里很快响起搬桌子的动静,许雁池最好的好朋友薛酥抱着书包冲过来,手里攥着本数学错题集:“池宝,终于跟你同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薛酥又恢复了往日粘人的态度,像条小猫似的想往许雁池怀里扑。她顿了顿,继续说:“以后咱们一起刷压轴题,我教你速算,你帮我抠文科主观题!”许雁池宠溺的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轻笑说:“就你嘴最贫,我教你不就是了,小老师,记得教我几下数学题啊。多看看你的文科成绩,你的文科成绩要是在上升十几分就可以冲年级前3了呢!”许雁池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薛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口袋里掏出几把橘子糖往许雁池桌上一放,“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要你管我,下课咱俩把这些糖分着吃!你可要将我文科教好了”许雁池把糖推回去,翻开课本:“先对下历史笔记,你说的时间线我整理好了。”薛酥撇了撇嘴:“我听不就是了,小气鬼!”说着薛酥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许雁池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拿出笔对薛酥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上课后,薛酥没像以前那样分心——老师讲物理题时,她会把草稿纸推过来,上面写着两种解题思路,等许雁池用红笔标出新方法,又赶紧记进错题集。只是偶尔趁老师转身,会戳戳许雁池的胳膊,递张画着小太阳的纸条,写着“下课去买竞赛题库”。 课间,许雁池整理笔记时,忍不住悄悄往后瞥了一眼——第八组后排的萧浮舟正低头翻书,阳光落在他发梢,少年俊冷的外表骨骼分明,眉眼如画,让许雁池没忍住看了看。一抬头,却发现萧浮舟的目光对上了自己,少年抬头笑了笑,许雁池心跳仿佛慢了半拍,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那双正对着的眼睛像太阳一样仿佛能传递温度。许雁池快速转过头来,有些脸红耳热。明明隔着好几排人,她却看得有些入神,没察觉薛酥正转头找她说话,直到薛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雁池,你看什么呢?” 许雁池猛地回神,赶紧把目光拉回笔记本,耳尖发烫:“没、没什么,刚才看黑板上的题走神了。”薛酥疑惑地扫了眼她的笔记本,又往后看了看,没发现异常,便笑着把橘子糖剥了塞进她嘴里:“快吃吧,甜的!对了,下午的数学小测,咱们课间再互相抽背几个公式?” 许雁池含着糖,舌尖泛着甜味,轻轻点头——还好没被薛酥发现,虽然和萧浮舟隔了好几排课桌,但能这样偶尔偷偷看他一眼,好像也没那么遗憾了。 第3章 隔座的余光 早自习前的教室还闹哄哄的,偶尔传来同学之间不经意的玩笑声,也有勤奋的同学大声朗读课本的声音。许雁池抱着数学练习册,快步走到薛酥的座位旁,指尖轻轻敲了敲对方的桌面:“薛酥,你现在有空吗?昨天作业这道三角函数的化简题,我对理科这些公式还是不太明白。我试了好几种公式都不对,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薛酥正低头整理历史笔记,闻言立刻抬眼,笑着把练习册拉到自己面前:“当然有空!你坐我旁边,我跟你说,这种题得先看角度关系,你看这里——”她拿起笔,在题目的“2α”上圈了圈,“可以用二倍角公式拆成α α,再结合前面的sinα,凑成和角公式,比直接用降幂公式简单多了。” 许雁池赶紧凑过去,把笔记本摊开,跟着薛酥的思路记步骤,时不时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昨天一直死抠降幂公式,算到最后符号都乱了。”她刚想让薛酥再讲一遍代入数值的细节,教室门口突然传来政治老师的声音:“薛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昨天布置的《原始社会解体与阶级社会演进》的重点,今天抽查背诵。” 薛酥的笔猛地顿住,脸上的笑意瞬间垮下来,一边哀嚎一边抱着头喊:“完了完了!我昨晚光帮你理数学思路,把背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这可咋整啊!”她慌忙把练习册推回给许雁池,又抓起桌上的政治课本,胡乱看了几眼,想要在短短几秒内熟背在心。“池宝,你先自己对着我写的步骤琢磨下,我快去快回,要是卡壳了,等我回来咱们再细讲!”说着,她抱着课本小跑着出了教室。 许雁池坐在薛酥的座位上,看着练习册上只写了一半的解题思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试着按照薛酥说的“凑和角公式”往下算,可到了“sinαcosα”的化简环节,还是卡了壳——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却始终得不出和答案一致的结果。她想下节课也许就能来了,可看着那练习册上只空着一道的数学题,还是有些抓耳挠腮,眼看就快要上课了,下节课又是邢老师的数学课,虽然只空了一道题,却让她烦躁无比。 她撇了撇嘴,想看看薛酥有没有回来,目光不经意扫过窗户,玻璃恰好映出后排的景象:萧浮舟正起身喝水时,矿泉水瓶倾斜,水流正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他大口大口的喝着,似乎在户外做了什么剧烈运动,有些口干舌燥。水流继续向下急速行驶,滴在了他的白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浅淡的湿痕。他低头,指尖轻轻蹭了蹭脖颈的水渍,眉目低顺,还轻轻甩了下沾着水珠的发梢,动作漫不经心,却看得许雁池心头一跳,握着笔的手都顿了顿。 她赶紧收回目光,脸颊发烫,可再低头看那道数学题,脑子却更乱了。之前在走廊散心时有意无意间听到刑老师和其他几位老师的话突然冒了出来——刑老师说萧浮舟家里背景显赫,还以全市理科状元成绩被特招进优班,品行又端正。是老师眼里“稳上清北”的尖子生。 这样厉害的人,会愿意帮她这个“半吊子”讲题吗? 许雁池咬着唇,有些不太相信。她又看了眼练习册上的“死结”,再抬头时,目光忍不住往后几排飘。萧浮舟已经坐回座位,正低头翻着物理书,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可见。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轻轻朝他那边抬了抬下巴,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的求助——哪怕知道大概率会被无视,哪怕担心他误会自己故意找借口搭讪,可那道题像块石头压在心里,让她忍不住想试试。 没想到,萧浮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忽然抬起头,视线直直地望了过来。 许雁池吓得赶紧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手指紧紧攥着笔,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她懊恼地想,肯定被他看出来了,说不定还觉得自己很奇怪……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抬头,撞进萧浮舟带着点疑惑的眼神里——他居然走过来了。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喝完水的湿润感,目光落在她桌上的数学题上。 许雁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指着那道题,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这……这道三角函数题……我卡在化简步骤了,不知道哪里错了。”这句话仔细听说得有些颤抖,甚至她都忘了说称呼,一片红晕染上了她的双颊,显得格外动人。 萧浮舟没说话,也没在意许雁池的异样。他拿起她的草稿纸,低头看了起来。萧浮舟的手指很修长,捏着纸页的边角,动作很轻。许雁池坐在旁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还能看见他白衬衫上没完全干的水渍,心跳得越来越快,连呼吸都放轻了。她心里一直在想:“他会一直注意到我吗?如果以后,我能跟他上同一个大学吗?”这话没那么假,她心里暗衬:“我还得更加努力才好。”耳边又突然传来萧浮舟的叫喊声:“同学,你在听吗?”她已全然不知萧浮舟已经在给他讲题了。她有些尴尬,又不好细说,万一他觉得她很笨怎么办?会不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许雁池又低头想着,好半天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讲吧,我在听。” 萧浮舟愣了愣,轻笑了几声,也没拆穿她的谎言。许雁池也知道这个谎撒的拙劣,毕竟她刚刚的眼神一直往窗外飘,多了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萧浮舟却也并没说什么,他重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圈出一处:“这里,你把二倍角公式记混了,sin2α应该是2sinαcosα,不是sinαcosα。”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一步步写出正确的化简过程,“先凑和角,再代入这个公式,最后通分就能得到结果。” 他讲得很耐心,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许雁池盯着他写的步骤,耳朵却嗡嗡的,只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连握着笔的手都显得格外好看。直到萧浮舟停下笔,问她“听懂了吗”,她才猛地回神,赶紧点头:“听、听懂了!谢谢你……” 萧浮舟“嗯”了一声,把笔还给她,转身准备走。许雁池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鼓起勇气小声说:“那个……你的衬衫湿了,要不要纸巾?” 萧浮舟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衬衫,笑了笑:“没事,一会儿就干了。”说完,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许雁池坐在原地,手里攥着笔,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解题步骤,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刚才他笑的时候,好像比阳光还要暖,让她心里的小鹿,好久都没停下来。原来,讲题中的春风,似乎早已静悄悄的拂上了她的心。 第4章 偶遇 周六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超市入口,暖融融地落在许雁池毛绒绒的发顶。她刚跟着妈妈宋时走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面包香裹住——烘焙区的师傅正把刚出炉的牛角包摆上货架,金黄的外皮泛着油光,让人馋的流下了口水。 “先去买面包,就当是明天的早餐了。”宋时拉着购物车,熟门熟路地往烘焙区走,回头叮嘱许雁池,“你把清单拿好,等会儿买完面包就去生鲜区,晚上做你爱吃的番茄炖牛腩。” 许雁池应着,低头展开手里的购物清单看了看,指尖刚划过“全麦面包”几个字,就听见身后传来推车轱辘滚动的轻响,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没什么起伏的男声:“麻烦让一下。” 许雁池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刚顿住,就听见那声音的主人推着车从她身边走过。她愣了愣,顿时感到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她抬头的瞬间,刚好看见对方购物车把手挂着的黑色帆布包——那是学校竞赛班的定制款,她上周在萧浮舟的桌角见过。 许雁池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赶紧转头看过去:萧浮舟推着一辆银灰色的购物车,身上穿的浅灰色连帽卫衣拉着半拉帽子,露出一截干净的脖颈,和学校里白衬衫配校服裤的清冷模样不同,此刻倒像个普通的周末少年,却也依旧挡不住少年朝阳般的生气。他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正低头对着货架看。 “怎么了?看见熟人了?”宋时朝他们那边望了望,从烘焙区探出头,顺着她的目光扫过。“那不是你们班那个萧浮舟吗?上次家长会老师特意夸的那个尖子生,怎么就他一个人来买东西?” 许雁池还没来得及应声,就看见萧浮舟像是察觉到了目光,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许雁池也赶紧点头,脸颊悄悄热了,拉着宋时往面包架后躲了躲:“妈,你别盯着人家看呀。” “我这不是好奇嘛。”宋时笑着拿起一袋全麦面包,塞进购物车:“你去帮我拿一箱牛奶,就在冷藏区附近。”说着,便指了指冷藏区的方向。 许雁池应着,抱着购物清单往冷藏区走,脑子里依旧乱哄哄的,她不住的想着: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去超市都可以遇见他,真想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一眼,一眼就足够了。”她摇了摇头,感到自己说得有些荒唐。她边想边走,走到货架,就看见萧浮舟站在酸奶柜前,手里拿着两盒酸奶对比,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研究配料表。他的购物车里很简单:一把青菜、几包速食面,还有一板鸡蛋,看起来像是自己出来囤周末的口粮。 “萧浮舟?”许雁池没忍住,轻轻叫了他一声。 萧浮舟回头,看见是她,收起了眉头,举了举手里的酸奶:“你知道哪个牌子的无糖酸奶不那么酸吗?我妈说上次买的太涩,让我换一种。” 许雁池愣了愣,走到他身边,指着货架最里面的一款:“这个挺好的,我平时也喝这个,里面有一点点蜂蜜,不会太酸。”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上次你帮我讲的那道辅助角公式题,我后来做练习册碰到类似的,都能解出来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萧浮舟拿起她指的那款酸奶,放进购物车,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清单,看见“番茄”两个字,随口道,“生鲜区的番茄今天在搞活动,比平时便宜一块多,你可以去看看。” “真的?”许雁池眼睛一亮,她刚才还在担心番茄太贵,妈妈又要念叨,“那我等会儿跟我妈妈说一声。” 两人并肩往生鲜区走,萧浮舟的购物车走得很慢,许雁池偷偷看他,发现他正低头对着手里的纸条念叨:“青菜、鸡蛋、酸奶、速食面……应该齐了。” “你自己出来买东西呀?”许雁池没话找话,小声问。 “嗯,我爸妈今天加班,让我自己囤点吃的。”萧浮舟点头,走到青菜摊前,弯腰挑了一把油麦菜,动作很熟练,“你呢?陪阿姨买菜?” “对,我妈妈说晚上做番茄炖牛腩。”许雁池说着,就看见宋时从远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袋排骨,看见他们俩站在一起,笑着挥了挥手:“浮舟啊,这么巧,你也来买青菜?” 萧浮舟直起身,礼貌地笑了笑:“阿姨好,我自己出来买点东西。” “你这孩子真懂事,这么小就自己买菜了。”宋时拉过许雁池,往她手里塞了个塑料袋,“快去挑番茄,就听浮舟的,买特价的,晚上多做一碗,让浮舟带回家吃?” 许雁池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摆手:“妈!人家不一定方便……” “没事阿姨,我晚上吃速食面就行。”萧浮舟也赶紧推辞,拿起购物车里的青菜,“我挑好了,先去结账了,阿姨再见,许雁池再见。” “哎,再见啊!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宋时笑着挥手,看着萧浮舟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的背影,撞了撞许雁池的胳膊,“这孩子看着就稳重,你平时数学有不会的,多问问人家。” 许雁池低头挑着番茄,指尖碰着圆润的果实,想起刚才萧浮舟站在酸奶柜前认真对比的样子,还有他购物车里简单的食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原来那个在学校里遥不可及的学神,也会自己出来买速食面,也会为了选酸奶皱眉头,她半笑着回了一句,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第5章 巷口的援手 周一下午的放学铃刚响,校门口的人流就涌了起来。许雁池背着书包,和薛酥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两人还在聊下午的英语课——薛酥模仿着老师念单词的语调,逗得许雁池忍不住发笑。阳光透过树叶密密的斜置着,冷冽的寒风刮在了许雁池的脸上,让她脸打得有些生疼。 走到公交站旁的岔路口,薛酥抬手看了眼手表,晃了晃手里的公交卡:“我妈让我早点回去,这趟车要来了,明天早自习给你带草莓味的牛奶!”话音刚落,远处的公交车就亮了灯,她挥挥手,小跑着冲了上去,车窗里还探出头冲许雁池做了个鬼脸。 许雁池笑着挥手回应,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她没选平时走的那条大路,想着抄近路穿过老巷,能早点回去写作业。这条巷不算宽,墙面爬着斑驳的青苔,傍晚的夕阳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倒也安静。 刚走到巷口的便利店旁,许雁池就感觉几道刺人的目光黏了上来。她抬头,瞥见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三个男生,头发染得像掺了蓝墨水,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系在腰上,上身压根没穿学校的衣服,反倒套着几件花花绿绿的T恤,有的印着夸张的图案,有的领口歪歪扭扭,上面还写着: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尴尬文案,看着怪膈应的。几人指尖夹着廉价烟,燃着的烟灰被风吹得飘落在地上,呛人的烟味顺着风飘过来,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穿着就知道是附近职高的,他们斜着眼往她这边瞟,嘴角挂着轻佻的笑。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低头跟同伴嘀咕了两句,另外两人顿时哄笑起来,拍着腿从台阶上站起来,晃悠悠地往她这边走,腰间的校服外套随着脚步晃来晃去,看着更别扭了。 许雁池心里一紧,攥紧了书包带,脚步加快想往巷子里躲。可刚走两步,那个高个子就斜插过来,胳膊肘抵在墙上,硬生生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妹妹,急着去哪儿啊?”他吐了个烟圈,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语气油腻,“长得挺乖,哪个学校的?陪哥哥们聊会儿?” 旁边的黄毛跟着起哄,嘴里蹦出几句不入流的黄腔,听得许雁池又气又怕,脸颊发烫。她往后退了半步,握紧双拳:“让开,我要回家。” “哟,还挺横。”高个子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拽她的书包带,“别给脸不要脸,老子最喜欢让别人干他不愿意干的事情,鳖孙子跟我们玩会儿怎么了?” 许雁池猛地往后躲,书包带却被对方死死扯住。她奋力挣扎,可男生人高马大,她的力气根本不够。巷子里没什么行人,她想喊救命,又怕激怒他们,只能死死咬着唇,指甲掐得掌心发疼。她咬足了口腔,奋力向领头的那个高个子的胳膊咬去:“哎呀,去你大爷,小畜生还不乐意了是吧?”很快,高个子的那个领头的手臂有了几些红红的牙印。他嚎叫的甩着手臂,怒不可遏的大喊道:“几个鳖孙子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眼看那些人的手要碰到她的胳膊,许雁池闭紧眼,心跳得快要炸开。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男声突然响起:“放手。”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高个子动作一顿,回头骂骂咧咧:“谁他妈多管闲事——” 话没说完,他的手腕就被人狠狠攥住,力道大得让他“嘶”了一声,烟卷也掉在了地上。许雁池睁开眼,看见萧浮舟站在她身前,背对着她,身形挺拔。他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手腕青筋隐隐凸起,正牢牢扣着高个子的手。 “你他妈谁啊?知道老子是谁不?我可是这的龙头。”黄毛和另一个男生围上来,语气嚣张,“识相点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揍!” 萧浮舟没理他们,目光冷冷盯着高个子:“我再说一遍,放手。” 高个子想挣开,可手腕像被铁钳夹住,疼得他脸都白了,只能松开拽着书包带的手。萧浮舟松开他,顺势把许雁池拉到自己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你等着!真他妈倒霉!”高个子揉着手腕,放了句狠话,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带着两个同伴骂骂咧咧地走了,腰间的校服外套还在晃荡。 直到那几人的身影消失,许雁池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攥着书包带,声音发颤:“萧浮舟……谢谢你。” 萧浮舟回头看她,眉头皱着,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眶和发白的指尖:“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许雁池摇摇头,鼻尖有点酸:“没有……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家在这附近,刚放学往回走。”萧浮舟指了指巷口,“你家也走这边?我送你回去。” 许雁池抬头,撞进他带着担忧的眼神里,心里一暖,轻轻点头。两人并肩往巷子里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许雁池偷偷看他,他侧脸线条冷硬,可刚才挡在她身前的样子,比夕阳还要让人安心。 “以后别单独走这条巷了,人太少。”萧浮舟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叮嘱,“要么走大路,要么让同学陪你。” “嗯,知道了。”许雁池应着,想起刚才他攥住高个子的样子,小声道,“刚才……你好厉害。” 萧浮舟脚步顿了顿,耳尖悄悄红了,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陪着她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 第6章 意外的“援手” 周二早读课的铃声响了很久,许雁池坐在座位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课本边缘。书页上的字明明清晰,可她的思绪总飘回昨天巷口——萧浮舟挡在她身前时,白衬衫袖口挽起,手腕因用力而绷起的青筋,还有他冷着眼看向混混时,那股不容置疑的劲儿,想着想着,脸颊就悄悄热了起来。 “雁池,脸色怎么不太好?”薛酥凑过来,从书包里偷偷递过来了一杯热的草莓牛奶。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池宝,别担心,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情记得一定要跟父母和老师说声,要不下课我去帮你跟老师说一下?”许雁池抿了抿唇,似乎在犹豫着,昨天母亲宋时因为工作忙没有回家,许雁池昨天想发短信给母亲宋时,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机。她自己也不敢轻易告老师,都不是一个学校的,能怎么样?那不然报警?可他们又没对许雁池做任何身体上的伤害,最多也就是被警察批评几句就能回来了。好半天,许雁池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不用了,他们也没对我做什么。”说着,不等薛酥回答,就站起身来,朝走廊走去。 课间铃一响,她空着手就往走廊走,只想吹吹冷风,让乱糟糟的脑子清醒点。走廊里的风带着春日的凉意,吹在发烫的脸颊上,舒服了不少。她沿着墙根慢慢走,脚步放得很轻,暖风吹在了她的头发上,显得格外动人。 她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时光,仿佛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浑然不知一个男生从隔壁班里面出来。他穿着松垮的校服,领口敞着两颗扣子,头发有点乱,额前碎发遮住一点眉毛。许雁池抬了抬眼眸,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匆匆移开,反而直勾勾停在她脸上,带着点探究,看得她心里莫名发慌。许雁池赶紧收回目光,转身想回教室,脚步都快了几分。 “哎同学,等一下!”男生突然叫住她,快步走过来,手里捏着一支银色的钢笔——笔帽上刻着小小的“雁”字,正是妈妈送她的那支。“这个是你的吧?刚在楼梯口捡的,看你走得急,掉了都没发现。” 许雁池愣了愣,摸了摸口袋,果然空了。她接过钢笔,指尖蹭过熟悉的刻字,只淡淡说了句:“谢谢。”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 “没事,碰巧看到了。”男生挑了挑眉,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目光从她攥着钢笔的手移到她脸上,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没好意思问。” 许雁池攥着钢笔,指尖微微用力,没打算回答。可男生还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许雁池。”说完就别过脸,看向走廊尽头。 男生没在意她的冷淡,双手抱在脑后,身体轻轻晃了晃:“哎,同学,别走啊,我挺喜欢你的,那个,认识一下呗,我叫王志韬,隔壁8班的,不交个朋友吗?”说着,他自顾自的往前来,想伸手抓许雁池的手臂。 许雁池慌忙将整个身体躲开,因为用力过大,导致身体重心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向地面倒去,王志韬伸出手,像献殷勤似的,双眼期待的看着许雁池。许雁池没接他的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脚步稍快的往班级走去。她心里感到些许不愉快,走到门口时,她隐约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却没回头,径直坐回了座位,把钢笔放进笔袋最底层,像是想把刚才的对话也一并收起来。 接下来几天,许雁池总在学校碰到王志韬。食堂打饭时,他主动让她排前面,她只低声说“不用”,就走到了另一队;小卖部买水钱不够,他凑过来想帮忙,她摇摇头转身就走;体育课崴了脚,他想扶她,她摆摆手自己慢慢走,最后还是薛酥赶过来扶了她。不管王志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态度冷淡,很少回应,只想和不太熟的人保持距离。 周五放学,许雁池记着萧浮舟的叮嘱,绕远走了人多的大路。可走到僻静的公交站旁,三个染蓝发的职高混混突然从树后钻出来——正是上次巷口那几个,手里拿着木棍,眼神凶狠地堵在她面前。 “小妹妹,挺会躲啊?”高个子吐了个烟圈,烟味呛得她皱眉,“上次那小子救了你,这次他在哪儿?没人护着,看你还横不横!” 许雁池心里一慌,转身想跑,却被黄毛拽住书包带。她奋力挣扎,书包里的书本撒了一地,钢笔也滚进了草丛。“放开我!”她大声喊,可周围没什么行人,声音很快被风吹散。混混的拳头落在她后背和胳膊上,疼得眼泪直流,她只能蜷缩在地上,用手臂护着脑袋。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志韬的声音响起:“你们干什么!住手!” 许雁池睁开眼,看见王志韬骑着自行车冲过来,车没停稳就跳下来,抄起路边的拖把杆对着混混挥舞:“再动她一下试试!我已经报警了!”他脸涨得通红,额前碎发被风吹乱,眼神却很坚定。 混混们愣了一下,高个子想上前,却被拖把杆挡住。“妈的,又是多管闲事的!”他啐了一口,看了眼远处的监控,骂骂咧咧地喊:“走!算这丫头运气好!”说完,几人揣着木棍消失在巷口。 王志韬赶紧扔了拖把杆,蹲下身扶她:“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他声音焦急,伸手想碰她胳膊上的淤青,却被她下意识躲开了。 许雁池忍着疼,慢慢坐起来,低头看着散落的书本,声音还有点发颤:“谢谢你。”语气依旧淡淡的。 王志韬没在意她的躲闪,默默帮她捡书本,把草丛里的钢笔找回来,用袖子擦干净递过去。他看着她胳膊上的淤青,眉头皱了皱,像是随口问:“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事啊?他们怎么这么狠打你?” 许雁池捏着钢笔,指尖发白,摇了摇头:“不知道,上次也拦过我。”她没多说,只是慢慢收拾着地上的笔记。她顿了顿,继续说:“你真报警了吗?”王志韬对着她笑笑:“怎么?你还打算继续被他们打一顿吗?”许雁池摇了摇头,王志韬又说:“我没报警,只是幌他们的,我也只是恰好路过,也没有手机。”许雁池点了点头,想说声谢谢,但身体的疼痛感如潮水般喷涌而来,她吃痛的叫了一声,王志韬慌忙扶住她的胳膊,关切的问道:“要不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也不安全,记得要跟你家长说声,再不然报警也行。” 许雁池犹豫了一下,想拒绝他送回家的好意。可胳膊上的疼让她没力气再走。她点了点头,没说话,任由王志韬扶着她上了自行车。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着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感觉难不成,自己误会他了吗?无论如何,她心里觉得不能跟他太过接近,她无精打采的骑着自行车,漫不经心的和王志韬有意无意的搭着话。 许雁池顾不得身上的痛,刚刚被打的记忆格外清晰,王志韬连忙拉住她许雁池摇了摇头,她没怎么注意王志韬,缓缓抽离了自己的手,她低声对王志韬说了声谢了,王志韬愣了愣,张了张嘴:“雁池,你别往心里去,这件事你一定要跟家长说,他们那么不好惹,最好以后都小心一点。”许雁池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她忽地眼前一亮,像细碎的光,点缀着无数的星星,似藏着星辰大海,王志韬看着有些呆了,好半天他才跟着许雁池的目光看去,只见推着自行车,满身都是伤痕累累的萧浮舟缓缓走来,他抿了下唇,轻轻擦去脸上缓缓流下的血液,已经变得干枯。许雁池心里想被什么刀子绞了一下,心口啾啾地疼。她被巷口的小混混殴打时,忍着身上强烈的剧痛,硬生生挨下了那几个人的攻击,她没有哭,只是一声不吭的蹲坐在那里,任由身体被他们弄的千疮百孔。可此时的她再看到萧浮舟后,身上的痛像潮水般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看到萧浮舟身上伤痕的心疼。王志韬看到萧浮舟这副样子也愣了愣,急忙跑去萧浮舟的身边。 “萧浮舟?你还好吗?”王志韬满是担忧的问,萧浮舟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许雁池在远处看着,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来,但是却又不忍心近距离看萧浮舟受伤的样子。最终,她还是摇了摇牙,这也许是唯一一次能增进两人关系的机会。她顿时脸颊发烫,她听到自己的内心在深处大喊:“不要忘了你的伤,还有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啊?”正想着,萧浮舟已经在叫着她的名字:“许……雁池?”他探着头向许雁池摇着手。许雁池嫣然一笑,快步朝萧浮舟赶来,身上的书包随着小碎步也砰砰直跳,像她那颗跳动的心。 许雁池跑到萧浮舟的旁边,装作满不在意地问:“萧浮舟,你身上的伤怎么搞的?跟人家打架了吗?”话一说完她就识趣的闭上了嘴,关心人家的私事也太明显了吧?她不知道萧浮舟有没有察觉到。她抓着衣袖,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萧浮舟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字一句的说:“揍几个不长眼的狗。”许雁池一听愣住了,包括王志韬在内,因为在他们心里,萧浮舟一直是个好学生的做派,但想想第一天他就帮许雁池化解了危机,想想也就不难理解了,这么想着,许雁池心里仿佛有了一块大石头着地,但她看着萧浮舟身上的伤口,像是味同嚼蜡,渐渐低下了头去,暮光将二人的身影拉的老长,似墨水的画卷,留下了属于二人的浓厚色彩。 第7章 暗藏玄机的背后是勇于发声 夕阳把路面烤得还留着余温,阳光照在许雁池的头上,在发顶上形成毛绒绒的光圈。许雁池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王志韬扶着她的胳膊走在左侧,萧浮舟则在右侧慢步跟着,三人之间的沉默被晚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填满。 “你到底怎么知道……他们在那儿的?”许雁池终于忍不住拽了拽萧浮舟的袖子,打破了安静。 萧浮舟步子顿了顿,垂眸时,额前碎发遮了点眼底的情绪,只露出紧抿的下颌线。他没立刻答,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小臂上刚结痂的擦伤——那是刚才跟混混厮打时被木棍蹭到的,还泛着红。 “放学绕路去买水,”他声音比平时沉些,像掺了点晚风的粗粝,“在巷口听见那几个蓝毛的声音。” 许雁池眨眨眼,见他没往下说,又追问:“就……听见声音?” 王志韬这时插了句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刚冲上去拦他们,他们压根不认识我,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萧浮舟喉结滚了滚,偏过头看向路边的梧桐树,才低声对许雁池补道:“他们在说你,说刚把你按在地上打了一顿,‘要不是个不要脸的小子突然冲出来挡着,今天非得揍到她服软’。”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点压不住的火气,“还笑你哭着求饶,说‘细皮嫩肉的,打起来倒挺能叫’——我听着就忍不住了。” 许雁池心里猛地一沉,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她没看见萧浮舟打架的样子,可听着他的描述,脑海里却忍不住浮现出画面:他攥着木棍时手臂绷起的线条,把高个子按在墙上时冷冽的眼神,还有反手回击混混时干脆的动作,每一幕都透着股利落的帅气,让她心跳悄悄快了几分。 “我本来想绕到后面偷袭,”萧浮舟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回忆,“结果听见他们笑你,还说要把你拖到巷子里,我怕你再出事,就直接冲上去了。”他抬抬下巴,指了指自己嘴角的淤青,语气倒轻了些,“没留神被高个子踹了一脚,不过还好,他们也就仗着人多,真打起来没什么章法。” “你当时……不怕吗?”许雁池小声问,目光落在他嘴角的伤上,刚才脑海里的帅气画面又叠了上来,心里添了丝佩服。 萧浮舟转头看她,夕阳落在他眼里,映出点暖光,刚才的冷硬散了些:“怕什么?总不能看着他们再欺负你。”他顿了顿,又看向王志韬,“刚才你拦着他们,已经够险了,我再晚来一步,指不定出什么事。” 王志韬在旁点点头:“是啊,以后咱们多留意点,尽量一起走,安全些。” 许雁池没接话,只是悄悄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带,脑海里萧浮舟打架的身影挥之不去,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晚风卷着余温吹在脸上,许雁池垂着头,指尖反复摩挲着书包带,刚才被混混攥过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褶皱。王志韬扶着她的胳膊,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碰疼她胳膊上的淤青:“雁池,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告诉家里人,他们能帮你拿主意。” 萧浮舟走在她另一侧,手里攥着刚从诊所买的消肿药膏,声音比平时温和些:“报警吧,有我们的证词,还有你身上的伤,警方能处理他们。别怕,我们陪着你。” 许雁池脚步顿住,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点发颤的鼻音:“可……可我怕别人说我惹事,也怕我妈担心……”她想起刚才混混们凶狠的样子,还有他们骂骂咧咧的污言秽语,胃里一阵发紧,“而且,我总觉得……被人欺负是很丢人的事。” “这怎么能算丢人?”王志韬皱了皱眉,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些,又很快放软,“是他们做错了,该怕的是他们才对。你要是一直忍,他们下次还敢找你麻烦。” 萧浮舟也点头,将药膏塞进她手里:“我上次就说过,别一个人扛着。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受了这委屈,肯定更心疼你藏着不说。我们都能作证,你不是一个人。” 两人的话像温水,慢慢化开了许雁池心里的冰。她抬头看了看王志韬,他虽有些不自在地挠着后脑勺,眼神却很认真;又看向萧浮舟,他嘴角的淤青还泛着紫,却依旧挺直着背,像棵让人安心的树。许雁池咬了咬下唇,攥着药膏的手紧了紧,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跟我妈说。” 在巷口送别时,王志韬还特意叮嘱:“要是你妈有什么顾虑,或者需要帮忙,随时给我们打电话。”萧浮舟也补充道:“我家离派出所不远,报警时要是怕,我可以陪你去。”许雁池嗯了一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往家走,脚步比来时稳了些。 推开家门时,母亲宋时正在厨房择菜,听见动静回头,见她眼睛红红的,胳膊上还留着淡淡的青痕,校服袖子被扯得有些变形,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雁池?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许雁池再也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妈……有几个混混,他们堵我……打我……”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被打的经过,还有王志韬和萧浮舟的帮忙,越说越委屈,哭声也越来越大。 宋时搂着女儿发抖的肩膀,又急又气,眼眶也红了:“傻孩子!怎么不早说!疼不疼?胳膊这青的地方,是不是他们打的?”她一边帮许雁池擦眼泪,一边轻轻碰了碰她后背的伤处,见女儿疼得瑟缩了一下,声音更哽咽了,“不怕不怕,妈在呢,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绝不能让他们白欺负你!” 等许雁池情绪平复些,宋时拿上她的身份证,又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伤——后背的校服印着淡淡的鞋印,胳膊上的淤青透着紫,这些都是明晃晃的证据,便牵着她往派出所走。刚到门口,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萧浮舟和王志韬正站在路灯下,像是在等她们。 “你们怎么来了?”许雁池愣了愣。 王志韬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神情不太自在:“我……我怕你一个人说不清楚,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萧浮舟也点点头,跟着一起进了派出所。 做笔录时,许雁池坐在椅子上,手指还在微微发抖,王志韬在旁轻声提醒她:“别慌,想到什么说什么,警察叔叔会帮我们的。”民警先详细询问了许雁池被打的时间、地点和具体过程,王志韬在一旁适时补充细节,帮她回忆起混混们的穿着和动手时的动作。 轮到萧浮舟时,民警的目光落在他嘴角的淤青和小臂的擦伤上,语气严肃了几分:“你身上的伤也是跟那几个蓝发混混弄的?根据报案信息,是你先动手打了他们,是吗?” 萧浮舟抬眼,指尖无意识蹭过小臂的擦伤,沉默了一瞬——他没提前跟民警说过动手的缘由,便下意识转头看了许雁池一眼。许雁池正望着他,眼里带着一丝担忧,似乎在怕他说不明白。萧浮舟收回目光,直视着民警,声音沉而坚定:“是我先动手的。当时我路过职高门口的树林,听见他们在抽烟,嘴里一直骂许雁池和王志韬的名字,还说些下作的话,扬言要报复他们。我想着他们已经动手殴打了许雁池,现在又说要找事,不能看着我同学再受欺负,没忍住就上去了。”他闭上双眼,至今还记得他们当时骂许雁池的每一个动作和语言。 “你就因为听到他们骂人,就主动招惹?”民警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知道主动动手,就算是对方有错,你也可能要承担责任吗?” “不是招惹,”萧浮舟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坚定,“他们上午在路边殴打许雁池的事,你们调事发路段的道路监控就能看清全过程,王志韬也能作证,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动手,是不想让他们后续再找许雁池和王志韬的麻烦,不想看着同学被反复欺负。” 旁边的许雁池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暖,看着萧浮舟侧脸的轮廓,明明他嘴角还带着伤,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觉得可靠。 王志韬也赶紧接话:“警察叔叔,没错!上午他们三个人围着雁池打,把她按在地上,用脚踹、用木棍敲!我骑车路过,拿路边的拖把杆拦着,他们还骂我‘多管闲事,找死’!萧浮舟这次动手,真的是因为他们要报复,嘴太脏了!” 民警一边快速记录,一边点头:“你们说的情况我们会核实,道路监控和职高门口的监控已经在调取了。这几个人经常在这一带游荡,之前也有学生报案被他们骚扰,这次会一并调查处理。”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几个染着蓝发的混混被民警押了进来,高个子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凭什么抓我们?是那小子先动手打的我们!”黄毛路过许雁池他们时,突然往地上吐了口痰,被民警厉声喝止:“老实点!再闹事加一条妨碍公务!”他却还不服气,翻着白眼嘟囔“多管闲事”“贱丫头”。 许雁池下意识往萧浮舟身后躲了躲,萧浮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冷冽地看向混混们,像是在无声警告。王志韬也攥紧了拳头,若不是民警在旁边,真想上去跟他们理论。 看着混混们被押进审讯室,许雁池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王志韬和萧浮舟,又看了看母亲担忧却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那些害怕和委屈好像没那么难面对了——原来被人这样护着、撑腰的感觉,这么踏实。 第8章 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的审讯室里,白炽灯亮得晃眼,几个蓝发的混混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脚边还散落着没掐灭的烟蒂——是民警进来前他们偷偷藏在兜里,趁人不注意摸出来抽的。 高个子靠着椅背,双手插在裤兜里,几乎全程仰着头,视线越过民警的肩膀,落在墙上的时钟上,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黄毛和另一个瘦混混更过分,民警刚开口问“上午在路边为什么殴打许雁池”,两人就凑在一起咬耳朵,肩膀抖着,不知道在笑什么,偶尔还互相推搡打闹,完全没把审讯当回事。 “严肃点!”民警把手里的笔录本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响,震得桌上的笔都跳了一下。三个混混终于停下动作,却依旧满脸不情愿,高个子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警官,多大点事啊,不就是小孩闹着玩吗?” “闹着玩?”民警皱紧眉头,语气沉了下来,“受害人身上有明显的淤青和鞋印,你们这叫闹着玩?说清楚,上午到底怎么回事!” 高个子啧了一声,身子晃了晃,慢悠悠开口:“不是我们要打她,是那丫头自己凑上来的。”他说着,眼神往审讯室门外瞟了瞟,像是在找许雁池的身影,“今天上午在路边,她故意在我们面前搔首弄姿,走路扭扭捏捏的,腰摆得跟水蛇似的,还回头看我们,不是故意引诱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跟她开玩笑,谁知道她那么不经逗。这不是故意引诱我们是什么?” 黄毛立刻跟着附和,声音里带着戏谑:“就是!穿个校服都不安分,我们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校服敞开个大口子,故意往我们身上凑,就说了她两句,结果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鳖孙子,突然冲出来拦着,我们气不过,第二天才想教训她两句,谁知道又冒出来个王志韬,拿着个拖把杆瞎挥,跟条疯狗似的!”他顿了顿,往前探了探身,脸上堆着挑衅的笑,“后来我们在职高门口树林抽烟,就说那丫头勾引我们的事——全是真话!结果那鳖孙子听见了,当场急眼,跟疯了似的上来打我们,分明是他自己恼羞成怒,还敢说我们要报复?” 说完,黄毛转头看向审讯室门口,和站在那里的王志韬对上视线。他挤了挤眼,还偷偷挑了下眉,瘦混混也跟着朝王志韬咧嘴笑,倒像是有什么默契,可再看王志韬,站得笔直,脊背挺得溜直,眼神清明,脸上是一副全然的大义凛然,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正气,半点看不出不对的地方,仿佛刚才混混们的挤眉弄眼只是错觉。但王志韬没接话,甚至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像是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 民警听着混混颠倒黑白的话,又瞥见黄毛几人和王志韬的眼神互动,心里泛起一丝怀疑——这说辞和许雁池、萧浮舟的供词完全对不上,混混们的小动作更让他觉得无比恶心,他叹口气,眼神带了几分追究。 “你们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民警收回目光,敲了敲桌子,语气带着警告,“受害人那边有证人,还有监控录像正在调取,你们要是撒谎,性质就不一样了!别以为胡编乱造就能蒙混过关!” 高个子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监控?有就有呗,我们怕什么?本来就是那丫头先招惹我们,那鳖孙子先动手,我们怕什么?”黄毛也跟着点头,嘴里还在嘟囔:“就是,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抓我们?”边说边笑,用手冲着门外的许雁池做着下流的手势,看得许雁池直反胃。 民警看着他们嚣张的态度,压下心头的火气,沉声道:“现在双方说法不一,谁真谁假还不清楚。在监控调取出来、调查清楚之前,你们三个必须配合调查,不许再闹事!要是再敢出言不逊,或者试图串供,别怪我按规定处理你们!” 高个子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却还是把头扭向一边,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黄毛和瘦混混也收敛了些,却依旧坐得歪歪扭扭,时不时互相递个眼神,嘴里吐着烟圈,又朝地下吐了一口痰,还混杂着着烟和槟郎的味道,熏得人直冒烟,他们显然没把民警的警告放在心上。民警看到这一幕,眼里的怒火快要窒息,只得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显得粗糙又苍白。 审讯室门外,王志韬深吸一口气,悄悄攥了攥拳,又很快松开,转头看向身边的许雁池和萧浮舟,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他们就是在胡说,别往心里去。”许雁池攥着衣角,脸色有点白,眼圈却红了:“他们怎么能这么污蔑人……”萧浮舟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冷冽地看向审讯室的门,声音沉得像块石头:“放心,监控一调出来,他们的谎话就圆不下去了。” 这时,负责审讯的民警走了出来,对着三人点了点头:“你们提供的信息我们会结合监控核实,放心,不会让受害人受委屈的。那几个混混态度嚣张,不过我们会严格调查,有结果了会及时通知你们。” 审讯室门外,王志韬深吸一口气,悄悄攥了攥拳,指节泛白,又很快松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他转头看向身边的许雁池和萧浮舟,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甚至带着点安慰:“他们就是在胡说八道,想混淆视听,别往心里去,警察肯定能查清楚。”许雁池攥着衣角,手指都泛白了,脸色有点白,她已经尽力忍住哭声,可在门外听到混混们说的那些愚蠢又下作的污蔑,使她忍不住眼圈红了,声音带着点哽咽:“他们怎么能这么污蔑人……说我勾引他们……我根本就没看他们……”萧浮舟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冷冽地看向审讯室的门,声音沉得像块石头:“放心,监控一调出来,他们的谎话就圆不下去了。这种人,只会用龌龊的心思想别人,不用理他们。 许雁池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了句“谢谢警官”。萧浮舟也道了谢,伸手扶了扶许雁池的胳膊:“先出去等吧,这里空气不好。”三人转身往派出所大厅走,王志韬走在最后,路过审讯室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快步跟上了前面两人。 第9章 监控中的真相 派出所的值班室里,民警对着电脑屏幕反复回看两段监控录像,时间线一点点清晰起来—— 第一段是前天下午的路边画面。阳光斜照在人行道上,许雁池背着书包,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侧脸白白净净。她全程目视前方,脚步轻快地往前走,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路边树后瞟过。直到走到巷口,几个蓝发混混突然窜出来,高个子叼着烟挡住她的路,嘴里动着,看许雁池往后缩的模样,显然是说了难听话。她转身想跑,黄毛伸手拽住她的书包带,高个子则一把扯住她的校服袖子,“撕拉”一声,半边袖子被揪得耷拉下来,露出她胳膊上泛红的抓痕。 就在这时,萧浮舟从巷对面走来,快步冲到许雁池身前,将她护在身后。他双手插在兜里,站得笔直,只是冷冷地盯着三个混混,嘴唇抿成一条线——从口型能看出是在警告。三个混混被他的眼神逼得往后退了半步,互相递了个眼神,却没真的动手,只是围着两人骂了几句脏话,见萧浮舟始终没松口,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是萧浮舟第一次遇到他们,确实只是警告,没动手。”民警点了点头,又点开第二段监控——昨天下午放学时分的同一地点。 画面里,许雁池独自走在路边,没从巷口走过,甚至身子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一点。可三个混混从巷口直接冲出来。三个人狠命拽着许雁池校口的领子,许雁池被弄得喘不上气。很快,高个子又推了她一把,许雁池踉跄着差点摔倒,黄毛和另一个混混立刻围上去,对着她的后背、胳膊拳打脚踢。她缩在地上,双手抱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喊救命,却被他们拿毛巾死死捂住,她眼中含着泪,满是绝望的看着他们一步步奸笑地向自己走来,眼中满是戏虐与猥琐之意,她绝望的迎接死亡的到来。就在这时,王志韬骑着自行车冲过来,车还没停稳,就抄起路边墙角的拖把杆,对着混混们挥了过去,嘴里喊着“别打了”,才把三个混混赶跑。然后扶着许雁池站起来,帮她捡起散落的书本。 “这是第二天放学,许雁池被打的经过,王志韬确实是路过救人。”民警皱着眉,又点开第三段监控——昨天傍晚职高门口的树林。 画面里,三个混混蹲在树下,抽着最便宜的劣质烟,烟蒂扔了一地。他们凑在一起,肩膀抖着,脸上是猥琐的笑,虽然没声音,但从手势和口型能看出,在说许雁池的坏话,偶尔还提起“那个拦路的小子”“多管闲事的骑车的”,最后高个子拍着腿,像是在说“下次再堵她”,黄毛则比划着拉扯的动作,嘴里蹦出“得手”“好事”的口型。 没过多久,萧浮舟路过树林,脚步突然顿住,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话。监控里的他肩膀猛地绷紧,站了两秒,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揪住高个子的衣领,拳头直接挥了上去。三个混混见状,立刻还手,却被萧浮舟打得连连后退——他攥着黄毛的胳膊往树上推,又侧身躲开瘦混混的拳头,反手打在在对方胸口,最后对着还想扑上来的高个子踹了一脚,直到三个混混都捂着伤处蹲在地上,他才停手,眼神依旧冷冽。 “这就是萧浮舟动手的全过程,是听到他们辱骂和扬言报复后才动的手。”民警把监控录像拷贝下来,拿着U盘走进审讯室。 三个混混还在歪歪扭扭地坐着,高个子甚至把脚翘在桌子上,见民警进来,吊儿郎当地问:“警官,查完了?是不是该放我们走了?” 民警把U盘插在电脑上,调出监控画面,声音沉得像块石头:“自己看,这就是你们说的‘许雁池故意引诱’?” 画面里,许雁池躲闪的身影、被扯破的校服、缩在地上抱头的样子,还有王志韬举着拖把杆救人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黄毛脸上的笑瞬间僵住,高个子也赶紧把脚从桌上放下来,却还是嘴硬:“这……这是她装的!装他妈什么纯,勾引谁呢?就是搁这儿故意装害怕,想博同情!” “装的?”民警指着萧浮舟警告他们的片段,“他第一次遇到你们,是不是只警告没动手?是你们第二天放学主动堵她、打她!还有这个,”他又点开树林的监控,“你们在这儿说的‘下次再堵她’‘得手’,是想干什么?” 瘦混混眼神闪烁,往高个子身后缩了缩。高个子却梗着脖子嚷嚷:“我们就是随口胡说!那丫头本来就不检点,不然我们怎么会两次找她?肯定是她平时就爱勾引人!” “闭嘴!”民警把笔录本往桌上一拍,“监控拍得清清楚楚,第一次是你们蓄意拦截,第二次是你们故意殴打,萧浮舟动手是因为你们辱骂威胁!现在证据确凿,你们还敢狡辩?” 黄毛慌了神,却还是硬撑着:“就是她勾引我们!我们没撒谎!监控能剪!说不定是你们故意剪了她勾引人的片段!”三个混混你一言我一语,一口咬定是许雁池的问题,高个子甚至拍着桌子骂:“那丫头就是装纯!穿个校服都不安分,活该被打!” 民警看着他们死不悔改的嚣张模样,压下心头的火气,沉声道:“证据已经固定,你们的口供和监控完全不符,现在不仅要调查你们寻衅滋事、殴打他人的事,还要追究你们诬告污蔑的责任!” 高个子嗤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追究就追究,我们怕什么?反正我们没说错!” 审讯室门外,许雁池看着电脑里自己被打的画面,眼圈红了,却没哭,只是攥紧了手里的书包带。她在门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三个混混骂她的全过程,这话就像一把刀,深深的将她整个人炸开,即使铁证如山,可三个混混依旧一口咬定就是许雁池在勾引他们。她喘着粗气,试图掩饰住自己的慌乱。一双温暖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为她一遍遍抵挡住的伤害,萧浮舟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比平时温和些:“别难过,真相都清楚了,他们的话没人信。” 王志韬也点点头,语气带着气愤:“就是!等警察处理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这时,民警走出来,对着三人道:“监控已经证实了你们的说法,这三个混混涉嫌寻衅滋事和诬告,后续会依法处理。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有需要再联系你们。” 许雁池点点头,跟着母亲往外走,路过审讯室时,里面还传来混混们的骂声,依旧不堪入耳。但她心里却比之前踏实多了——有监控作证,有他们陪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终于有了证明。 走出派出所大门,一阵清凉的晚风传来,轻轻拍打着空气中沾湿的水滴,流在了许雁池大脸上。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串接一串往下掉。许雁池抿着唇,攥着书包带,肩膀微微发抖,原本白净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肿得像颗红桃子,却依旧遮不住眉眼间的清秀,反而添了几分让人心疼的脆弱。 宋时赶紧把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哽咽:“雁池,别哭了,真相都清楚了,那些坏人会被处理的,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王志韬站在一旁,看着许雁池哭红的眼睛,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下意识想递纸巾,手伸到一半又停住,喉结滚了滚,最后却又放下了。萧浮舟看了王志韬一眼,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快步走到许雁池面前。他微微弯腰,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用手帕轻轻擦拭她脸颊的泪痕,指尖不小心碰到她发烫的眼角,顿了顿,才低声说:“别哭了,民警说他们涉嫌寻衅滋事和诬告,会依法处理的,说不定会进监狱,以后再也不能找你麻烦了。” 许雁池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嘴角的淤青还没消,眼神却比平时温和许多,像初冬的阳光,带着点暖意。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掉得更凶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因为他们坏,”萧浮舟的声音很沉,却很笃定,“跟你没关系,别往心里去。”他擦完她的眼泪,又转向宋时,语气恭敬了些,“阿姨,您也别担心,警方已经固定了证据,肯定会给雁池一个公道的。要是后续需要帮忙,随时找我,我爸认识派出所的人,能问问进展。” 宋时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真是谢谢你了,萧同学,还有你,王同学,今天多亏了你们。雁池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她福气。” 王志韬赶紧摆手,脸上有点不好意思:“阿姨,不用谢,我们是同学,本来就该互相帮忙。”他看了看许雁池,又补充道,“以后放学我们一起走,我骑车带你们,肯定安全。” 萧浮舟也跟着点头:“嗯,一起走,有我们在,没人敢再堵她。” 许雁池听着两人的话,心里的委屈慢慢散了些。她攥紧萧浮舟递过来的手帕,上面有淡淡的属于萧浮舟打雪松味,很干净。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谢谢你们……” 宋时拍了拍女儿的手:“好了,不哭了,我们回家,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萧浮舟和王志韬送她们到巷口,看着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离开。王志韬走了几步,忍不住问:“你说……他们真的会进监狱吗?” 萧浮舟脚步顿了顿,眼神冷了些:“肯定会的,他们必须受到惩罚,不会让他们白欺负人。” 两人并肩走着,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巷子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晚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刚才的委屈和不安,好像都被这晚风吹散了些,只剩下一种踏实的感觉:不管以后怎么样,他们都会站在一起,成为彼此之间最坚实的后盾。 第10章 法庭上的判决 法院的审判庭里很安静,只有风扇转动的嗡嗡声。原告席上,许雁池挨着宋时坐着,指尖攥得发白——这是她第一次来法庭,红色的国徽挂在正前方,严肃得让人不敢呼吸。她穿了件白亮的上衣,衣摆处缀着细碎的星星图案,在肃穆的环境里透着点柔和的光;下身的深色裤子剪裁利落,衬得她双腿格外修长,只是她坐着时微微蜷着膝盖,还是藏不住一丝紧张。 证人席上,萧浮舟和王志韬并肩坐着。萧浮舟穿了件黑色风衣,领口立着,线条利落的衣摆垂在腿边,衬得他身形挺拔,脸色比平时更冷白些,却格外刺眼又帅气,和法庭的严肃氛围莫名契合。王志韬则穿了件浅灰色休闲装,搭配牛仔裤,显得清爽干净,和他平时的样子比,多了几分沉稳,只是坐在那里时,手指还是忍不住轻轻敲着桌面。 被告席上,三个蓝发混混歪歪扭扭地坐着,染着颜色的头发在严肃的法庭里格外扎眼。他们没看法官,反而时不时往原告席瞟,眼神里带着点挑衅的笑,和在派出所时一样嚣张。 开庭后,双方律师先陈述案情。萧浮舟爸爸找来的金牌律师姓周,西装革履,语气沉稳,手里的证据册翻得沙沙响:“……监控清晰显示,被告人三次蓄意拦截、殴打受害人许雁池,后又编造谎言诬告陷害,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诬告陷害罪。此外,警方补充侦查发现,被告人于两年前参与抢劫案,受害人系年过六旬的水果摊贩,证据确凿。” 对面的辩护律师立刻反驳,声音尖锐:“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虽有不当行为,但原告许雁池需解释,为何被告人只针对她?据调查,被告人此前无骚扰他人记录,是否存在原告故意引诱的可能?” 这话一出,许雁池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怎么又提“引诱”?她攥着衣角,白色上衣的星星图案被捏得皱起,嘴唇抿成一条线,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周律师却没慌,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首先,‘未骚扰他人’不代表被告人无罪,只能说明此前未被发现;其次,监控已证实,许雁池全程未与被告人有任何眼神、语言交流,甚至刻意避让,何来‘引诱’?被告人选择骚扰谁,取决于其主观恶意,而非受害人的行为。”他顿了顿,拿出一份文件,“这是被告人的前科记录,虽未达刑事标准,但三年前已有两次因骚扰他人被治安处罚,可见其恶习已久。” 辩护律师脸色一白,还想挣扎,突然提高声音,阴阳怪气地喊道:“法官大人,别忘了是你们的证人——萧浮舟,第二次主动打了我的当事人!他一个人动手打三个人,这点你们必须知道!这难道不算故意伤人?凭什么只追究我当事人的责任!” 法庭里瞬间安静了些,连被告席上的混混都抬起头,得意地看向萧浮舟。许雁池也攥紧了手,看向证人席——萧浮舟依旧坐得笔直,黑色风衣衬得他神情更冷,却没有半点慌乱。 周律师依旧从容,甚至轻轻笑了笑:“辩护人,请注意‘主动动手’的前提。”他抬手示意法警播放职高树林的监控,“大家可以看,萧浮舟路过时,被告人正聚集在一起,通过口型和肢体动作可判断,他们在对许雁池进行侮辱性描述,并扬言‘下次再堵她’‘得手’等,结合此前被告人已两次对许雁池实施拦截、殴打,萧浮舟的行为属于预见自身及他人可能遭受不法侵害后的制止行为。” 他顿了顿,指着监控里萧浮舟动手前的画面:“画面中,萧浮舟站在原地停顿了三秒,明显是听到了威胁内容,其动手是为了阻止被告人后续可能实施的报复行为,而非无端寻衅。且法医鉴定显示,被告人的伤情仅为轻微伤,远未达到‘故意伤人’的刑事标准,反倒是他们此前对许雁池的殴打,造成了多处软组织挫伤,这才是蓄意伤害。” 辩护律师的脸彻底涨红,张了张嘴,却没再说出反驳的话——监控画面和伤情鉴定摆在眼前,他的质问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法官也皱着眉,敲了敲法槌:“辩护人,无关争议点无需纠缠,继续举证。” 轮到萧浮舟和王志韬作证时,两人都清晰地陈述了当时的经过。萧浮舟穿着黑色风衣,起身时衣摆微动,他冷静地描述了第一次警告混混、第二次听到他们辱骂后动手的细节,语气没有起伏,却句句清晰;王志韬则红着脸,把自己骑车救许雁池的过程说得明明白白,连混混骂的脏话都复述了出来,休闲装的袖口被他攥得有些变形。 眼看案情基本明朗,法官清了清嗓子,拿起判决书,语气沉得像块铁:“被告人多次实施违法犯罪行为,屡教不改,庭审中毫无悔意,态度恶劣,其行为已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综合全案证据,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四年!” “十四?!”高个子混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蓝发都炸了起来,像是没听清,“你说多少年?十四年?凭什么!你妈的,还有你这个破律师怎么给老子做的辩护,老子花了那么大价钱请你吃白饭来的?!”边骂边看向在旁边脸色惨白的律师,黄毛和另一个混混也跟着闹起来,黄毛踹翻了身边的椅子,“哐当”一声巨响,瘦混混则拍着被告席的桌子,唾沫星子横飞:“老子不服!你们这是偏袒!那个丫头片子勾引人,你们眼瞎看不见!”三个混混瞬间像疯狗般大闹法庭,对着法官、原告席、甚至旁听席乱骂,污言秽语灌满了整个审判庭,原本肃穆的空间顿时人声鼎沸,乱成一团。 一旁的三个混混母亲见状,哀怨的哭声陡然拔高,像尖利的哨子划破空气。其中一个穿花衬衫的女人扑到被告席前,抱着高个子的腿哭:“儿啊!你不能进去啊!妈这辈子不容易,你爸常年在外不回家,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跟你张姨、李姨凑在一起互相帮衬,我们三个姐妹,生了你们三个小子,从小一块长大跟亲兄弟似的,怎么就要进监狱啊!”另一个戴头巾的女人也跟着哭,拉着法官的衣角跪下来:“法官大人,他们还没成年啊!您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次机会吧!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管着,再也不让他们犯错了!”第三个女人则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声泪俱下:“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公不管家,儿子要坐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法官被这阵仗弄得不知所措,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连连敲法槌:“肃静!肃静!请被告人及家属保持秩序!”可三个女人根本不听,哭喊声盖过了法槌声。突然,穿花衬衫的女人猛地抬头,眼里迸出愤恨的光,死死瞪着许雁池和萧浮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地朝原告席扑去,嘴里大骂:“狐狸精!你这个小狐狸精!这么小就勾引人,跟那个破坏我家庭的小三一样!毁了我的家,又来毁我的儿子!”戴头巾的女人也跟着冲过来,指着萧浮舟骂:“你个混球!专门祸害我们家!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儿子能这样?”两人还想往前扑,却被反应迅速的民警死死拦住,胳膊被反扣在身后,依旧扭动着身子骂个不停:“还有你这个律师!收了多少钱帮着他们说话!那死女人(宋时),大狐狸精生出来了个小狐狸精,你们不得好死!” 被告席上的三个混混见状,反而不闹了,靠在椅背上盯着萧浮舟和许雁池,嘴角挂着挑衅的笑,像是在看一场好戏。许雁池被骂得脸色发白,往宋时怀里缩了缩,宋时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周律师皱着眉,刚要开口,萧浮舟突然从证人席站起来,黑色风衣的衣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快步走到被民警拦住的女人面前,眼神冷得像冰,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地传遍整个法庭:“嘴巴放干净点。” 穿花衬衫的女人还在挣扎:“我就骂!她就是狐狸精!” “再骂一句。”萧浮舟往前逼近一步,气场压得周围的人都不敢出声,“你要是不想要你这张嘴,我不介意让人把它缝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那强大的立场在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气压,让人喘不上气,他冷冷的盯着面前几个发疯的女人,眼神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舌死死缠绕住了周围人的脖子,他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却让那个女人瞬间僵住,哭声戛然而止,连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许雁池也在旁边看到了这一幕,有些不可置信。旁边的戴头巾女人也吓得闭了嘴,愣愣地看着萧浮舟,眼里满是恐惧。 法庭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扇转动的嗡嗡声。法官反应过来,赶紧敲了法槌:“被告人家属严重扰乱法庭秩序!法警,将她们带离法庭!”民警立刻架着三个女人往外走,她们再也没敢骂一句,只是回头眼巴巴地看着被告席上的儿子,眼里满是绝望。 三个混混见状,脸上的得意劲儿也没了,高个子还想嚷嚷,却被法警警告地瞪了一眼,悻悻地闭了嘴。法官清了清嗓子,再次宣布:“判决生效!退庭!” 法警上前把三个混混押起来,手铐铐在手腕上,发出“咔嚓”的冷响。他们刚被押着走到法庭门口,高个子突然挣脱法警的手,转头死死盯着王志韬,眼里喷着怒火,破口大骂:“王志韬!你个狗娘养的操蛋!是不是早就跟那丫头勾搭上了?现在你捡了便宜,让我们替你蹲大牢!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黄毛也跟着骂,唾沫星子喷了一地:“就是!你装他妈什么逼呢?!之前装得人模狗样,现在倒好,看着我们进去,你跟那死丫头快活!我祝你出门被车撞死!”瘦混混更是跳着脚骂,污言秽语一句接一句:“你等着!老子在里面也不会让你舒坦!等老子出来,第一个就卸你胳膊,再收拾那个死逼养的丫头!” 王志韬站在原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浅灰色的休闲装衬得他脸色有些发白,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他刚要往前走,萧浮舟伸手拦住了他,眼神冷冽地看向那三个混混:“现在嘴硬,进去了有的是时间后悔。” 法警见状,立刻加大力气把三个混混往外拽,高个子还在回头骂:“王志韬!你他妈给老子等着!老子不弄死你我他妈就不是人!”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法庭门外,骂声才渐渐远去。 许雁池看着这一幕,脸上没什么表情,白色上衣的星星在光线下亮了亮,只有眼睛里的冷意慢慢散开——不是轻松,也不是解气,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沉。 走出法院,宋时松了口气,拉着许雁池的手:“终于结束了,雁池,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许雁池点点头,转头看向萧浮舟和王志韬,轻声说:“谢谢你们,还有周律师。”萧浮舟的黑色风衣被风吹起一角,他摇摇头:“应该的。”王志韬也勉强笑了笑,休闲装的领口被风拂动,刚才被骂的阴霾还没散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许雁池的白上衣泛着暖光,萧浮舟的黑风衣和王志韬的休闲装在阳光下格外鲜明。许雁池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想:十四年,很长,也很短。那些不好的过去,终于可以试着放下了。 第11章 尘埃落定后的春光 法院大门推开时,正午的阳光裹着暖意涌过来,落在许雁池、萧浮舟和王志韬身上。许雁池抬手挡了挡光,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这是她许久以来最轻松的时刻,像心里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地,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他们是真可恨,好在咱们赢了,也算讨回了公道。”许雁池侧头看向身边两人,声音里带着释然的雀跃,“感觉像是……终于解放了!”萧浮舟闻言,黑色风衣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晃了晃,他唇边牵起一抹浅淡的笑,点头应道:“结果是好的。”王志韬也跟着笑,浅灰色休闲装的领口沾了点风带来的细碎尘土,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轻松:“以后不用再担心他们找麻烦了。” 宋时走在后面,看着三个年轻人的背影,快步追上来,再次握住萧浮舟和王志韬的手,语气满是感激:“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要是没有你们站出来帮雁池,那帮人渣说不定还逍遥法外,哪能这么快被判刑啊!”她的手因为激动微微发紧,眼神里的谢意格外真切。 萧浮舟轻轻抽回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语气平静:“阿姨您别客气,这是应该做的。同学受欺负,总不能看着不管,救人本就是该做的事。”王志韬也跟着点头,笑着补充:“是啊阿姨,我们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换作别人也会帮忙的。” 宋时哪肯就此作罢,又热情地邀道:“说什么没做什么,必须得好好谢你们!要不今天去家里吃饭吧?我买点菜,做几个拿手菜,咱们好好热闹热闹。”她一边说,一边朝不远处的周律师扬手打招呼,声音又提高了些:“周律师也一起吧!多亏您这么专业,帮雁池赢了官司!” 周律师笑着摆手婉拒,萧浮舟也再次摇头:“阿姨,真不用麻烦了,我们还有事要处理,吃饭就下次吧。”王志韬见状,也跟着附和:“对,我们下午还有安排,实在不好意思。” 宋时还想再劝,许雁池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轻声说:“妈,你先回去吧,我还有话想跟萧浮舟和王志韬说。”宋时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闪过一丝八卦的光亮,凑近许雁池耳边,压低声音打趣:“哟?还有不能当着妈面说的话啊?行,妈懂,妈这就走。”说着,还朝萧浮舟和王志韬挤了挤眼,才笑着转身离开。 聊着聊着,王志韬摸了摸喉咙,笑着说:“这天儿还挺热,我去附近超市买几瓶水,你们在这儿等我会儿。”没等两人回应,他就转身朝着不远处的超市快步走去。 原地只剩下许雁池和萧浮舟,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许雁池心里泛起一丝尴尬,却又悄悄享受着这份独处——她167的个子站在188的萧浮舟身边,显得格外娇小,而萧浮舟在阳光下更显挺拔霸气,连黑色风衣都像是镀了层暖光。她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他,没成想刚看了几秒,就撞上了萧浮舟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许雁池却像被烫到似的,慌忙扭过头,眼底不受控制地漫上一层红晕。 萧浮舟看着她的反应,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揶:“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许雁池攥着衣角,手指轻轻绞着,好半天才小声辩解:“没、没有,就是天气太热了而已。”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声音发虚,连周围的空气好像都热了几分。 萧浮舟没戳破她的借口,喉结动了动,刚想再说点什么,许雁池却突然想起刚才母亲挤眉弄眼的样子,心里又慌又乱,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你别这么看我啊。” 萧浮舟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我怎么看你了?” 许雁池被问得语塞,脸颊更烫,手指攥着衣角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我就是觉得不太自在。” “我知道。”萧浮舟打断她的慌乱,眼里的笑意深了些,语气反倒比刚才更柔,“是我吓到你了。”他轻轻往前挪了两步,站到她身旁,挡住了些许刺眼的阳光。眼前的少女梳着利落的高马尾,碎发贴在泛红的脸颊上,连说话都带着点磕绊,格外惹眼。许雁池终于平静了些,却还是不敢抬头,只盯着他风衣下摆的纹路发呆。 萧浮舟鼻尖的依兰花香突然浓了点——风卷着她的发丝扫过他手腕,那点软乎乎的动静,让他喉结猛地滚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抵了抵唇角,指尖都带着点发紧的热。他不是没遇过心动的瞬间,却从没像此刻这样,连呼吸都跟着沉了半拍,明明想移开目光,视线却像被粘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夜里偶尔想起她时的模糊感,此刻突然变得清晰,却又乱得让他攥不住。他轻咳一声,才开口:“隔壁有家卖苹果派的小店,要去看看吗?” 许雁池终于抬头望向他,眼里满是困惑:“你想吃吗?” 萧浮舟顿了顿,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声音放得更柔:“我都行。”他一字一顿,再次清晰地说道:“苹果没有你香,还没有你的脸红。” 许雁池脸一红,迅速低下头。清风又掠过来,发丝晃着蹭过她的指尖,那缕香气也跟着飘得更近。她似是感受到他没移开的目光,抬眼时正好四目相对,脸颊瞬间又热了几分,心里悄悄慌起来——王志韬该快回来了吧?这样想着,她慢慢抬着头,却错开了萧浮舟的视线,指尖轻轻拨弄着路边的野花。风把远处的蝉鸣吹得软了些,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连远处超市方向隐约传来的脚步声,都像是被这片刻的安静,轻轻裹住了。 许雁池的心还在怦怦直跳,没等她想出该怎么回应,远处就传来王志韬的声音:“雁池、萧浮舟!这里!”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王志韬拎着三瓶冰水快步走来,额角沾了点汗,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超市人还挺多,排队等了会儿。”他把水分别递过去,没察觉两人间微妙的气氛,随口问道:“刚聊什么呢?看你们俩站这儿没动。” 许雁池慌忙接过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才稍微压下心头的燥热,含糊道:“没、没什么,就随便说了说天气。”萧浮舟则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目光掠过许雁池泛红的耳尖,淡淡开口:“刚说附近有家苹果派店,问她要不要去。” 王志韬眼睛一亮:“苹果派?我知道那家!上次我妈还买过,味道特别好!要不咱们现在去尝尝?反正下午也没别的事。”许雁池还在犹豫,萧浮舟已经率先迈步:“走吧,顺路。” 三人往小店走的路上,王志韬在前面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趣事,许雁池跟在后面,偶尔应两声,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身旁的萧浮舟飘。他走得很稳,黑色风衣随着脚步轻轻摆动,阳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许雁池忽然想起刚才他说“苹果没有你香”时的语气,脸颊又热了起来,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心也在此刻化开了,像浓了蜜,又酸又甜。 第12章 暖香里的心动絮语 推门时,苹果派的甜香混着门店里暖融融的香氛扑面而来,像层柔软的纱,轻轻裹住刚走进来的三人。许雁池指尖还攥着衣角,目光飞快扫过店里奶白色的桌椅——桌角嵌着细巧的木纹,玻璃柜里的派胚泛着油亮的金黄,连托盘上垫着的油纸都印着浅褐色碎花,她脚步下意识慢了半拍,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些,毕竟这是头回跟两个男生单独凑在这样小巧的店里。 许雁池闻到了苹果派诱人的香气,眉毛轻轻颤了颤,萧浮舟正抬手替她挡了挡往外弹的门帘,金属挂钩撞在门框上轻响,他低头看了看许雁池,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这一幕却让许雁池瞬间想起方才法院外被风掀起的风衣角,脸颊又悄悄热了几分。 “哎呀你们几个人,别站着了!”王志韬早按捺不住,一手揽住萧浮舟的肩膀晃了晃,爽朗的笑声撞碎了那点微妙的安静,连挂在墙上的小铃铛都跟着轻轻晃了晃,“我早上就啃了半块面包,空肚子跑法院,现在肚子都在叫,赶紧找地方坐!”他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萧浮舟往靠窗的桌子走,许雁池抿抿唇,也跟着挪了步子,坐下时还特意往椅子里缩了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桌布上细密的格子纹路,连膝盖都悄悄并得更拢些。 萧浮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拘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木质桌面带着点被阳光晒暖的温度,他目光扫过菜单封面的苹果图案,又落回她身上:“别客气,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点。”话刚落,许雁池立刻摆摆手,连带着肩膀都轻轻晃了晃,语气里带着点急,指尖甚至攥住了桌布边角,把格子纹路捏出几道浅痕:“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请客?”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本来就该好好谢谢你们……哪还能再让你花钱。” 萧浮舟看着她较真的模样,眼底漫开点笑意,语气却没半分退让:“赢了官司,庆祝的钱该我出。”他抬手把菜单往她面前又推了推,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指尖带着点刚碰过桌面的暖意,像片轻羽擦过,“别跟我争这个。”许雁池被那点温度烫得指尖微颤,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推辞倒显得生分了,心里却悄悄漫起一阵暖意,像被店里飘着的甜香裹住似的,软乎乎的全是感激。 王志韬率先抓过菜单翻得哗哗响,塑料纸摩擦的声响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他手指点在“奶油苹果派”的彩色图案上,连声音都亮了些:“这个看着就香!你看这奶油,浇得跟小瀑布似的,就它了,多来点奶油才过瘾。”萧浮舟没再催许雁池,只把菜单稳稳放在她面前,指尖轻轻按着边缘,怕她不小心碰掉:“你慢慢选,不用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许雁池低头,指尖先碰了碰菜单边缘——有点微凉的塑料触感,她视线落在印着的小字里,一行行扫过口味和价格,目光在“蔓越莓苹果派”那栏停住了。图片上的派胚烤得金黄酥脆,暗红色的蔓越莓干嵌在透亮的糖霜里,旁边标注的价格是18元,不算贵。她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顿了顿,又抬头飞快瞟了眼对面的两人,才小声说:“我要这个,蔓越莓的。” “好。”萧浮舟没多问,转头对走过来的店员报了单,声音清晰又稳:“一份蔓越莓苹果派,一份奶油苹果派,再加一份焦糖苹果派。”他报得干脆,许雁池抬头看他时,正好撞见他看过来的目光,她慌忙低下头,假装去看桌角摆着的小盆栽——翠绿的叶子上沾着点细灰,她却没心思拂。 店员走后,店里又静了些,只有远处烤箱运作的细微声响,混着空气里飘着的黄油香、苹果甜香,还有点淡淡的肉桂气息,缠缠绕绕落在三人之间。王志韬正凑着头研究桌上的调味罐,手指捏着小银勺轻轻敲了敲糖罐,发出清脆的“叮”声,许雁池却悄悄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萧浮舟——他手肘撑在桌上,指尖轻轻搭着下巴,目光落在玻璃窗外,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落在他黑色的风衣上。她心里忽然泛起点说不清的情绪,像被苹果派的甜香泡软了似的,轻轻晃着,连方才攥着桌布的指尖都松了些。 桌面被阳光晒得暖乎乎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近时,焦糖的焦香、奶油的绵甜,混着蔓越莓的微酸先一步飘过来,缠在三人鼻尖。王志韬的喉结明显滚了滚,手指已经按在餐叉柄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那份奶油苹果派——乳白的奶油浇得冒了尖,边缘还沾着点金黄的派皮碎屑,馋得他几乎要攥紧叉子。 许雁池也悄悄咽了口口水,目光落在面前那盘蔓越莓苹果派上:暗红的果干嵌在透亮的苹果馅里,派皮烤得酥脆,轻轻碰一下似会掉渣。可她看了眼没动的萧浮舟,又收回手,指尖轻轻搭在桌布上,只敢用余光偷偷瞟着派的模样。 “趁热吃吧,凉了就脆不起来了。”萧浮舟先拿起餐叉,轻轻碰了下自己的焦糖派,抬眼时正好撞见两人的模样,眼底漫开点浅笑。旁边的服务员也赶紧帮腔,笑着说:“您几位放心吃,这刚出炉的口感最好,尤其是焦糖味的,凉了会腻。” 这话落音,王志韬立刻叉了块派送进嘴里,含糊地叹出声:“卧槽,这奶油也太香了!”许雁池则拿起餐叉,动作轻轻的,先挑起一小块派皮,小口咬下——酥脆的外皮在嘴里化开,带着黄油的香气,内里的苹果馅甜而不腻,蔓越莓的酸恰好中和了甜,清爽得很。她吃得文雅,只偶尔传出细微的刀叉碰撞声,和王志韬的狼吞虎咽形成了软乎乎的对比。萧浮舟慢慢吃着,目光时不时落在她沾着点糖霜的唇角,又悄悄移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餐叉柄。 等三个空盘子叠在一旁,萧浮舟擦了擦手,开口说:“我送你们回去,天快黑了,路上不安全。”许雁池立刻摆手:“不用,我带了公交卡,自己回去就行。”王志韬也附和:“我家近,走路都能到。” 萧浮舟没退让:“顺路,也不绕路,等会儿让司机送你们。”他说着,抬头往店外望了眼,两人没再推辞,跟着他走到门口。刚站定没多久,远处街角慢慢驶出一辆车,黑色车身在暮色里逐渐清晰,侧面缀着点细碎的金色装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许雁池和王志韬对视一眼,都藏着点惊讶,又很快收回目光。拉开车门时,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出来,不浓不刺鼻。后排空间很宽敞,三人坐进去后,司机问清住址便平稳发动车子。 没过多久,车先到了王志韬家附近的路口。他推开车门,转头冲两人挥挥手:“那我先走了,谢谢萧浮舟送我,再见啊。”萧浮舟点点头,许雁池也笑着摆手:“再见。” 车门关上后,后排只剩许雁池和萧浮舟,氛围忽然冷了下来。萧浮舟本就不太会说话,这会儿只拿出手机,指尖轻轻划着屏幕,没再开口。许雁池也没话找话,视线落在窗外——街灯次第亮起,光影在玻璃上飞快掠过,她就这么静静看着,车厢里只剩引擎的轻响。 又过了几分钟,车停在许雁池家楼下。她攥紧包带,轻声说:“我到了,谢谢你送我。”萧浮舟抬眼看她,“嗯”了一声。许雁池推开车门,站在路边又回头挥了挥手:“再见。”萧浮舟望着她的背影,轻轻点头,直到她走进楼道,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第13章 背叛 放学的铃声余韵还飘在走廊,许雁池跟薛酥在教室门口挥手告别,薛酥边回头边给许雁池做抛媚眼的动作,嘱咐了许雁池别忘了关教室窗户,许雁池应着,关好窗户后,她转身刚要往楼梯口走,脚步突然顿住——王志韬斜倚在楼梯转角的墙面上,头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指尖还露在外面轻轻蹭着布料。 夕阳正斜斜地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来,金红色的光落在他脸上,把平时爽朗的眉眼映得有些模糊,偏偏那双眼睛盯着她,带着点说不清的慵懒,又像蒙着层雾似的,黏在她身上。 楼梯间这会儿没什么人,只有远处传来零星的收拾书包声。许雁池皱了皱眉,刚想问“有事吗”,王志韬先动了,他直起身,嘴角勾着点浅淡的笑,抬手冲她扬了扬:“许雁池,你过来一下。” 心里莫名窜起一丝不安,许雁池攥了攥书包带,可转念又想,或许是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比如作业没抄完,或是想打听今天老师留的任务。这么想着,她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刚站定,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王志韬顺势把她往墙面方向拉了拉,两人瞬间拉近了距离。 他比她高一个头还多,低头时,呼吸轻轻扫在她额前的碎发上。许雁池僵住了,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呼吸声,混着点若有若无的、不像平时的气息。她下意识想往后退,手腕却被攥得更紧,“王志韬,你要做什么?”声音里没忍住带了点慌。 王志韬盯着她的眼睛,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声音有点发颤,却说得很轻:“我想要你,可以吗?” 许雁池像是被烫到似的,瞬间懵了,挣扎的力气都松了半分,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不可思议:“你……你说什么?” “我说,”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爽朗,只剩执拗的认真,“我想要你,不可以吗?” 直到这时,许雁池才彻底反应过来,猛地用力想挣开他的手:“你疯了?”她使劲推了他一把,力道不大,却让王志韬往后退了小半步。 “为什么要拒绝我?”王志韬没松手,反而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上了点委屈,又掺着点急切,“我喜欢你,许雁池,我早就喜欢你了,你就不能接受我的告白吗?” “告白?”许雁池终于挣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陌生的人,没好气地皱着眉,“你是喝酒了还是没睡醒?说话这么离谱,赶紧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这话像没落在他耳朵里,王志韬的目光落在她抿紧的唇上,喉结又滚了滚,突然伸手想再去拉她,身子跟着往前倾,明显是想俯身吻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许雁池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指尖都带着点麻,力道不大,却足够让王志韬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捂着脸,眼神从错愕慢慢变沉,最后彻底冷了下来,刚才的委屈和急切全没了,只剩下被激怒的戾气:“妈的,老子他妈是不是给你脸了?你他妈还敢打我?” 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眉峰拧在一起,眼神凶得吓人,跟平时那个会笑着揽萧浮舟肩膀、会大大咧咧喊饿的王志韬,判若两人。许雁池心里也咯噔一下,却强迫自己稳住,脸上慢慢浮起一层冷漠,没再退,就这么看着他。 这副模样彻底点燃了王志韬的火,他往前跨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你倒是说啊,我哪里比不上萧浮舟?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你哪里都不如。”许雁池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点嫌恶,“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过是被拒绝了,就这副嘴脸,也配跟人比?” “你他妈找死!”王志韬彻底被激怒,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扬起手就要往她身上挥——许雁池早有防备,在他抬手的瞬间,猛地往侧边一躲,同时伸手攥住他挥过来的手腕,指尖用力,借着转身的力道往旁边一拉。 王志韬没料到她会反抗,重心不稳,踉跄着往墙面撞去,手肘重重磕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疼得闷哼了一声,回头再看许雁池时,眼里的怒火更盛,却因为刚才的踉跄,一时没再敢贸然上前,只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她,像头被惹毛的野兽。 许雁池再次冷笑,攥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大妈你没事吧?要不去医院挂个精神科,这就恼羞成怒了?”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王志韬心里,他彻底没了章法,红着眼就往许雁池身上扑,伸手想攥她的胳膊。许雁池脚步往后一撤,再次灵巧躲过,余光瞥见方才被撞掉在地上的数学课本,弯腰飞快捡起,趁着王志韬扑空转身的瞬间,抬手往他耳侧狠狠砸去——书本边缘撞在他耳后,发出“嘭”的闷响。 王志韬被砸得脑袋一懵,脚步晃了晃,眼里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捂着耳后就要再扑。可没等他站稳,楼梯下方突然传来脚步声,伴着熟悉的、略带冷意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许雁池心里一松,转头就看见萧浮舟站在楼梯平台上,背着书包,眉头拧得紧紧的,目光先落在她攥着书本的手上,又扫过王志韬涨红的脸和耳后淡淡的红痕,最后定格在两人剑拔弩张的姿态上,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王志韬看见萧浮舟,动作猛地顿住,眼里的戾气褪了点,却多了几分不甘和难堪,他喘着粗气,手指攥得发白,却没敢再动——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在萧浮舟的注视下,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大半底气。 许雁池捏着书本的手慢慢松开,指尖还有点发紧,她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与王志韬的距离。萧浮舟没再问,快步走上前来,往许雁池身边站了站,侧身将她挡在身后一点,目光冷得像冰,落在王志韬身上:“你对她做什么了?” 王志韬张了张嘴,想辩解,可看着萧浮舟的眼神,又看着许雁池冷漠的侧脸,话到嘴边却成了含糊的一句:“我……我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萧浮舟的目光扫过地上凌乱的书本,又落在许雁池微微发红的手腕上——那是刚才被攥出来的印子,语气更冷,“需要我调走廊监控吗?” 这话彻底击垮了王志韬的防线,他往后缩了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许雁池一眼,转身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连掉在地上的书包都忘了捡。 楼梯间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萧浮舟转头看向许雁池,目光瞬间软了下来,伸手想碰她的手腕,又轻轻顿住,声音放得很轻:“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弄疼你?” 许雁池摇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本,指尖蹭过书页上的灰尘,才小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懵。”刚才的冷静像强撑的壳,这会儿萧浮舟在身边,那点藏在心底的慌才慢慢冒出来,指尖还有点发颤。 萧浮舟没再追问,只是接过她手里的书本,放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抬手拎起她的书包肩带,递到她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家。” 许雁池抬头看他,夕阳的光落在他侧脸上,把刚才的冷意都柔化了,她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他往楼下走。楼梯间里,两人的脚步声轻轻响着,谁都没再提刚才的事,可许雁池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从王志韬伸手攥住她手腕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碎了——比如曾经以为的、三人之间简单的朋友关系,比如对王志韬那份“爽朗”的信任,全都成了泡影,只剩下清晰的、名为“背叛”的印记。 第14章 暗生的毒刺 陈凝仪将语文课本摊在桌面上,指尖点着诗句一行行默读,唇瓣轻轻翕动。她向来擅长背书,连带着那些拗口的古体诗,也能在默读几遍后顺顺当当记下来,是老师常说“把书读进心里”的学生。不过片刻,早读时布置的背诵任务就完成了,她合上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封面,刚想歇口气,视线却被斜前方的身影拽了过去。 王志韬是踩着早读结束的铃声进教室的,书包带子歪歪斜斜挂在肩上,连校服拉链都没拉好。他没像往常那样凑到同学跟前说笑,反而耷拉着脑袋,黑着脸径直走向座位,“嘭”地把书包往桌角一甩,坐下时动作重得连桌子都晃了晃,那双平时亮堂的眼睛,此刻沉得像浸了墨,透着要咬人的戾气。 陈凝仪皱了皱眉。往日的王志韬总像揣着颗小太阳,一进教室就叽叽喳喳,连走路都带着蹦跳的劲儿,可今天这模样,倒像是被谁泼了盆冷水,浑身都透着不耐烦。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放轻:“王志韬,你还好吗?” “关你啥屁事,碍着你了?”王志韬头也没抬,直接将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冲人的火气,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陈凝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瞬间漫开尴尬,指尖攥了攥校服下摆,却没挪开,又轻声补了句:“我就是看你不对劲……要是不舒服,跟老师说声请假也行啊。” 王志韬在臂弯里含糊地“嗯”了一声,半天没动静。可没过几秒,他突然抬起头,眼神先是空茫,跟着飞快掠过一抹阴毒的光,像暗处突然亮出的尖刺。他猛地扭头看向陈凝仪,声音压得低:“同桌,你认识萧浮舟吧?就是你小时候总一起玩的那个——他跟那个隔壁班的许雁池,你听过这名字吧?” 陈凝仪愣了愣,眼里浮出疑惑,虽没听过“许雁池”,但还是顺着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王志韬飞快扫了眼四周,见同学都在各自收拾书本,才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刻意的神秘:“许雁池和萧浮舟,他俩早恋呢!” “什么?”陈凝仪的嘴一下子张圆了,眼里满是错愕,指尖都跟着颤了颤,“你确定吗?萧浮舟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 “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王志韬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笃定的恶意,故意往她耳边凑了凑,“昨天放学,我在学校后门撞见他俩,靠得特别近,还接吻了!之后萧浮舟还送许雁池回家,俩人胳膊都快挎上了。”说着,他还故意皱起眉,往旁边挪了挪,肩膀抖了抖,做出一副嫌恶的模样。 没等陈凝仪缓过神,王志韬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添油加醋的急切:“你别不信啊,他俩早就开始了!那许雁池骚得很,整天粘着萧浮舟,你可得赶紧提醒他,别被这么个不知名的女人勾走魂,俩人腻歪得让人恶心,可不能让他走上歪路!”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眼神里的恶意藏都藏不住,语气却装得像真在为萧浮舟担心,连细微的表情都透着“诚恳”。单纯的陈凝仪彻底慌了,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担忧,指尖紧紧攥着校服衣角,小声喃喃:“叔叔阿姨还有奶奶,之前特意叮嘱我要看好萧浮舟的……”她抬头看向王志韬,语气带着点急切的认真,“你放心,今天放学我就去找他说,肯定不让他糊涂!” 王志韬听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飞快地压了下去,只对着陈凝仪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重新将脸埋进臂弯里,看似继续睡觉,耳朵却悄悄留意着身边的动静,眼底全是得逞的阴翳。 放学铃声刚响,陈凝仪就攥着书包带往隔壁班跑,刚到走廊拐角就撞见萧浮舟——他正背着书包往外走,指尖还夹着本习题册。陈凝仪几步冲上去拦住他,脸上满是紧绷的认真:“萧浮舟,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萧浮舟停下脚步,挑眉看向她,眼里带着点疑惑:“怎么了?” “你是不是在搞早恋?”陈凝仪没绕弯子,直接开口,语气又急又重,“我跟你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可不能因为这种事耽误自己!叔叔阿姨还有奶奶都特意叮嘱我,让我看好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萧浮舟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了错愕,随即又漫开点哭笑不得,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个闹脾气的小朋友,语气都带着点无奈:“早恋?你从哪儿听来的莫名其妙的话?” “你别不承认!”陈凝仪急得往前凑了凑,声音都拔高了点,“我知道你被一个叫许雁池的人勾走魂了,你别以为能瞒着我!” 这话一落,萧浮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他盯着陈凝仪紧绷的脸,眉头慢慢皱起来——许雁池这个名字,他从没跟陈凝仪提过,陈凝仪性子单纯,绝不会凭空编出这种事,更不会把“许雁池”和自己绑在一起说。他的语气冷了下来,眼神也沉了,直直看着她:“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陈凝仪被他突然变冷的语气吓了跳,下意识攥紧了书包带,却还是梗着脖子:“反正有人看见了……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只要别再跟那个许雁池来往就行!” “造谣是要负责任的,尤其是编这种没影的黄谣。”萧浮舟的声音更冷,目光里带着点压迫感,“陈凝仪,你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知道我不会做这种荒唐事。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把名字说出来。” 陈凝仪被问得一噎,指尖无意识抠着书包带,半天没敢抬头——她只记得早上同桌说得“言之凿凿”,却没想过萧浮舟会追问得这么紧。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就……就是我同桌啊,他说他亲眼看见的,不会骗我……” 萧浮舟眉峰蹙得更紧,眼里多了几分疑惑——他只知道陈凝仪有个同桌,却从没问过名字,更不清楚对方是谁。但能说出“许雁池”这个名字,又刻意编造谣言,显然是认识他们的人。他沉吟了几秒,放缓了语气,没再逼问,而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同桌说亲眼看见,那他说具体是在哪儿、什么时候看见的吗?是放学路上,还是别的地方?” 这话一下子问住了陈凝仪。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茫然——早上王志韬只说“昨天放学在学校后门”,却没说具体几点,也没提任何细节,当时她慌着担心,根本没多想。看着萧浮舟平静的眼神,心里那点笃定慢慢松动,指尖也跟着松了劲。 萧浮舟看她表情就懂了,语气又软了些:“你想想,要是真亲眼看见,怎么会连具体情况都说不清?我和许雁池只是普通朋友,昨天放学确实碰到过,但也就说了两句话就分开了,哪来的‘早恋’‘接吻’?” 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少,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凝仪攥着书包带,低头盯着地面,耳朵慢慢红了——她突然想起早上王志韬黑着脸、说话冲人的模样,再对比萧浮舟的话,心里的愧疚一点点冒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那我明天再问问他。” 萧浮舟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是看着她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才转身往楼梯口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补了句:“别随便信别人的话,尤其是没头没尾的事。” 陈凝仪没应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等萧浮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她才慢慢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刚才被她当成“提醒”的话,现在想来全是漏洞,自己居然还傻乎乎地跑来质问萧浮舟,想想都觉得懊恼。 而教室后门的阴影里,王志韬看着这一幕,脸色又沉了几分。他没料到萧浮舟没直接追问名字,反而用几句话就让陈凝仪松了口,眼底的阴翳更重,咬了咬牙——就算这次没成,只要陈凝仪心里存了疑,以后有的是机会把这盆脏水泼得更狠。 第15章 流言与对峙 早读课铃声余韵刚散,教室里翻书的沙沙声还没连成片,王志韬突然将课本重重拍在桌面上,“啪”的脆响让周围同学的动作顿住。他刻意拔高声音,确保前后三排都能听清,语气里带着煽动性:“你们知道吗?隔壁班许雁池,跟咱年级萧浮舟,早搞到一块儿了!” 这话像滴进热油的水珠,瞬间炸乱了教室的平静。低头刷题的同学纷纷抬眼,眼神里掺着惊讶与好奇;后排几个爱凑热闹的男生已经停下笔,身子往前探着等下文。王志韬见状更得意,往椅背上一靠,双臂抱在胸前,刻意放慢语速,每个字都裹着恶意:“那许雁池就是奔着萧浮舟家的钱去的,整天在人跟前搔首弄姿——下课递水,自习课凑过去问问题,跟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 “真的假的?萧浮舟看着挺正的啊,不像会搞这些的人。他家那么有钱,全校哪个人不知道他?他应该不会这样吧?”斜前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小声嘀咕,指尖无意识捻着书页边角。“当然是真的!”王志韬立刻接话,手掌“啪”地再拍桌沿,音量又提了几分,“我亲眼看见的!他俩才认识一天就好上了,昨天放学在学校后门,俩人抱着亲呢!萧浮舟那模样,看着是推了两下,其实心里美得很,故意享受人家贴上来!”说着,他还夸张地模仿“相拥”的动作,肩膀往前耸,脸皱成一团嫌恶的样子,“你们以后看见他俩离远点,别被这种风气带坏了。” 教室里的议论声顿时像涨潮般漫开——有人追着问“亲了多久”“有没有别人看见”,有人跟着附和“难怪最近总见他俩一起走”,连窗边原本专注看书的同学,都悄悄把书扣在桌上,转头往这边望。陈凝仪坐在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指尖攥着笔杆,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昨天萧浮舟找她聊过时,只说王志韬在传闲话,却没提过这么难听的污蔑,“为了钱”“搔首弄姿”这些词,像细针似的扎在心上。更让她在意的是,王志韬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具体细节,全是模糊的“我看见”“我知道”。 “你说你亲眼看见,”陈凝仪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声音不算大,却像颗小石子砸进喧闹里,让教室瞬间静了下来,“那你说清楚,昨天放学在后门哪个位置?是靠近修车铺的拐角,还是宣传栏那边?当时几点?有没有路灯亮着?旁边还有别的同学经过吗?” 王志韬脸上的得意猛地僵住,显然没料到陈凝仪会突然拆台。他顿了两秒,眼神飘向窗外,语气含糊地辩解:“就……就是后门最里面的拐角,那会儿天快黑了,哪有什么人?路灯还没亮透,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俩就抱着站在那儿……” “天快黑了,路灯没亮,视线那么暗,你怎么确定是许雁池和萧浮舟?”陈凝仪没给他绕圈子的机会,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而且你早上进教室时说,‘他俩早就开始了’,现在又说‘才认识没一天’,这两个说法到底哪个是真的?还有,你说许雁池‘缠’着萧浮舟,具体是哪天?上午还是下午?在教室、走廊,还是操场?你亲眼看见几次?”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王志韬的脸慢慢从白涨成通红,刚才的理直气壮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一点泄掉。他张了张嘴,想编个时间,却记不清自己早上说的“早就开始”是几天前;想指个具体位置,又怕跟“天快黑”“没路灯”的说法冲突——之前随口乱编的话,此刻全成了绕在自己脖子上的绳,怎么也圆不上。 “我……我就是记不清细节了,但我肯定没看错!”王志韬急了,声音陡然拔高,却没了之前的底气,尾音里甚至带着点慌,“你怎么老帮着外人说话?陈凝仪,你跟许雁池很熟吗?难不成你也被萧浮舟的样子骗了?” “我不是帮谁,只是要个清楚的说法。”陈凝仪攥着笔的手指松了松,指节的青白慢慢褪去,语气依旧平静却格外坚定,“你说的话前后矛盾,连最基本的时间、地点、细节都说不清,凭什么让大家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而且你昨天一进教室就黑着脸,还莫名其妙跟我摔了笔。现在突然在这儿说这些,到底是真‘亲眼看见’,还是因为别的事,故意编这些话?” 教室里彻底静了,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王志韬身上——前排几个同学皱着眉,显然也意识到他话里的漏洞;后排有人悄悄跟同桌咬耳朵,语气里带着怀疑:“他刚才说的时间确实不对,昨天放学我走得早,后门路灯六点半就亮了”。 王志韬站在座位旁,双手紧紧攥着桌角,指腹把木纹都按出了印子。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发火却找不到由头,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陈凝仪,牙齿咬得腮帮子发紧,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那些没编圆的谎话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上课铃突然尖锐地响起,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目光扫过安静得异常的班级,疑惑地皱了皱眉:“怎么都坐着不动?上课了,把课本翻到第58页。” 教室里的沉默被打破,同学们慌忙低头翻书,议论声瞬间压了下去。王志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跌坐回座位上,头埋得低低的,盯着课本上的公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耳朵尖红得发烫,后颈的皮肤都绷得发紧——刚才那番对峙,不仅没把谣言传开,反而让自己成了全班的焦点,连后桌的同学都在悄悄打量他,那目光像针似的扎在背上。他攥着课本的手指关节又泛了白,眼底的阴翳越来越重,盯着桌肚里的书包,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憋着股说不出的气。 陈凝仪看着他紧绷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指尖却还是有点发紧。她转头看向窗外——操场上,值日生正在清扫落叶,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晃得人眼晕。但她心里清楚,王志韬没答上来,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刚才教室里那些半信半疑的眼神,还有几个同学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的模样,都在提醒她:这场由一句随口编造的谣言掀起的风波,恐怕才刚刚开始,远远没到结束的。 第16章 暗涌 晨读的琅琅声刚歇,王志韬的胳膊肘就重重磕在同桌陈凝仪的桌沿上,力道带着刻意的挑衅。他没等她回头,声音先裹着戾气砸过来:“你上周劝我的时候,不是说萧浮舟‘人靠谱’、许雁池‘懂分寸’?” 陈凝仪握着笔的手一顿,墨点在练习册上晕开一小团黑。她侧过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正撞见王志韬眼底翻涌的阴翳。那是被许雁池拒绝后的怨毒,混着抓准她软肋的算计。“我是觉得……没必要闹太僵。”她的声音轻了些,上次拦着他、说“萧浮舟不是那种人”时的笃定,此刻像被水浸过的纸,软了大半。 “闹太僵?”王志韬嗤笑一声,趁讲台上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往她身边凑得更近,肩膀几乎贴着她的胳膊,“你是不是忘了,是谁上周拽着我不让找许雁池麻烦?可你替他俩说话的时候,人家早凑一块儿了!” 陈凝仪的睫毛颤了颤,指尖悄悄蜷起。王志韬眼尖地捕捉到这个动作,立刻把声音压得更低,像淬了毒的蛛丝,缠得人喘不过气:“就你劝完我第二天,我在教学楼后巷看见的——萧浮舟把许雁池堵在墙上,手攥着她的后颈,俩人头埋得特别近,舌头都缠上了。”他刻意把“舌吻”两个字咬得黏腻刺耳,“许雁池还笑着说‘陈凝仪那天还劝你别找我,真多管闲事’,你猜萧浮舟怎么说?” 他顿了顿,等陈凝仪的呼吸明显变促,才模仿着萧浮舟平日里平静的语调,却掺了冰碴似的冷:“他说‘管她干嘛,又不是真朋友,别耽误我们’。” “不可能。”陈凝仪的声音发紧,指尖掐进课本封面,留下一道白印——她想起劝王志韬那天,萧浮舟路过时冲她点头的温和,她始终不相信萧浮舟是这种人,心里隐隐记恨上了许雁池,这些想法让王志韬戳破了捷径,碎成一地怀疑。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王志韬立刻接话,语气急得像替她不值,甚至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装出“真心提醒”的模样,“你为了他俩,上周还跟我红脸,结果呢?人家背后笑话你多管闲事,萧浮舟根本没把你当朋友!你想想,要是他真把你放在心上,能背着你跟许雁池那样?能说你‘不是真朋友’?” 上课铃响时,陈凝仪还僵在座位上,耳朵里嗡嗡响。王志韬飞快坐直身子,却在低头翻书的瞬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了句:“你自己琢磨琢磨,到底是谁在骗你。” 这节课的四十五分钟,陈凝仪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桌肚里的手越攥越紧,指节泛白,王志韬的话像细小的石子,沉进她心里那片刚被搅动的浑水——她想不信,可“舌吻”的画面、“不是真朋友”的冷语总在眼前晃;想信,又记不起萧浮舟有半分把她当朋友的模样。这种悬在中间的疑窦,比任何明确的答案都磨人,连老师点她回答问题时,她都愣了几秒,声音发飘。 下课铃刚响,陈凝仪就攥着课本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周围同学看过来的目光她全没在意,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找萧浮舟问清楚,问那些“舌吻”“不是朋友”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快步走出教室,刚拐过走廊拐角,就看见萧浮舟站在尽头的窗台边翻笔记,指尖夹着支笔,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平静。陈凝仪冲过去时,胸口还在发闷,带着被“背叛”的火气,声音都发颤:“萧浮舟,你是不是早就跟许雁池在一块儿了?上周我还相信你,跟别人帮你说话,结果你就是这样勾搭别人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傻,被蒙在鼓里还帮你说话?” 萧浮舟转过头,眉梢轻轻蹙起,指尖的笔顿了顿:“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陈凝仪把课本往墙上一撞,眼泪都快涌上来,她飞快地用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鼻子一酸,把王志韬教她的话原封不动砸出来,“你俩在教学楼后巷舌吻,许雁池还笑我多管闲事,你说我根本不是你朋友!萧浮舟,你的魂是不是全被许雁池勾走了?连句真话都不肯跟我说!” 这话刚落,走廊后门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响——许雁池正攥着本练习册,本来是想找萧浮舟问昨天没弄懂的数学题,此刻却僵在原地,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咯噔”沉下去。她听见陈凝仪喊着“舌吻”“萧浮舟的魂被许雁池勾走”的话语,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控诉,让她站在阴影里,连脚步都挪不动,手里的练习册被攥得皱成一团。心里也隐隐有些难受和生气。 萧浮舟的脸色没什么波澜,只是眼神冷了下来,语气也沉了几分,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我说了,我和许雁池根本没什么。到底是谁造的黄谣?!你给我说清楚?”萧浮舟眉头一皱,隐隐猜出陈凝仪是受了谁的挑唆。 “王志韬!他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萧浮舟,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陈凝仪跺着脚,声音拔高了些,像要给自己壮胆,“我为什么要信你?!他说得那么具体,连你们在巷子里、许雁池说什么都记得,你要是没做,他能编得这么像?我问你,那个叫许雁池的人到底是谁?你们最好不要走的太近,这件事我迟早会对叔叔阿姨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他们解释!”陈凝仪越说越难过,眼泪像关不掉的水龙头,“控诉”着萧浮舟的行为。 “随你。”萧浮舟没再跟她争,目光掠过她肩膀,往后门阴影处扫了一眼——他隐约看见个熟悉的衣角,随即收回视线,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如果你执意要听信王志韬的话,那我没什么好说的。还有,许雁池什么样,我自己比谁都清楚,不用别人来告诉我。”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颗小石子,落在许雁池心里。她站在后门的阴影里,刚才因“舌吻”而生的委屈,忽然被这句“我比谁都清楚”冲得软了些,鼻尖竟有点发酸,许雁池赶紧从后门跑了。 陈凝仪还想再喊,却看见萧浮舟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她气得直跺脚,眼泪终于掉下来,攥着课本的手都在抖,却没注意到,后门阴影里,许雁池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把那句没问出口的“这道题怎么做”咽了回去。 萧浮舟走回教室时,正好和退到门口的许雁池撞了个照面。他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里的冷意淡了些,对着她轻轻点了下头,没说话,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许雁池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又想起刚才那句“我比谁都清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着,又酸又暖。而走廊里,陈凝仪的哭声还隐约传来,像根被谣言扯断的弦,在空气里颤个不停。 第17章 晚钟 傍晚的霞光把楼道染成暖橘色,陈凝仪攥着手机的手却冰凉,眼泪止不住的流着,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哭了半个小时,眼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像个肿大的桃子。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推开家门,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她就跌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指尖颤抖着点开通讯录里那个备注“奶奶”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原本强压着的情绪突然决堤,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奶奶……”她刚开口,声音就抖得不成样子,像被风吹得发颤的纸片,“萧浮舟他……他在学校根本不学好……” 听筒里传来老人温和的回应,带着点担忧的询问,这一声“怎么了”,让陈凝仪的哭声更凶了。她抹着眼泪,把王志韬教的话、自己心里的委屈搅在一起,一股脑倒了出来:“他在学校不学习,天天跟一个叫许雁池的女生在一块儿,还……还跟人家在巷子里舌吻……我看见他那样,就想着劝劝他,不想让他误入歧途,结果他特别冷漠,根本不听我的,还说我多管闲事……” 说到“冷漠”两个字,她哽咽着顿了顿,想起走廊里萧浮舟转身就走的背影,眼泪流得更急:“奶奶,明明是你们之前跟我说,让我在学校多看着点萧浮舟,别让他学坏的……现在他变成这样,我劝他他还不领情,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空气里只有陈凝仪压抑的抽气声。过了几秒,老人才开口,声音里没了刚才的温和,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严厉:“知道了小仪,你别难过,也别再跟他置气。”顿了顿,老人的语气沉了些,带着点咬牙的狠劲,“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学好,等他今晚回家,我非得好好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陈凝仪吸了吸鼻子,眼泪稍微收了点,却听见老人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叫许雁池的,能把我孙子迷成这样,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后你在学校多留意着点,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我们家浮舟搅得这么不安生。” 挂了电话,陈凝仪把脸埋在膝盖上,肩膀还在轻轻发抖。玄关的灯光落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一道解不开的结。她没多想老人话里的“打一顿”是气话还是真的,也没再怀疑王志韬的话有几分真假——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好心”终于被人看见,而萧浮舟,终于要为他的“冷漠”和“学坏”付出代价了。 窗外的霞光渐渐暗下去,楼道里传来邻居关门的声响,陈凝仪坐在换鞋凳上,手里还攥着发烫的手机,心里那点因委屈而起的火气,慢慢被一种“终于有人撑腰”的踏实感取代,却没意识到,这通带着哭腔的电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正朝着萧浮舟的家里,掀起一场新的风波。 玄关的感应灯随着萧浮舟关门的动作亮起,把他书包侧兜露出的“晴繁一中”校牌照得清晰,边缘还沾着晚自习后操场的草屑。“奶奶?”他习惯性地唤了一声,刚把装着试卷和课本的沉重书包往鞋柜上搁,指腹蹭着肩带磨出的毛边——那是常年背教辅压出的痕迹,却没等来熟悉的应答。客厅暗着,只有奶奶卧室的门缝漏出暖黄的光,像道被拉长的疑问。 “奶奶?”他又提高音量叫了两声,脚步往卧室挪了半米,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一阵掺着老花镜清洁剂的檀香扑面而来,让萧浮舟鼻尖卷了卷。 眼前的老人依旧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眼角纹路却绷得发紧,头上没有半丝白发。此时却没了往日看他写作业时的柔和。她身上暗纹真丝旗袍衬得身姿挺拔,手腕上的翡翠手镯随抬手轻响,绿光在灯光下流转,晃得萧浮舟想起教室黑板上方“距离高考还有560天的倒计时牌“惹小仪生气了?”奶奶的声音像刚从冰箱里取的冰块,砸得萧浮舟一愣——下午在走廊明明和陈凝仪错开走,连习题册都没碰着,更别说说话。 “没有的事,奶奶,这都是误会。”萧浮舟忙把书包往地上放,校牌从兜口滑出,“咔嗒”一声撞在鞋架上——鞋架上还摆着他上周刚刷干净的白球鞋,鞋边沾着学校跑道的红漆,打断了他的话。 奶奶踏着碎步朝他走来,衣襟上的珍珠盘扣晃得人眼晕,像撒了一地没收拾的碎钻。她在离萧浮舟半步远的地方站定,那双总笑着看他改错题的眼睛,此刻眯成细缝,盯着他校服领口没抻平的褶皱——那是课间趴在桌上补觉压出来的印子:“误会?”她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都高二了,多大个人了,比你爸还高,还这么不让人省心,每天作业写到十二点,你倒有闲心在学校跟女生早恋?还跟人家做不正当的事?我看你是找打!” “早恋?”萧浮舟惊得后退半步,后背撞在堆着的教辅资料上,那是刚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皮“冲刺”两个字硌得后背发疼,纸页间还夹着没写完的数学卷子。他张了张嘴,脑子里空茫一片,完全摸不清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从哪冒出来,眼里多了几分茫然。 这副茫然无措的样子落在奶奶眼里,反倒成了心虚的铁证。她往前逼近一步,指尖几乎戳到萧浮舟胸口:“供你上晴繁一中,光择校费就花了多少?你爸在外地打工,我每天早起给你做早饭,你倒好,背着我们谈恋爱,是想等高三、离高考只剩几百天时再着急?连本科线都摸不着怎么办?” “不是的奶奶!”萧浮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攥着校服下摆的手指泛白——指尖还留着握笔写题磨出的茧子,“奶奶,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奶奶你仔细想想,肯定是有人在造黄谣,我根本没早恋!您宁愿信别人传的闲话,也不信我吗?” “外人?”奶奶挑眉,语气里的讥讽像碎玻璃,“你的意思是,是我老糊涂了,还是跟你隔壁班,一起刷过无数套卷子的小仪骗我?”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萧浮舟校牌上“高二(7)班”的字样,冷笑几声:“供你上重点高中,好不容易看着你死皮白咧的进入了优班,可谁知道那个叫许雁池的,是给你灌了什么**汤,就忘了离高考还有500多天要赶进度?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雁池就是普通同学,奶奶,你忘了前些天我还让爸帮我请周律师了吗?前不久我们还一起去了法庭,帮助她干了几个人渣。”萧浮舟急忙辩解,说起这个名字时,眼里不自觉闪过几丝微弱的星光。 奶奶捕捉到这抹光亮,嘴角勾出冷硬的弧度。她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印象里确实有这么回事。她的翡翠手镯“叮”地撞在门框上——门框边还贴着萧浮舟上学期期末年级第一的证书,眼里多了几分柔和。旁边隐约能看到用铅笔写的“距离高考580天是刚贴倒计时牌时记的:“既然是小组同学,这周末让她来家里坐坐,正好我也问问你们最近的复习进度,看看该怎么把基础打牢。”不等萧浮舟开口,她又补了句,语气带着不容转圜的强硬,“都高二了,离高考没多少日子了,没鬼的话,她总不至于连讨论学习进度都不敢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早恋没早恋!”尾音的冷意,像泼在萧浮舟心上的凉水,浇灭了他想解释的念头。 萧浮舟喉结滚了滚,终究还是点了头。他太清楚奶奶的性子,尤其在他学习这件事上,自从教室贴了“距离高考580天”的倒计时,奶奶就更紧张了,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要是不答应,说不定明天奶奶就会直接找到班主任办公室,到时候不仅他要被老师谈话,连许雁池的学习节奏都要被打乱,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奶奶见状,转身往客厅走,旗袍下摆扫过堆在沙发上的高二英语周报——报纸角落被奶奶用红笔圈了“高考核心词汇”的字样,萧浮舟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手里还攥着皱了的校服下摆。萧浮舟盯着天花板上方的吊灯,愣了神。 卧室的门重新关上,把檀香和压抑的空气一同锁在里面——门内还摆着奶奶为他泡好的菊花茶,杯底沉着几粒枸杞,玄关的感应灯暗了下去,萧浮舟的影子落在那堆高一教辅上,像道被习题、倒计时和误会缠在一起的死结,解不开,也挣不脱。 第18章 邀约 晚自习的铃声刚落,晴繁一中的教学楼涌出成片蓝白校服,嘈杂人声里混着自行车铃响。萧浮舟走在楼梯间,脚步比往常滞涩——早上出门前,奶奶在玄关提了句“周末的事别忘”,翡翠手镯轻叩鞋柜的声响,像根细刺扎在心里。 到了教学楼拐角的梧桐树下,他看见许雁池站在花坛边,正把散落的课本往书包里归置,额前碎发被晚风掀起,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萧浮舟深吸口气,顿了两秒,迈着不太自在的步子走过去,声音比平时低半度:“许雁池,等一下。” 许雁池抬头,手里捏着本摊开的笔记本,笔尖停在一行未写完的批注上:“怎么了?”她的目光落在萧浮舟紧绷的下颌线,没多作停留,又移向远处亮着的“文具店”。 萧浮舟喉结滚了滚,视线跟着飘过去,又硬生生拽回来,盯着花坛里几株被踩蔫的三叶草:“这周末,你要不要来我家一趟?”话刚出口耳尖就热了,语速快得像背书:“我奶奶知道我们是学习小组的,想问问上课的事,说看你平时老帮我讲文科题,我奶奶就是想感激一下你,距离高考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没别的意思。” 许雁池捏着笔记本的手指顿了顿,指尖蹭过纸页字迹。她眨眨眼,睫毛轻颤:“真的不用这么麻烦,给同学讲题是我的义务。”目光落回萧浮舟泛红的耳根,他平时说话干脆,今天倒像被什么绊住舌头,呼吸都比平时急。 “不行啊,我奶奶要是知道我没把你邀请来家的话,她肯定会劈头盖脸骂我一顿的。”萧浮舟声音带了一丝哀求,又继续说:“你来吧,周六下午就行,不用太早,你写完作业过来。我家离学校不远,这样,咱俩回去加个微信,我回家发给你定位。”萧浮舟的语气带点不确定:“要是你不方便……” “方便啊。”许雁池打断他,把笔记本卷成筒塞进书包,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上周小组聊的历史时间线还有两处没捋顺,到时候能跟你对对。”她笑了笑,嘴角弯出浅弧:“周六下午几点?我提前跟我妈说。” 萧浮舟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快,愣了半秒才开口:“三点吧,三点我在小区门口等你。”紧绷的肩膀松了点,“早点来。” “好。”许雁池点头,转身往校门口走,两步后回头挥了挥手:“周六见。”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穿得体面些,萧浮舟家里既然有长辈在,又之前看到他家的豪车明显经济条件不一般,总不能穿平时的校服或旧T恤,免得显得随意,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线晚风把声音吹得轻飘飘的,像片落在萧浮舟手背上的梧桐叶,带着说不清的痒。 萧浮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融进放学人流。他掏出手机,点开和奶奶的聊天框,先输“许雁池答应了”,盯着屏幕两秒删掉,重新敲“周六下午三点,她会过来”,点了发送。 晚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打着旋飘过脚边,萧浮舟踢了踢叶子,心里的紧绷感松了些,却浮起莫名的慌——这场“问学习”的邀约是奶奶的试探,可他站在这儿,像自己也掉进了没说破的困境。 许雁池推开门,换了鞋就直奔房间,没顾上跟厨房的妈妈打招呼,先点开通讯录加了萧浮舟微信。通过后她点进对方主页,漫天风雪的头像、“山水默幸”的昵称,都透着种和他家境匹配的沉静。没等她细想,萧浮舟的定位和“尽量早点到”的消息就发了过来,她回了个“好”,许雁池盯着“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框看了会儿,才按灭手机,她打算周六要自己盘个丸子头,再配双小皮鞋,再穿个白金色的裙子。不能让萧浮舟的家人觉得自己太随意。她又突的想起还得给萧浮舟准备个礼物,不能太寒酸,也不能太贵重,她想起之前在文具店看到的手工嵌银檀木书签,黑檀木底衬着细银线勾的山水,刚好能配上他“山水默幸”的意境,想起这个,她就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文具店。 周六下午两点半,许雁池站在穿衣镜前,最后理了理白金色连衣裙的裙摆。裙身织进去的银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像揉碎的月光落在布料上,衬得她原本就白净的皮肤愈发透亮;丸子头没梳得太规整,几缕碎发垂在脸颊两侧,风一吹就轻轻晃,把偏圆的眼型衬得更软,唇瓣抿着时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拘谨,像株刚被露水打湿的白茉莉。她拎起浅米色小皮包,指尖悄悄碰了碰包里的木盒——里面就是那枚檀木书签,棱角被软布裹得妥帖,深吸口气后,按照定位往萧浮舟家的方向走。 越靠近目的地,路边的房子越开阔——低矮的灌木换成修剪整齐的草坪,普通居民楼变成爬满藤蔓的独栋别墅,铁栅栏上缠着蔷薇,门口的石狮子透着气派。许雁池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萧浮舟站在台阶上,穿着浅灰色针织衫,指尖捏着手机,目光落在来往的路上。 “这边。”看见她时,萧浮舟快步走下来,声音比上次在梧桐树下更轻些。许雁池跟着他往别墅走,推开门的瞬间,暖黄的灯光裹着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她的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出细碎的弧度,刚站稳,就听见两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雁池吧?”穿米白色针织裙的萧母快步迎上来,身后跟着穿浅灰西装的萧父,两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都亮了亮。萧母伸手想碰她的裙摆,又轻轻收回去,笑着点头:“哎哟,比舟舟说的还好看——这裙子真衬你,皮肤白得像瓷娃娃,眼睛弯起来跟月牙似的,太水灵了。”听到“舟舟”这个称呼时。许雁池没忍住笑了笑,她眉眼弯弯,笑着看向了一旁红着脸不作语的萧浮舟。 萧父也跟着附和:“上次家长会听班主任提过你,说你历史成绩年级前三,还帮着浮舟补笔记,是个又聪明又踏实的小姑娘。” 许雁池被夸得耳尖有点热,连忙攥紧手里的小皮包,微微躬身向两人鞠了个浅躬,声音软却清晰:“叔叔阿姨好,麻烦你们了。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浮舟只是偶尔卡壳,他平时做题可认真了,上次小组讨论,他分析的历史事件背景,比我想得还周全呢。”说罢,她侧过身,从包里取出那个巴掌大的黑胡桃木盒,递到萧浮舟面前,眼神里带着点轻浅的期待:“之前说要给你带个小礼物,特意选了个跟你微信昵称搭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萧浮舟愣了愣,伸手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盒面细腻的木纹时,动作都放轻了些。打开的瞬间,黑檀木的沉静香气混着银线的冷光扑面而来——书签边缘的细银线勾出极简的远山与流水,没有多余花纹,正面刻着“松间照”三个字,线条纤细利落,背面干干净净留着白,明明是小物件,却透着股不张扬的大气。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银线,抬头看向许雁池时,耳尖悄悄泛了点红,声音比平时更柔:“谢谢,我很喜欢,比我之前的书签都好看。” “喜欢就好。”许雁池松了口气,刚弯起嘴角,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李念慈握着紫檀木手串走了下来,看见她时,脚步顿了顿,随即笑着开口:“这就是雁池吧?瞧这模样,多周正,还想着给浮舟带礼物,心思真细。” “奶奶好。”许雁池连忙站起身,双手捧着刚接过的茶杯微微欠身,动作自然不僵硬。李念慈走过来坐下,指了指桌上的阳光玫瑰:“尝尝这个,是舟舟他爸上周去产地摘的,比超市买的甜。” 许雁池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她笑着点头:“真甜,谢谢奶奶。您手上这串手串真好看,紫檀木的包浆真润,一看就是经常盘玩的,带着股特别的木香。”她没乱夸,只盯着手串说实在话,既不显得刻意讨好,又刚好戳中李念慈的喜好——这串手串是老伴生前送的,她天天盘着,最在意旁人说它“有灵气”。 李念慈果然笑眯了眼,抬手晃了晃手串:“小姑娘还懂这个?这是我家老头子以前给我的,盘了快十年了。不如让奶奶送你一个更好看的?” “不用了,谢谢奶奶,只是我想,奶奶和爷爷的感情一定很好。”许雁池轻声说,目光落在李念慈眼角的笑纹上,“能把一件东西盘这么久,藏着的心思肯定特别深。”这话不轻不重,既没探问**,又顺着话题往温暖的方向走,萧母在一旁听着,悄悄给许雁池递了个赞许的眼神,萧浮舟则把那枚书签小心地放进了口袋,指尖还在回味刚才触到银线的触感。 后来聊到学习,李念慈问:“听说你历史学得好?浮舟总说记不住那些时间线,你平时都是怎么背的呀?” 许雁池没直接说“我有方法”,而是看向萧浮舟:“其实浮舟记得挺牢的,就是有时候容易把相似的事件弄混。我们上次小组聊的时候,我发现他记背景特别厉害,后来我就学着他的办法,把时间线和事件背景绑在一起记,反而记得更牢了——说起来,还是浮舟给我启发呢。”她把“功劳”悄悄分给萧浮舟一半,既回答了李念慈的问题,又照顾到萧浮舟的面子,萧浮舟转头看她时,眼里多了点柔和的光,连握着口袋里书签的手指都松了些。 几个人就这么聊着,从学习说到学校的趣事,又说到李念慈年轻时种过的花。许雁池始终没抢话,萧母说起萧浮舟小时候调皮、把书签弄丢哭了半天的事,她就笑着看向萧浮舟:“原来浮舟这么爱惜小物件,那刚才的书签应该能好好收着了”;李念慈念叨“现在的花不如以前好养”,她就顺着说“我妈妈也总说,以前院子里的月季随便浇点水就开花,现在得精心伺候着”,句句都接得自然,既不冷场,又不显得喧宾夺主。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慢慢暗了下来,佣人悄悄进来换了盏亮些的灯,李念慈这才抬头看了眼挂钟,猛地拍了下手:“哎哟,这聊着聊着天都黑了!雁池,别走了,留下来吃晚饭,厨房炖了排骨汤,还有你爱吃的清蒸鱼——刚才听你说喜欢吃鱼,我让厨房特意加的。” 许雁池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歉意的笑,语气诚恳又温和:“谢谢奶奶,您这么惦记我,我真的特别开心。可是我出门前跟妈妈说好了要早点回去,她肯定还等着我呢,要是让她担心就不好了。下次我提前跟您说,再来尝您家的排骨汤,好不好?”她没直接拒绝,先谢了李念慈的心意,再把理由落在“不让妈妈担心”上,既显得懂事,又给了双方台阶,李念慈听了,虽然有点可惜,却更觉得这姑娘体贴。 “那行,下次可一定要来。”李念慈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让浮舟送你下去,路上慢点。” “谢谢奶奶,谢谢叔叔阿姨。”许雁池躬身鞠了个浅躬,跟着萧浮舟往门口走,走到玄关时,还回头挥了挥手:“奶奶、叔叔阿姨再见。”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萧母笑着对李念慈说:“妈,您看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脑子还灵光,送的礼物都跟浮舟的心思搭,说话办事多懂分寸。” 李念慈点点头,摩挲着手串,眼里满是满意:“可不是嘛,情商高,心也细,我真是喜欢。虽比小仪长得俊俏,但我还是更喜欢小仪一点。”萧母听到了这句话,也点头连连称是。 萧浮舟还站在门口,晚风裹着暮色吹在他袖口,口袋里的檀木书签隔着布料,还能触到银线的凉和木纹的温。他望着许雁池走远的方向,路灯刚亮起,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像刚才她裙摆上晃过的银线,轻轻落在心尖上。直到影子拐过街角消失,他才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书签,指尖碾过“松间照”三个字,耳尖的温度还没散,萧浮舟垂眸,看着手里温热的书签,轻轻抚摸着,眼里起了雾。 第19章 病魔 生物老师握着粉笔的手顿在黑板中央,“细胞呼吸”的板书只写了一半,许雁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课本,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明明快冬天了,许雁池却觉得很热,但是又有点冷,像是发烧了一样。马上高考了,她不想因为这个而耽误了高考,许雁池咬紧嘴唇,薛酥在旁边关切的问她需不需要吃糖?许雁池刚想说“好”,突的两眼发黑,径直的向地面倒去,课桌也被掀翻了,夹落着许多掉落的课本,发出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很多人。 薛酥一慌,想要去将许雁池扶起来,指尖先触到许雁池的胳膊,冰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还带着细碎的颤抖。许雁池眉头拧成死结,额前的碎发全被冷汗浸得贴在脸上,原本透着点粉的嘴唇,此刻白的像层薄薄的纸,就见她头往侧面一偏,彻底没了动静,连呼吸都轻得快要看不见。 “老师!许雁池晕过去了!”薛酥的声音带着哭腔往上飘,生物老师已经快步冲过来,蹲下身探了探许雁池的鼻息,又飞快摸了摸她的颈动脉,指尖顿了顿,转头对着全班沉声说:“都坐好,继续自习,我联系校医,要不让几个男生把她背过去?” “不用了,老师!我来背吧!”薛酥没顾及太多,她赶紧背上许雁池,许雁池在她的身上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倒也把薛酥也吓了一跳,她咬咬牙,快步朝医务室走去。她瞥见许雁池的指缝间沾着点暗红的血渍,滴在干净的地砖上,像朵小小的、刺目的花。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运动鞋踩在地上的“咚咚”声,混着许雁池轻浅的呼吸。薛酥的后背很快被汗浸湿,肩膀被许雁池的重量压得发麻,却不敢放慢脚步——她能感觉到许雁池的头靠在自己颈窝,冰凉的脸颊贴着皮肤,还有几缕湿发蹭得人发痒。走到楼梯口时,许雁池的手轻轻晃了晃,指尖蹭过薛酥的校服,又留下一道淡红的血印。 医务室的门没锁,薛酥用胳膊肘“砰”地撞开,里面只有校医张医生在整理药柜。“张医生!快!许雁池晕过去了!”她几乎是把人半抱半放在靠墙的诊疗床上,喘得话都说不连贯,指着许雁池的嘴:“她、她好像在流血……” 张医生放下手里的药瓶快步过来,先翻开许雁池的眼睑看了看瞳孔,又用听诊器贴在她胸口听了几秒,眉头慢慢皱起来。“先测血压。”她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血压计,袖带缠上许雁池细瘦的胳膊时,薛酥才看清,许雁池的牙龈缝里还渗着血,嘴唇上沾着的血渍已经干成了暗褐色,刚才慌乱中,还以为是蹭到了灰尘。 血压计的数值跳出来时,张医生的脸色沉了沉——收缩压偏低,心率却快得反常。她又伸手摸了摸许雁池的额头,转头对薛酥说:“先稳定住了,你刚才说她流血?除了牙龈,身上还有别的地方吗?” 薛酥摇头,眼睛死死盯着许雁池的脸:“没看见,就是刚才倒地时磕到了胳膊,不过……她上周就说过累,体育课跑八百米,跑一半就蹲在地上喘气,说心口闷。” 张医生“嗯”了一声,转身从药柜里拿出一次性采血针、采血管和碘伏棉签。走到床边时,许雁池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得采血查血常规和血糖,”她用碘伏棉签仔细擦着许雁池的无名指指尖,语气轻缓,“低血糖会晕,但牙龈出血不是低血糖的事儿,得排除贫血或者凝血的问题。” 采血针戳下去时,许雁池的指尖瑟缩了一下,薛酥连忙伸手握住她另一只手——还是凉的,掌心却攥出了汗。采血管里的血慢慢积起来,颜色偏暗,不像健康的血那样鲜亮,滴进去的速度也慢,张医生盯着血样,眉头皱得更紧:“这血看着不对劲,得赶紧送检。” 她把贴好标签的采血管放进托盘,又转身取来一支葡萄糖水,倒在小杯子里递到薛酥手里:“帮我扶着她的头,稍微抬一点,慢慢喂,别呛着。” 薛酥小心地托起许雁池的后脑勺,看着葡萄糖水顺着她的嘴角流进去,许雁池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吞咽。喂到一半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眼神还有些散,看了薛酥两秒,才哑着嗓子说:“我……头好晕,牙龈也疼。” “别说话,躺着歇着。”张医生走过来,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眼底,又按了按她的指甲盖看回血,“能看清我举几根手指吗?”她伸了两根手指晃了晃,许雁池眨了眨眼,低声说:“两……”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米色外套的女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是许雁池的妈妈宋时。“雁池!”她扑到床边,声音都在抖,伸手想碰女儿的脸,又怕碰坏了似的缩回来,“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啊……” 许雁池的眼睛动了动,视线聚焦在宋时脸上,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要叫“妈”,可刚发出一点气音,头就往侧面一偏,彻底失去了意识。张医生立刻上前检查,眉头拧得更紧:“救护车快到了,得赶紧送医院做详细检查。” 没过五分钟,救护车的鸣笛声从校门口传来。医护人员用担架把许雁池抬上车,宋时抓着担架边缘,眼泪砸在许雁池的校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薛酥站在医务室门口,看着救护车绝尘而去,手里还攥着许雁池掉落的笔,笔杆上还留着点温热的汗渍。 医院的急诊室里,许雁池很快被推进检查室。先是做了急诊血常规和生化全项,护士拿着采血管匆匆跑向检验科;接着又推去做腹部超声,探头在她腹部滑过时,宋时站在外面,隔着玻璃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把衣角攥得变了形。超声刚结束,医生又安排了增强CT——造影剂从输液管里缓缓流入许雁池体内时,她的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却始终没醒。 检查结果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主治医生拿着一叠报告,表情凝重地把宋时叫到办公室。“宋女士,”医生的声音低沉,指了指CT片子上的阴影,“许雁池肝脏上有占位性病变,结合肿瘤标志物检测结果和肝功能指标,确诊是肝癌,而且……已经到了中期。” “你说什么?”宋时的声音瞬间拔高,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扶着桌子才没倒下去,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不可能!你这个庸医在瞎说八道什么?她才17岁啊!马上就要高考了!她怎么会得肝癌?你是不是搞错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双手用力拍着桌子:“她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比我先死啊!医生你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宋女士,你先冷静点。”医生按住她的肩膀,语气严肃却带着点安抚,“我们已经反复核对过检查结果,不会出错。以目前的医疗手段,通过介入治疗和靶向药物控制,她应该能撑到高考结束,但后续情况要看治疗效果。如果想争取更多时间,必须立刻住院开始治疗,不能再耽误了!” 宋时感觉一阵绝望,她几乎是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医药费用支付后,手机里也没剩多少钱了。这些年攒下的钱在一瞬间如潮水般支出,巨大的重担笼罩着她,宋时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许雁池的房门,她正躺在病房上,已经在接受一系列的治疗,许雁池突的睁开眼,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安慰她道:“别担心我,妈,不就是一场小病吗?忍忍就过去了。”母亲心里一暖,呜咽着回抱住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看着女儿甜甜的笑容,她更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第20章 痛 “萧浮舟,我真的在为你变好。”许雁池在那个大雨的夜晚不断的呓语着,“可我真的好痛,我好想回到晴繁一中,好想在听一遍收音机的歌声,我想回到七班和同学们共度时光,我要参加高考。”许雁池这么一遍遍的对自己说着,像是对萧浮舟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她坐在病床上,冷眼看着自己黑亮的秀发被全部剃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真的好恨,恨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恨自己一遍遍的重复治疗。她试图重拾自己,每天对着镜子逼着自己微笑。许雁池在得了肝癌之后,她从来都没有向现在这样难过,前不久萧浮舟看过自己,那双急切又同情的眼神令她发疯,她是个正常人,她不需要用别人同情怜惜的表情看自己,许雁池在医院第一次流出了眼泪。 住院部七楼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药水混合的味道,宋时攥着住院通知单,跟着护士穿过长长的走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病房是双人间,靠窗的床位空着,护士把许雁池从推床上挪到病床上时,她还没醒,脸色比在学校时更白,嘴唇上的血痕已经擦干净,却透着股没血色的青。 “先挂补液,补充电解质和营养,等会儿护士会来采血,完善术前检查。”护士一边给许雁池扎针,一边对宋时说,输液管里的液体滴得很慢,每一滴都砸在宋时心上。她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女儿冰凉的手,指腹摩挲着许雁池手背上细细的血管,眼泪又忍不住涌上来,许雁池却早已习惯,她拍拍妈妈的手,示意自己可以的。 没过多久,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手里拿着好几支采血管。“要抽五管血,查凝血、肝功能和肿瘤标志物复查。”护士用止血带勒住许雁池的胳膊,轻轻拍打让血管凸显,针头扎进去时,许雁池的手指无意识地颤了颤,宋时连忙别过脸,不敢看那抹从针头里涌出来的暗红血液,只听见采血管“咕咚咕咚”吸血的声音,像在抽走她心里的力气。 当天下午,主治医生带着团队来查房,手里拿着厚厚的病历夹。“宋女士,我们制定了初步治疗方案,先做介入治疗控制肿瘤进展,同时用靶向药辅助,后续看治疗反应调整方案。”医生指着病历上的方案,宋时凑过去看,满页的专业术语像天书,只听懂“介入治疗要穿刺血管”“可能会有疼痛反应”。她咬着嘴唇点头,只要能让女儿好起来,再难她都能扛。 第一次介入治疗安排在住院后的第三天。早上七点,护士就来给许雁池做术前准备,剃掉右侧腹股沟的头发,用碘伏反复消毒。许雁池终于醒了些,看着护士手里的消毒棉,声音哑得像砂纸:“妈,疼吗?”宋时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勉强挤出笑:“不疼,就是小穿刺,睡一觉就过去了。” 手术室的推车来接人时,许雁池攥着宋时的衣角不肯放,眼里满是慌。“妈在外面等你,肯定等你出来。”宋时把女儿的手塞进被子里,看着推车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后背靠在墙上才没倒下去,她身上已经有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在许雁池生病后,宋时跑到许多亲戚的门口,双手死命的抓住门口的周围“能借的已经能借你了,上周欠我的十五万五千八百元什么时候还?!要不是看在亲戚一场,我都没好意思去你家找你!还不快滚!”亲戚试图用棍棒将宋时赶出去,宋时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被挨了几棍后,终于被那些亲戚赶出了门外。 介入治疗做了两个多小时。当许雁池被推出来时,脸色苍白得像纸,眉头紧紧拧着,嘴里断断续续哼着“疼”。“术后疼痛是正常反应,先观察,疼得厉害再用止痛药。”医生说。宋时跟着推床跑,伸手想碰女儿的脸,又怕碰到伤口,只能一遍遍地说“雁池忍忍,妈在呢”。 回到病房后,许雁池的疼痛慢慢缓了些,却没力气说话。她侧躺着,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不是因为疼,是心里的酸,像泡了醋的棉花,沉得压不住。她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宋时,嘴唇动了动,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纱:“妈,原先我身体不舒服,都没跟你说……” 宋时连忙凑过去,把枕头垫高些,让她靠得舒服点:“傻孩子,现在说也不晚,妈听着呢。” “以前跑800米,冲线时都不觉得累,可这学期开始,连200米都跑不完,跑到一半就心口闷,蹲在地上喘半天。”许雁池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砸在被子上,“牙龈也老是出血,刷牙时泡沫里都是血,上课听着听着就犯困,趴在桌上想睡,我还以为就是低血糖,想着多吃块糖就好,根本没当回事……” 她越说越哽咽,肩膀微微抖起来:“我从来没想过是生病了,还跟薛酥说,等考完月考就去操场跑两圈,把体力练回来……现在才知道,那些不舒服,都是它在提醒我……”话没说完,眼泪突然决堤,她攥着宋时的手,崩溃地哭出声:“妈,我好后悔啊,要是早点告诉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宋时把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掉:“不怪你,是妈没注意,妈该多问问你的……不哭了,咱现在治还来得及,啊?”许雁池埋在宋时怀里哭,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害怕、后悔全哭了出来,直到哭累了,才抽噎着停下来,靠在母亲肩上,眼神慢慢清明了些。 视线模糊里,她想起萧浮舟站在梧桐树下泛红的耳根,想起他接书签时指尖的轻颤;想起薛酥趴在课桌旁,跟她抢一支笔芯时的笑;甚至想起班里最调皮的男生,上课传纸条被老师抓住时的窘迫。死亡这两个字,以前只在课本里见过,现在却像贴在鼻尖的冷雾,触手可及。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她还没再闻过学校门口梧桐叶被晒热的味道,没跟萧浮舟对完那半页历史时间线,没跟薛酥约好高考后去看海。 “咚咚咚”,敲门声轻轻响起时,许雁池还没来得及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宋时起身开门,就看见薛酥拎着个鼓鼓的布袋子,萧浮舟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保温桶,两人都穿着校服,站在门口有点局促。“阿姨,我们……来看看雁池。”薛酥的声音放得很轻,眼睛往病房里瞟,看见许雁池醒着,又赶紧把袋子往宋时手里递,“这里面是牛奶和蛋白粉,同学说生病得补营养,还有我妈煮的红枣粥,装在保温桶里。” “萧浮舟没说话,只是快步走到床边,目光落在许雁池苍白的脸和手背上的输液针上,喉结轻轻滚了滚。他手里还攥着个小盒子,递过去时动作很轻:“上次你送我的书签,我……找了个配套的书立,想着你以后看书能用。”盒子打开,里面是个浅木色的书立,边缘刻着细细的松枝,跟那枚“松间照”书签的纹路刚好呼应。 许雁池看着书立,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却不是刚才的崩溃,是暖的。她张了张嘴,声音还哑,却带着点笑:“谢谢你们……班里怎么样?生物课讲到哪里了?” “讲到遗传规律了,老师说等你回来给你补笔记呢!”薛酥凑到床边,拉过她没扎针的手,轻轻捏了捏,“你不知道,你不在,后排男生都不敢传纸条了,还有啊,萧浮舟上周小组讨论,把你之前说的时间线整理成表格了,说等你好点给你带过来。” 萧浮舟站在旁边,听着薛酥说话,视线一直没离开许雁池的脸,过了会儿才轻声说:“你好好治病,不用惦记学校的事。我问过医生,说心情好对恢复有帮助,要是你闷,我们下次给你带课本过来,慢慢讲。” 许雁池点点头,眼泪擦了又掉,却笑得比刚才亮。宋时站在门口,看着三个孩子说话,悄悄抹了把眼睛——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书立上的松枝刻得很细,这些细碎的暖意,像落在雪地里的阳光,让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都淡了些。 薛酥和萧浮舟没多待,怕打扰许雁池休息。走的时候,薛酥又回头叮嘱:“明天我再来看你,给你带最新的漫画!”萧浮舟则蹲在床边,轻声说:“书立你放好,等你回去,我们一起用它夹历史课本。” 病房门关上后,许雁池握着那个浅木色书立,指尖触到刻痕的温度,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窗外的天慢慢放晴,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被子上,暖融融的。她把书立放在床头柜上,挨着那枚书签,眼里多了几分暖意。 第21章 点滴的过往 住院部的窗户蒙着层薄灰,连阳光透进来都带着点发沉的白。许雁池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像片被抽干水分的叶子——原先合身的病号服现在空荡荡挂在身上,手腕细得能被宋时一把攥住,脸颊凹陷下去,连眼窝都显得深了,脸色是那种没半点血色的瓷白,连嘴唇都泛着青。秋天的天气变得愈发的冷了,黄色的枫叶轻轻拍打着窗棂,像是对许雁池的祷告。 靶向药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她闻见饭菜味就犯恶心,宋时变着花样熬的小米粥、南瓜糊,最多也就喝两口就推远,体重从住院时的95斤,一路掉到了79斤。 这些天,班里的同学和老师来了好几波。班主任拎着保温桶,坐在床边跟她讲最近的复习进度;女生们凑在床头,把折好的千纸鹤放在床头柜上,叽叽喳喳说“等你回来一起拍毕业照”。她靠着枕头听着,偶尔点头应和,全程没皱一下眉,更没漏出半分疼意——她不想让那些带着暖意的目光里掺进同情,不想让自己此刻的狼狈,打碎曾经在教室里鲜活的样子。可等病房门轻轻关上,她攥着被子的手就会慢慢收紧,额头上的冷汗悄悄渗出来,顺着太阳穴滑进耳后,连呼吸都带着点发颤的轻。 这天下午,许雁池喝完药睡熟了,宋时轻轻带上门,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眼泪突然就崩了。她掏出纸巾捂住嘴,怕哭出声吵醒女儿,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过往的事像翻涌的潮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22岁那年,她在工厂认识了许国昌,被他几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哄得昏了头。许国昌说要带她回自己的家乡,哪怕那只是一个千里之外的一个破农村,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哪怕父母拍着桌子骂她“糊涂”,她甚至不管不顾跟家人大吵一架,跟着许国昌就在家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举行了婚礼,拉着行李箱就跟严国昌回到了乡下。 后来父母知道了这件事,很铁不成钢的扇了她几巴掌,母亲在一旁气的直哭,但宋时的心里却越发坚定了要跟着许国昌回到乡下的想法。 “你们懂不懂!许国昌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他甚至都比你们好!他说好了要一辈子爱我的,我现在早已成年了,你们不需要管我!”宋时带着哭腔,轻轻抚摸着自己左颊被扇红的脸,红了眼眶。临走前那天,母亲拉着她的手哭:“那地方山高路远,你去了妈不放心啊!”她却甩开母亲的手,梗着脖子说“我们是真爱,他不会的”,甚至放狠话“你们不认可,我就跟家里断绝关系”。最后她跟着许国昌坐上了绿皮火车,车开的时候,她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心里没半点不舍,满脑子都是“以后会过上好日子”的幻想——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得可怜。 到了许国昌的家乡,她才知道日子有多难。土坯房漏雨,冬天冷得刺骨,许国昌的父母见她是外地来的,又没带多少嫁妆,脸色一直不好看。刚怀孕时,许国昌还偶尔帮着做家务,可许雁池出生那天,他看见是个女儿,脸瞬间就沉了,转身离开医院就去了村口的小卖部喝酒。从那天起,家里的争吵就没断过——他骂她“生不出带把的,断了许家的根”,骂许雁池是“赔钱货”,在外受了气,回家就摔碗砸盆,有时连宋时煮的饭咸了点,都能指着她的鼻子骂半天。但许国昌却能在领导面前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坚实的身躯,那谄媚权贵的眼神宛如一条哈巴狗,正不断的索取自己的一份利益。可在没有获得到自己的利益后,他顿时铁青着脸,脸黑的像锅底,回家就只打老婆孩子出气。原先的宋时在刚嫁给许国昌后,眉眼弯弯,皮肤白皙,肤若凝脂,是个温婉的好姑娘。照片中的她即使身上穿着破旧衣服,也依旧掩盖不了她身上的气质。她本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却没想到这是地狱的深渊。结婚三年,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疤,新伤混合着旧伤,几乎要将她无情的吞噬。短短三年,就足以改变一个女人的一生。 可公公婆婆更是帮着儿子,说她“肚子不争气”,洗衣做饭慢了点,就抬手推搡,嘴里还念叨“娶个媳妇连个儿子都生不了,有什么用”。最让她心冷的是许雁池三岁那年,许国昌喝了酒,嫌女儿哭吵,扬手就要打。她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抱住女儿,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眼前瞬间发黑,差点晕过去,可她死死抱着许雁池不放,指甲掐进自己的胳膊,直到许国昌打累了,摔门而去,她才抱着哭哑了的女儿,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哭到天亮。 也就是那天晚上,她下定决心要离婚——哪怕净身出户,哪怕以后只能靠捡破烂过活,也不能让女儿在这样的家里长大。离婚后,她带着仅有的几百块钱和许雁池,辗转坐了两天火车回了自己的城市,却没脸再找父母。她租了间十几平米的小房子,白天在餐馆洗盘子,晚上接手工活串珠子,手指被线勒出一道道红印,累得倒头就睡,可只要看见许雁池抱着她的腿喊“妈妈”,就觉得什么苦都能扛。 后来听说许国昌在村口娶了一个新媳妇,新媳妇留着浓黑的辫子,涂着夸张的口红,经常跟着许国昌的屁股后面,两人相处的很是腻歪。宋时对此也只是淡然一笑,二人已经离婚,现在的发展基本上也只是顺其自然,现在她的女儿许雁池听话懂事,成绩稳居年级前列,再过一年就能高考,就能离开这个小房子,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可现在,女儿却躺在病床上,瘦得脱了形,连呼吸都带着点轻浅的颤,她盼了这么多年的光,怎么就突然灭了呢?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子,刺得她更难受。她擦了擦眼泪,看着病房门上的玻璃,隐约能看见许雁池露在被子外的光脑袋,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她掏出手机,翻出银行卡余额——剩下的钱只够再支撑两次治疗,可就算去借,就算去卖血,她也得撑下去。她当年为了所谓的“真爱”,对不起父母,现在,她绝不能对不起这个拼了命也要护住的女儿。 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吹进来,带着点凉意。宋时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痕,抬手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病房里的女儿还等着她,她得进去,得笑着告诉女儿“别怕,妈妈在”。 第22章 未凉的盼意 住院部的玻璃窗擦得透亮,阳光斜斜铺在许雁池的病床上,把摊开的历史课本照得暖烘烘的。她住院快一年了,病号服换了两件,床头柜上的课本却越堆越厚——从高二的复习册到刚发的高三基础讲义,边角被手指摩挲得发软,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连字迹都比刚住院时稳了些。 她从没想过要放弃高考,更没忘自己是晴繁一中的学生。哪怕化疗后吐得站不起来,哪怕夜里疼得睁着眼到天亮,只要第二天精神稍好,就会让宋时把课本递过来:“妈,今天我想理一理工业革命的线索,上次薛酥说老师提过这部分是重点。”“帮我把萧浮舟带的笔记拿来,他画的两次世界大战对比表,我还没看完。”语气里没半点颓丧,仿佛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坐在晴繁一中的教室里,身边还围着叽叽喳喳讨论题目的同学。 薛酥几乎每天都来,拎着印着“晴繁一中”校徽的帆布包,一坐就是一下午。“今天历史课讲了战后国际格局,我把老师补充的史料抄下来了,你看这里标红的,说是容易考材料题。”“萧浮舟把你之前没听完的那节近代史课笔记补全了,怕你记混时间线,还在旁边贴了小标签。”薛酥一边帮她翻笔记,一边絮絮叨叨讲着班里的日常,许雁池听得认真,偶尔插一句“这个点我之前在课本上画过线”,眼里亮着细碎的光。宋时坐在旁边择菜,看着女儿低头做题时的侧脸,紧绷了一年的神经终于松了些——只要女儿还想着课堂,还念着高考,就还有盼头。 可只有许雁池自己知道,撑下去有多难。有时做题做到一半,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课本上的字瞬间模糊,她得赶紧闭上眼睛,攥着桌沿缓好一会儿;夜里疼得厉害时,她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会冒出“就这么躺平吧”的念头,像团软乎乎的棉花,劝她别再跟自己较劲。可只要一想到宋时蹲在走廊里偷偷算医药费的背影,想到薛酥递笔记时说“等你回来,咱们一起把没学完的课补上”,理智就会拽着她醒过来——她不能认输,她得活着,得回学校参加高考,得考大学,得让妈妈过上不用天天算医药费的日子。 后来身体稍稳些,她就开始“运动”。起初只是在病房里慢慢走,扶着墙,一步一步数着,走一圈就喘得厉害;后来能挪到走廊,从走到慢慢挪着跑,先200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发闷也不肯停;再后来,能跟着宋时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跑400米、800米——就像以前在晴繁一中的操场跑步那样,校服裤套在空荡荡的病号服外面,跑起来晃悠悠的,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有次跑完800米,她扶着树笑,额头上的汗滴在草叶上,对宋时说:“妈,你看,我又能跑800米了,跟以前上体育课的时候一样。” 宋时却笑不出来。她口袋里的缴费单攒了厚厚一沓,像流水账似的记着支出:化疗费、靶向药费、检查费,每一笔都没沾上医保的边——去年为了全天守着住院的女儿,她辞了餐馆的工作,职工医保断缴快一年了,起初以为断缴几个月没关系,直到第一次去报销,窗口工作人员指着系统里“暂停参保”的字样说“报不了”,她才慌了神。后来想补缴,却发现欠缴的费用加上滞纳金要好几千,她手里的钱连下次化疗费都凑得勉强,只能眼睁睁看着医保报销的路彻底断了。 为了给女儿治病,她不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跟亲戚借了个遍,连银行的贷款都贷了两笔,可医药费这个窟窿,没了医保填衬,越发显得深不见底。有次她在缴费窗口前,看着单子上“自费”两个字后面的一串数字,手指把缴费单攥得发皱,手都在抖——亲戚的电话越来越难接,银行的催款短信一条接一条,夜里睡不着时,她总翻出手机里以前的医保缴费记录,想着要是没辞工作、没断缴医保,现在是不是能少欠点钱,是不是能不用这么慌。可生活就是这样,人还是要往前看,日子还需要继续没完没了的过下去。 “雁池,妈去给你买瓶牛奶。”宋时攥紧口袋里皱巴巴的零钱,起身往外走,脚步比平时沉了些。走廊里的阳光很亮,却照不暖她心里的凉——她不敢跟女儿说医保断缴的事,怕女儿知道后又要担心钱,怕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劲头散了。走到楼下小花园,刚好看见许雁池坐在长椅上,低头对着历史课本小声梳理线索,风掀起书页,也掀起她空荡荡的病号服衣角,宋时悄悄抹了把眼睛,把心里的慌压下去,快步走过去:“背累了吧?先喝口牛奶,歇会儿再看——等你好了,咱们就回学校。” 许雁池抬头,笑着接过牛奶,又指了指课本上的内容:“妈,我今天理清楚了殖民扩张的影响,等以后讲给你听。”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苍白里透着点血色,宋时点点头,坐在她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缴费单——哪怕没了医保,哪怕欠再多钱,只要女儿还抱着课本,还盼着回去,她就只能咬着牙,接着扛下去。 第23章 病床上的冲刺 开春的风透过住院部的窗户吹进来,带着点微凉的暖意,却吹不散晴繁一中高三下学期的紧张劲儿——连薛酥每天来的时候,帆布包里的复习资料都比上个月厚了一倍,翻开封面,密密麻麻的标注里,满是“高考高频考点”“冲刺必刷题”的字样。 许雁池躺在病床上,把小桌板支在身前,上面摊着数学卷子和物理错题本,手边还堆着英语单词书和化学方程式手册。高三下学期的复习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班里同学在教室里刷题到深夜,她就在病床上跟着进度赶——每天天刚亮,宋时还没买早饭回来,她就借着窗外的光背单词,一个一个念出声,哪怕声音轻得像气音,尾音里还带着化疗后没散的沙哑;化疗后精神稍好,就立刻拿起笔刷理科题,算电磁感应的公式时,会把左手定则的示意图画在草稿纸边角,解立体几何辅助线前,先在题旁标清“找中点构造中位线”的思路,草稿纸写了一张又一张,指尖被笔杆磨出淡淡的红印,连笔握得久了发僵,都只是活动两下指关节,接着往下算。 有次薛酥来,刚进门就看见她盯着一道数学导数题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连额前的碎发蹭到脸颊、沾着细密的汗都没察觉。“这道题我们昨天刚讲过,李老师说要注意定义域的陷阱,尤其是x∈(0, ∞)这个前提,我把解题步骤抄在笔记最后了,还标了和例题的区别。”薛酥把笔记递过去,看着许雁池立刻凑过来,手指点着笔记上的步骤,和自己的演算对比,眼里亮着专注的光,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忍不住说:“你这劲头,比在学校的时候还足,我们班里好多人刷错题,都没你这么逐步骤核对,许雁池,你这么爱内卷啊?” 许雁池笑了笑,没回答薛酥那句“爱内卷”的话,她又低下头演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轻而稳:“我落了太多课,上次模拟考的卷子,萧浮舟带来的,我对着答案看,好多题型都是课堂上练过的,再不抓紧,高考就赶不上你们了。”她的手还在微微发颤,是化疗后没消退的反应,写数字“0”时偶尔会歪一点,就立刻用橡皮轻轻擦掉重写,每一个步骤都写得工整——她怕自己漏看一个条件,怕算错一步丢分,这密密麻麻的字迹,是她想回晴繁一中的考场、想和同学们一起答完同一张卷子的唯一底气。 中午的时候,宋时端着熬好的小米粥进来,粥碗边还放着一碟切好的苹果,看见小桌板上的卷子还摊着,许雁池正低头背化学方程式,嘴唇轻轻动着,声音不大却清晰:“铝热反应的条件是高温,生成氧化铝和铁,常用于焊接钢轨;还有酯化反应,要加浓硫酸作催化剂和吸水剂,记得写可逆符号……”宋时把粥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指尖触到她后背时,能感觉到她因为久坐而有点僵硬,柔声说:“先喝粥,凉了就腥了,知识点记在脑子里跑不了,你背了一上午,也该歇会儿。” 许雁池这才抬起头,眼底带着点红血丝,却笑着点头,把化学手册折好压在卷子下:“再背两个,就背完这页的方程式了,背完就喝。”她知道宋时看着自己这样心疼——每次刷题久了,宋时都会悄悄帮她揉一揉肩膀,夜里还会把暖水袋灌好,放在她握笔的手旁边暖着,可她没办法停。班里的同学在教室里跟着老师划重点,萧浮舟会把整理好的理科重点,按“高频考点”“易错陷阱”“解题技巧”分好类,按时让薛酥带来;班主任每周都会打电话,说“班里的座位给你留着,靠窗的位置,你以前最喜欢的”,这些人的惦记,像细碎的光,凑成了她撑下去的动力。 有天夜里,宋时起来给她盖被子,发现她还借着床头灯的光刷题,小桌板上的物理卷子写了大半,旁边放着的草稿纸上,画满了受力分析图,额头上还沾着细碎的汗,顺着脸颊滑到下颌,没来得及擦。“怎么还不睡?都快一点了。”宋时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打断她的思路,伸手帮她把汗擦了。 许雁池抬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眼尾有点红,却攥着笔没放,笔尖还停在“摩擦力方向判断”的步骤旁:“这道力学题我总算不对,刚才用整体法算,结果和选项对不上,想再用隔离法试一次,应该是受力分析的时候漏了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疲惫,却没半点要放弃的意思,手指轻轻敲着卷子上的图:“妈,我想跟薛酥、萧浮舟一起去高考,想坐在考场里,和他们答同一张卷子,就算考不上最好的大学,我也想亲自写完那场考试,不想留遗憾。” 宋时看着女儿眼底的光,那光里有倔强,有期待,还有藏不住的盼,心里又酸又暖,她走过去,帮许雁池把小桌板往旁边挪了挪,扶着她慢慢躺下来,把被子盖到她肩膀:“好,咱试,但是也得睡觉,身体垮了,怎么去考场答完那几张卷子?这道题先放着,明天早上清醒了再算,说不定一琢磨就通了。”许雁池这才放下笔,乖乖躺下,闭上眼睛前,还不忘叮嘱:“妈,明天早上六点叫我,我想趁着脑子清楚,背英语作文的模板。” 床头灯的光柔和地洒在许雁池的脸上,也洒在摊开的复习资料上——数学卷子的边角被压得平整,物理错题本上贴着萧浮舟写的解题小贴士,英语单词书里夹着薛酥画的小漫画,怕她背得枯燥。宋时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熟睡的模样,睫毛轻轻颤着,像是还在梦里琢磨题目,悄悄抹了把眼泪。高三下学期的冲刺路,别人在明亮的教室里走,有老师在旁讲解,有同学一起讨论,她的女儿却在病床上爬,靠着一盏台灯、一摞资料,一笔一笔追赶,可哪怕这样,女儿眼里的光,也从没暗过。她轻轻把卷子收好,叠放在床头柜上,心里悄悄盼着,盼着女儿能快点好起来,能亲手走进晴繁一中的考场,握着笔,答完那场她盼了好久的考试,完成这场属于她的、在病床上坚持的冲刺。 第24章 高考 高考前一天的雨,把晴繁一中门口的梧桐叶洗得发亮。宋时撑着伞陪在许雁池身边,她穿了件宽松的薄外套,走路时脚步轻飘却脊背挺直——化疗后体力没完全恢复,走快了会喘,指尖却反复摩挲着叠得整齐的准考证,她脑袋上带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她眼里的光压过了眉宇间的倦意。 薛酥拎着透明文具袋跑过来,一把攥住她没扎针的手,指腹触到她掌心的微凉,声音里藏不住担心:“池宝,你选了历史、政治和生物,明天上午考语文、历史、政治,今天下午考英语,后天上午先考数学、再考生物,考场上累了就歇会儿,别硬撑。” 许雁池使劲摇了摇头,指尖泛白,声音轻却咬得很实:“差的。”她抬头看薛酥,眼眶微红却没掉泪,“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等到明年,今年这几科,一门都不能落,必须考完。”这话让薛酥瞬间哑声,只能低头帮她把笔袋里的2B铅笔再削尖些,没敢再劝。 萧浮舟从人群里走过来,没带别的,只递过来一瓶温好的葡萄糖水:“明天早上考语文前喝,能稳点精神,后面还有好几科要接着考呢。”他看着许雁池的脸色,顿了顿才轻声说:“你家的事,薛酥跟我说了。钱的事别操心,等你全考完咱们再想办法,现在专心答好眼前的题就够。” 许雁池接过葡萄糖水,指尖碰到瓶身的暖意,鼻尖有点发酸,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萧浮舟。” 高考第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宋时就帮许雁池穿好衣服,熬了小半碗小米粥,又把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橡皮一一摆在床头柜上,反复核对了三遍——想着上午要考的三科,下午还有英语,她忍不住多叮嘱句“答题别慌,按顺序来,累了就深呼吸”。许雁池坐在床边慢慢喝着粥,目光落在窗外——晴繁一中的方向,已经有穿着校服的考生背着书包往考场走,脚步匆匆,裹着少年人独有的期待。 到考点时,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宋时想扶着她走慢些,许雁池却轻轻挣开,自己攥着文具袋往前走,步子放得缓,偶尔停下来喘口气。监考老师看到她脸色发白,特意走过来轻声问要不要申请休息,许雁池摇了摇头,声音清晰:“不用,我能行,得好好答完这些科。”进教学楼时,萧浮舟和薛酥跟在后面,一直送到考场门口,薛酥把暖手宝塞进她手里:“别怕,就跟你在病床上刷真题、背知识点一样,咱们一门一门来,我们在外面等你。”萧浮舟没多说话,只站在旁边点了点头,眼里的担忧没藏住,直到考场门关上才慢慢后退。 语文考试的铃声响起时,许雁池握着笔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指尖蹭过答题卡“姓名”栏,很快稳了下来。看着作文题“微光”,她想起病床上台灯下的日夜——刷阅读理解、背历史时间轴、默政治观点,铅笔在草稿纸上写满知识点的触感,和此刻笔尖落在答题卡上的温度渐渐重合。她没写宏大叙事,只写了自己在病痛里攥着“想考完所有科”这束微光,一步一步慢慢走的模样,写着写着眼眶热了,却没让眼泪掉在纸上。 中午出考场,宋时在梧桐树下等,递过温水:“上午累着没?”她接过水喝两口,往宋时手里塞颗糖:“妈,语文不难,历史、政治也都答完了,没慌。”说话间萧浮舟拎着保温桶走来,里面是蔬菜粥和酱菜,薛酥凑过来帮她捏胳膊:“下午考英语,考完回医院好好歇着,养足精神等明天考数学和生物。” 下午英语考试铃声响起,许雁池深吸口气——这是今天最后一门。拿到卷子扫遍题型,完形填空讲“坚持”,和她的心境莫名契合;写“最想感谢的人”时,她写了宋时熬夜整理笔记、薛酥帮忙划重点的模样,也写了萧浮舟那句“专心答题”,笔尖落下时心里满是踏实。考完走出考场,脚步比上午轻些,宋时扶住她:“先回酒店歇着,明天考完数学和生物就彻底松口气了。” 第二天清晨,许雁池醒来时,宋时把热牛奶放在床头,旁边摆着张写好的“数学、生物注意事项”小纸条。走到考点,她攥紧文具袋,进数学考场前萧浮舟递来块巧克力:“补充点能量,好好答。”薛酥拍她的肩:“你练过的题型够多,肯定行。”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考场。 数学考试时,许雁池拿到卷子先扫了遍题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大多是她熟悉的内容,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演算,从选填到大题,一路答得很顺。紧接着考生物,她调整了下状态,遗传题的图解画了两遍就理清逻辑,实验题步骤也写得完整。交卷铃声响起,她慢慢收拾文具,走出考场就看到最前面的三人:宋时拿着毛巾,薛酥举着冰镇果汁,萧浮舟快步过来拎过文具袋,声音松快:“全考完了,好好歇着吧。” 许雁池站在阳光下,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看着身边笑的三个人,眼眶又热了——这场盼了一年、拼了命要考的试,终于结束了。阳光穿过梧桐叶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她攥攥手心,好像还能摸到刷题时磨出的薄茧,那是她和命运较劲的痕迹,也是想好好活下去的证明。 第25章 满城知誉 旧友传喜 病房里的白色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的天光在地板上漫开一片浅金,把许雁池手背上输液管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她刚把一本翻旧的复习资料放在膝头,手机屏幕就突然震了震,薛酥那个带着小太阳图案的头像旁,跳着个醒目的小红点,像颗落在屏幕上的小火星。 许雁池指尖轻轻点开对话框,先弹出来的是两个简单的庆祝表情包——一个圆滚滚的卡通人举着“太棒啦”的牌子,另一个在原地转着圈撒花。紧接着,薛酥的消息就带着股雀跃的劲儿跳了进来:“池宝!刚去办公室找老师问志愿的事,听见班主任跟别的老师说,你考了703分!还说你紧跟在萧浮舟后面,咱们市今年的理科高分段,就数你们俩最亮眼了!”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许雁池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了弯。她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慢慢敲下回复:“我也是半小时前才查到的,本来还担心发挥不好,没想到能跟他差这么近。”发送的瞬间,她想起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自己还比萧浮舟低了二十分,如今能把差距缩到五分,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消息发出去还没半分钟,手机就“叮咚”响了一声。薛酥的回复来得很快:“你这还叫发挥不好?你忘了你化疗那阵子,每天挂着水还在背知识点,我去看你时,你枕头底下都压着错题本。能考成这样,根本就是实至名归!对了对了,之前咱们说好的,等你出院就去看海,现在成绩出来了,这事儿还算数不?就去你之前提过的那个有白沙滩的地方,我妈说那边的日落特别好看。” 许雁池看着“日落特别好看”几个字,眼前好像已经浮现出了沙滩上的晚霞,心里暖融融的。她握着手机,慢慢敲:“当然算数,等医生说能出院了,咱们就定时间。到时候还能在海边踩踩水,吹吹海风。”刚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想伸手去够桌上的水杯,屏幕又亮了——薛酥又补了条消息,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对啦雁池,我这次也过600分了!虽然没你和萧浮舟那么厉害,但刚好能上我想去的师范大学中文系。以后我当语文老师,你学你喜欢的新闻学,咱们也算‘半个同行’。那个,池宝,你想上哪个大学啊?” 许雁池忍不住笑出了声,指尖在屏幕上敲得轻快:“我想去科大。” 刚发出去,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跳出的是萧浮舟的微信,许雁池不知怎么就点开了萧浮舟的朋友圈,炽热的阳光照的耀眼,他站在晴繁一中的梧桐树下,手里攥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阳光落在他肩膀上,连头发丝都透着点暖光,眼睛瞥向别处。许雁池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顿了两秒才点开。 消息很短,只有一句话:“成绩看了吗?708,没让你等太久。” 看着“708”这个数字,许雁池忍不住挑了挑眉——果然还是他,总能稳稳地考到最高分。她指尖抵着嘴角,忍不住笑了笑,敲字时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大学霸,你考得比我可还高,就不用跟我互相恭维了吧?我还以为这次能多追上你几分呢。” 消息发出去后,许雁池把手机放在腿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住院这两个月,她最想念的就是学校里的那几棵老梧桐,每次课间和萧浮舟讨论题目的时候,总能听见树叶沙沙响的声音。正想着,手机又震了,萧浮舟的回复跳了出来,带着明显的打趣:“考这么菜还比我低,看来下次得找时间给你补补物理弱项了。你之前总错的那类天体运动题,我还记着解题步骤呢。” 许雁池盯着“考这么菜”几个字,瞬间有点气笑。她指尖飞快地敲着屏幕,连带着语气都带了点嗔怪:“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气人?等我出院了,看我不找你算账!到时候咱们再比一次物理测试,我肯定能赢你。” 这次萧浮舟回复得很快,语气比刚才软了些,没再继续打趣:“不逗你了,说真的,你身体怎么样了?上次去医院看你,医生还说你得好好静养。” 看到“上次去医院看你”,许雁池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她记得那是她刚化疗完的第二天,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萧浮舟拎着个水果篮来病房,还把自己整理的数学笔记给了她,说“等你好点了,咱们接着讨论题”。她指尖慢慢敲着回复:“好多了,不用你担心。就是头发还没长出来,出门只能戴帽子。医生说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等各项指标都稳定了才能出院。” 没等她放下手机,萧浮舟的消息又进来了,短短几个字,却让许雁池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我能去看你吗?” 许雁池盯着屏幕,指尖顿了顿,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她想起上次萧浮舟来的时候,自己因为化疗后没力气,连话都说不完整,现在虽然精神好了些,可戴着帽子的样子,她还是有点不想让他看见。可犹豫了两秒,她还是轻轻敲出了一个“好”字——她其实挺想跟他聊聊高考后的打算,聊聊以后想考的大学新闻系。 紧接着,萧浮舟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人听我说起你生病的事,一直有点放心不下。我妈昨天还让我给你带点她熬的补汤,说对你身体恢复好。但他们最近店里太忙,抽不开身,就让我替他们来看看你。” 许雁池看着“我妈昨天还让我给你带点她熬的补汤”,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她跟萧浮舟的妈妈见过几次面,每次去他家讨论题目,阿姨都会给她拿水果和牛奶,还总说“雁池这孩子,跟浮舟一样认真”。她吸了吸鼻子,慢慢敲下回复:“谢谢叔叔阿姨和奶奶的关心,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不用大费周章跑一趟的。我现在真的好很多了,每天都能喝两碗粥,还能看一个小时的书呢。” 挂了消息,许雁池盯着手机屏上那个“好”字,忽然有点恍惚。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微凉,才惊觉刚才打字时,手心竟悄悄沁了汗。窗外的阳光明明暖得晃眼,她却总觉得像在做梦——萧浮舟要来看她,这个念头在心里打了个转,让她忍不住想笑,又慌忙按住嘴角,怕被路过的护士看见。 她悄悄坐直身子,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这是薛酥上次来的时候给她带的,说“戴着显脸小”。许雁池把帽子扣在头上,对着抽屉里的小镜子轻轻拨了拨帽檐,确认遮住了头顶的空白,才松了口气。可心里那阵小鹿乱撞的悸动,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甚至开始想,等会儿萧浮舟来了,该跟他说些什么,是先聊成绩,还是先聊以后想跑的新闻选题?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许雁池坐立难安。她偶尔把手机拿起来,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偶尔又把手机放下,目光落在病房门口。走廊里每次传来脚步声,她都会下意识地抬头,可每次都不是萧浮舟。许雁池低垂着头,她轻轻抚摸着紧握在手里的鸭舌帽,看不清情绪,一阵风传来,挂着香味儿,空气里也隐隐浮动着一丝干爽、清冽的、独属于这个时节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不轻不重,节奏很稳,跟萧浮舟平时走路的样子一模一样。许雁池瞬间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病房门。 下一秒,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萧浮舟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一袋是包装精致的补品,另一袋看起来像是熬好的汤。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个浅粉色的纸袋子,许雁池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街角那家甜品店的袋子——她之前跟薛酥提过,那家店的软糖特别好吃,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里。 阳光顺着门缝落进来,落在萧浮舟的肩膀上,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把病房里的冷清都驱散了几分。他看见许雁池,脚步顿了顿,随即扬起一个浅淡的笑,眼睛里带着点暖意:“看你状态,确实比我想的好。我还以为你会跟上次一样,没力气说话呢。” 许雁池看着他眼里的笑,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抬手摸了摸鸭舌帽的帽檐,小声说:“好多了,现在能跟你正常聊天了。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太麻烦了。” 萧浮舟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拿起那个浅粉色的纸袋子递给她:“我妈让我带的补汤,说对你身体好。这个是给你的软糖,上次听你跟薛酥说喜欢吃,就绕路去买了点。” 许雁池接过纸袋子,指尖触到袋子上温热的温度,心里忽然暖暖的。她抬头看向萧浮舟,刚好对上他的目光,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像盛着一片星光。她忽然想起高考前的那个傍晚,他们在梧桐树下讨论完最后一道题,萧浮舟也是这样看着她,说“等高考结束,咱们去看海吧”。 那时候她还笑着说“好啊”,没想到现在,他们真的能聊起高考后的计划了。许雁池握着手里的软糖,嘴角忍不住往上弯,轻声说:“谢谢你,萧浮舟。等我出院了,咱们一起去看海吧,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以后我当了记者,说不定还能写篇‘海边记事’,把那天的日落写进稿子呢。” 萧浮舟看着她眼里的笑意,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好,等你出院,咱们就去。到时候我帮你留意有没有适合当素材的风景。” 病房里的阳光刚好落在他们身上,输液管里的药液慢慢滴落,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一切都温柔得像一场不会醒的梦。 第26章 痛苦与回忆 “我们哭叫着降生,痛苦地生活,失望地死去。”—傅勒。 15岁的那个秋天,许雁池喜欢上了萧浮舟,而今,18岁的秋天,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被紧急推往了手术室。她的脸上挂着一种惨人的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光秃秃的头顶衬得她更加瘦弱不堪,像是对这种无尽生活的缩影。 在推进急症室的前一个晚上,许雁池轻轻在病床上抱紧了妈妈,带着一点少女心事的柔软,许雁池轻轻在妈妈耳边说:“妈,我不治疗了,我已经好了,我现在都可以跑步了,我想……出去转转可以吗?到时候,我还想要去植发。”她眼睛眨了眨,像藏了闪烁的星星,在空中不断摇摆,在彼时初生的阳光下闪烁不定。 宋时被她这副样子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许雁池的鼻子,柔声说:“好,好,妈今天下午就带你出去吧,多转转,屋外晒晒太阳也是极好的。”宋时顿了顿,继续说:“你准备准备,要是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的话,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说这话的时候,宋时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眼里带着轻佻的笑。 许雁池高兴的都想跳起来,然而刚动了几步,身体就有些发抖,宋时见状赶紧为许雁池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夹衫,语气带着些责备。然而许雁池没顾及别的,她咳嗽了几声:萧浮舟,我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你了。许雁池心里不断的想着,她说她不想生病,可她抵抗不了病魔缠身,但只有全面接受治疗,才能再一次见到萧浮舟,就算以后真的没有交集,但这一次青春的暗恋,对她来说,就无比奢侈。 可此时的许雁池,前面还在跟宋时谈笑风生,她嘴角甚至还含着笑,可在下一秒,她猛地咳嗽了几下,身体剧烈发抖,那种想作呕的感觉像毒蛇一般紧紧缠绕住了她,令她喘不上气。宋时也慌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赶忙按响床前的门铃,想让护士过来看看,同时她也朝许雁池走来。可她们还没等到护士的到来,许雁池却“哇”的一声吐了一大把黑血,从许雁池的下巴,衣服上,裤子上,瞬间流淌在地板上。宋时差点没被吓晕过去,她没见过这些场面,她疯狂地按着门铃。许雁池也慌了神,可她感觉头晕眼花,脚下重心也有点不稳,她的意识不断的模糊起来,头向地面倒去,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此时护士终于半跑的来到病房内,然而她刚进去,看到这场面,也有些不知所措,又往后退了几步,才大声朝门外喊道:“快来人啊,306号病人伴有黑便伴呕吐的症状,需立即就医!”她说完不久,几个护士又慌忙的冲过来,不由分说的举起架子将许雁池抬了起来,飞快的跑向了急诊室。宋时看着女儿被众人抬走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和揪疼。 许雁池在恍惚间,似乎梦到了萧浮舟,梦里,他依旧那么耀眼,那么夺目,与在黑暗中的许雁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那样耀眼的人,真的会注意到我自己吗?许雁池有些悲哀的想着,萧浮舟看向面前纯俏又灵动的少女,即使身上一阵冷意,却也依旧挡不了她貌美的气质。萧浮舟的脚步仿佛驱使着他往前走,他略过了旁边几个向他示好的几个少女,径直朝许雁池走去。 “仙子,你知道你什么样子最好看吗?”许雁池抬眼望去,似乎感到有些许意外:“什么?”萧浮舟眉目轻挑了挑,一字一顿的说:“刚刚朝人群里看我的时候。”许雁池愣了愣,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有些气笑了:“这位公子要是闲的没事的话,我不介意帮你看看脑子。还有,我不是什么仙子。”萧浮舟也没生气,他轻轻眨着眼,在许雁池耳边说:“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比那群人长得好看。”许雁池心突然慢下来了,眼神赶紧瞥向了别处,脸上带着一丝绯红色,像树一朵粉红色的蔷薇花,在阳光下盛开着。许雁池虽然有些脸红,可还是有些生气的说:“哪有,那群人单拎出来一个,我都是其中最丑的一个。”萧浮舟啧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对还停留在原地的许雁池讲:“若你是世界上最丑的人,那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人了。”许雁池心里一阵懊恼,想生气却发不出来火,只能对刚走不远的萧浮舟大喊道:“你这人真没有礼貌!”萧浮舟听见了,也没生气,嘴角甚至不自觉的弯了弯。 往后的余生里,萧浮舟像是故意对许雁池生气一般,每次都要招惹她,却每次都让许雁池打不到他。有时会故意在许雁池生日上整蛊她,将她的皮筋打掉,甚至会偷偷把她写的纸条藏起来,害得许雁池找了半天才找到。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半年,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突然找不到他了,心里一阵慌乱。后来听别人讲,他原来是为了体验人世间的繁华与生活,悄悄投身红尘。许雁池听着这一切,咬咬牙,偷偷跟随着萧浮舟走了。 护士手里的镇静剂推注进输液管,凉意顺着血管漫到四肢,许雁池攥紧的手指慢慢松了劲,视线里无影灯的光晕逐渐散成一片模糊的白。她最后望了眼那道门缝,粉色甜品袋的影子没再出现,喉咙里的“萧浮舟”还没来得及成形,意识就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拽了下去。 她又坠入了梦。眼前只有萧浮舟的背影,他手里却空着,正一步步往光亮里走。“等等我!”许雁池伸手去抓,脚下却猛地一滑,整个人往更深的黑里坠——无数双冰冷的手从黑暗里伸出来,缠上她的手腕、脚踝,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放弃吧,”那些手的主人在她耳边低语,“你追不上的,就这样睡吧。” 她拼命摇头,指甲在虚空中抓挠,指尖明明快要碰到萧浮舟的衣角,那道背影却突然远了些。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在梦里变成了倒计时的钟响;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黑暗里腐烂的气息钻进鼻腔。她看见自己的手开始变得透明,那些黑手正一点点吞噬她的胳膊,可她还是朝着光亮的方向伸着另一只手,嘴里反复念着“萧浮舟”,声音细得像要断的线。 最后一次用力时,她的指尖只碰到一片虚无——萧浮舟的背影彻底融进了光亮里,再也看不见了。黑暗瞬间裹住她,耳边的低语变成了哄劝的叹息。许雁池的眼睛慢慢闭上,攥紧的手彻底松开,连最后一丝想“看海”的念头,都随着意识的消散,碎在了无边的黑里。黑暗裹着她往下沉时,走马灯忽然在眼前亮了起来。 是15岁那个秋天的晴繁一中,梧桐叶落在她摊开的物理卷子上,萧浮舟弯腰去捡,指尖扫过她的笔杆,说“这道题辅助线画错了”;是她化疗后第一次掉光头发,薛酥抱着黑色鸭舌帽闯进来,把软糖塞进她手心,说“等你好点咱们去看白沙滩的日落”;是高考查分那天,手机屏幕跳出703分时,她盯着“萧浮舟 708”的名字,偷偷在草稿纸上写了又划掉的“好想跟你考去一个城市”;还有妈妈宋时坐在病床边,把熬好的粥吹凉,说“等你出院,咱们就去拍全家福”。 这些画面像碎掉的星星,在黑暗里闪了又闪。她看见自己戴着鸭舌帽站在海边,萧浮舟手里拎着粉色甜品袋,风把他的卫衣帽子吹起来;看见自己坐在大学教室里,笔记本上记着新闻选题,薛酥从后门探进头,朝她比了个“下课去吃火锅”的手势。可没等她伸手去碰,这些画面就被冰冷的黑手扯碎,连带着“看海”“上大学”“见萧浮舟”的念头,一起往更深的黑里坠。 她最后望到的,是萧浮舟转身时的侧脸,还是浅灰色卫衣,眼里好像盛着光。她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却被黑暗堵住,只能看着那道光一点点变远,直到彻底融进无边的寂静里。手术室内,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渐渐拉成一条平直的线,尖锐的警报声,刺破了满室的寂静。 第27章 红蔷破白奠 消毒水的气味还萦绕在走廊,护士站递来的死亡通知单却已冷得像冰。宋时的指尖刚触到那张纸,就控制不住地发颤,直到看见被白布覆盖的身影从抢救室推出来,她才猛地扑过去,死死攥住推车边缘。 “让我看看……就看一眼……”她的声音被哽咽撕成碎片,颤抖的手掀开白布一角,触到许雁池冰凉的脸颊时,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昨天还趴在桌前兴奋报高考分数的女儿,眉眼间还带着对大学的憧憬,此刻却再无半分温度。眼泪砸在许雁池的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宋时终于崩溃,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蹲在地上抽泣,哭声从压抑的呜咽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哀嚎,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反复回荡,每一声都揪得人心头发紧。 萧浮舟赶来时,正撞见护士在劝慰宋时。“雁池她……没了”,宋时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话音刚落,萧浮舟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没有震惊,没有难过,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好,我会参加她的葬礼。”他的声音平缓得没有一丝起伏,说完便转身离开,背影在走廊的光影里显得格外疏离,连脚步都没有半分停顿。 三天后,许雁池的葬礼在城郊的殡仪馆举行。宋时掏空了仅剩的积蓄,只求给女儿最后一份体面。许雁池的班主任带着几个同学来了,曾经一起打闹的朋友穿着黑衣,站在灵堂门口红着眼眶。薛酥一进门就扑到祭坛前,看着照片里笑靥明媚的少女,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断断续续地念着她们约定好要一起去看的演唱会,要一起租的毕业旅行民宿,每一句话都裹着化不开的思念。 门外的雨下得很大,泥土混着雨水的腥气飘进灵堂,与香烛的味道交织在一起。祭坛中央,许雁池的黑白遗照被白色花束簇拥着,照片里的她扎着高马尾,笑容里满是阳光,和灵堂里的哀愁格格不入。在场的人大多红着眼眶,偶尔传来的啜泣声,让整个空间都浸在沉重的悲伤里。 就在这时,灵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萧浮舟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幕中,一身黑色风衣衬得他眉眼愈发冷峻,和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少年判若两人。他收伞走进灵堂,伞面上的水珠滴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周围的啜泣声格格不入。 更让人震惊的是,他手中捧着一朵鲜红的蔷薇——在满室白色花束的映衬下,那抹红色刺眼得像一道伤口。萧浮舟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祭坛前,将红蔷薇轻轻放在许雁池的遗照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他没有鞠躬,没有落泪,只是静静地站了几秒,仿佛在完成一个无关痛痒的仪式。 随后,他转身就走,黑色风衣的下摆扫过门槛,留下一阵冷意。直到那辆黑色迈巴赫的引擎声在雨幕中渐渐远去,灵堂里的人才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落回那朵红蔷薇上,空气中的悲伤仿佛被那抹红色搅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无尽的疑惑与寒意。 萧浮舟的迈巴赫消失在雨幕的瞬间,灵堂里凝滞的空气骤然炸开,压抑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疯了吧?给逝者送粉红色蔷薇……这哪是祭拜,分明是添堵!”站在角落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却难掩语气里的不满,目光死死盯着祭坛上那抹刺眼的红,仿佛那是对亡者的亵渎。旁边的女人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却也忍不住点头:“哪有送这种花的?白菊、百合才是规矩,他这是故意不尊重雁池吧?” 议论声渐渐变大,有人将矛头指向两人的关系。“我早觉得不对劲,刚才他进来时连眼泪都没掉,还冷笑!”一个穿黑裙的女生攥紧手帕,声音带着哭腔,“说不定他俩之前就闹僵了,他今天就是来嘲讽的!”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立刻引来附和——“难怪这么冷漠,原来关系不好!”“太过分了,就算有矛盾,人都没了还来添乱……” 薛酥听得浑身发抖,猛地抬起哭红的眼睛反驳:“不是的!雁池之前提过他,明明……”话没说完,就被更嘈杂的议论声淹没。她看着祭坛上那朵红蔷薇,又想起许雁池生前提起萧浮舟时躲闪的眼神,心里又痛又乱,眼泪不争气地砸在黑色裙摆上。 宋时站在祭坛旁,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她没参与议论,只是死死盯着那朵蔷薇,手指攥得发白——她不懂萧浮舟为何要这样做,却清晰地感觉到,女儿的葬礼上,这抹不合时宜的红,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把所有人的悲伤都搅得支离破碎。 推开玄关的门,满屋的黑暗瞬间将萧浮舟吞没。他没开灯,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旁,重重坐下,皮鞋上的雨水在地板晕开深色的痕迹,与空气中的冷意交织在一起。 手机屏幕被他按亮,许雁池的照片立刻占据了整个画面——去年夏天的游乐园,她举着棉花糖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她发梢,连风都像是暖的。他指尖抵着屏幕,一遍遍描摹她的轮廓,双眼渐渐红得发胀,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雁池,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相信。”喉结剧烈滚动,他近乎固执地重复,“你根本没死,对不对?” 记忆突然冲破堤坝。也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许雁池坐在他家的飘窗上,手里抱着热牛奶,突然转头跟他打趣:“萧浮舟,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别让大家搞那些繁琐的祭拜,也别让他们在我葬礼上哭个不停——那么多人围着我哭,多尴尬啊。” 当时他还敲了敲她的额头,说她净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可许雁池却收了笑容,认真地看着他:“还有啊,别给我买白色的花,太压抑了。我喜欢粉色蔷薇,要是能收到这个,我每天看着都开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当时没接话,却悄悄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从没想过,这份“记住”会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派上用场。医院里听到死讯的瞬间,他感觉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眼泪差点涌出来,可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得守住她的心愿,得让她走得“开心”。葬礼上那朵粉色蔷薇,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至于旁人的议论、指责,他根本不在乎。 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映出他泛红的眼眶。萧浮舟将脸埋进掌心,压抑的呜咽终于忍不住溢出,混着窗外的雨声,碎得一塌糊涂。“雁池,”他声音发颤,满是无人听见的温柔,“你看,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花,你……过得开心一点,好不好?”这话像是对许雁池说,又像是对他自己说。 窗台上,那支粉蔷薇沾着的雨珠慢慢滚落,恰好滴在许雁池上次落下的草莓发绳上。发绳上的小绒球晃了晃,像她从前总偷偷拽着他袖口撒娇时,发梢蹭过他手背的软。萧浮舟指尖碰了碰发绳,忽然听见风卷着雨丝,掠过窗台时,竟似带着点甜软的笑,轻轻浮在萧浮舟的耳边。还带些微冷的寒意,轻轻说着:“萧浮舟,花很好看,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28章 四年尘梦 大喜之日 四年时光像指尖的沙,悄无声息地滑过。许雁池的名字,渐渐从众人的日常闲谈里淡去,只在某个雨夜或偶然提及的瞬间,才会勾起一丝遥远的怅惘。 薛酥成了一名中学语文老师,每天站在讲台上,把诗词里的温柔与力量讲给学生听。周末的午后,她会泡在自己开的“雁山甜品店”里,烤箱里飘出黄油与焦糖的香气,偶尔抬头看向窗外,眼神里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有学生好奇地问她“老师怎么不找男朋友”,她总是笑着摇摇头,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上印着蔷薇花纹的餐垫——那是她特意定制的,像极了许雁池曾经喜欢的模样。 王志韬早已远赴国外,凭着一股韧劲在商界站稳了脚跟,如今已是国内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今年的春天,他在朋友圈晒出了婚纱照,照片里的他牵着新娘的手,笑容灿烂,再也不见年少时的青涩。新娘貌美,皮肤白皙,眉眼间和许雁池有些相似,是青潭下的一抹春水,与王志韬站在一起,成了夕阳下最美的风景。评论区里满是祝福,陈凝仪手指顿了顿——高中时她和王志韬同班,两人算是同学,但是由于高中时的种种事件,两人最后也没再来往了。她最终只敲下“新婚快乐,前程似锦”,发送后便划走了页面,没再多看。 陈凝仪自己则穿上了笔挺的律师袍,在法庭上逻辑清晰、言辞犀利,成了业内有名的新锐律师。她的生活被案件与应酬填满,偶尔因家族或工作与萧浮舟见面,会聊起高中时的趣事——比如她当年为了竞赛熬夜刷题,被老师抓包在教室偷吃零食,或是萧浮舟曾帮隔壁班同学修过故障的投影仪,只是每当话题快要触及许雁池时,两人都会默契地岔开,空气里瞬间只剩沉默的尴尬。 唯有萧浮舟,像是被时光困在了四年前。他接手了父亲留下的公司,凭借精准的决策将业务版图不断扩大,成了外人眼中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那片关于许雁池的角落,从未有过一丝光亮。 这天傍晚,萧浮舟刚回到家,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奶奶李念慈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今年都22了,和小仪的婚宴到底什么时候订?总不能一直拖着!” 萧浮舟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脸色沉了沉:“奶奶,我和陈凝仪连关系都没确认,谈什么结婚?况且我不喜欢她,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你做主?”李念慈猛地站起身,拐杖在地板上敲出重重的声响,“我还能等你几年?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许雁池?一个养不起的病秧子,死了都不安生!”她喘了口气,语气又斩钉截铁起来,“就这几个月的时间,我会联系小仪的爸妈,争取今年就把婚定下来!”末了还不忘警告,“小仪是个好孩子,你们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早点结婚,也算让我安了心。再不结婚以后我就看不到了!”” 萧浮舟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指节泛白,眉目拧成一团,可在奶奶注视的目光里,他终究没再反驳,只将所有抗拒压进了眼底——那是奶奶看不见的、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汹涌。 接下来的几个月,李念慈的“安排”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今天以“商场新到了适合年轻人的款式”为由,让两人去自家旗下的商场逛街;明天说“新上映的电影评价好”,直接包下影院的小厅;后天又以“尝尝新开的米其林餐厅”为由,订好靠窗的位置。每次见面都是精心布置的独处场景,萧浮舟却始终与陈凝仪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说话时眼神很少停留,偶尔回应也只是简短的“嗯”“还好”。 陈凝仪看在眼里,每次结束后都会对着车窗里的自己叹气。她从16岁的时候就喜欢萧浮舟,这份喜欢藏在笔记本的夹层里,轻轻夹进日记本里,成了少女最青涩的秘密,它藏在每次“偶遇”的目光里,一藏就是六年。她曾固执地觉得,萧浮舟早晚是自己的——他们门当户对,又有奶奶的支持。可如今看着他刻意躲闪的模样,她第一次犹豫了:这份坚持了六年的暗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 包厢内静得能听见奶油汤凉透的细微声响,陈凝仪的声音突然撞进空气里:“萧浮舟,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六年了。” 水晶灯的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萧浮舟猛地抬眼,刀叉“当”地磕在盘边,眼底是全然的错愕——他从没想过,这句藏了六年的话,会以这样直白的方式砸过来。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草莓发卡,塑料小草莓的棱角硌着掌心,有些生疼。 “六年了,”陈凝仪垂着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又沉得像自语,“我喜欢你整整六年,可你从来没看过我,目光从没为我停留过哪怕一秒。” 萧浮舟喉结滚了滚,刚要开口,就见陈凝仪的眼眶倏地红透。大滴眼泪砸在餐碟上,溅起细小的奶油星子,她攥着餐巾的手青筋绷起,呜咽声混着委屈炸开:“你喜欢许雁池,我都知道!我全都知道啊萧浮舟!” 包厢内更静了,只剩她崩溃的声音在回荡。“我从来没见过你对谁那么上心,”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糊满脸颊,“坦白说,我嫉妒她!恨她长得漂亮,有那么多人喜欢,成绩还比我好!而我呢?我就像狗窝里的虫子,除了身世,和她比起来一无是处!” 她死死盯着萧浮舟,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仍带着执拗的质问:“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若不是我有这个身世,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什么都不是?!”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空气都发颤。萧浮舟看着她通红的眼,口袋里的草莓发卡硌得掌心发疼,那句“不是”堵在喉咙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萧浮舟终是保持沉默,良久才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失陪了。”话音未落,他便起身匆匆走出餐厅,留下陈凝仪一个人在包厢里,肩膀不住颤抖,抽噎声渐渐淹没了满室的寂静。 几个月后,在奶奶李念慈的日日催促下,订婚的日子终是敲定。萧浮舟反抗过,争吵过,可听着父母红着眼劝“就当为了家里,把许雁池忘了吧?” 忘记吗?可……这又怎么能忘呢? 他终是松了口。试婚纱那天,陈凝仪穿着鱼尾婚纱站在镜前,珍珠碎钻缀满裙身,却没笑,只是安静地看着镜中萧浮舟冷硬的侧脸。 “萧先生,陈小姐,这套礼服和婚纱太配了,婚礼上一定惊艳全场。”前台的恭维声里,萧浮舟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草莓发卡,没说话。陈凝仪忽然转过身,眼底带着红痕:“你不用勉强自己笑,我知道你不想娶我。” 萧浮舟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她却先一步别过脸:“但婚还是要结的,我……不想再耗着了。” 婚礼当天,红绸挂满礼堂,宾客满座。萧浮舟穿着笔挺的西装,看着陈凝仪被她父亲牵着手走来,婚纱裙摆扫过红毯,像一片沉默的云。交换戒指时,他的指尖触到她的手,冰凉的,带着细微的颤抖。牧师问“是否愿意”,陈凝仪先开了口,声音轻却清晰:“我愿意。” 萧浮舟看着她眼底的平静,又想起许雁池当年别着草莓发卡的笑,喉结滚了很久,终是也说:“我愿意。” 婚宴散后,新房里只剩他们两人。陈凝仪坐在床边,取下头纱,看着萧浮舟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草莓发卡,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东西,你还带在身上。”她轻声说,不是质问,只是陈述。 萧浮舟抬眼,看见她眼底没有怨怼,只有一丝疲惫的释然。“陈凝仪,”他声音沙哑,“对不起。” “不用道歉。”陈凝仪摇摇头,“婚结了,日子总要过下去。我不盼你忘了她,只盼……以后我们能各自安稳。从今以后,我们只是正当的“交易”关系,我们没权互相管束对方,以后我们明面保持夫妇关系,但你不能干涉我的幸福。你也可以去追求属于你的人生了” 萧浮舟没说话,他眉头紧锁,像藏起一段封尘的时光。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他顿了顿,声音沙哑的说:“好,我同意。” 陈凝仪看着他泛红的眼,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拉起被子,留出半边床位。婚姻的序幕,就这样在沉默与各自的心事里,缓缓拉开——没有热烈的爱意,却有着成年人的克制与妥协,像一杯温吞的水,在岁月里慢慢流淌。 第29章 七载尘霜 稚语融冰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漫进铺着浅灰地毯的客厅,将空气中的尘埃染成细碎的金粒。萧浮舟坐在米色沙发里,膝头坐着五岁的女儿萧晴雁——小丫头扎着蓬松的双马尾,发梢系着粉色蝴蝶结,小手正揪着他深灰色领带晃来晃去,肉乎乎的小腿悬在半空踢腾,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闪着望向他:“爸爸,奶奶说你以前总对着窗户发呆,是不是在想好吃的呀?” 萧浮舟低头,看着女儿眉眼间那颗与许雁池如出一辙的浅痣,眼底的冷意瞬间化开,嘴角牵起温和的笑,伸手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发顶,指腹蹭过细腻的胎发:“傻丫头,爸爸那是在想事情。”他今年已近二十九,年少时凌厉的下颌线被岁月磨得柔和,眼角笑起来时会浮现两道浅纹,褪去了过往的冷硬,多了几分为人父的温软。 这时,陈凝仪端着两杯热牛奶从厨房走来,白色陶瓷杯柄上还沾着温热的水汽。七年时光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从前凌厉的眉眼沉淀了温婉,一身米白色针织衫衬得她气质娴静,连走路都带着轻缓的节奏。她走到沙发边,指尖轻轻点了点女儿泛红的鼻尖,语气带着浅嗔:“别闹爸爸,你感冒还没好,再疯跑该咳嗽了。” 小晴雁立刻蔫了,像只被晒蔫的小树苗,往萧浮舟怀里缩了缩,小脑袋蹭着他的衬衫领口,瓮声瓮气地说:“可是爸爸身上暖,比妈妈的热水袋还暖。” 萧浮舟失笑,抬手揽住女儿的腰,目光落在她眉尖的痣上,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回七年前。那时他和陈凝仪刚结婚两年,婚姻里满是沉默的妥协,而奶奶李念慈因盼孙心切,早已没了往日的平和,饭桌上总旁敲侧击,话里话外都是“萧家不能断根”。直到某个深夜,他加班归来,奶奶端来一杯“安神水”,说能助眠,他没多想便喝了下去——后来才知,那是被偷偷换掉的药。 那晚的灼烧感至今清晰,浑身像被扔进滚烫的火炉,意识模糊间,他错把前来查看的陈凝仪认成了许雁池,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将人拽进怀里,鼻尖蹭着她发间的栀子香,哑着嗓子喃喃:“雁池,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见我……”他记不清后来的细节,只记得醒来时,陈凝仪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床单上落着几根她的长发。 再后来,陈凝仪拿着孕检单站在他面前,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淡,只说“有了”。他看着单子上的“阳性”,又看向她眼底藏不住的疏离,喉结滚了很久,才说出一句“我会照顾好你们”。女儿出生那天,他在产房外攥紧了拳头,听到“母女平安”时,竟红了眼眶。取名“晴雁”,“晴”是盼她一生晴朗,“雁”则是他藏在心底,从未对人言说的心事。 “发什么呆?牛奶都要凉了。”陈凝仪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她将牛奶递到他面前,语气里带着熟稔的嗔怪,“再不走,晴雁上幼儿园该迟到了,昨天老师还说她要是再迟到,就要罚她给小朋友分糖果了。” 萧浮舟回神,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了胸腔。他弯腰抱起女儿,小丫头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甜腻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爸爸最棒啦!” 萧浮舟低头,看着女儿灿烂的笑脸,又看向身旁陈凝仪眼底的温柔,七年婚姻里的沉默、妥协,那些因许雁池而起的执念,因奶奶算计而生的芥蒂,似乎都被女儿这声清脆的“爸爸”,被陈凝仪递牛奶时的熟稔,一点点融成了眼底化不开的温柔。他抱着女儿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晨光里,一家三口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满室都是细碎的暖意。 萧晴雁攥着满手糖,蹦跳着扑到李念慈怀里,五岁的笑声像银铃,撞得客厅暖融融的。李念慈快九十三岁,银丝梳得整齐,布满皱纹的手抚着曾孙女软发,眼底的笑意把皱纹都压浅了几分:“慢些跑,糖要化了。” 萧浮舟站在原地,看着这祖孙和睦的画面,喉间却骤然发紧——奶奶递糖的动作,和七年前那个递“安神水”的夜晚,重叠在一处。那把糖像根淬毒的针,猛地扎进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那晚浑身灼烧的痛感、错认人的荒唐、醒来后陈凝仪苍白的脸,瞬间翻涌上来。 他猛地攥紧拳,齿间狠狠咬住下唇,血腥味瞬间漫开,铁锈般的涩意压过喉间的腥甜。怕惊动旁人,他转身快步走向洗手间,冷水泼在脸上,却浇不灭眼底的燥意。镜中的男人,眼底红得吓人,下颌线绷得死紧,七年婚姻的温软,在这一刻碎成了尖锐的刺——他从未真正原谅那场算计,只是被女儿的笑声、陈凝仪的妥协,暂时压在了心底。 出发去幼儿园的路上,萧浮舟一路沉默,连女儿“爸爸唱首歌”的央求都没回应。送完晴雁,他没去公司,也没回家,只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往城郊走。路过一座古寺时,车停了下来,寺门的檀香飘进车窗,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 他走进寺里,香火缭绕中,看着僧人扫地的背影,忽然想起许雁池当年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云卷云舒”。那天下午,他在寺里待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 陈凝仪发现他失踪时,已是深夜。报警、调监控、问遍亲友,都没消息。直到三天后,派去的人从城郊古寺带回消息:据说有人亲眼看见萧浮舟出了家,做了古寺里的一个和尚。家里人疯狂的骂着他糊涂,奶奶李念慈更是差点没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对萧浮舟破口大骂,留下妻女就这么走了,让陈凝仪成了单亲妈妈。家里人要去古寺里让萧浮舟回来,却被陈凝仪制止:“不用了,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我尊重他的意愿。” 陈凝仪握着那枚磨得光滑的草莓发卡,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窗外是女儿睡熟的呼吸声。七年婚姻,从算计开始,以他的“了尘”收尾,她忽然笑了笑,眼底却没了泪——或许,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解脱,也是她的。 而古寺里,萧浮舟穿着灰布僧袍,扫着庭院的落叶。风卷着叶子飘过脚边,他忽然想起女儿揪着他领带笑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软意,随即又归于平静。剃度的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许雁池的执念,也放下了那场荒唐的婚姻,只是不知,多年后晴雁问起“爸爸去哪了”,陈凝仪该如何作答。萧浮舟的眼里挂着细碎的露珠,露珠随着时间的推移滚啊滚,滚落到了他的鼻子上,嘴角里,缓缓流淌在了他脖子的深处。 “许雁池,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忘不了你。”萧浮舟喃喃自语道,仿佛在自嘲一般,嘴上还挂着笑,“这些年,我喝过酒,吃过药,看过医生,还吸了烟,可我怎么样都忘不掉你。”他闭了闭眼睛,回想起之前的往事,仿佛心都在滴血。“这么多年来,我的世界一直都有你生活过的印记,大家都在往前看,只有我还一直沉迷在过去无可自拔。如今我早已成为人父,成了这场婚姻的附属品了。”他顿了顿,继续说:“可是你知道吗?从没有人在乎过我的感受,我不爱陈凝仪,可我的奶奶硬逼着我娶她,我这期间闹过,可奶奶却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我,她派人来抓我,令他们把我关在房间里,我不妥协就不会让我吃饭。” 有一次,萧浮舟又和奶奶李念慈争吵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跟他敬爱的奶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奶奶执意要让萧浮舟和陈凝仪结婚,甚至还动手打了萧浮舟。他怒从心起,哭喊道:“明明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这是我的婚姻大事,凭什么要你们做主?!”奶奶却不管不顾,只是冷笑了几声,断了萧浮舟这些天的伙食,在接下来的三天内,萧浮舟饭水未进,打开门后,萧浮舟的嘴唇快要干枯,眼神空洞,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最后奶奶不得已才让下属给萧浮舟弄饭。之后的几天,奶奶虽再没有提起,却在暗地里联系了陈凝仪的父母,商量起订婚的事。萧浮舟第一次知道了奶奶原来可以做到这么狠心,为了家族利益和两家的世代交好能做到这种地步,记忆里那个总慈祥和蔼的奶奶早已荡然无存,化成了这一地的血水。他恨奶奶,恨这个世界待他是如此的不公,更恨他的父母对他漠不关心的态度。也许他们是爱萧浮舟的,但这份爱却用错了地方,直压的萧浮舟喘不上气。 “也怪我,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人,是陈凝仪和萧晴雁。”萧浮舟苦笑了几声,空气里泛起哀愁的味道,如果世界能重来,既然我给不了她们想要的幸福生活,甚至不能扮演一个她们认为的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那么请不要让我跟她们有任何瓜葛。”随着记忆的崩塌,萧浮舟慢慢回过神来,眼神空洞,身体冰冷,嘴唇打着颤,自从许雁池走后,他好像也生病了,他会不自觉的想起她,想起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就会泛起一种冲动。是空气中苹果派的清香,是法庭上冰冷的对峙,是派出所报案的正义,他再也不想想起这些事了。 “苹果没有你香,还没有你的脸红。”“萧浮舟,这枚书签送给你。”他的眼里含着泪,地面上瞬间滴落着硕大的水滴,轻轻闭上了双眼。 第30章 雁归晴时 甜香绕鬓[番外] 深秋的阳光揉碎在“雁山甜品店”的玻璃窗上,暖融融地洒在许雁池发间。不同于高中,她留了及腰的披肩长发,发尾微卷,垂在米白色针织衫肩头,许多年过去了,许雁池的脸上甚至出落的越发动人,她的联系方式几乎被加的手软,这些年的情书从没断过。她正和薛酥趴在柜台后闲聊,指尖戳着刚做好的草莓慕斯。 “你这店啊,开了一年,客源就没断过。”许雁池笑着搅了搅咖啡,“尤其这草莓慕斯,天天被抢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藏了什么秘方。” 薛酥脸颊微红,嗔了她一眼:“哪有什么秘方,不就是按你教的方子,多放了点蜂蜜。”话刚落,门口风铃轻响,一串熟悉的脚步声慢悠悠传来——不重,却像踩在她心尖上。 “要一份雁池蛋糕,再加杯热牛奶。” 低沉的嗓音裹着笑意,落在耳尖。许雁池的指尖猛地顿住,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她缓缓抬眼,撞进一双盛满温柔的眼眸里——萧浮舟站在逆光里,身形比学生时代更显高大挺拔,深灰色风衣衬得他眉眼俊朗,正含笑望着她,眼底的光,只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 薛酥下意识往说话的人方向看去,眼前的男人高大,在阴影下有些看不清容貌,薛酥有些疑惑,又觉得这低沉的嗓音很是熟悉,尽管如此,她还是朝那个方向说:“先生,我们这儿没有雁池蛋糕,可以看看我们家的菜单,最近新出了几个新品,你可以看看。” “怎么没有呢?薛老板的左边不是就有一个吗?”男人轻笑,目光满是笑意的看向许雁池。 浮舟……”许雁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长发垂在颊边,遮住了泛红的耳尖。她早已认出来了面前的人是萧浮舟。 身旁的薛酥立刻拉长了语调,拖出一个暧昧的“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的说:“哎呀瞧我这脑子,原来是萧浮舟啊!感觉你最近有点变声了呢,我也真是年纪大了什么都忘了。”薛酥顿了顿,识趣地转身往后厨走:“得,我去热牛奶,不打扰你们小两口。” 萧浮舟迈步走近,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抬手轻轻掐住她的下巴,指腹蹭过细腻的皮肤,语气带着点宠溺的无奈:“我说怎么在家找不到你,原来躲在这儿偷懒。” 许雁池仰头望他,鼻尖刚好抵到他的喉结,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她尴尬地挠了挠头,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没、没忘……就是想着过来看看店,顺便给你做你爱吃的慕斯。” “哦?给我做的?”萧浮舟挑眉,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慕斯蛋糕不好吃,那我的纪念日礼物呢?许记者打算用一块慕斯打发我?” 许雁池被他说得脸颊发烫,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她有些不知所措,轻声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让薛酥给你做。”萧浮舟轻轻钳住她的下巴,温热的气息顺着耳畔传来:“让我尝尝“雁池蛋糕”的味道怎样?”许雁池羞红了脸,刚要出声反驳,却被萧浮舟顺势拉着她往柜台后的储物间走——那里挨着后厨,门一关,便隔开了薛酥的视线,只闻得见空气中浮动的奶油甜香。 储物间窄小,堆满了面粉袋和糖罐,阳光从透气窗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萧浮舟反手带上门,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低头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声音柔的能掐出水:“让我尝尝吧,结婚快一年了也该让我爽一下了吧?嗯?” 许雁池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吻已轻轻落下。先是蹭过她泛红的耳尖,再往下,落在她微张的唇上,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她的长发被他的指尖轻轻拢到耳后,掌心贴着她的后颈,萧浮舟也撬开了她的贝齿,不断探索着许雁池的口腔,加深了这个吻。依兰花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漫进鼻间,许雁池闭上眼,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风衣下摆,连呼吸都变得绵长。过了五分钟,萧浮舟才依依不舍的将许雁池放开,二人都喘着粗气,特别是许雁池,脸红的像是樱桃,显得更加水嫩。许雁池只感觉自己的嘴浑身酥麻,刚刚的吻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萧浮舟看着许雁池的侧脸,一时没忍住,轻轻的抚摸着,像对待着珍宝一般格外珍惜。他舔了舔嘴唇,说:“好吃,如果是在床上的话那就更好了。”许雁池涨红了脸:“萧浮舟,你再乱说纪念日我就不陪你过了!”萧浮舟笑笑,眼里似点缀着星星一般在阳光下闪烁不定。 直到门外传来薛酥“牛奶快好了”的喊声,萧浮舟才缓缓退开,指腹轻轻擦过她被吻得泛红的唇,眼底满是笑意:“还不够好呢,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许雁池的脸颊烫得厉害,埋进他怀里,闷闷地捶了他一下:“不许再提这个,万一薛酥刚刚看见我们了怎么办。” “看见才好。”萧浮舟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让她知道,我家宝贝早被我拐回家了。” 这时,储物间的门被轻轻敲了敲,薛酥的声音带着笑:“牛奶好了啊,你们俩再不出来,慕斯都要被我偷吃光了!” 许雁池猛地推开萧浮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长发,耳尖还红着,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萧浮舟失笑,牵起她的手,轻轻推开储物间的门,语气里满是宠溺:“走,吃你做的慕斯去。” 阳光重新落在两人身上,许雁池的耳后,那枚珍珠发夹闪着细碎的光。风穿过甜品店,带着慕斯的甜香和未散的吻痕温度,缠绕在两人身边——原来最甜的不是蛋糕,是历经岁月后,你依然会弯腰,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给我一个藏着满心爱意的吻。